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的不平静,一脸苍白憋着一口气说:“好,我直说。是,是我傻,存了私心放不下,明明毕业了,各走各路了,该安静走开的时候不肯走,想到从此以后和你没一丝一毫关联了,心里舍不得,哪怕知道你住在哪里也好,即使也见不了面。我没什么可给你的,除了有钱。若若,我没那么笨,我懂得你的意思,我和你同学四年,你那么聪明剔透的一颗心,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心意?你选择视而不见,你叫我和许诺好好过,不过是因为你并不象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若若,我明知道答案也要问一次,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来?你有没有,哪怕是一丁点儿,喜欢过我?”
他竟然问这些年她有没有喜欢过他,许多往事一瞬间涌上心头。在黑黑的小巷里满头是血的苏源,趴在桌子上虔诚地替她记笔记的苏源,明月夜小松岗松针扎破了手指的苏源,大雪里站在路灯下的苏源。慢慢爬的蜗牛,爬得慢是因为背的壳太重,外表坚强,只因为内心比谁都柔软。总是无意间就看破她心事的苏源。他竟然问她那晚她为什么没去。那晚,他呼朋唤友,饮酒高歌,然后爬到许诺床上的那晚,幸好她是没去。也好,她想,也好,背叛不能成为背叛,因为他有情而她无意,这样一清二楚,互不相欠。
万般滋味搅烂了五脏六腑同时涌上来,涌到舌尖唯余汹涌的苦涩。“你知道的,”她挣扎着说:“我从没喜欢过你,要不然你叫我情何以堪?我最好的朋友和我喜欢的人,在我最需要有人安慰的时候。”
窗外雨势渐大。他们就坐在窗边,雨点打在窗上咚咚有声。他一脸惨白,哑口无言。她也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房子我会尽快转回你名下。”她最后说。眼泪忽然想要奔腾而下,但她咬紧了牙关,心里只是想,要心平气和,要冷静。“苏源,”她顿了顿说:“我想忘了你,你和许诺会幸福的。”
☆、关于宿命的那一晚
那一晚,许诺大学毕业前的那一晚,宿命的一晚,对林蔓安来说是爱情的开始,对林若安来说是爱情的结束,对许诺而言,则是接受命运挑战的一晚。
其实许诺第一次见到苏源并不是在A大,而是更早的时候。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她被叫去参加一个童年密友的生日派对。这个圈子其实小得很,那天的派对又是在一个会员制的俱乐部里,名单上客人的身份也都可想而知。
她就是在那天见到的苏源,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干净,俊秀,眉宇间象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烟,独自坐在吧台的一角,忧郁得十分卓然不群。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的童年密友就凑过来八卦:“那个是苏源,我高中的同学,将来是你的同学噢。”
那位密友的高中是所出了名的私立,学费贵得吓人,下课后校门口停的奔驰宝马比梧桐树底下的蚂蚁还要多。密友当然没忘了多啰嗦了几句,交待交待此人爸爸是谁,外公又是谁。
许诺就好奇,这样的家世,这样的背景,据说成绩也好,长得也耐看,应该是神采飞扬的天之骄子,他到底有什么看不开,有什么好忧郁的?
她好奇,真的很好奇,她忍不住想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那两道修长的眉毛时时笼罩着青烟,而那双温和的眼睛时时闪烁地聚焦在远处某个不明的地方?
也不知从哪天开始,她心情的起伏便变得任由另一个人主宰。他看她一眼她就高兴一会儿,猜测一会儿,又失落一会儿。有一次他替她捡了一支笔,那一节课讲的什么她就全然没听见。
她原以为自己是被他的神秘疏离所迷惑。他象一道脑筋急转弯题,答案就在眼前,她就是想不到,挠得她心痒痒,痒得她捶胸顿足。
等到她真的认识他了,她才知道,她许诺彻底完了。她喜欢他平静外表下的纤细敏感,喜欢他会害羞脸红,喜欢他安静地坐着连呼吸都听得见,喜欢看他看书,喜欢看他吃饭,连他穿的纤尘不染的白球鞋和看不出什么牌子的牛仔裤也一并都喜欢。他每一次微微一笑都象微风轻轻拂过她心上那根弦,如果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爱着,一定美好得象沐浴在春天阳光底下的纤纤小草。
所以她想方设法地出现在他的前面,后面,左面,右面,不放过任何一个被注意的机会,可惜他好象全没察觉似的,只神情淡然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而当他真的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却不是自己。
大学四年许诺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心态中渡过的。嫉妒吗?有时候很嫉妒。失落吗?失落是难免的。但更多的是希冀,冀望他的眼光某一天会越过那个人的头顶,投射到自己身上。
大四的那一晚,她终于做到了。
那时候已接近放假,是毕业前的最后几天。中午回到寝室,正好赶上郑真真行色匆匆地出门,临走前把一个盒子塞到她怀里:“喏,这个,苏源刚送来的,说一定要交给若安。”
盒子是粉红色的,上面还系着玫瑰色的缎带,盒子上写着几个法文单词,她认得那是一家名牌服装店的名号。
苏源说一定要交给若安,这件事十分可疑。只略作挣扎,她就决定打开盒子看个究竟。
果不其然,盒子里面是条鹅黄色的丝绸连衣裙,吊带修身的设计,华丽而不失优雅。盒子底下还有一张卡片,打开一看,上面是苏源飞舞的字迹:“若若,今晚我等你。”下面写列了一个地址,她认得是苏源家。
她顿时石化。
裙子,卡片,豪宅,听起来象是某出拙劣偶像剧里的桥段。还有苏源家。据她所知,没人知道苏源家的背景,更不会有人知道他家住哪里。
难道,难道说,最后就是这样一个结果?苏源向若安坦白一切,然后王子和灰姑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咬着嘴唇恨恨地想,怎么可能?不要,她死都不要。
正好这时候电话铃响,是李睿,来问拍毕业照的事。她心不在焉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忽然心念一动,顿一顿问:“李睿,苏源还在寝室吗?”
“没有,他好象有什么事回家去了。”李睿答道。
许诺这时已下定了决心要冒一冒险。她说:“那就对了,苏源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今天晚上去他家轰趴,要我通知大家,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越多越好。”
“哦?”李睿有几分诧异,“他怎么没跟我说?”
“他嘛,噢,”许诺敷衍说:“他去买吃的了,没来得及,还说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