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再次面对沈沉年，苏西禾比原来更加的平静。
“丫头，回来了？”
一声‘丫头’，恍如隔世。
苏西禾静静的看着沈沉年那宛如少年时代的温和干净的笑容，她的心也是静的。
曾经的温和干净都不过是不现实的虚假的虚无缥缈，于她，早已什么都不是。
“恩，回来了。”
她轻轻的回答。
沈沉年心中一震，不为别的，只为她话语中的太过平静。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这样的她，真的是他所想要找回来的么？
但，唯有将她牢牢的抓在手心里，他才能安心。
“你原来的住处我还帮你保留着的，你随时可以搬进去。”
即便心里有震惊，他的面容依旧温和。
“不用了，”
如果说在云都的苏西禾是还带有点刻意的平静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就是真的完完全全的平静了。
“我已经找好房子了，就不再去打扰你了。”
她说的很客气，却带着沈沉年所不喜的生疏。
“苏西禾，”
沈沉年笑着。
“你非要和我这么客气么？”
那笑里却带着股莫名的味道。
苏西禾不说话。
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这一带变化很大，却依稀能看到原来的影子，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随着时间变化的。
沈沉年看着这样的苏西禾，他的心突然就有一些绞痛。这种痛很熟悉，在苏西禾初初离开的日日夜夜里都伴随着他。
他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强忍住痛苦。身体却控制不住的有些微微的发抖。
然而，一直注视着窗外的苏西禾却并没有发现。
那一阵疼痛过后，沈沉年竭力平静下来。即便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早已恢复清明。
这时，苏西禾开口了，她的视线并没有收回。
“沈沉年，我原本不想回来的。”
她的声音很轻。
“我甚至想，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法手段，我都不会妥协的。”
苏西禾的声音轻中带哑，透着一股空灵的味道，越发的让人摸不到触不着。
“可那天，我突然就想通了，就厌倦了。”
“我其实那样又是何必呢，云都不过也只是一个我待了四年时间的城市，真的又能生出什么特殊的感情呢？”
“之所以之前不愿离开，不过是因为我喜欢它的安逸罢了。”
“但，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安逸不是因为城市，不过是看你如何生活罢了。”
苏西禾将头转过来，直视着沈沉年的眼睛。
“所以，我想通了。”
“曾经的事情如毒瘤一般纠缠着我们，让我们不得安生，那么，就让我回到这里，将一切都摘除，然后，才可以活的更像是一个我了。”
她的话并不尖锐，却让沈沉年有股窒息的疼痛。
很久的沉默后，沈沉年突然就笑了，不同于平常的笑，他声音很低很低，却让人有一种沉压的感觉。
“毒瘤？苏西禾，你就是这么看待的，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曾经的么？
“怎么，曾经你标榜的深深的爱，现在就不过是毒瘤么？”
沈沉年眼中温和的光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黝黑。
苏西禾却并不怕这样的沈沉年，因为她在五年前或许更早的时候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沈沉年。
“沈沉年，你也知道那不过是曾经，如今的你，又何苦纠缠？”
她轻轻的反问。
沈沉年紧紧的盯着苏西禾，双手在身侧紧握。
良久，他微微的叹了口气。
“苏西禾，有人跟你说过吗，”
“你就像是罂粟，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渗透到人的身体里，骨子里，等到渐渐的上瘾，再也离不开你的时候，你却消失的了无痕迹。”
“苏西禾，明知有毒，我却还要往前扑，你可知我有多恨这样的你么？”
沈沉年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苏西禾疑以为是幻觉。
沈沉年慢慢的将头靠近苏西禾。
“所以，苏西禾，”
“你想要在我这么恨你的时候抽身，你准备好代价了么？”
苏西禾不动，维持着原来的动作。
“沈沉年，”
她淡淡的一字一顿的说，
“你恨与不恨又与我何干？”
“你想要代价的话，就凭本事来拿吧！”
“我们之间终是不会善终的，”
“所以，不要顾及什么了。”
一时之间，压抑的气氛从两人间四散开来。
“苏西禾，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走到这样的地步呢？”
此刻的沈沉年声音已变，仿佛是低沉中带着叹息，不过，却让人明显的感觉到隐藏在无奈下的那种不安定。
“为什么明明可以很安全的解决的问题，”
“你要选择这么危险的一条路呢？”
“沈沉年，不装了？”
苏西禾很淡定的问。
沈沉年笑。
“恩，装久了也没什么意思，反正你也知道我的真面目的，不是么？”
“其实我并不介意你装的。”
苏西禾真的是不介意。
沈沉年继续笑。
“苏西禾，你不知道越是坦白，说明越是亲近么？”
他很随意的说。
“沈沉年，你这么不想放开我，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爱我？”
苏西禾平静的直视着沈沉年的眼睛。
沈沉年轻笑。
“苏西禾，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原来是这样啊……”
苏西禾小声的重复着。
“可是，沈沉年，我已经不爱你了呢。”
这句话再配上苏西禾笑弯了的眉毛，分外的俏皮可爱。
可唯有沈沉年之后那隐藏在笑容背后的冰冷的心。
苏西禾，你这是报复么？
他倒真的宁愿她是报复……
顷刻，苏西禾收回笑容。
“沈沉年，我们之间是以赌开始的，第一个你胜，第二个我胜，不如，我们再来打最后一个赌吧。”
“就赌最后是你让我重新爱上你，还是我让你不再爱我，怎么，赌么？”
沈沉年用手轻敲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你赢，那么我就会永远的在你的身边，我赢，那么从此我就永远的消失在你的面前，怎样？这是个不吃亏的赌吧？”
苏西禾分析透彻。
“苏西禾，很抱歉，这个赌我不会赌。”
沈沉年的拒绝多少让苏西禾有些吃惊，她以为以他的处事风格和自信应该是会答应的。
“我是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离开的！”
“即便是我不爱你了，你也得陪在我身边，至少，你知道真正的我！”
苏西禾苦笑。
招惹上这样的男人，她真的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沉年，我想我们之间是不会谈出什么结果了，那么，就到这里吧。”
“我们就顺其自然，最后该是怎么就怎么吧。”
“只希望，到时候我们至少还能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坐着。”
苏西禾表示离开的意愿。
“苏西禾，”
沈沉年打断了她的话。
“我想我们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谈。”
“关于苏东言的。”
好像每次和沈沉年的谈话，她都是轻易走不了的，苏西禾想。
“沈沉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你就那么确定苏东言是你的孩子？”
苏西禾面带笑意。
“苏西禾，”
沈沉年的回答并不急切，反问带着一点微微的随意。
“我不是自信，我只是相信你而已。”
苏西禾有那么一刻的怔忡。
呵……
相信……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事，他沈沉年又凭什么说的这么的理直气壮……
“沈沉年，”
沈沉年明显的感觉到苏西禾声音中透出的疲惫。
“你为什么要找到我，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知道吗，这么久的时间我也慢慢的不再恨你了，我也可以慢慢忘记的，可是，你为什么又要出现，又要这么不依不饶？”
“沈沉年，为什么要这样的纠缠不休？”
沈沉年敏感的觉得苏西禾的话里透露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等到他仔细去思考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抓不住了。
“沈沉年，别玩了，我们彼此放过吧，”
“我是真的有些累了……”
苏西禾的声音中都充满了疲惫。
“苏西禾，不可能的，不可能放开的！”
沈沉年的声音仿佛穿过万丈深渊，轻轻的将苏西禾心中的一道门打开。
那清晰的开门的声音，让苏西禾倒吸一口气。
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跑了出来，四散开来，遍布苏西禾的心。
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魔鬼，平时她独自呆在一个小屋子里，被门紧紧的关住。一天一天的，靠着人类的情绪慢慢的长大，人心也会让门一天一天的变的坚固，轻易推不开来，也逃不开来。
但，魔鬼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出逃的，一旦她逃出来，一旦她蔓延到整颗心，蔓延到血液里，融进骨髓里，那，就再难以根除！到那时，人也不过是她的傀儡。
沈沉年，你让我心中的魔鬼出来了……
苏西禾轻轻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我这么勤劳日更的份上，乃们不需要再次撒花表扬我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