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1)

喜欢漂亮美人有什么错 假山南 2977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第76章

  试什么, 怎么试?

  他们在说什么。

  蔺绮从软榻上坐起来,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直觉告诉她, 此时此刻的氛围有些许僵滞危险。

  她思忖了会儿, 也捋不清前因后果,只觉得他们似乎不合。心中又疑惑,自己不喜欢自己这种戏码,怎么会出现在姐姐身上。

  姐姐已经何其好了, 少年时天纵奇才意气风发,如今温柔雅训恩泽众生,无论从哪方面看, 都是无暇美玉神仙中人, 有什么不好的, 她就很喜欢姐姐。

  不明白, 真得不明白。

  蔺绮抱着那件霜白氅衣, 下巴埋在毛茸茸的氅衣领子里, 无声观察二人。

  容涯一句话落下,蓝衣少年立于原地没有动作。

  他靠的不是夺舍,本就是个类似幽魂似的生灵。

  今夜在诡雨里淋了些许时候,他身形消减了些, 鹤骨松姿,黑发带水,身影愈发的淡, 那双薄蓝幽深的瞳孔如玉般, 细细盯着案首的白衣青年, 眸中露出些探寻的意思。

  这人说话如此无所畏惧, 倒让少年心生不确定。

  主体自然不能杀,杀了他自己也得死。

  如今的问题,单看他是主体还是分神,他记起青年从始至终的从容姿态,哪怕他刚进来时,为了试探喊尊主,青年也八风不动理所当然应下。

  倒是难以判断。

  不过……分神不会自己恢复灵气,他只须等待一会儿,就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主体了。

  蓝衣少年在一侧站着,内心思绪交织,容涯却并不在意他出不出杀招,青年嗓音温和,对蔺绮说:“困了就睡觉吧,机关雀再飞一会儿,就到琉璃台了。”

  他将蔺绮安置好,看着睡眼惺忪的漂亮小猫阖眼,拍拍她的脊背,将她哄睡着了,才腾出空来,关注一下十六岁时的自己。

  “还没决定好吗,”青年莞尔问道,他垂眸,将棋子摆好的阵移到一侧,语调散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却不怕死,单看你想不想了。”

  少年眼睛微眯,手指紧了紧。

  容涯轻笑了声,从芥子里拿出一套完整的棋盘,他抬眸看眼前高高在上审视自己的化神少年:“站着不累么,坐吧。”

  他说完,躬身弯腰咳了几声,长睫颤抖,霜白袖摆上又染血。轻柔的光晕中,青年脸色苍白,好像即将消融的雪。

  他垂首,修长的手指叩着案角微微攥紧,他咳了一会儿,沙哑道:“劳烦,在袖袖身上设个隔声屏障,不要吵醒她。”

  蓝衣少年不能容忍他一副掌控一切的姿态,他越看越觉得,这人和他一样,只是个分神。

  ——他的灵气一直没有增长。

  但听见这句话,他还是放出一道浅蓝色灵气,将蔺绮包裹其中。

  蓝衣少年坐在他对面,霜蓝袖摆在祝草碎的光晕下,愈添高寒清贵,他没说话,一直高高在上审视着眼前的白衣青年。

  注意到一侧棋子摆成的阵,少年情不自禁对未来的自己生出一丝好奇,他薄唇轻启,问:“你还修阵,这是阵法?”

  容涯嗯了声,拈着一枚青碧玉棋子,在指尖摩梭两下:“你知道么,一草一木,一花一石,棋子、木签,这些都能拿来作阵。”

  他看少年:“闲来无事,手谈一局吧。”

  注意到少年戒备的模样,容涯眉眼轻弯笑了一下:“你想知道的事需要时间,干坐着总归无趣,再者,你对未来的自己不好奇吗。”

  少年眸光一闪,他拈了枚白子:“我问什么,你都会告诉我吗。”

  容涯颔首,做出个请的姿态。

  “嗒”地一声脆响,白子落到棋盘上,本着对未来的自己负责的心态,少年问:“你的病能治吗。”

  容涯落子,随口道:“死不了,就没必要治。”

  少年微微皱眉,又问:“你的病是从哪儿来的。”

  辇厢内,祝草碎的光晕绚烂璀璨,青年漫不经心的话落在空气里:“我年少时犯过一桩错事,为了弥补,我借乌山的养魂转生阵,以仙骨作引,日日浇灌鲜血和灵气,去供养那些因我而死的、残缺破碎的灵魂。”

  鲜血和灵气流失太多,一个人的本源力量支离破碎,身体自然差得要命。剩下这些容涯没说,但少年也知道。

  至于养魂转生阵,乌山神祠和正统仙门不一样,他们的弟子修为都差得出奇,除却在人间网罗信徒,剩下的所有精力都在研究各种秘法,养魂转生阵这种东西估计也只有他们有。

  少年垂眸,讥讽道:“你可真是菩萨啊。”

  容涯望着棋盘,又落下一子,青碧棋子光晕流转,将青年的手衬得苍白得近乎透明,他抬眸,语气很轻:“你就是我。”

  少年不说话了,他冷哼一声:“那你在秘境里待了那么多天,不去管那些养着的灵魂了?”

  这一瞬间,少年看见,那一双和他十足相似的瞳孔中,浮着一层薄蓝的雾,看起来飘渺而遥远,青年说:“没必要了。”

  林清听看见他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脆弱,细看,他明明还是那副从容端雅的模样。

  然而和主体的共感却告诉少年,自提起这个话题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痛苦,这种痛苦击髓敲骨,少年只体验片刻,便觉难以忍受。

  这一瞬间,青年就像独自走在茫茫大雪中的人,满身孤寒,一身霜雪。

  青年眼帘轻垂:“并非所有错误都可以挽回,也并非所有事都能得偿所愿。”

  蓝衣少年手指紧了紧,他听青年的话,忽而对未来的自己生出一丝同情,与之相伴的,还有些不详的预感。

  “譬如你,你想杀我,”清冷的话在辇厢里回响,容涯落下最后一枚棋子,他抬眸,薄蓝的瑰丽眸子中,忽而生出些温和笑意,他坦言道,“你刚刚确实可以杀了我,然而现在却不行了。”

  什么——

  少年微微睁大眼睛,只见棋盘上,青碧色棋子勾连开一条浅蓝色的线,瑰丽光影在棋盘上流淌,青年右手搭在棋盘上,修长漂亮。

  随着浅蓝色细线勾连棋子,少年回头,只见黑雾中,缓缓出现一个浑身黑,披兜袍的青年。

  乌黑的长发发尾微微蜷起,自肩前垂落,兜帽拉下,半遮住来人的眉眼,依稀可见青年那张清俊的脸,他五指系灰线,线上挂着一枚古旧铜钱,铜钱边角有泥灰。

  容涯善意提醒:“传送阵。”

  “棋子也可以作阵,本尊刚刚提醒过你了。开阵的灵气也是你刚刚放出来的,本尊抽了一些。”容涯语气浅淡。

  刚出现的这个人气息诡秘难测,蓝衣少年判断了一下,不值得打,他心中愠怒,心跳加速。

  失策了。

  林守出现,看见蓝衣少年的瞬间,眸中也划过一丝惊诧。

  容涯仙尊的语气十足温柔,夸奖道:“本尊确实只是一缕分神,你怀疑对了。”

  “你说什么——”

  蓝衣少年似乎被容涯杀人诛心的举动气到了,纤细的鸦睫都被气得颤抖,但这时打起来实在不是一个好决定,他抿唇,废了好大劲才压下心中戾气,烦躁地甩了甩袖子。

  林守听着容涯的话,目光在蓝衣少年和容涯之间来回移动,他嘶了一声,看着容涯,问:“你留在春水秘境里的分神?救人用的?你当初不是说一根针都不给那些蠢货留吗?”

  “你想杀他?自己杀自己,荒唐,你怎么会……”林守错愕,反应一会儿,下意识道,“唔,如果是公主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蓝衣少年恼怒:“住口!”

  容涯移开目光,对林守说:“送袖袖回去,不要让人看见。”

  林守拈了下铜钱,将铜钱往空中抛,启唇:“言灵。”

  铜钱升至半空,方孔之间灰雾浮现,又在细线的牵引下落回林守手心,林守微阖眼。

  “无人能发现我们的踪迹。”幽深的话语在辇厢中回响,带着一种扭曲法则的诡秘力量。

  机关雀扇动翅膀,在琉璃台驻守的巡守们头顶飞过,向下滑翔至院中。

  城外诡雨连绵,城内却星月朗照。

  容涯把自家祖宗抱进屋舍,将她安置好便离开了。

  蔺绮今日真得累了,一直安稳睡着。

  蓝衣少年依旧在自闭,他心中郁闷,懒洋洋飘在柜子上,心想,养灵魂的那些话是真得假的?为什么会有人因他而死?

  还有后来出现的那个人是谁,林守吗?林守那么没用,还能活几千年?

  **

  容涯去了江白薇的院子。

  自现身秘境以来,他一直借住在此处。

  林守跟在他身边,还没从见到蓝衣少年的震惊中回过神,刚刚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挥散不去。

  他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问:“他想杀你,你找我做什么,他能杀得了你?”

  容涯不咸不淡扫他一眼,道:“现在连你都能杀了我,他为什么杀不了我。”

  卦圣:“……”

  感觉被伤害了。

  他跟上容涯,告状:“祖宗最近整天往外跑,都不怎么吃饭啊,这你得管管。”

  容涯:“知道了。”

  林守心道你知道了就行,他堂堂卦圣,整天钻研怎么做菜岂不是很没面子,辛辛苦苦把饭菜做好,到了饭点儿抓不到人岂不是更让人沮丧。

  林守想了想,又说:“江白薇已经安稳逃出去了,再有几日就是婚期,你得找个新娘子去献祭,要么你扮女相,要么你去抓个人来。”

  容涯关上门,侧眸:“你不行吗。”

  说起这个,林守就有话说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慢吞吞从芥子里拿出一本袖袖饲养手札,翻到最后,咬着笔点给容涯看:“三年前,十二月三日,祖宗说她要画册上的乾坤伞,这是云海天州不外传的珍宝,我去偷了,事发后云海天州让我赔七十万灵石。”

  “三年前,十二月二十五,祖宗说想吃桃子,我买了十个灵桃,一千灵石。”

  “……”

  “前天,给祖宗的饭食里有一道仙海鱼,这是祖宗唯一吃完的菜,所以我后来隔一天就给她送一次,祖宗挑食你是知道的,”他说着,还不忘窥一眼容涯的神色,舔了舔唇角,“三条仙海鱼,二万一千灵石。”

  “仙尊,要还啊,”林守看着烛光下白衣带血的青年,“你恩泽众生,也恩泽恩泽我。”

  “还有三天前……”林守拿着那本手札要翻页。

  一只清颧瘦白的手压住书页,容涯眼眸半阖:“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