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叶允峥不知道黄晨语抱着囡囡坐在那头的沙发说些什么，只看到她给囡囡擦干净眼泪，囡囡就抱着她的小乌龟张着嘴吃饭。囡囡两岁前都是黄晨语带着，直到现在囡囡还是很粘着她的。看到女儿吃饭后，他悄悄站起来走出房间，黄晨语看他一眼便继续低头喂囡囡吃饭。

　　他走出房间后看到叶母站在门口，叶母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明显轻松不少。叶允峥让母亲先回房休息，剩下的都让他来做就好。看着母亲上了三楼，他便去到二楼边上窗台上抽烟。

　　当他连续抽了三根烟后，黄晨语走出囡囡的房间虚掩一下门。二楼静得很，她还没走到叶允峥身旁的时候，他已转过身。

　　“睡了？”他匆匆把烟灭了问。

　　“嗯，哭了这么久囡囡早就累得很。”黄晨语面带倦色说着。

　　“大嫂，这么晚还让你过来，真不好意思。”叶允峥这才发现黄晨语的灰色风衣里面穿着竟是睡衣，直觉得不好意思。

　　“你知道我跟你大哥这么多年来也没孩子，我早就当囡囡是我的女儿了，”黄晨语笑，结婚第三年流产后，她一直怀不上孩子，“不管我跟囡囡怎么亲近，终究我不是她的妈妈。”

　　“我知道，嫂子。可是给囡囡找个妈妈也不是一时半刻就找到的。”叶允峥何尝不知道他的女儿想妈妈了，早就在囡囡学会说话那会每次回来她都问，妈妈在哪里。可他一直说不出话。

　　“缘分这东西确实强求不来，嫂子也不是什么老古董也明白这道理，只是你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囡囡，孩子大了没妈妈在身旁确实很可怜。”她小心翼翼说着，叶允峥这些年的转变她可算是全部看在眼里，看着他越显沉默，很多时候会呆呆的看着囡囡也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叶允峥点头，不自觉的又点起另一根烟。他送黄晨语回去后将近凌晨，看到叶父的车知道父亲已到家。他轻声的走去女儿房间，看着一脸熟睡的囡囡，把晚上买的小兔子放在她枕头旁边才离开。

　　囡囡睁开眼的时候叶允峥已经弯身站在她的小床边，她的小手揉揉眼的时候看到叶允峥在眼前很高兴的喊爸爸。囡囡的眼睛肿的厉害，可小脸一直笑眯眯的，就像是全忘记昨天为什么要大哭似的。叶允峥把她拉起来站在小床上，搂着囡囡亲她一口问，“囡囡喜欢这只兔子吗？”

　　他手正指向枕头边上的小兔子，囡囡这会才发现那只白色的小兔子，自己转身蹲下拿起来，点点小兔子的脸说，“喜欢。”其实囡囡平常很乖巧听话的，知道叶允峥平常不能常常在家，每次等他回家的时候都会去拿拖鞋给他换，换好又笑眯眯的把他的皮鞋放好。叶母常说这孩子就是乖，比起叶允玹小时候还乖还懂事。

　　“囡囡的妈妈就是只兔子，”他修长的手指握着女儿的小手指点着兔子的脸，“以后囡囡想妈妈就对着兔子说，妈妈会知道囡囡想着她。”

　　“妈妈是小兔子？”囡囡睁着眼小嘴张得微圆问。

　　“恩。妈妈是只兔子，就像囡囡是只小羊一样。”

　　囡囡点点头，“我以后都要抱着小兔子，要让妈妈知道囡囡想着她。”听完这句话，叶允峥只觉得心里酸得很。

　　他吸口气把女儿抱下小床，拉着她小手走出房间，“现在先让奶奶给囡囡洗脸，然后爸爸跟囡囡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囡囡最喜欢跟爸爸在一起。”她很高兴的搂着叶允峥的腿说。

　　今天并非周末，叶允峥的公司还有着好几个会议等着他，可他看到囡囡浮肿的双眼只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及格。昨晚他送黄晨语回去的时候，她告诉他，囡囡很多时候会对着她说想爸爸，爸爸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囡囡。这才发现，他是一直忽略这个身上流着自己一半血液的女儿。

　　他穿着一身休闲服下楼的时候，囡囡已经穿得漂漂亮亮的等着他下来。叶母从衣帽间拿着一顶浅蓝色的小帽子出来说，“外面天气热，囡囡戴着帽子就不怕中暑了。还有记得多给囡囡喝水。”

　　“知道了，妈。囡囡想去哪里玩？”叶允峥拉着女儿的小手问。

　　“要去…。爷爷。”囡囡看到叶父正从饭厅那里走出来，甜甜的喊了声。

　　叶父看着自己的孙女儿笑眯眯的走过来抱起她问，“囡囡去哪里了？”

　　“跟爸爸出去玩。”囡囡说完，叶父抬头看了叶允峥一眼。对于叶允峥，他是恨铁不成钢，尤其四年前抱着囡囡回来的时候他真的恨不得把叶允峥赶出家门。叶家虽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是把别人家的女儿搞大肚子这种事情是决不能发生的。这些年要不是囡囡，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可能早就破裂了。

　　“爸。”叶允峥喊了句。

　　“恩。”叶父应了声后，气氛立刻变得很尴尬。

　　囡囡看着他俩，搂着叶父的脖子跟他咬耳朵。叶允峥看着叶父慢慢笑起来，嘴里连连说，“好好，囡囡跟爸爸去玩吧，晚上爷爷奶奶等着囡囡回来吃饭。”

　　叶允峥抱着囡囡走出花园的时候，轻轻的松口气，对于自己的父亲他总觉得有点畏惧跟愧疚。他凑近女儿的小脸问，“刚刚跟爷爷说了什么让他这么开心？”

　　囡囡只是笑眯眯的不说话。坐在车上，囡囡晃着小腿儿脆生生的说着，“爸爸，囡囡想去动物园玩。”

　　“好，中午我们就去吃云吞面。”叶允峥才说完，囡囡就爬去他的腿上直说好。

　　周五的动物园人很少，三三两两的老人带着孙儿去玩。买了票后囡囡一个往里跑，叶允峥立马把她抱起来。一路上囡囡搂紧他隔着玻璃窗看动物，小手指不停地指着问这是什么。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她看着都觉得好奇新鲜。去到考拉区，动物园的工作人员抱着一只考拉给游客亲密接触。叶允峥把囡囡放下，让她自己走过去摸。囡囡慢慢的走过去，小小的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下又跑回叶允峥那里，想去摸又不敢摸。他笑，握着她的手去摸那只已经睡着的考拉，只觉得好玩。离开考拉区的时候，她一直说让叶允峥给她买个考拉玩偶。

　　直至她说肚子饿才要离开动物园，那会太阳正猛着，囡囡一手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自己拿着小熊水壶大口大口的喝水。他们坐上车后开了冷气，囡囡直说凉快。刚刚戴好安全带，叶允峥看到一个粉白色身影越渐走进只觉得眼熟。

　　“苏医生。”他调低车窗看着苏顾笑说。苏顾拿着手袋停下脚步，要不是叶允峥喊着自己她也没注意到他。

　　“你好，叶先生。”她弯腰笑说。看到副驾驶座上有个小女孩乖乖坐着。

　　“要去哪吗？”

　　“去诊所。”

　　“天气这么热，载你过去吧，反正我们也顺路。”

　　苏顾看着这么高的气温便点头坐去后座，坐好后叶允峥便跟前头的小女孩低声说话，只见小女孩点头后他把她安全带解开，抱着她去到后座。苏顾抬起头，叶允峥笑笑说，“孩子坐在前头不安全，麻烦你帮忙看一下。”

　　这是苏顾第一次看见叶允峥笑，确实是好看。她点头说好。

　　她们坐在后面，小女孩不时偷偷的看着她。留着小娃娃那样的发型，眼睛大大圆圆的，皮肤白嫩嫩的，小脸总是笑眯眯的，很可爱。苏顾也猜到这是叶允峥那个四岁的小女儿，小女孩长得这么漂亮，她的妈妈肯定也是个漂亮的人。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囡囡。”囡囡也不怕生。

　　“今天跟爸爸出去玩吗？”

　　“我们去了动物园，还摸了考拉拉。”囡囡拿起车座那只灰色的考拉玩具给苏顾看。

　　“这只小兔子跟小乌龟也是刚刚买的吗？”

　　囡囡摇摇头，“小乌龟是囡囡的宝贝，小兔子是妈妈来的。”

　　“妈妈？”

　　“爸爸说想妈妈可以跟小兔子说，囡囡刚刚跟妈妈说了去动物园玩。”说完，囡囡还搂紧那只小兔子。

　　苏顾摸摸囡囡的头，没再说话，只觉得这孩子可怜。抬头往前看了一眼，只见叶允峥的手背上的指骨泛白。很快苏顾就下车，看着车子渐渐消失在街道上。对于叶允峥，只感觉这个男人像个迷，想念妻子的叶允峥，宠爱女儿的叶允峥，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逢场作戏的叶允峥，如此多面的他，作为他心理医生的自己却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终究在她面前叶允峥还是戴着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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