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系起来的关系,怎么想都岌岌可危。纪晗突然问了一句:“燕子,你看过《笑傲江湖》吧?”
“嗯,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盈盈一直是个局外人,就算她嫁了令狐冲。”
“令狐冲喜欢她吧?”
“大师兄喜欢的是小师妹,不管他娶了谁,不管幸不幸福,他喜欢的就只是当初那个和他练冲灵剑法的小师妹。”
“你是说,你就好比……”邢海燕恍然。
“我是说,丁冉就好比令狐冲。”
“那怎么办?”
“没办法,他要变成张无忌,也就不可爱了。”纪晗说着,嘴角有一点点笑容绽出来。
一天天的,纪晗周遭的一切变得愈加厚重,衣着,寒意,还有她的心情。
十一点,她从税务局出来,头顶上依旧是阴云密布,天桥上的人影都在瑟瑟发抖,冬天已近在咫尺了。
纪晗站在路边准备打车回单位,刚要招手拦下一辆空车,身边就出现了一对拎着x光片相互搀扶的老人;再要招手,又出现了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一次次地伸手放下,伸手放下,她在寒风里跺着脚,不时地拉一拉衣领,便宜真是占不得,还不如别贪图报销车费自己坐地铁来得方便。
刚要转身,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停在纪晗面前。
徐靖远放下车窗,笑呵呵地歪头说:“回启华?我捎你。”他见她直抽鼻涕,伸手把暖风调大,“开大点儿,给你化化冻!”
纪晗感激地笑笑。
车到启华附近,因为前方发生事故,整条路拥堵不堪。徐靖远问:“着急回去么?先把饭吃了,省得一会儿还得再出来。”他不等纪晗反驳,直接把车拐进了巷子。
不远处正是纪晗和周志飞经常见面的咖啡馆。她问了一句:“不是去‘迁三’吧?”
徐靖远一愣,打了灯靠边停车,“我就知道那儿清静,还真不知道叫什么。”他对咖啡糕点向来没什么兴趣,约纪晗来只是为了聊聊天。
等餐点送上来,徐靖远忽然毫无上下文地问:“丁冉带你来过?”
“没……”一点点面包渣呛进了嗓子,纪晗半天咳不出来。
徐靖远递张纸巾给她,望着她面前的咖啡,牛角面包和巧克力酱解释道:“这儿偏,知道的人不多。丁冉说这家的牛角面包好,咖啡也不错。”
“我……咳咳” 纪晗边咳边说,“我跟……别人来过。”
徐工没再追问,直上主题,“最近不顺吧?”动力十七层的传闻自然会飘到十五层,他是知情人,却不便站出来说些什么。
“没有,挺好的。”
徐靖远习惯性地推推眼镜,“你挂相儿,都在脸上写着呢。”
纪晗转过头对着玻璃上的人影看,不知道自己脸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十一之后,他一直不在启华。境外上市本来就是大动作,又是法兰克福证交所,咱们公司还是找的D事务所做IPO,丁冉在那儿干过,大事儿小事儿都得找他。”
纪晗转回脸,很不自然地在椅子上轻轻动了动,“我听说了。”
“他现在……顾不上别的。”徐靖远喝了口饮料,清了清嗓子,“丁冉大老远把接你回来,就没跟你说什么?”
“说什么?”
徐工摇摇头,突然感慨起来:“到了我们这个岁数,该见的也见过了,该经的也经过了,老是觉得不等个谁、不盼个谁,这日子都不知该怎么打发下去了。”
每每想起丁冉和姚蘅的过去,徐靖远总是觉得,时至今日不管是局里的,还是局外的,好像都还没太明白。他相信丁冉喜欢纪晗,而且绝不是因为她长了一双同样好看的眼睛,可是这喜欢里却掺着报复,故人犯的错,怨气还在了她头上。或许,丁冉从来就没有挣脱过姚蘅,她只不过是在他眼前消失了。
有时候,徐靖远会问自己,如果当时她们是一起出现的,丁冉会选谁,姚蘅还是纪晗?此时的他仍然没有答案,就只是已然后悔给丁冉讲过纪晗和小叶那一段似是而非的八卦了。当时,他没想到今天的后果,丁冉也没有。果然,“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徐靖远不知道他们今后又会怎样。
“纪晗,你多给他点儿时间吧。”
丁冉回到启华的时候,B座门口几棵大树的叶子全都掉光了。上午的一场大风把天空吹得过分的明朗,下午例会结束,他瞥见西天,夕阳烧得正旺。
回到十七层,启华动力负责N省碳化硅项目的经理已经等在门口。跟着丁冉进了办公室,那人习惯性地诌出几句谄媚的言辞,却撞上丁冉杀气腾腾的眼神。
“拣重点说吧。”
项目经理把嘴里憋着的马屁合着口水咽回肚里,简短地介绍了目前的进展,也多次直接或是间接地提及了纪晗。
Tina送咖啡进来,正听见他们讨论派去N省做Due Diligence的人选。
项目经理说,赵哲目前在家安胎,她是高龄产妇比较注意,现在的工作全由彭雨负责,她的意思还是让纪晗过去,项目不复杂她可以应付。当然,如果丁总觉得不合适我们再找其他人,或者彭雨亲自去。
丁冉说,这个项目原定十月开始,你们动力没人了?我不盯着就拖来拖去拖到这会儿?项目再小,也是公司的计划,抓紧时间,年底前落实!他借机撒了些邪火,把人灰头土脸地打发走了。
看罢热闹,Tina放下咖啡转身出去,走到门口又被丁冉叫住:“把碳化硅项目的所有文件整理一份给我,然后再把动力去N省的会计给我叫来。”
“是叫……”Tina装傻。
丁冉不耐烦地把手里的咖啡杯墩在桌子上,褐色的液体溅出了两滴。
她缩了下脖子,不敢再惹他,识趣地去给纪晗打电话。
丁冉翻起桌上的文件,越看越是心烦,骂了句脏话,把文件夹甩在一旁。
自机场一别,他再没见过纪晗。如果她能像别人那样跟他纠缠不清,或是伸手过来讨要,他们的关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咸不淡。他以为带她从G镇回来,这一路自己已经做得很明显了,可是她连个台阶都不肯给他,硬是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他,等着他义无返顾,等着他自己取舍。
一个比一个狠!
等,是件多安全感的事儿。
那时候,他一厢情愿地等姚蘅回心转意,把守候埋进光阴里,一猛子扎下去就是这么多年。或许,没有哪一种爱是不求回报的吧,哪怕父母爱子女,哪怕信徒爱神明。现在,他都不敢回头去看看,姚蘅站在那儿究竟是对着他哭,还是对着他笑。
丁冉看着铺散在桌上的文件,忽然间觉得似曾相识。在类似的某个场景里,他对自己说过,我在等,在等自己确认,确认你是一个值得被等待的等待。
纪晗敲敲门,进了办公室叫了声“丁总”就一声不吭地在门前站着。她并不往前,眼神定定地停在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