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恋爱
那时候的我还不明白，精明的商人再也不可能是艺术的画家……
他将我拥入怀中，亲了亲我的脸颊，柔声道，“回到我身边，好么？”
我抬头看着他晶亮的双眸，往事一点点漫上心头。
我还记得高一的暑假，在苏州那个小乡镇里，我和他曾经蹭过余叔余婶打渔的船坐。我坐在船头看风景，凉风扑面而来，他坐在床舱里拿着素描笔在一张雪白的小纸片上画画。
我笑嘻嘻地走到他的身边，想看看他画了什么，他却反常地将那张纸片藏在了身后，耳根处还可疑地泛上了一丝微红。
“看看又不会怎么样嘛！”我起身想抢他的。他只一味地躲，我偏不依，心内生出些倔强来，非要看看他画的是什么不可！
嬉闹之间，我将他扑倒，他愣住了，整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我趁他愣神的功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小纸。
只是没想到他画的竟然是我，坐在乌篷船上的少女，长发披肩，正托着腮看着风景，只是一双眼睛分外地灵动。
我转过头，他的脸越发红，恼羞成怒的样子，“给我啦！”
“你画我作什么？”我疑惑不已。
他却气鼓鼓地望着我，让我一时也弄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生气。我陡然间意识到，自己打小跟伙伴们嬉闹惯了，但像元唯那样的高干子弟出入皆有警卫员，哪里会有人敢这样对他，他自然是生气的。
只是没想到，过了片刻，他却坐在了我身边，牵起了我的手，“因为我喜欢你。”
我完全愣住，喜欢？
那时的我情窦初开，自然不会像小时候一样以为喜欢一个人和喜欢家里养的花狗有什么不同。
“一直陪在我身边，好吗？”他的声音很低，却像是魔咒一般在我的脑中不断地回响。
我极轻地点了点头。
如此这般，我和他才算是正式在一起了。
爷爷虽然不大喜欢元唯，但是没怎么反对，于是每天早上我坐上他的单车后座，双手环着他的腰，一起去学校。放学后，他又来我教室门口等我，和我一块儿回家。
其实，元唯虽然和我一样是住在机关大院里的，但是他家离我家却很远。他每天早上为了来接我要六点钟起床，骑半个小时的单车来接我。
那段日子，真的很开心很快乐，就像是夏日里的阳光那么灿烂。
现在，他又一次对我说，让我回到他的身边，我该答应吗？
“答应我……”他又一次道，鼻尖几乎触到了我的鼻尖。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想撇过脸去，不与他的目光相接触。他却轻轻地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的眼，“答应我……”
我轻轻地笑了，“我好像没有理由不答应你吧？”
他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
这样也好……
轻不可闻地，我却在心底轻轻叹气。
月色，静好。
我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他携手，一起将时光变老。现在再一次有了这个机会，我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
况且，或许我还爱着他……
***
这段时间各大报刊争相报道的无非两件事，其一，环宇收购八卦周刊受阻，新华国际成了程咬金忽然跑出来和环宇争这块肥肉。其二，便是环宇总裁和汪雨菲的绯闻，甚至有传言说，两人即将要订婚。
在卧房里，我看着娱乐头条上，两人面对镜头时甜蜜的笑颜，心内依旧免不了一阵刺痛。
熟悉的铃声响起，我摁下接通键，元唯如三月阳光般温暖的声音传来，“小若，恭喜你啊，进入决赛了……”
我一愣，我自己也是才刚刚接到的消息，还没有对外公布呢，他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
元唯笑道，“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方式啊……”
“小若……”元唯顿了顿，忽然出声唤道。
“嗯？”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没什么。”
“我们现在是情侣对吧？”元唯出声问道。
“自然是啊。”
“那……我们好像并没有做一般情侣会做的事哎……”元唯语气里含了一丝幽怨，“逛街，看电影，还有到公园里溜达……我们一样都没有做……”
我轻笑出声，原来他一直在别扭这个啊，“那我们就去逛街，看电影然后到公园里去溜达，这样可好？”
上海的街道繁华如昔，人□流不息，我与元唯十指紧扣，慢慢地走着，好像此时此刻我们出来并不是为了逛街，而是为了享受在一起的时刻。
只是我却蓦然想起莫子谦，想起他从未和我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在公园里散步。这些普通情侣做的最平常的事，他一次也没和我做过。
“怎么了？”元唯问道。
我回过神来，立刻收敛了脸上的一起思绪，漾起微微的淡笑，“没什么。”
“小若……”元唯的口气忽然变得很软，倾身过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我们亲一个好不好？”
呃？
在大街上？
“这里很多人……唔……”我话还未说完，他就倾身吻上我的唇角。虽然只是一个轻轻的吻，但是我还是羞得脸通红，气急败坏地道，“元唯！”
元唯却嘻嘻笑了，得意得像是偷了腥的猫儿一般，“谁叫刚才有好几个男的回头看你！以后你出门不能穿这种暴露的衣服！”
暴露？
我低头打量自己，一件米黄色的蝙蝠雪纺衫，下面是蓝色的小牛仔裤，很平常的打扮啊，哪里暴露了？
“以后不要穿这么短的裤子……”
裤子？
我抬头看到满大街的人都是跟我穿差不多的裤子，只不过露出两条还算纤长白皙的大腿而已，我翻了翻白眼，“你好霸道哎……”
“不管！”
最后的逛街计划，在元唯的“不想让更多人看到我的大腿”的观点中夭折。
然后是第二站，电影院。
黑漆漆的电影院通常被认为是最适合男女产生情愫的地方。可是，不过是一部寻常的言情片而已，前面的那对情侣吻得也太忘我了吧？两个人也不怕大庭广众之下擦枪走火？
我这边在暗暗怨怼，却感觉有一股热热的气息接近，拂在我的脖颈处，有些痒痒的，我一转头就看见元唯那双黑眸亮得如暗夜里的星星，带着一股难忍的窘迫一般艰涩地开口，“小若……”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往另一边躲去，尴尬地笑了几声，“那个，我们去公园逛逛，吹吹冷风？”
第三站其实也没去成，因为在出电影院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之后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低低的说话声传入我的耳朵。
“他怎么知道我们的底价？”
“现在重要的不是查清这件事是谁泄密的，而是给我联系那边的人，这个案子无论花多大代价，我志在必得！”
他一边说，一边走远了一些。
我站在离他不远处，看着他的侧颜。他的脸色并没有多慌乱，唇线紧紧地抿着，眼神中尽是冰寒。
我忽然心内也生出几分冷意，元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得可爱，又喜欢耍点小性子的元唯了。
断断续续的，我听到他的话语里偶尔蹦出来一个熟悉非常的词，“……环宇……”
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元唯怎么可能跟环宇国际扯上什么关系？一定是我听错了。
“有事？”我问。
他挂断电话后朝我走来，点了点头，“公司出了点事，我送你回去吧。”
我摇头，“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
他也不再坚持，转身便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内忽然生出一丝酸疼的哀伤，元唯却忽然回过头，走回我的身边，轻轻地抱住我在我的额头印下一个吻，“今天真的对不起。”
我笑着，“快走吧，公司的事要紧。”
今天是星期天，而我所处的地段又是繁华地段，所以出租车很难打。我站在路边等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招来一辆车。不久之后，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竟然开始下起暴雨来了。
有人盯着公文包在雨中奔跑，有人躲到了檐下避雨，有人打着伞小跑着，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雨里，任豆大的雨点打在我的身上，生疼。
只是身上的疼哪里及得上心里的疼？
我意识到，我是那么地在乎莫子谦，在乎到即使不断地欺骗自己，也掩盖不住心里的痛意。
我最想要的人，早已经不是元唯，而是他……
只是他却永远不是我能触摸得到的人。
一把伞遮在我的头上，为我挡去了倾盆的大雨。
子谦！
我快速地转头，脸上的笑容还未在脸上绽放开来，就已凝固住，“雪瞳？”
“纤若，你怎么生生在大雨里淋着？”雪瞳将我塞入停在一边的那辆奇瑞QQ里，扔给我一条干毛巾，白了我一眼，“也不知道你忽然发什么疯，你的病好了没多久哎，又想生病啊？”
我拿着干毛巾慢吞吞地擦着头发，“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刚才元唯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你。”雪瞳顿了顿，气愤地道，“什么生意能比陪女朋友重要啊！竟然就那样把你丢在大街上，简直是太过分了！”
我不置可否，雪瞳就这样骂了元唯一路。
到了家的时候，雪瞳推我进了浴室，“快去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
从浴室里出来，雪瞳将已经煮好的姜茶塞入我的手里，“快趁热喝。”
我的眼眶蓦然红了，低声道，“谢谢你。”
雪瞳笑道，“好了啦，只要你不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只是，今夜竟然怎么都睡不着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到了凌晨两点的时候，我的电话竟然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
竟然是，莫子谦！
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