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当年活下来的那个苏西禾，早就已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难道——”
“你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调查出来么？”
苏西禾的话语中满是讥诮。
沈沉年浑身僵硬，半晌都没有反应。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怎么可能，那么喜欢孩子的她怎么可能……
“所以，沈沉年，”
苏西禾敛起笑，神情漠然。
“你真的以为我会想要你的对不起？”
“你不觉得这三个字实在是来的太过简单？”
她眼神微敛。
“沈沉年，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三个字！”
不然，我只会更加的后悔曾经爱上过你……
不然，连为自己都不会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有些事情，做过了就做过了，有些事情，做过了却永远都过不去。
苏西禾想，她与沈沉年的那场关于爱情的赌局，大抵就是这样。
那样的赌局，她可能穷极一生都不会忘却，那也将是她一辈子都无法越过的坎，时间过去，疤痕依旧，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抹去那段曾经的时光了。
这，到底算不算得上另一种刻骨铭心……
沈沉年眼睁睁的看着苏西禾离开的背影，好像，这样的情景已经有过很多次。
苏西禾，我要怎么办？
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赎回我曾经的罪过，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减轻当年对你的伤害，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将曾经弥补我曾经给你带来的伤痕？
苏西禾并没有什么目的地，她只是很随意的走着。
其实她之前并没有打算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的，即使她愿意将自己最大的弱点变成别人的弱点，关于那场手术，她还是不愿去触及的。
在最初的日子里，她就那么的躺着，整夜整夜的合不上眼睛，她怕那些钻进她脑子里的不受控制的图像。
每当听到孩子的声音，她就会觉得心里喘不过气，很闷很闷，呼吸困难。
也许是因为身体原因，也许是因为心理原因，很长的一段时间苏西禾都维持着那样的状态，当时的她急剧消瘦，整张脸都凹了进去。
整个人已经不能进食，只能靠输营养液来维持生命。
当年，她甚至想，也许就那样的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可终究是没有那份勇气，她怕，她怕见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那个已经五个多月的孩子……
长时间的住院，早就已经将她带出来的钱花完了，也就是在这个时间，她遇到了康清，还有当年还小的苏东言。
是康清支付了她的医药费，让她继续住下去。
也是康清教会她怎么照顾孩子，怎么去爱一个孩子。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西禾才慢慢的好转起来。
后来，康清走了，她去世之前将苏东言托付给她。
苏西禾那个时候就想，这就是我的孩子了，这一生，她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了。
慢慢的，她一点一点的强迫自己恢复健康，她将苏东言带离那座对于她来说噩梦般的城市，找了一个很小很安逸的城市定局了下来，就是后来的云都。
苏西禾是宁愿曾经的一切都如做梦一般的过去，自此再不相望。
可惜，后面的事事出乎意料。
而五年前的事情，她想她是真的有必要查清楚的。
当年，她离开后一个月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在考虑了一个星期后，她决定还是回到都城。即便是当时的她不愿再和沈沉年扯上关系，可是，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她是私生女，她了解私生子出生后所会遭遇的不幸，所以，她不愿自己的孩子也背负着这样的名声过一生。
当她回到都城的时候，她并没有见到沈沉年。
相反的，她第一个见到的是沈沉年的父亲。
苏西禾当时并没有想过沈父是怎么知道自己回来的，或者说，她是来不及深想。
她只知道，当沈父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宜家的那套房子里坐着，她以为最先到来的应该是沈沉年，却没想到会是他的父亲。
当年的那场谈话并不是很愉快，倒不是说沈父的话说的有多难听，只是，他那眼神中明显的轻蔑是苏西禾所不能忽视的。
尤其，沈父非常清楚苏西禾的身世，他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沈家可以让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女人进门，却不能容许她这种身世不清白的人进门，沈家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苏西禾记得当时的自己是笑的，她从来都没有看轻过自己，即便是在她得知自己的私生女的出身之后。她是一时接受不了，但，不意味着别人就能看轻她！
但，即便是这样，即便是沈父这样的对待她，苏西禾还是没有离开。那个时候的她，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孩子一个机会。
而且，是她要过一辈子，她不能因为别人的眼光而过一生。
只是，后来的很多时候，她都是宁愿自己在听到沈父的那番话后就负气离开的，起码，后面的那些事情就有可能不再发生了。
见到沈沉年并不是在那之后多久的事情。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见到。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那样的情形。
见面的地点是沈沉年在宜家的房子，是苏西禾自己上去的，她不过是想上去看看，想为自己创造一点机会，鼓足一点勇气。
然后，她就看到了很戏剧化的一幕。
在她心心念念为自己的孩子找寻父亲的时候，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就那样在她的眼前玩起了亲密游戏。
而对象，就是他曾经百般维护的所谓的妻子的妹妹。
苏西禾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人单单凭接吻就让她觉得恶心。
那一刻，她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想，她是真的不应该回来。即便是为了孩子，也许单亲家庭，不光彩的出生，也要好过这样的情形吧。
可是，并没有人给她那个后悔的机会。
苏西禾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逼迫人已经简单到了那样的地步，只要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只要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沈沉年的父亲说出的事情很简单，真的很简单。就和梁以情后来所做的事情一样，无非是将苏长青的事情登报，让苏长青身败名裂。
当年的苏西禾并不想去为她的父亲遮掩些什么，只是，在她已经心死的那一刻，她觉得她已经没有那个必要再去将自己的父亲拖下水了，何必呢，反正都是要离开的。
只是，当年的她也不会想到，时隔五年，该捅出来的事情还是一样不差的捅了出来。她原本以为是沈沉年的纵容，可调查的结果居然还是沈父。
那一刻她想，也许人一旦拥有了太多的职权，真的不是一件好事呢。
所以，即便她不恨沈沉年的父亲，她也不能就那样轻易的放过他。
而五年前的事情，后来回想起来，真的很明显就是一个局，至于最终设局的是哪些人，苏西禾想她应该是清楚的。沈父她已经报复了，那么，接下来就剩下她猜测中的另一个人了。
更何况，唐生在早之前送到她手里的报告上也清楚的显示了当年那个人被放逐都城的动作。报告里并没有明确的说出来，但，有些事情也并不需要说的那么清楚。
梁以情，那个她曾经不以为然的女人，她不觉得自己有放过她的必要。
梁以情最近心里有些高兴。
要知道，她这次回都城实际上是偷偷的回来的。自从五年前她被沈沉年放逐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不能，也不敢。
她至今还记得沈沉年当年发火的样子，满脸阴霾，她甚至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可是，在她将苏家的事情登报后，不仅没有任何的阻拦，甚至还异常的顺畅，这让她不得不以为是沈沉年暗地里开的绿灯，所以，她更加的高兴了。
那个时候，她仗着自己是梁以玫的妹妹，长的与她有几分相像，甚至动气了勾引沈沉年的心思。原本她是打算慢慢来的，可是，苏西禾的存在让她不得不加快动作，尤其是在看到苏西禾消失后沈沉年那样的紧张，她觉得如果再不采取什么动作，她可能就真的晚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就是那样的一次奋不顾身，所换来的，是长达五年都未结束的放逐，以及断绝联系。
五年的时光，如果是换成别的什么人，也许就安分了，也许就不会再抱有什么奢望了，可惜，这个人是梁以情。
偏执这种性格很多人都有，只是程度不一样而已，而恰恰，梁以情是属于程度很深的那一类。
所以，她才会在得到苏西禾与沈沉年决裂后冒险回来的，尤其是在苏家和沈父相继倒台后，她是真正的看到了重回沈沉年身边的曙光。
不得不说，梁以情的心理是绝对强大的。
“姐夫。”
梁以情出现在了沈沉年的面前。
沈沉年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他想，他并不认为这个时候的她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停下脚步，仍旧是往外面走着。
梁以情倒是并不气馁，她紧紧的跟在沈沉年的身后。
“姐夫，我知道错了。”
梁以情装可怜的本事向来是有一套的。
沈沉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他面色木然，曾经的温和的表现也被他收了起来。就像苏西禾曾经说的一样，带的久了，他也是会觉得累的。
“姐夫，我本来是不打算回来的，可是，苏西禾实在是欺人太甚，我看不下去才回来帮你教训她的，你不会生气吧？”
梁以情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沈沉年的脚步猛的停住。
他缓缓的转过头，面色阴沉至极，比之五年前的那次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说——什——么？”
他一字一句的从压根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奉上！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