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一滴的变暗变冷。
他慢慢地,如木偶一般顺着路路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男人他也认识,格子衬衫,五官端正斯文,手习惯性的插在口袋里,这是心理师的习惯动作,不易让人看透,他也是与他做过交集的。
顾方西还记得,这个男人曾经对自己说,有病得治,心理也需要医治。
当时,他懒懒抿唇笑笑,不置可否,然后对这个男人说,你不会知道,我心里装着什么样珍贵的东西,连说出来我都会怕见了光寻不到模样。
他最赖以生活的年华岁月,他最无法狠心辜负的女人。
如今,他顾方西心里装着的东西,珍贵的,不敢拿出来叫嚣的,却在他人眼前,甚至伸手去拿,那个男人似乎比他更为合适了。
“迟欢和他认识?”顾方西没有动,只是喑哑平静的问。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顾方西,面部表情有几秒钟的惊愕与怔愣,过了半晌,对他俯身点点头,然后转进迟欢住的那个病房。
“认识?顾方西,没有那么简单,你信不信缘分,我信,现在就信。你大概不知道吧,二年前,在你离开的两年后,迟欢早就把你放下了,早就不爱你了,她在酒吧的时候就和施哲认识了,意乱情迷下发展得很顺利,我一个晚上都没见到她,第二天迟欢还告诉我,这个男人是怎么样温柔的待自己的……现在他们重逢了,马上就要谈婚论嫁了,是不是缘分?顾方西,你和迟欢的缘分两年前就尽了,她对施哲是一见钟情,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她现在要的不是你!她的缘分也不是你!”
路路说的极快,仿佛要把所有最能刺痛最能伤人的话都用上,她不知道能不能刺穿顾方西的心,能不能让顾方西痛的死去活来,但是只要是更伤人,更刺激的话,她都从口中迸了出来,不能不说是事实,也不能不说不是事实。
诚然,如果她想伤的是面前这个已经脸色青紫,哑然失声的男人的话,那么,她成功了,她做到了,顾方西的嘴角再一次渗出了血丝,不是被她猝不及防打的,而是被自己的牙齿咬的。
“谈婚论嫁……不会的,不可能。”颤抖声音沉到了极点。他无暇再去想其他,什么一见钟情,什么那一个晚上是怎么样的,他不在乎,他要的是她的现在,即使在第一瞬间听到时胸口猛烈的被重物生生硬击了,他回过神,才发现,停留在自己脑海翻腾的只有一个词语:谈婚论嫁。
他不信,他千般万般的不信。那个二个月前还被自己死死搂在怀中微笑的女人,转过他的头,轻声命令自己听话,然后对自己说,方西,我们赌一次吧,如果赌赢了,我们就重新在一起。
怎么会,又怎么可能跟别人谈婚论嫁。
他只愿意相信那个板过自己脸,温润微笑的女人,他只愿意相信她对自己说的誓言,她说过的,她对自己说过的。可是她终究没有平安的回来,但如此,他还是相信她,偏执的相信这个女人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即使不能成真。
五十七 她在报复他(一更!)
五十七 爱人
那时我记忆里最冷的秋天,比冬天还冷,小的时候,我能用无数种描述方法说秋天如何如何,可是那一年的秋天,我只知道对每一个人说,那年的秋天特别的冷,只是冷而已。
但已经足够了。
——顾方西札记
我不知道你那儿很冷,我只知道我迷迷糊糊觉得冷,我像你当年一样疯了似的往前跑,身体越来越疼,死死记得我对你的诺言。可是,以后的日子里,你是不是不会再选择记得了,也罢,也好过我们好了伤疤忘了疼,重新来一次。
——迟欢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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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竟然是开了冷气的,真真逼人的钻心森冷,直至永远都没有消失在顾方西记忆的深处。
每当他想起,他都会默默的点一支烟,直到天明,很多年后,有人问他,你最喜欢哪个季节,他笑,淡淡漠漠的笑,他反问,为什么不问我最害怕哪个季节?
那人笑着说,你说。
他捏灭了烟,看着星火一下子毁灭,不留一点光亮。
他说,秋天,我最害怕,最恨的是秋天。
那人又问,可是秋天有你最喜欢的菊花,还有你最钟情的秋兰。
他站在阳台吹风,黑发看不穿表情,只是淡淡薄薄的漫过一声呢喃,所以我对它又爱又恨,万般的难受,可还是割舍不下,非要日日折磨自己不肯罢休,这是生病了吗?
那人想了想回答,不是,是入魔了。
懒懒沉沉的浅笑,再也不答话。
……
彼时,远远的,犹如梦境般传来的叫喊声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路路,你洗个脸怎么还不回来,我要帮迟欢擦身了,你和施哲先去吃饭吧,我还不——”饿,这个字半天没有嘣出口。
迟宁脸上妆容已乱,也不顾及的就出门探头叫喊了。
撞见顾方西,迟欢脸上一度冷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出来,她见他早已没了刚开始的优雅礼貌,此刻她不是什么杂志社的主编,也不是任何一个身家背景显赫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只在乎女儿幸不幸福的母亲。
“他来做什么?”她冷淡的瞥了一眼此刻怔忡憔悴的顾方西,甚至只问路路,不问顾方西。还是那张祸国殃民俊美诱惑的脸,以前看是淡漠暴戾的,如今看确实黯淡沉寂又疲乏不堪的,依然是面上不太多情绪只是苍白如纸,可是却分明给了人摇摇欲坠的虚弱错觉。可是那又如何,他再难受,抵得过她女儿在生死边缘徘徊的难受吗,抵得过她女儿被丈夫遗留在异乡难受吗?
不,都不。
“这位顾先生不信,不信迟欢和施哲已经谈婚论嫁了。”
路路轻笑道,仿佛十分的开心又很遗憾,遗憾这位先生不懂祝贺未来的新人。
“有什么好不信的,顾先生,是我女儿没告诉你吗?她早就答应我要嫁给施哲的,你来是想提前道贺,还是来打扰我女儿养病的?”
迟宁闻言,嘴角弧度勾起,却是咬牙切齿的冷声道。
他震了震,身子战栗,依旧咬着唇,努力的撑着站着,嘴角的血丝一秒比一秒多,他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力气,除了精神在支撑外,他的体力已经被消耗殆尽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跑着来的,就算他面对苏暖暖如此出奇平静,他转身走到了楼下,出来发了疯似的奔跑没有别的念头,就像当年,他为了一个回家的信念活过来一样。
可是谁知道,无人知道,也无人想要知道,他就这样像露着光膀子站在露天,然后被她们手中无形的鞭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