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赵涟漪抬头，透过眼眸那片朦胧看向他，只觉得那淡漠的眸子多了些东西。她还没弄清楚那是什么来的时候叶允峥已经转过身，高瘦的身体以挡住叶母那深究的目光。她抱着囡囡迅速回到房里，关上门把门外这尴尬的局面通通隔开。她这样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子，怎能跟叶母这样深谋远虑的人相抗争呢？短短的十几分钟的谈话，竟让她感到疲累不已。
怀里的囡囡抬起头看着她，赵涟漪的眼眸依旧湿漉漉的，像是三月初清晨那片薄雾。囡囡的小脸仍旧有着几道浅浅的泪痕，宝石一样的眼珠有着泪水的润泽，此刻特别的明亮。无骨的小手突然举起摸摸她的脸，奶生奶气的说，“囡囡亲亲，姐姐不哭。”说完，带着奶香味的小嘴轻轻贴着她的脸。
泪水再次在赵涟漪的眼眶里打滚，这不是刚刚因为无措而留下的泪水，而是因为心里泛起无数幸福涟漪而涌出的感激。这是她的女儿，这么可爱，这么乖巧，她怎能忍受囡囡去叫别的女人做妈妈呢？压下心里的阵阵翻腾，赵涟漪举起手，也擦擦囡囡脸上的泪痕，压着嗓子低声问，问了一个放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囡囡想不想姐姐做囡囡的妈妈？”
囡囡睁大眼睛看赵涟漪，小脸蛋上带着甜甜的笑，用力的点头，“囡囡喜欢小兔子姐姐，喜欢小兔子妈妈。”
她笑，眼眶的泪珠顺着眼角一下子滚下来。那是承受不了此刻赵涟漪幸福的泪珠，轻轻掉在囡囡的小手背上。温热的触感划过她的嘴角，只觉得舌尖那微咸的湿意早变成失而复得的甜蜜。赵涟漪亲了下囡囡的小嘴，囡囡高兴的嘿嘿笑起来。门悄悄地推开一条小缝，站在门外的两人神色不同。
赵涟漪不知道门外站着人，更不知道叶母她们什么时候离去。跟囡囡在房里玩了会，囡囡便不停打呵欠，她抱着女儿坐在摇椅上面哄着睡觉。将近傍晚时这对母女才醒过来。睡得饱饱的囡囡看到赵涟漪在自己身旁，搂着她的脖颈甜甜的喊了句妈妈。赵涟漪看着女儿这可爱的模样又忍不住亲她的小脸一口。
门外一片安静，赵涟漪猜想叶母她们已经离开了。拉着囡囡的小手走出房。屋内有些暗，囡囡看到前面一片暗沉沉，有点害怕的搂着赵涟漪的腿说，“囡囡怕怕。”
“妈妈在这，不怕。”赵涟漪笑着往前走，这样拉着自己孩子的场面，她不知想过多少遍了。客厅里没有开灯，她以为叶允峥也出去了，大大的松口气走到门边打开开关，还没转身只听到囡囡突然很高兴的喊了声，“爸爸。”
叶允峥像是一下子没适应屋内的光线，条件反射一样挡住眼，微微闭了下眼后说，“囡囡睡醒了？”
“囡囡跟妈妈一起睡觉觉，”囡囡熟练地爬上他的长腿，撒娇说，“还有小兔兔一起。”
听到妈妈二字，赵涟漪才抬起眼，不经意对上叶允峥的眼眸。他的眼角微微上扬，少了分淡漠，多了分玩味。“妈妈？谁是囡囡的妈妈？”
赵涟漪讨厌他这样明知故问，他嘴角的笑分明带着戏谑。囡囡大声的回答，“姐姐是囡囡的妈妈。”
“那她是爸爸的谁？”
“老婆。”囡囡人小鬼大，笑呵呵的说。
她懒得听叶允峥这样逗着女儿，装作不经意问，“囡囡刚刚不是跟小兔子说肚子饿吗？”
囡囡乖乖的从叶允峥的腿上下来，跑进赵涟漪怀里，“恩，囡囡饿饿，要吃番茄蛋蛋。”
就在这个时候，叶允峥突然站起来，拉起囡囡的手说，“家里没菜了，出去吃吧。囡囡要不要吃葡萄味的小布丁？”
“要，要，”囡囡听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高兴的举手，“囡囡喜欢葡萄萄小布丁。”
依旧是那辆黑色的轿车，依旧是那个位置，一路上叶允峥并没有提起过叶母，像是在这个下午叶母根本没有出现过似的，她也没主动问起。赵涟漪觉得现在的一切有些不可思议。她竟然坐在这里跟囡囡玩游戏，听着囡囡叫自己妈妈；她竟然跟叶允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甚至还曾亲密到感到他身上的温度，他这样一个人，当初这样冷漠决绝，用囡囡来强迫自己走进他的世界，不甘不愿的自己却在最无措的时候听到他说“放心，这里有我。”
他究竟是个怎么的人？当初自己已是看不懂他，如今，更是。
赵涟漪并不知道自己低垂着眼发呆的模样已被前头的叶允峥透过倒后镜一一看清。刚刚那会他坐在沙发里，脑里全是赵涟漪抱着囡囡睡觉时的情景。她就这么坐在摇椅上，囡囡趴在她的胸前，甜甜的睡着。她的脸上亦是这样恬静，搂着囡囡半躺在椅上。俏丽的短发拨到耳后，女孩的气息里夹杂着母亲的慈爱，他甚至连叶母什么时候离开也不清楚。就在这么一瞬间，竟觉得这样的赵涟漪像是剥去最外层的花瓣，剩下最娇美的花蕊。这样的赵涟漪只有他才看得到。
她确实变了，变得更美丽，那是种让人转不开视线的美。也难怪尤扬知道她偷偷生下女儿后也不愿松手。想到尤扬，本是带着浅浅笑意的嘴角很快便紧抿着。
赵涟漪被叶允峥带去一间从没去过的餐厅，餐厅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感觉很是不错。囡囡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拉着叶允峥的手，小脸笑眯眯的，看起来特别高兴，小嘴还唱着歌。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他们便坐在窗口边上那张桌上。
囡囡甩着小腿儿，靠在赵涟漪的怀里跟着她一起看菜谱。囡囡还没认字，只喜欢看菜谱上那些色彩漂亮的菜。看到什么好看的就用小手指点点说，囡囡喜欢。赵涟漪好笑看着囡囡不停地点着菜谱，什么都说喜欢，最终她只点了一个菜，剩下的由叶允峥决定。
叶允峥看了囡囡一眼低声跟服务员点菜。菜一上来，囡囡本是笑眯眯的脸很快就变得闷闷的。嘟着小嘴说，囡囡不吃鱼鱼。
囡囡从小就不爱吃鱼，每次都要叶母哄好些时间囡囡才吃那么一点点，现在的叶家因为囡囡几乎不怎么吃鱼了，家里人一直头疼囡囡的挑食。
“鱼肉很好吃啊，妈妈最喜欢吃鱼肉了。”说完，赵涟漪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在嘴里，“真好吃。”
囡囡很有个性的看也不看，小嘴说囡囡不喜欢鱼鱼。赵涟漪看了看这正闹脾气的女儿，把鱼肉放在饭碗里，大口大口的吃，边吃边说，“这样的鱼最好吃了，妈妈可以吃好多饭，囡囡猜妈妈可以吃多少碗饭？”
囡囡将信将疑的看着赵涟漪，大大的眼睛不时的看了看桌上仍旧冒着热气的蒸鱼上。叶允峥摸摸女儿的头，“囡囡想学游泳，就要多吃鱼才行。看妈妈吃得多香。”说完，还用汤勺把鱼汁倒进囡囡的饭里，“以前妈妈最喜欢就是这样吃饭的。”
赵涟漪微微晃神，没想到他还记得她这样一个习惯。跟叶允峥在一起后，几乎没怎么吃过清蒸的菜，他嫌太清淡。久而久之，她也不怎么吃清蒸的菜了。刚刚一看这一碟的蒸鱼，还以为是囡囡爱吃的。
“妈妈也是这样吃饭饭？”囡囡转过头问叶允峥，“鱼鱼好多骨骨，囡囡怕怕。”
“不怕，爸爸给囡囡把骨头都踢掉。”叶允峥轻柔的说了句，哄着囡囡乖乖的吃饭。
看着囡囡这么乖得吃饭，赵涟漪的嘴角也泛起笑意。她只希望囡囡是个不挑吃身体健健康康的成长着的小孩。
这对年轻的父母吸引了餐厅里其他顾客的目光。一对年轻男女刚刚经过他们桌，女孩低声跟男孩说，“要是你以后也能这样就好。”赵涟漪抬头看着仍旧为女儿细心挑骨头的叶允峥，高高兴兴的囡囡，这样温情的时刻，直觉得不行，他们不应该有这样的时候。
她的心思没再放在这顿饭上，叶允峥抬头时总看到赵涟漪有点心不在焉。她更是没注意到不远处有双眼眸细细的看着他们，眼里的失望慢慢的扩大。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没有交谈，偶尔听到囡囡脆生生的声音。直到赵涟漪准备回房时，叶允峥在她身后才低低的说了句，“妈说让你这个周末搬过去老宅那边，囡囡在那里有多些人照顾着，我…也会搬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