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间片片俱是阴郁。
两人站在原地无声地对峙了一会,那边唐簇已经打电话叫了住在离机场不远的法国朋友开车过来,这时握着手机走到离他们两米的地方停下,虚弱地开口道,“我说两位……要直接去医院检查一下到底怀没怀上吗?”
“当然要。”
封卓伦立即开口堵了容滋涵的话,神色恢复了些,撩唇浅笑,“我倒是要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当爸爸。”
她人不舒服着,也不再想和他争,铁青着脸甩手就往前走去。
…
法国医院的办事也确有效率,没过多久**就拿着报告出来了。
等在长椅上的唐簇当先一步就上前劈手夺了报告单,跟自己怀了孩子似的兴冲冲地就念报告结果。
自己的身体容滋涵最清楚,她从头至尾都平静地坐在位子上,连眼皮都没抬一抬。
“……我当不了干爹了……”唐簇这时把报告单递给封卓伦,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半响嘤嘤了起来,“我的小小丸子……我的小心肝……”
封卓伦接过报告单看了看,这时对上坐在对面的人的目光。
“信了吗?”容滋涵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口中平静地道,“真是让你失望了,你当不了我孩子的爸爸了。”
他眼眸动了动,纤长的手指一动、将报告单“撕啦”一声撕得粉碎。
唐簇在一旁这时屏住了呼吸,睁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连话也不敢说。
她看着他的动作,抬眼一笑,“万一有了孩子,他终究也会成为你反复变卦折腾的工具之一,你不知道,我多庆幸他没有来。”
说完这句话,她便拿过一旁的行李,起身朝医院外走去。
一路大步出了医院,迎面走来一个高大英俊的法国男人,男人手里搂抱着一个一岁多点的小男孩,另一只手牵着自己的妻子。
那小男孩偏棕色的头发微稀,一双碧色的眼眸轻轻眨着,看到她时忽然朝她伸手够了够,咧着嘴角笑了起来。
那么可爱的一个男孩子,天使般漂亮的小脸,任谁看了心底都能软成一汪水。
容滋涵停了步子,也朝他笑了笑,伸手轻轻碰上他的小手。
那男人见状微笑着示意她伸手抱住小男孩,她便将小男孩接了过来,小男孩被她抱着竟笑得更开怀,连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他喜欢你。”男人开口用英语说道,朝她笑。
她抱着小男孩小声地逗笑着,身边的光线这时突然被挡住,随之伴来的便是熟悉的嗓音,她侧脸一看,便看见封卓伦已经走到她身旁。
他看了她一眼,这时开口用法语和那对夫妇说起了话,巴黎午间光线正暖,在光暖的折射下泛着淡雅柔和的色彩,他侧面的面容几乎俊美到不真实,说话的神色也分外认真。
他说了一长串的话,那对夫妇一直在点头,她自然是听不懂的,直到他们说完,她便将小男孩抱回给法国男人,那男人看她的目光里这时带着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笑意,视线在她和封卓伦之间转了转,便朝他们道别往医院里而去。
身旁再无任何一人,两人相对,容滋涵垂着眸,半响牵起嘴角轻声道,“封卓伦,我真的累了。”
她面色有些苍白,脸庞上满是再也无法遮掩的疲惫。
“被我折磨得彻底累了,不会再对我抱有任何一点的期望了,对吗。”他站在她对面,声音亦轻而缓。
容滋涵慢慢点了点头。
到今天路到尽头,她真的满身疲累,再也无法怀有一丝期许。
是他告诉她让她好好寻到良人,在没有他的世界里,永远不要再回头。
可也是他单衣单人,千里迢迢下了去法国的飞机,一路奔波到S市拥她入怀,月色如华,此生永难忘。
如果是爱的,是在乎的,为什么会屡次那么轻易地就放手,为什么又在找到她后、在她满心期冀之时又将她打入地狱。
“我们在一起到今天,将近两年,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我也根本说不准、看不清楚。”她这时开口,半响喉间微微有一丝发颤,“这是我自己选的,我回想过很多次当时在巴黎发生的事,我也一直想逼自己承认我后悔有今天。”
努力想后悔怎么会愿意和他在一起,后悔为什么会把自己最珍贵的给予他,后悔为什么会能忍受之后长达两年感情上的颠沛。
“我们之间冷战分开过那么多次,我总以为是最后一次,我屡次告诫我自己,不要再接受、不要再幻想更多、不要再回头。”
她从小把自己保护得那样好,怎么会容许一个人对自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
可是这个人不是别人。
是他。
容滋涵望着他的面容,眼眶里慢慢蕴上了薄薄的雾气,“我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你回来找我,就是为了在我爸爸妈妈那里也把自己的后路断了,彻彻底底做最后的告别。”
封卓伦轻轻闭了闭眼。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说过我要的你都会给我的。”她摇了摇头,看着他边笑、眼泪边从眼眶里滑落下来,“你要我不要还给你,可是你给我了什么?你是不是还是要我求你留下,还是要我开口来保证我们的关系,对吗?”
“那如果我求你……你留下吗?”
这样骄傲坚韧的女孩子,话音未落便哽咽了。
她浑身仅剩的最后几根刺,也在他面前通通血淋淋地拔了出来。
她把她的所有都朝他全部敞开,连半分都没有再保留。
天际泛黄里染上了微丝暗红,她这时微微向前跨了一步,踮脚轻轻抚上了他的脸庞。
她脸上的眼泪一滴滴从脸庞上滚落下来,看着他,颤着唇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骄傲、自尊、退却、保留。
人的一生都在找自己最后一个和弦。
只因找到了,便从此愿意放弃原本自己那样坚持着的,只为曲终换得一生长久不分离。
我爱你。
耗费了我的全部。
封卓伦望着她嘴唇动了动,喉间滚出近乎嘶哑低粗的嗓音,眼眶里赤红如血,如沙水般翻滚汹涌。
巴黎空气里所有清甜微蜜早已被沾染成枯血般的无望。
安静矗立的医院门前,他背对着光影心如死灰,她迎着他的面容痛彻心扉。
半响,她慢慢垂下手,拿起行李转身准备朝前走去。
一辆黑色的车这时从医院大门外驶来,稳稳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后座的门从里面打开,从车里走下了一个人。
罗曲赫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面容清俊淡雅,半分都没有风尘仆仆的慌促感,他迈开步子向他们走来,停在了容滋涵的面前。
“涵涵。”他望着她苍白、布着泪痕的面容,半响伸出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