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屋内一片漆黑，但却有声音响起, 是那个老婆婆往一边移的, 还有欢快的报喜声, “乖儿, 乖孙，我老婆子帮你们把人带回来了。”

“这一回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和一个俊小伙儿，你们肯定会高兴的。”

唐舒动了一下脚，感觉脚下面似有什么东西，往旁边移了一下，便感觉出来了这是什么东西，顿时有些惨得慌。

竟然是骨头。

看这情况, 估计还不是动物的。

“是嘛！”这声音听着便是一个小孩儿, 但音调却阴深深的, 听着便让人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展昭侧身移了一部，习惯性的将唐舒护在身后才反应过来，唐姑娘或许并不需要他的保护。

却不知他身后唐舒唇角微勾，对他这个动作十分受用。

黑暗影响视物, 但对一些动物却并无影响。例如猫夜间亦能视物, 老虎亦是夜间捕猎的高手。所以一般哪怕屋内漆黑一片，或者是在无月的夜晚，在唐舒和现在的展昭眼里，都不会影响视物。

但眼下……“什么都看不到。”展昭忍不住问：“唐姑娘你呢。”

他寄希望于唐舒修为比他高，可以看到。

然而唐舒却摇了摇头，这不是屋子关上门没有光的那种黑, 而是整体漆黑，她也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老婆婆已经起身独自跑了，唐舒和展昭也没管。

听着动静，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儿子，只有一个乖孙（小孩儿）才对。展昭拿出火折子，准备点燃，却被抢了，“不许点火。”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听着像是一个中年男人，然而抢他们东西的……

“是个孩子。”展昭道。

孩子和大人，哪怕看不见亦是很容易分辨的。

刚才那人来抢他手中的火折子时，明显不是平抢，而是由下而上，足见此人个子很矮，是个小孩儿。

唐舒点了点头，突然笑了，“不许点火，那别的东西总可以吧！”

说着先是丢出两颗夜明珠，又一股脑的扔出十七八个开着的手电筒。夜明珠自是不必提，手电筒也是强力手电，通常这么一间小屋子，开一个就够了。唐舒这么丢，足够将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毫无阴影之处。

然而这屋里并不是普通的屋子，或者外面是屋子，里面早不知变成了什么。

这么强的光几方照过去，这屋里却还是不够明亮，但已然能看清了。四周都是纯黑色的墙壁，毫无一点儿杂色，黑得好像是拿做图软件用数值调出来的纯黑色。甚至就连地上的骨头都被染成了黑色，触目所及根本没有其他颜色。

也怪不得这屋内黑成这样，全是背影的缘故。

而且这黑似乎还会发散似的，能抵抗强光，越是靠近墙壁的地方越黑，连光都透不过去。

“小心点儿。”展昭忍不住道。

唐舒点了点头，看向屋内唯二的两个‘人’。

一个是一个中年男子，一个是个小孩子，应该就是那位老婆婆口中的儿子还有乖孙。只是这两人，严格来说，都已经不是人了。

那中年男子已然全身融入黑暗之中，可见已经被这妖物吞噬，至于那孩子，则是正被附身。

想来那位老婆婆之所以没事，恐怕是因为要借她出门，拐骗善良好心的人来杀害。

“咦，有些本事嘛！”

小孩儿原本应该天真可爱的声音，落到这妖物手中，便成了这不人不鬼，极为难听刺耳的模样。

“这样的人，我更爱吃了。”

看着地上的骨头，便知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是一两桩，亦不是一两日。

这个妖，是原本就偷偷躲在这里害人一直没被发现，而不是因为最近的事情被影响了的。

即如此，那便不需要留手了。

唐舒想想着，便听到展昭问：“这是个什么妖，我怎么认不出来。”

“是墨鱼。”唐舒说：“又叫乌贼鱼，一般是生活在海里的，这只不知怎么上了岸，还一直在这里偷偷对人动手。”

那小孩儿哈哈大笑，“算你有眼光，不过凭什么人能吃我们，我们就不能吃你们。”

“你们今天就是我的盘中餐。”

说完，双方便动起手来。

展昭伸手拨剑，那乌贼竟也不怕，嘴吐黑汗喷了出来。“别被喷到。”唐舒立即后退，并同时提醒展昭。

展昭亦是早有反应，一个转身便躲到了它处。

他只是认不出来乌贼，但却是听说过这种鱼的，肉食，喷出来的汁液更是有一定的毒素，可以麻痹敌人。

这只乌贼成了精，汁液毒性势必更强，他们自然不能碰到。

见他们躲开了，乌贼精很是不悦，他冷哼一声，竟是从四面八方都开始喷射黑色的墨汁。一瞬间，就连夜明珠和手电筒都被罩上了汁，不再发光。

展昭眼见墨汁喷了过来，一返身就将唐舒护在怀中，“小心。”

唐舒眨了眨眼：“……哦。”

等了半晌，身上却好像没被溅上什么东西，展昭奇怪的一看，他们头顶竟是打了一把伞，且有一圈的不知什么材质的东西由上而下，将他们俩人罩得严实。

只那东西被喷上了黑墨，漆黑一片，倒是让视线又再次受阻。

“唐姑娘？”他已然猜出，这是唐舒的手段。

唐舒听他寻问，道：“没什么，一把伞而以。”就是比较奇特的一种，能将人全身罩住，不用怕雨从侧面进来。

一般人很少用，但唐舒恰好因为好玩弄了几把，毕竟她有钱，败得起。

这样都没喷到他们身上，乌贼精有些不高兴了，啊啊的叫了两声，就要再来。唐舒却是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了……

她一把掀开伞，冷笑道：“谁跟你说我是只挨打不反击的人了。”

说完，她手中便出现一个光团，然后随手甩了过去。

这是道术。

对付妖怪，当然要用道术，哪怕她会妖法，但能省点儿力气，事半功倍，谁不喜欢。

乌贼精有些本事，但却远不及水三娘和唐舒之前遇见的那只虎妖。那只虎妖尚且能被唐舒一掌逼退，更何况这只乌贼精。

他的本体并不是那个小男孩儿，而是在于这间屋子。他竟然用身体把屋子内部围住，所以这屋子才会如此诡异。因此唐舒也不会看准目标，直接随手一丢便好，总归打到哪里都行。

下一秒，便传来了乌贼精痛苦的声音。

他放弃了小男孩儿的身体，小男孩儿瞬间便软倒下去，化做黑泥。而乌贼精的本音也暴露了出来，“可恶，你竟然是道士。”

唐舒冷哼一声，“你做恶多端，今日也该倒下霉了。”

一个恶妖，遇见他们，可不就是倒了大霉。

“可恶可恶，我竟看走了眼。”乌贼精愤恨不已，却又是喷出一股墨汁，显然是准备借此逃跑。

然而唐舒早有预料，直接抬手便将墨汁甩开，展昭已经提剑过去，直接架在了那乌贼身上。

乌贼精犹不甘心，身上竟喷身出了更细小的针似的黑线，唐舒见状眼皮都没抬，随手就给打了回去。

乌贼精瞬间疼得只能尖叫，过一会儿竟也变得像那小男孩儿一样，全是黑水。

“跑了？”展昭惊道。

唐舒摇了摇头，道：“我们猜错了，这乌贼精亦是早就被影响，且还被掏空了。之前一直有补着不显，今日这一糟，直接让他成了这样。”

提到这桩事，展昭亦是陷入了沉默，这个消息并不算是个好消息。

竟有已经被影响得如此严重的妖。

若不想死，便只能害人，但害人也是治标不治本，到最后还是只能变成一滩黑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这般厉害。

乌贼精一死，屋子也便榻了，他们走了出去，见之前那个老婆婆就呆在外面，目光呆滞。

展昭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顿住，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这个老婆婆死了。

唐舒叹了口气，道：“埋了吧！”

深更半夜，两人也没有觉睡，靠着武功挖出了一个大坑，把老婆婆连着之前那些分不清的骨头，一起埋到了地下。

干完这些，时间已过了子时。

“睡吧！”唐舒说：“天大的事情，明日再说。”

这时候，也管不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旁边又埋着多少尸骨了。唐舒也没心思拿她的大板房了，弄了两个帐篷出来，二人一人一个就睡了。

第二日再继续赶路，进了城镇，着重打探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比较古怪的事情。如果有便去看看，如没有，那他们便继续打听。夜里则一直要在野外转上几圈，确定没有像之前的乌贼精一样的精怪，这才放心。

这一日，他们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前面有动静，互相对视一眼，唐舒和展昭便赶了过去。

过去一看便松了口气，并不是妖鬼闹事。

场间一共三个人，其中一个唐舒并不认识，另外两个却是见过。不是别人，正是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和他的剑灵西门砍雪。

发出声音的，便是西门砍雪，她正在一旁拿着两个铁球儿玩。

就是在一只手里，往高丢一个接住另一个，再把这个丢起来接方才那个的游戏。唐舒记得一些小朋友很爱玩，只不过人家用的不会是铁球而以。

西门砍雪显然不将自己当正常人，把两个沉沉的铁球当成是小软包一样玩得兴起，铁球一般是撞不到一起去的，只偶尔她失误了才会相撞，然后发出碰撞声。但架不住她在铁球上吊了铃铛，这样就变成了一直在响。

也正是这种声音，将唐舒和展昭引过来的。过来之前，唐舒还当这里有个铃铛精呢。

毕竟这深山野林的，没有情况也不可能一直有铃铛响啊！

西门砍雪独自玩的愉快，在她身边站着的西门吹雪，还有对面的那个拿剑的人，神情却并非如她一般轻松。

两人都看着对方，眼中兴起了战意。

展昭小声道：“那人好像就是薛衣人。”

“你确定？”唐舒一惊，问道。

展昭点了点头：“基本可以确定，他同薛笑人不同，在几年前还经常在江湖上走动，与人切搓比试。江湖中关于他的传闻多，也有些人画了画像，我曾经见过，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唐舒看了看薛衣人，又看了看西门吹雪，心道，陆小凤你在哪里，你担心的事情好像要发生了啊！

果不其然，西门吹雪战意飙升，道：“阁下是要今日便战，还是另选吉日。”

这话也不难理解，毕竟像他们这样的高手，对战之前调整自己的状态亦是常事。尤其西门吹雪在每次出门杀人前都爱沐浴熏香，斋戒三日，对此则更是重视。然而这一回，薛衣人却摇了摇头，“我来找你，并非为了比剑。”

西门吹雪道：“那是为何？”

“我二弟不见了。”薛衣人道。

西门吹雪说：“我并未见过他，或许见过，但并没有认出来。”

薛衣人道：“你不可能认不出来他。”

西门吹雪说：“他长得很奇特？”

“非也。”薛衣人道。

西门吹雪再问：“那是为何。”

薛衣人说：“因为他此次出门，据说是要出来与人比剑。而能被他挑为对手的，除了燕南天，便是阁下了。”

西门吹雪说：“所以你觉得他应该是来找我了？”

“难道不是？”薛衣人反问。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或许是，但我亦非见人就出手，这一路上无视掉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却不知哪个是另弟。”

“他的脑子有些问题，与众不同。”薛衣人道。

西门吹雪挑眉，“脑子有问题的人，也会剑法？”

“当然。”薛衣人道：“他的天份很高，剑法也很不错。若非后来脑子出了问题，现在江湖上一定有他的传说。”

“他的脑子或许并没有出问题，只是走了岔路而以。”唐舒突然插话，引得薛衣人看了过来。

薛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翻，又看向展昭，便认了出来，“想必姑娘便是皇上新封的国师唐舒唐姑娘吧，另一位应该就是展昭展护卫。”

“不知姑娘方才所言，是何意思。”

西门吹雪也看了过来，而玩铁球的西门砍雪更是欢喜，跑了过来道：“咦，你们也在这里啊！”

唐舒冲她点了点头，这才又看向薛衣人，解释道：“另弟并非来找西门吹雪，而是去找我了。”

薛衣人讶声道：“去找姑娘了？”

西门吹雪略微一想，便了然道：“姑娘剑法高超之事鲜有人之，他能得知，莫不成是中原一点红说的？”

唐舒点了点头。

这一来，薛衣人更加不解，“你们在说什么，我二弟怎会与中原一点红那个杀手有关系。”

西门吹雪站在一旁，只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展昭说：“确是有关系的，甚至不光有关系，中原一点红的剑法，恐怕也是另弟亲自教出来的。”

“这不可能。”薛衣人并不相信。

唐舒道：“信与不信都不要紧，你可以自行去查。只是查出来之后，让中原一点红带着他的那十二个兄弟去京城国师府报到。”

“嗯……我视情况，看看他们能不能换回薛笑人一条命。”

薛衣人尤不相信，语气也尤为不好，“姑娘切莫信口雌黄。”

唐舒并不生气，只道：“我说了，你自可回去查，查过之后，再想想要不要照我说的做。”

“我们今日还有其他要事，便不多留了。”

说完唐舒也不多留，直接转身便走。

“等一下。”

薛衣人直接出手留人。

见他拨剑，西门砍雪眼睛微张，玩球的手一顿，铁球瞬间砸下，发出清脆的轻响，然后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西门吹雪却是连神色都没变，只是眼神中多了抹兴趣。

唐舒也没动。

动的人是展昭。

只见展昭回身拨剑一气呵成，瞬间就迎了上去。他的剑法本就不弱，或许在变成半妖之前还不能完全算得上是薛衣人的对手，但是现在，薛衣人却是绝对打不过他的。

唐舒想。

一些老辈力压小辈，有时候凭的不过就是经验和内力，然而展昭虽然年纪轻，遇见过的事却不少。至于内力，融合了邪帝舍利之后，若单纯只论江湖之中，早已没有人敢说内力比他更强了。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强不强，一交手便知。

只第一招，薛衣人便是神情一凛，一旁观点的西门吹雪亦是神情一震，只有西门砍雪，继续开始玩她的铁球。

本以为是有人坏到偷袭，但现在既然没事，她也就不管啦。

剑灵的思想，就是这么的单纯。

西门吹雪则是根本并不担心唐舒会出危险，他是跟唐舒交过手的，对对方的本事心知肚明。却是没想到这一回出手的会是展昭，而对方的剑法亦是如此出众。

他看着看着，眼睛越来越亮……

唐舒往前走了几步，听到西门吹雪道：“我亦不能敌也。”

“不一样。”

她看了一眼西门吹雪，道：“要论剑道纯粹，他们都不敌你。况且你尚年轻，便失了先机。”

毕竟剑灵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西门吹雪能有，足见其对剑之热爱。

“强了还有更强，这种事情，只要比昨天的自己强，便是进步。”

西门吹雪听了这话，竟似若有所感，过了许久，回身朝唐舒行了一礼，“谢过唐姑娘了。”

唐舒倒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自己随口的鸡汤，竟还是有大作用的。

那边展昭跟薛衣人的对战也已然到了尾声，只见展昭一剑荡出，薛衣人抬剑去迎，剑招可以接住，然则内力却是不敌，只得后退。

好在展昭并无伤人之心，所以他并未受伤。

这一剑将对方逼退之后，展昭便退了回来。

“唐姑娘，走吧！”

这一回，想必后者不会再动手阻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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