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去了大雄宝殿的正厅。
“住持,你看就是他!“老远小沙弥伸手在大殿中唐朝玄奘法师的坐像下一指,扭头对住持道,神色竟有些紧张。
大殿中那人正背负着一双手,盯着正殿的玄奘坐像喃喃道:“世称幽景属金仙,若是精蓝岂妄传。涧涌双泉雷出地,山围四面管窥天。唐僧手泽神毫健,梁帝宸恩宝器妍。今日喜偿平昔志,更逢闽客此安禅。”
“好诗句,读的人读得好,作诗句的人也做得好!”
听得声音,来人缓缓转过身来,烛光下,住持见此人当真如小沙弥所言,不由得吃了一惊,但他毕竟悟道多年,微微一愕之下,眯着双眼细细在此人身上打量起来,只觉此人虽形貌怪异,浑身却散发一股豪迈果敢之气,配上腰间的那把宝剑,到有一股绿林好汉的气派。
“莫非他是绿林中人……?”想到这个可能,住持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蒋山寺虽不过是一介禅院,但宝志法师于此,寺内还安放着玄奘法师的部分顶骨,各种珍贵典籍不计其数,倘若让人毁坏,如何想历代禅师交代呢
“住持……?“站在一旁的小沙弥眼看住持眉头不展,微微呼喊了声。
这名叫清风的小沙弥平日里住持坐下的弟子,最得他信任,听他呼喊,住持贴身问道:“何事?”
清风道:“住持,弟子看此人面露凶相,定不是好人,此人住持得罪不得,若惹得他不高兴,一把火烧了我等禅院,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我等岂非连落脚之地都没有?”
住持担心的正是这个,一听清风这般言语,顿时道:“那该如何是好?”
清风道:“此人不过是借宿一晚,待明日天色一亮,住持才让他下山便是?”
住持微微思索了一番,眼下只能如此,一番吩咐后,便命令安排来人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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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取得龙湾大战胜利的朱元璋。自从昨日首战取得全面胜利后,朱元璋着实高兴,酒席散去后,升徐达为 奉国上将军、同知枢密院事、常遇春中翼大元帅,又正式任命刘伯温为随军军师,职位在众将之上,随后胡大海、邓愈、冯国用、冯国胜等一干心腹爱将,多有封赏,同时命令胡大海率领大军守候在金华,一旦有战事,立即迎战。
布置好了这一切,他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丝得意,换上了一身寻常服饰,走出了应天府,径自来了紫金山,紫金山上,当年梁武帝为埋葬宝志和尚而修建的蒋山寺声名他早就听说过,苦于一直没机会来看看,回忆起自己当年做和尚的情景,便动了到寺中一游的想法。
只是他出来的晚,这一通游览,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才有了借宿一晚的想法。
夜色深沉,住持的禅房里,显得心神不宁,这人莫不是真的绿林强盗吧,听说道上的绿林强盗从来都没什么好人,此人相貌凶煞,若当真让他烧了这寺庙该如何是好呢?“
“不行……不行……我得想办法看着他才行……?”住持目光落在了桌上桌上的佛经上,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惊喜道:“对了,我何不给他讲讲禅语呢,佛祖佛光普照,说不定能感怀他也说不定呢?”
蒋山寺自梁武帝初建时,规模宏大,殿宇林立,佛塔矗立,从山门到大殿,长约三百丈,占地约500亩,僧1000余人。 寺内有金刚殿、天王殿、五方殿、毗卢殿、观音阁、禅堂,以及香客的禅房。
朱元璋的禅房被小沙弥安排在最末端的一间禅房,此间禅房四周山岚耸立,参天古木映射其间,入夜时分,涓涓水声不断,宛如琵琶声在幽静的山林中回响,竟十分的悦耳。
那小沙弥对朱元璋实在太不放心,安排他的住处着实费了一番苦心,这间禅房的身后,便是功德泉水,相传,当年高僧昙隐云游钟山,忽闻金石丝竹之音,便沿着山崖,依音寻迹,见粒粒水珠顺着石缝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嘀咕、嘀咕”的声音,发似轻拢慢捻的琵琶声在幽静的山林中回响,昙隐认为这是上天对世间人们的施舍,故称此泉为“功德泉”。
此泉一清、二冷、三香、四柔、五甘、六静、七不痾、八不蠲饐,故又名“八功德水”。八功德水原在紫霞洞东北的悟真庵后,悟真庵造来后,僧人用竹管引水,故又名:“竹递泉”。早在梁朝时,寺院僧人就用泉水为人治病,八功德水名传遐迩。后因战乱,树木砍伐,功德泉废。北宋天圣年间,史馆学士兰陵肃公访求到八功德水所在,买了八块石板,在泉眼四周立壁建井,并建亭其上,以保“灵源之甘冽”。此后,八功德水就成了井水,这水声正是从丝竹中传出,小沙弥生怕朱元璋晚上会放火烧寺,八功德水正好用得上,所以才好心让他住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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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山寺:唐朝乾符年间,改名为宝公院。宋朝开宝年间(968一975年),更名为开善道场。宋太宗太平兴国四年(979年),宋太宗又题寺额为“太平兴国禅寺”,明初改为蒋山寺。
明朝建都南京后,选择龙盘虎踞的钟山西边为皇家陵园,明太祖就把寺庙迁到钟山东南麓,合为一寺。这里“左群山右峻岭,北倚天之叠嶂,复穹岑以排空,诸峦布势,若堆螺髻于天边。”寺庙建成后,明太祖赐额“灵谷禅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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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9章:大师心境
朱元璋听那水声着实动听,一时倒也没就睡,忽听得轻微的敲门声,清风的声响在门外响起:“施主……施主睡了么?施主……?”
朱元璋转过身问:“不知小师傅有什么事么?”
门外清风道:“今晚正堂有高僧说法,住持怕施主睡得寂寞,特让子弟前来请施主一同前往正堂听禅说法!“
“讲禅说法,莫不是防着本帅吧?“朱元璋嘴角冷笑了声,转身一把抓起桌台上的烛灯,启了门闩,开门便见清风站在一丈之外,见了朱元璋出来,也不及他答应,合十的双手岔开,右手伸出迫不及待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朱元璋心下有些不悦,微微皱了皱眉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清风,抬脚跟着了出去。
清风带着他穿堂过厅,径自去了大雄宝殿,但见偌大的大殿中,唯独一个老僧独坐,见他来微微站起双手合十,念的声佛号。
烛光里,朱元璋见那僧者正是住持,他既一明白了住持的用意,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从鼻腔里冷哼了声,全然不理会,端坐在一旁的蒲团上。
待他坐定,那住持嘴角一笑,瞟了一眼朱元璋做出一副高僧说教的模样,随口念道:“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这一句乃当年寒山寺得道高僧寒山与高僧舍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