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一样天真无邪的神色,恍然间,他想起了远在中国的那个她。
她也曾这样对他撒娇讨好,打坏了姐姐从维也纳留学归来送给他的限量版水晶球,打翻了颜料弄脏了他用来交作业的画,故意扔了冯可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又视死如归的搅了他班主任的课堂,让他和她在校园里“名垂青史”。每每闯了祸事,总是对他献殷勤,讨好不行,就冲他撒娇,软硬兼施,也是这般单纯无邪的眼神,而这总是他的弱点,每每碰到,所有的防线悉数崩塌,只一瞬,他便缴械投降。眼前的这个,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却因为相同的神态,他清冷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莉莎,有一丝僵硬的按照她的指示,站在漆黑的铁栅栏旁,空洞渐渐被光芒所取代。莉莎扬起脸冲他微微一笑,下笔,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太美好了,她衍一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思,她不想,让其他任何人,发现他无与伦比的美。
打开画夹,宣纸一张,竟无从下笔。她有些鄙视自已无端而来的小心思。
他的眼神传来,她的脸莫名的一热,刷刷刷,笔走龙蛇,宛若流云。
美国是艺术家的天堂,在这里,你可以随处描摹一道风景作为题材,却没有人会打扰,像现在这样,行人只管走他们的路,却不意这两个孩子。
对啊,他们还是孩子。
讲好听点,她也算得上是这纽约的街头艺术家,其实,不过是为了糊口,为了那微薄的学费,即使有些时候食不裹腹,却也心满意足。
最后笔勾勒出来,莉莎长抒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拿起画像,献宝一样小跑到他身边,眉眼弯弯笑:“画好了,五美元,先生。”她说得理直气壮,温沐安接过画像,并没有看,口袋里,仅有的五美元,给了她。
她却不依不饶起来:“喂,你都不看我的画诶,这是对我的不尊重!”她画得那么辛苦,小心翼翼,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温沐安抬头看她,半晌,手下意识的把那张素描放到眼前,看到,她画的,是他的侧脸,她用柔和的笔锋,刻画出了他曾经的安宁过往、
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像是在茫茫深海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他焦虑而不安的扳着她的肩膀,近乎用劲全身的力气:“可不可以,在这幅素描的一角,留下一行字?”
莉莎看着他失态的模样,傻傻的点点头:“行,写什么字?”
他回过头,目光苍凉幽远:“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温沐安。”他说,声音轻柔好听,字字情深不寿,恍然不过一世地老天荒。然曲终人散,徒留一袭空想。
莉莎点头,不过片刻,寥寥几笔,歪歪扭扭的一行字跃然纸上。
“给,温先生。”莉莎窃喜,真好,知道了他的名字,人如其名,只是这诗经名句,究竟,应的是哪般的心境。
他看着那歪歪扭扭的两行字,不禁失笑,字,确不如画工好,只是那单纯的笑脸,他着实狠不下心打击。他微微俯身,郑重的谢过,那幅画,他放在贴近心脏的位置,因为那里,住着他最爱的人。不曾有只言片语,连转身都那样华丽,无可比拟。
只是,莉莎没有注意到,他一转身,眼眶便红得彻底。
听说,他走的时候,她生了病,发了烧,在温家门前跪了一夜。
听说,他走后许久,她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跟任何人交流,她患了失语症。
还听说,一年之后,她随哥哥离开了言家,流落在外。
他还听说,听说从前刁蛮乖张的她,再也找不到了。
所有的听说,都只是听说。他痛着她的痛,恨,却不再绵长。
原来,爱得深了,恨得深了,便是死,也变得麻木了。
原来以为不过是流年里一场美丽的邂逅,莉莎想,她的生命里,美好的东西,总是少得可怜,以为从此会是陌路人,却未想,还会有第二次的相见,只是这相见,该有多惨。
DoyersStreet,一大群人围着他,在那条幽深的小巷子里,不堪入耳的脏话,谩骂,拳打脚踢。莉莎是远远的躲着走开。这种事情,在国外时间长了,也算司空见惯,不管最妙,作为一个中国人,在外国人的土地上想要获得尊重,是一件漫长的持久战,只是——她有些不忍,脚步微顿。她看到黄皮肤黑头发,那是她同宗同祖的同胞,真要就这样躲过去,她觉得,实在对不起自己这身皮相。
虽然他已经挂了彩,但依然不肯倒下,那么多人围着他一个人,棍棒交加。那些人间或用英语夹杂着不太流利的中文骂着脏话,听话的意思,好像,他们抢了他的钱夹,里面明明一分钱没有,他却穷追不舍。
钱夹里,除了钱,应该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比如,放在心尖尖上的东西,莉莎忽然转身,抄起放在墙国边的铁棍,大吼一声,算是给自己壮胆,冲了进去。像是老天怜悯,有警笛声划破寂静诡异的长空,那群人立刻骂骂咧咧的四散而去。
此刻,她才看清,挂彩的那个人,竟是她心心念念的翩翩美少年。
Ohmygod!莉莎在心里这样惊呼,眼角有一块淤青,手腕破了皮,唇角渗着血,不似初见时那般纤尘不染,却更加让人心疼。
他紧紧的护在胸口的,是一个钱夹,钱夹颜色暗淡,发旧,开着的口子一角,露出一张照片一隅。
听得他轻声呢喃:“言,对不起,对不起,差一点,就把你弄丢了,对不起……”明明上一刻还坚强得仿若坚不可摧,这一秒,却脆弱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说,言,对不起,差一点,就把你弄丢了。
他说,言,我想你,你知不知道?
“沐安?”她试探着开口,他却猛得抬头,微红的眼眶里,有惊喜,却在片刻,化为死灰。莉莎苦笑,他大概,把她当成了他心尖尖上的人。
他的眼光像是寻找到了焦距,沉默里,他薄唇微启:“谢谢。”
莉莎笑,清秀纯净的笑脸:“我叫莉莎,我也是中国人,不用对我说谢谢。”这话,倒是有些语无伦次了,不过,她管不了这些,她只想让他记得她的名字,就好。
莉莎不知道为什么会带他来到自己的居所,这里低档的环境,应该不是他这种身份的人会来的,可是,她还是想请他去坐坐。
房东是个七十多岁的白人老太太,丈夫是中国人,前些年去世了,她一个人孀居在此处,每日收房租,聊以度日,对她这样从中国来的人,不友善,却也不厌烦。
“请坐,我给你倒杯水。”莉莎有些局促,忙拿抹布把椅子擦了又擦,才让他落坐。他握着水杯的指节泛白,莉莎想了想,还是对他说:“我给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