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跳下山道,顺斜坡滑开老远,好在林子里树多,才不至于漫无边际地沉滑下去。但诺言在下滑途中被尖石割伤了右脚外侧,血流不止,每走一步,都吃痛地紧。
“姐,你怎么了?”走在一旁的俊风停步,疑惑地看着她。
“我的脚,出了点问题。”诺言搀扶身旁一棵小树站立,隐隐地,脸上浮上了痛苦的颜色。
俊风急忙蹲下来卷起诺言的裤角,她左脚踝的地方,擦伤非常严重,血肉模糊。俊风心疼不已,扶她安坐后,他撕下一片衣衫,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即使是在逃难,他也不忘逗诺言开心,“我们两个就像古代的侠士,为了正义身陷险境,当姐姐的光荣负伤,而我这个做弟弟的呢,就成了大夫。”
“我们有家不能回,没有电话,没有车,没有任何交通工具,跟古代的流浪人也差不多嘛。”诺言抽了抽动眉头,牵强地一笑。
“这有什么,我觉得感觉很好,很浪漫……”俊风生疏、却很谨慎地将她的伤处裹好,轻轻地在上面吹了口气,“有我这口气在,姐就不疼了。”
“哼,你以为你吹的是仙气吗?”诺言笑开。
“不是仙气。”俊风扁嘴。
“所以,我还是会很痛。”
“但胜似仙气。”俊风正正地看向她的双眼,目光笃定,突然,他沉下眼睫,动情地说到,“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我长大了,今后,有我保护你。”
诺言心中一怔:他怕她说出这种话,因为她,是不可能,让他实现的……
“俊风,”她的脸色寒了下去,“我是你姐姐。”
“我知道。”他慢慢放下她的脚,尽量让她保持最舒服的姿势。
“那你也知道我不须要你的保护,你也保护不了我。”她的话已经不止是提示了,而是,警告。
俊风苦笑,“这个想法,我从没变过。”
诺言看向他,却只见到他的坚持。半晌,她才笑着开口,“等我回去以后,一定把你刚才的话告诉爸爸,让他好好收拾你。”
“啊?”俊风脸部一瘫,他还记得十一岁的时候……
“属猪的,记吃不记打,你忘了爸把你按在床上痛打的事了吗?”诺言笑得有些“邪恶”,“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对于挨揍这种事,俊风最气恼的是,每回都是诺言在后面煽风点火,就算他被揍得再惨,她也不会开口说个情。
诺言想断了他的念头,但她不知道,自打他心里生起那团火后,它只会越烧越旺,绝没有停熄的那天。
“爸总说我还小,可是我现在长大了……”
她拦下他的话,强硬的口吻不容他反驳,“长大了,也不可以。”
“……”俊风吃吃地看了她一眼,渐渐地,收回了目光。
诺言动了动脚,却发现痛意正肆虐而来,“我们最要紧的是怎么走路,而不是讨论其他。”
“不用操心,至少负伤的你,目前还有一个交通工具。”俊风把眼光往她受伤的脚上打了打量。
诺言不知他所指为何,偏着脑袋,等待俊风的回复。
俊风神秘一笑,指上自己的鼻尖儿,说到:“我呀!”
说着,俊风不顾诺言的反抗一把架起她的胳膊,背上了肩头,任它山道艰险,他也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平平稳稳。
依偎在俊风小小的背上,诺言心中却忽然涌起阵阵暖意,她明白,这不是爱情。这却是她与弟弟九年来积累的、比血缘更加刻骨的一种情感。
刚才还疼痛难当的伤处,这时,却无端失去了颜色。
凌晨,一点多。
得知孩子们的事,司马昀心急如焚,下午时分去了一趟警察局,却没获准见孩子一面,回到家时,他只是整个人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一次收到了警察局的来电,说他的两个孩子已经畏罪潜逃,假如他们回到家,要他务必配合警方劝他们回头是岸。
司马昀再次瘫掉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还算乖巧听话的孩子们,竟会变得如此疯狂……
身无分文,饥肠辘辘的他们无处可去,无望地看一眼这漆黑的夜幕,眼中尽是无助、凄凉。想到这时,爸爸还是满心疑惑坐立难安,还不知警察局里那帮人在他那里怎样批判他的孩子,他一定急坏了,一定,急坏了吧……
思索再三,他们决定,冒险也要回家一趟,亲口向他解释今天的遭遇。
华宜小区,一单元,三楼。
门铃按响,那频率熟悉且神秘,司马昀心上忽一惊动,本能地感到,是他的孩子们回来了。
打开门后,他先是愤怒,后来就变得心痛了。诺言和俊风都是面色憔悴,满身狼狈,俊风的脸上伤痕累累,他虽说学习武术,但比起其他男孩子,他实在单薄极了。
“你们——你们!”司马昀颤抖地指向他们,结在喉间的话一时难以呼出。
司马昀虽然不信他们会杀人,仍是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就算警察冤枉了他们,事情已走到了那步,为什么不等警察查明原委,再堂堂正正地出来,反而要顶着这么大的风险沦落为逃犯?
诺言向司马昀细说这个下午所发生的事,信誓旦旦,说自己无论怎样也不会做犯法的事,警察局出逃,也实在是情非得己。
司马昀痛惜,一声叹,呼不尽他的悲鸣,“你们被冤枉也就罢了,这一逃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默认了吗?你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做事这么没有分寸,不知轻重?”
两姐弟不言语,不敢正视他那双带满泪水、苍老的眼睛。
“警察局打电话来,说只要你们回去自首,逃跑的事他们就不会追究,不然的话,罪加一等呀!”
俊风驳到:“我们回去自首?呵,那不是回去送死吗?”
他的一句话激愤了司马昀:“糊涂!等到他们抓到你们,你们该怎么解释?被抓了都还好,万一他们把你们给当场解决了,怎么办,怎么办!”
说着,司马昀的泪水来得愈加不可收拾,还强撑着不要在孩子面前流露出他的绝望。
诺言和俊风都沉默了一阵,这片刻的时间,好像很长,过得好心痛。
长短两个沙发,三个人对坐。稍后,司马昀抹了把泪,像是落定一个主意般,忽然起身,径直走到电话机旁边,拔下一个号码。
他们知道这个号码是哪里的,只从按键声中就能听出。
电话还未接通,俊风一个步子上前,拉掉了电话线。
司马昀的眼由微惊转变为愤怒,喝到:“你们都要造反不成?要是不回头,不自首,你们就不再是我的儿女!”
面对此刻已经暴怒的爸爸,他们才真的明白了,背着杀人的嫌疑从警察局逃走,是件多么严重的事。
“爸,”诺言拦在司马昀与俊风之间,“你听我说,逃走也是个万不得已的方法,你要相信,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她的话,司马昀已听不下去了。
执听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