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势力
沈榆低下头, “世事无常,臣妾只想珍惜当下,不敢祈求往后。”
轻握住她手, 霍荀目光如炬, “朕说可以就可以。”
视线交汇间,沈榆并?未言语, 只是?轻轻靠在他?怀里, 好似所有风雪皆被挡住, 此刻只剩下淡淡的温情。
李长禄在底下等了许久, 直到看见皇上出来才?赶紧迎上去,却听?见皇上让自己小心送兰昭仪回宫。
眼神变化间,他?自是?忙不迭点头, 心里头莫名生出一股感觉, 这兰昭仪今后恐怕是?有大造化。
皇上情绪低落时?最忌讳有人打扰, 哪怕是?太后也不行,可兰昭仪竟然能在上面陪皇上待了那么久,可见对皇上而言已经是?格外不同,到底还是?同人不同命, 绪妃娘娘孜孜以求的东西还是?落在了兰昭仪身上。
这场雪下到了半夜才?停,今夜注定有人彻夜难眠。
寒冷交加, 待回到颐华宫时?, 沈榆也是?十分疲倦乏累,或许她应该感谢太后,让她能进一步靠近霍荀。
纵然不能说彻底走进对方心里, 可一定有和旁人不同的情愫, 这么点就够了,只要自己不做触犯对方底线的事, 后半生富贵无忧肯定是?可以的。
可她要的不仅仅是?富贵无忧,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只能一辈子看人脸色殚精竭虑,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想要不受人桎梏就势必要更进一步。
她需要的可不是?感情这种东西,爱情也滋润不了她贫瘠的心灵。
只有实?打实?的权力?才?是?可靠的,但是?一切还需要徐徐图之,她不想有朝一日如德妃一样,被一句赐鸩酒就轻飘飘的了结了性命,她的命必须掌控在自己手里。
一觉睡到巳时?,她才?起来用些?膳食,听?说阖宫上下的妃嫔以及朝廷命妇都去寿康宫守灵了,这种时?候要是?哭不出来反倒会落人口实?,所以哭不出来也得哭。
不过外头冷,她也不想去,跪个七天七夜,她受的住孩子也受不住,既然有霍荀吩咐,旁人也无法嚼舌根。
昨夜雪地里来回奔波的确累着了,刚准备午憩,听?竹倒是?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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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叩见昭仪娘娘。”王嬷嬷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纵然太后薨逝,身为?服侍了几十年的人,王嬷嬷此刻像是?也老了许多岁,但言谈依旧中气十足。
沈榆靠坐在软榻上,立即看向听?竹,“外头冷,快去给王嬷嬷拿个汤婆子来。”
见此,王嬷嬷倒是?抬起头,“昭仪娘娘一片好意?老奴心领了,老奴也就是?来给太后娘娘送些?东西,送完了就走,不会耽搁太久。”
说罢,又将一个红木盒子递给听?竹,“太后自知时?日无多,恐怕无缘再见昭仪娘娘腹中皇子出世,但又思念未出世的皇孙,所以特?意?备了一份礼,倘若真的无缘相见,那就再由老奴交给您。”
听?竹立马将盒子放于桌上,继而又转身退于殿外。
沈榆眼眶一红,悲恸不已,“太后竟还念着臣妾……”
她拿出锦帕拭泪,随即拿过盒子打开,里头是?两个纯金打造的同命锁,大抵觉得倘若是?龙凤胎,亦不会缺了哪一个。
可底下还压着一张薄纸。
沈榆眼帘微垂,拿出来粗略扫过几眼,指腹轻轻摩挲着边角,眼神也变得不解。
“这是?……”她眉头一皱。
王嬷嬷低着头,语气一如既往恭敬,“太后是?疼爱玉淑仪,可以玉淑仪的心性在王府里当个正?妻绰绰有余,可在这深宫里却是?前程崎岖,太后亦不想玉淑仪走她的老路,一辈子殚精竭虑也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不如安安稳稳到老反倒来的实?在。”
“所以太后亦是?想请您往后多照看照看玉淑仪,不求滔天富贵,只求平安终老。”
说到此处,王嬷嬷又抬起头,目光灼灼,“皇上如此宠爱昭仪娘娘,他?日诞下皇子也是?必然,但朝中无人,光靠皇上的宠爱也是?举步维艰。”
“昭仪娘娘是?个心怀大志之人,太后娘娘亦是?期盼倘若有朝一日昭仪娘娘膝下子嗣继位,能够多照拂一下太后母族,至于其?他?对娘娘不利的声音……自当有人为?您清扫。”
屋外大雪纷飞,殿内响起恭敬而又郑重的声音。
四目相对,沈榆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扫了眼手里的纸,继而又慢慢叠好。
见此,王嬷嬷接着道:“此事对娘娘百利而无一害,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宫里唯有皇上的宠爱是?最虚无缥缈的。”
将纸放入盒子里,沈榆扣好盖子,淡淡一笑,“太后这份厚礼,臣妾便是?不笑纳也不行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后母族没有女子入宫为?妃,其?中亦是?霍荀的选择,亦不想让外戚壮大,纵然霍荀在其?他?方面没有亏待太后母族,但是?换了新帝后恐怕就并?非如此。
想要延续家族荣宠,自然而然要投注押宝,押中了好处自然而然不用说。
自己没有家世背景,如果想扶持皇子登基,就势必要依靠太后母族,所以太后也笃定自己不会拒绝,也许从一开始,对方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却还是?观察了自己许久,想看她值不值得押注。
或许这也不仅仅是?太后的意?思,还有其?背后母族的人一番思量,倘若自己在这段时?间稍有沉不住气,可能也不在考虑范围内。
“皇上多疑,故而老奴今后会侍奉玉淑仪身侧,可是?玉淑仪与娘娘交好是?人尽皆知,娘娘若是?有何吩咐只管让人来寻老奴,如此旁人也不会多心。”王嬷嬷恭声道。
沈榆指尖轻点着桌面,目光灼灼,“玉淑仪可知道此事?”
闻言,王嬷嬷顿了顿,继而摇摇头,“太后只愿她能安稳度过余生,至于旁的知晓太多亦不是?好事。”
她不说沈榆也多半能猜到,太后肯定还留下了一道遗诏,倘若今后玉淑仪被自己牵连,还能顺势保住对方一命。
或许太后是?对的,只有经历过半生风雨的人才?会明白,平安终老已经是?最大的幸福,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遮风挡雨盖桥铺路的贵人,所以她只能自己去清扫障碍徒步前行。
“太后一番良苦用心,臣妾自不会忘,纵无太后嘱咐,我?与玉姐姐情谊深厚,定会竭力?护她周全。”她神色认真。
王嬷嬷没有再说什么,“有娘娘这番话就够了,那老奴就先行告退。”
说罢,便退后两步转身迈离内殿,望着大雪纷飞的宫闱,她面上好似一夜之间多了数道皱褶,可目光依旧坚定有神。
她自幼便服侍太后,随着入宫数十载,纵然太后薨逝,她亦要完成?太后遗愿。
太后本欲将希望寄托在玉淑仪身上,奈何对方端庄有余狠心不够,势必无法完成?两家期望。
但这兰昭仪性子沉稳,聪慧内敛,行事从不拖泥带水,最重要的耐得住性子,在德妃手底下隐忍如此久,一朝翻身也未如陈妃那般洋洋得意?,反而更加不骄不躁,手段干净狠辣而不留痕迹,纵观整个后宫,再也找不到比其?更合适的人选。
旁人都有家世,唯独兰昭仪没有,但凡对方有一些?进取之心,就势必不会拒绝这份大礼,而这兰昭仪的野心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殿外的雪还在下,沈榆由窗口静静望着王嬷嬷消失的身影,忽拿起那个盒子,打开衣橱与册封圣旨放在一起。
在宫中浮沉数十载,太后根基早已根深蒂固,或许她将这张纸给霍荀能得到更多的信任,但是?一个皇帝的信任建立艰难,摧毁却轻而易举,终究还是?不值得。
常人都会以为?太后将所有余留力?量都交给了玉淑仪,而绝非想到她身上,纵然有朝一日霍荀得知此事,也许有猜忌,但也仅仅只是?猜忌。
一个母亲为?孩子铺路搭桥自然合情合理,纵然她什么都不做,可只要诞下皇子,依旧会遭到猜忌,霍荀喜欢温顺懂事的人,可那也仅仅只是?喜欢。
到了这一步,遮遮掩掩反而虚假,没有人能装温顺贤良一辈子,对方一直以来也知道她不是?什么乖顺之辈,可只要自己还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对方只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除非触及他?的底线。
这个底线迟早都要揭开,但不是?现在。
“王嬷嬷定是?想让主?子今后多帮衬帮衬玉淑仪。”听?竹由屋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膳。
拿起一个火折子放在桌上,沈榆坐在那静静的看着数十个人名,一个朝代沉浮下来的胜利者?,怎么可能因为?退居二线就真的不问世事。
接过药膳,她将薄纸递给听?竹,“记下来。”
后者?有些?不解,只能顺势接过,可当看到上面的一个个名字时?,脸色也逐渐变得严谨,好似瞬间明白了什么,猛地跪倒在地,双手呈上名单,“此物还是?主?子心知就好。”
这等机要之物,多一人得知便多一分危险,主?子从未信任过旁人,包括自己,这一点她自然清楚。
沈榆静静的看着她,“每个人只有一双手,两只眼睛,但如果多出一双手,是?不是?能做更多事?”
听?竹脸色一变,不由抬起头对上女子沉静的视线,须臾,立即在地面磕了个头,“奴婢必不负主?子器重,今生定誓死效忠!”
沈榆淡淡一笑,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红绳上,“那这个呢?”
男女定情之物岂是?父母编织。
顺着她视线望去,听?竹眼神微动?,“此物乃是?幼时?一个同村哥哥赠予,那时?年幼,曾许诺以后长大要结为?夫妇,可一场天灾至此未见他?的踪迹,奴婢早已不抱任何期望,过往欺瞒主?子亦是?不想让您多心,绝无他?意?。”
不急不缓喝了口药膳,沈榆语气平静,“倘若有朝一日此人出现怎么办?”
闻言,听?竹低下头解下红绳,继而从桌上拿起火折子点燃,片刻间就燃起丝缕火光。
“奴婢对出宫已无任何想法。”她目光认真,“倘若此人出现,必杀之!”
她不是?昕文,绝不会放着大好前程不要而去受一些?羁绊所牵制,莫说一个幼时?的玩伴,便是?父母死而复生也不行。
四目相对,沈榆轻笑一声,目光扫过那张薄纸,“记着点,待会烧了。”
任何东西都会留下证据,但脑子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