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夜里,家讴很可能还是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堆着满屋子书的房间里看书,宝茹突然有些坐不住了。
“我可不可以先走?”宝茹突然打断了正在聊天的众人。
“……”
一阵沉默后,文雯很了然地说:“去吧。”
宝茹穿上大衣,飞快地跑下楼去。
她搭计程车到军医院附近,然后在路上的快餐小站买了吞拿鱼三文治和蜂蜜绿茶,走路去家讴的宿舍。
她凭记忆爬上四楼,找到了家讴的房间,按下门铃。不知道是走得太急还是什么,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按了一下,里面并没有回应。宝茹担心,他不会不在家吧?
于是又按了一下,这回,门开了,家讴站在门口,看到她有些吃惊:“你不是,在聚餐吗?”
“已经结束啦,”宝茹没注意到他有些古怪的神色,自顾自换了鞋进去,故作大方地说,“我想你看书可能饿了,帮你带了宵夜来,顺便牺牲一下自己来陪陪你,你不觉得一个人过节太凄惨了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想把手中的三文治和饮料放到客厅的桌子上,然而没等她走到客厅,她看着眼前的场景,瞬间僵住了。
客厅里那张尽管她只坐过一次却已经被她认定为她的专属座位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女人。
看到宝茹,那个女人缓缓站了起来,隔了几米的距离,她面上的神色却有些冷冷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相比之下,狼狈的反而是宝茹。她僵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屋里安静了大概十秒钟,然后背后传来家讴平静漠然的声音:“这是我朋友,她这几天正好在吴城出差,顺便来看看我。”
“哦,”宝茹回过神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刚才也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只是来把家恩送你的礼物转交给你。”宝茹十分庆幸她把那条领带放在了包里,好让她现在还不会太难堪。
她把领带从包里拿出来,转身递给家讴。其实她还带着她原本准备送给他的手工香皂,但是此刻她已经拿不出来了。
家讴沉默地看着她,然后低头看了看她手中的塑料袋。
“这是我买给自己吃的。”宝茹马上紧张地把装着三文治和蜂蜜绿茶的塑料袋藏到身后。
“晚上别吃那么多,当心积食。”家讴看了她好一会,然后才伸出手把领带接了过去。
宝茹松了口气:“圣诞快乐,晚安。”没等家讴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出去了。
宝茹一口气跑下四楼,但就算是这样激烈的跑动也不能盖过她内心的慌乱。
外面已经开始下起雪来,冷风肆虐地灌进大衣的领口,宝茹却浑然不觉。
她真是傻透了,她早该在家讴开门的那一刻,就猜到他并不是一个人在屋里啊。
可是她又怎么能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家呢,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啊,除了她,他身边并没有亲密到可以到他家里的女人,而那个女人,还坐在了她贴上了陈宝茹专属标签的沙发上。
所以,他们是亲密的吗?她跟他也会像她跟家讴在一起一样无话不谈吗?她也会让他帮她吃掉她不吃的菜吗?她也会觉得他虽然看起来有些严肃无趣其实是很有教养很善良的人吗?还是她比她跟他还要更亲密,说不定,她就是那个送香水给家讴的松针小姐……
有一种钝钝的痛在心里蔓延开来,啪的一声,手中的塑料袋掉在地上,宝茹惊恐地捂住嘴巴,她突然发现,不知不觉中,她也已经把程家讴贴上了陈宝茹专属的标签,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宝茹惊恐地捂住嘴巴,发现这个事实就好似世界末日一般,不管她接不接受,一切都已经客观存在,再无法回头,也看不到未来。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这个事实。
家讴却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你一个人回家可以吗?”
宝茹捂住嘴,半天没有吭声。
“把司机工号和车牌号发给我,到家以后记得打我电话。”等不到她回答,家讴只好这样说。
“刚才其实不是开玩笑,”宝茹缓缓把捂在嘴上的手放下来,“我本来是打算买了宵夜来跟你一起吃的,我以为你只是一个人在家查资料,我想这样好孤单……”
“……”电话那头沉默着,像是在等她说下去。
“我打电话叫你来聚餐的时候,你的朋友应该已经来看你了吧……你可以直接说你有约会所以不能来我们的聚餐啊,干嘛骗我呢……”
“宝茹……”家讴打断她,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些惭愧。
“算了,那些都不要紧,”宝茹深吸了口气,“我想说的是,程家讴,我喜欢上你了。”
七、(1)
七、(1) 那是宝茹过得最糟糕的一个元旦。
天气很冷,她就一直躲在床上睡觉不想起来。妈妈隔一会就来敲门,用各种各样的唠叨催她起床。一会说她为人师表居然还赖床实在太丢脸,一会又说她都24岁了还像个小孩子要家长操心太不像话,宝茹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拉起被子用力盖住头,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隔了十分钟左右,妈妈又来敲门。宝茹哗的一下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然后刷一下拉开窗帘。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入她的眼睛,她有一阵恍惚。外面阳光灿烂,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男女,宝茹突然清醒过来。是啊,地球还在运转,这个世界跟往常一样,看起来虽然不美,但也不坏,不过又是一场自作多情而已,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颓废。
她快速地穿上衣服,打开房门,去卫生间洗漱。妈妈听见她的动静,从厨房里探出身来又唠叨了一句:“你终于舍得起来了啊,也不看看几点了,一个姑娘家这么懒散像什么样!”
宝茹没理她老娘,用毛巾擦了擦嘴巴,回房整理她的教案和笔记,把它们一股脑地塞进那个地球概念店的环保袋里,然后背着它们穿过客厅,换鞋子,出门。
“你要去哪啊?”妈妈追出来。
“去学校加班。”宝茹跑下楼梯。
“晚上还要去你姨妈家吃饭呀。”妈妈追到楼梯口朝底下喊。
“我不去了。”她恶狠狠地喊。
走路到学校,值班的保安大叔不在。虽然有保安大叔的电话,宝茹想了想,还是没有打。大过节的,给人家添麻烦,总是不太好。
她沿着原路返回,在学校对面的星巴克点了杯咖啡坐下来,然后开始制作班上每个学生的成长诗篇。她很认真地弄了一下午,设计版面,挑选出学生的得意之作,匹配上家长寄语,然后咬着笔杆绞尽脑汁地给每一个学生写评语。
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