第52节:少年阿树(4)
她伸出手来,耐心地指引他前进。
一道窄门,她牵着他跨了过去。
5.
是毁灭感,又是另一种重生。
保姆等同母亲,和母亲做爱,是畸形的。阿树深陷在“罪孽”之中,却又身不由己地一直持续着,他在灵魂的罪孽与身体的欢愉之中沉沦。他迷恋其间,得以安慰,又时时觉得紧张恐惧,感觉丢掉了一些看不见的东西,身体变得与以前全然不同,想停止,却欲罢不能。
两年过去了。阿树十五岁,读中学了。
父亲强行让阿树住校,他迫不得已离开保姆的怀抱,开始在学校里过着无依的、更加孤独的生活。他极其孤僻,不与同学来往,夜夜噩梦。天天等着休息天,等着回家。
礼拜天回去,父亲让他独自睡一个房间。
他无力地挣扎:“怕黑。”
父亲厉声道:“大了,该自己睡了。”
父亲的话阿树不敢不听。
一个人躺在黑暗的房间里,躲在孤独的、毫无温暖可言的被窝里,阿树内心里充满了被羞辱的感觉,他肯定父亲已经知道了他与保姆之间的事,才会强调让他一个人独睡。
半夜里,他悄身起床,站在保姆的房间门口。似乎有保姆的体香从房间内飘出来,让他觉得踏实,又觉得激动,肉体在变化,在升腾。周围静悄悄的,夜色将屋里一切掩藏,屋子的角落里发出轻微的似有似无的咯吱声。
他站在黑暗中,站在深夜的咯吱声中,觉得冷,便用双手抱着胳膊,可怜无助的样子。他想念她,极需要躲在她的怀抱,滑进,挺去,深入,冲破所有的柔软,然后疲惫地沉睡。
脑子里满是她温润的身体,她温柔的抚爱,她母亲般善良关爱的声音。就隔着一扇门,打开,一切都将呈现。他鼓起勇气,伸出瘦弱的手,将手指弯曲,敲门,轻微的,一下,又一下,停顿了一会儿,想了想,再敲一下。
没有任何动静。
楼上父亲房间的灯却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灯光刺刀般将黑暗挑破,黑暗闪开,如一条涨大水的河,将他卷了进去。
他一时惊如猫前的老鼠,慌作一团,片刻,才知道转身逃回到自己的屋里去。躲进被窝后,听着狂乱的心跳,便用手去按住,怕它不小心会从嘴巴里蹦出来,他闭着嘴唇,紧咬牙齿,好久才恢复平静,可却又深深地陷入羞耻自责以及由此延伸出来的对父亲的怨恨之中。
又过了一个礼拜,等阿树再回家时,原来的保姆不见了,替代她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由她负责家里的卫生和照顾母亲的一日三餐。
那天夜里,阿树躲在被窝里,哭了睡,睡了哭。
家不再是原来的家了。
6.
阿树住校后,迷上了写诗。他深深纠缠于“罪孽”、“黑暗”、“死亡”这些问题之中。写诗成了阿树的一种解脱和救赎,他弟弟的死,母爱的缺失,与保姆的关系,使他觉得自己会遭受天罚,成为命运的牺牲品。
那段时间里,阿树开始阅读波德莱尔、兰波的诗作,深深体会了他对“死者”、“腐烂”、“尸体”之类的偏爱。
阿树十八岁的时候,学会了打架。说是打架,其实多数是被人打。被人打,也是一种享受,能让他体验到狂乱的精神境界,肉体的被打能让他忘记精神上的痛苦,以及有意识地自我毁坏。
除了打架外,他也尝试着画画,画得都是梦里的情景,水里的妖、森林中的怪、两头三尾的狗、白衣服黑长发嘴唇红艳的老太、浮在黑暗中的面具……
仍旧疯狂地写诗,但作品却并不被杂志和报纸所接受。对现实生活,他充满了悲伤、怀疑和绝望,陷入深重的颓废之中。
快毕业时,老师对阿树的父亲说:“阿树是个非常敏感的孩子,内向,易于冲动,却极富有艺术天赋,可以让他往这方向发展,譬如可以去艺术学校深造。”
父亲摇头。
他早有决定,让阿树去学医。
第二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