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吊灯奢华明亮。
他俯身低头和她相视一笑,蓝眸深邃温柔,眼角纹路在笑的时候愈加深:“好,我们不要出色,只要快乐,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子布,你觉得快乐就好,这的确是最重要的。”
夜幕低垂,在她离去后,他拉开抽屉,吃下了一堆药,可头疼欲裂没有减轻,眼前一旦没了眼镜,已是虚无模糊如雾水遮目。
二十一岁,她在尼泊尔和一位当地的华裔相恋,她时不时兴奋喜悦的对他诉说他们之间的趣事,还有她喜欢的那个人,褐发,黑眸,笑的时候会有两个酒窝,甚是俊逸。还有第一天认识的时候,她迷了路,幸好遇上了他这位好心人带路回了酒店。
他听着,恩恩点头,嗓音温柔低沉。
迫不及待的要结婚,她埋怨父母不愿意让她嫁到那么远去,而且也不同意她那么早当别人的媳妇。
他说:“我帮你跟他们说说好不好。”
那头她雀跃的欢呼,惹得他笑意连连。
放下电话,揉了揉眉心,看向手机时,他倏地诧异了几秒,他接电话的时候,竟开了扬声,助理在旁蹙紧了眉头,指关节泛白,冷着嗓音,微微颤抖的说:“先生,您真的要那么做,你明明……”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对一个人好,想有那么一个人让我付出,她的愿望,我作为长辈想替她满足。”说话的时候有些无力,近似呢喃,这些日子,病情恶化,他再也不能戴隐形眼镜了,眼上厚厚的镜片划过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
“先生,我不是一天两天跟着您了,您不必连我都要骗过去。您的确是想对一个人,同样的,您也想有一个人能让您自己肆无忌惮的去爱……那么多年了,您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可是您也是个人,您可以不在乎没有人爱您,可你需要有那么一个人来让您爱。这些年您太孤独了我明白,可我更明白您对顾小姐的好的确是像长辈一样毫无条件的付出,可是您对她的爱呢,难道真的那么简单……难道……”
“够了!”倏地站起,冷声喝止,他站姿有些摇晃,太阳穴微疼。
“别说了,没必要。”再缓慢的坐下,他闭着眼睛神色肃穆凝重,然后挥了挥手,疲乏的让助理离开。
那人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咬牙关上了门离开。
夕阳最后的一缕光线缓缓隐去,他已是残日,她却鲜活如朝阳,本来就不会有交集,他能给她的,不过是他这个残日最后那么一点点能给予的温暖。
幸福,他这辈子很早就不奢望了。
他法兰克很早就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幸福,从捧着那个骨灰盒开始就注定了这一生都不会。
顾方西接到法兰克的电话是在早晨,晨曦乍现,他还睡衣惺忪,铃声吵闹不休,嘴里轻咒一声,他接起电话,听清了来意,甚是懊恼:“你疯了是不是,法兰克,我女儿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吗?!”
他自己的女儿,他心里明白,三分钟热度,而婚姻岂可儿戏。
“她想做的事情难道你非要堵着她,她是女儿,你何必不成全她?”
冷哼一声,顾方西眉梢微挑,按下一旁要起身的迟欢,摇头示意没事,然后冷冷的道:“法兰克,你也知道她是我女儿,何需你多管闲事?”
闻言那头,顿了顿,一阵冷滞,半晌他深深吸了口气,闭眼,喉咙微哽,低哑出声:“脑瘤,方西,我明天就要动手术了。医生说手术成功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五,我请来的全是最权威的专家,他们平均的预测都不到百分之五,你让我在死之前管点闲事都不成吗?”
耳鸣,下颚一紧,心蓦地一抽,任谁听见“死”这个字眼都是颤抖,顾方西也一样,他怔愣了几秒,然后清了清喉咙,气怒尽退,嗓音低沉,伴着一声叹息:“何必呢,法兰克,她不会爱上你,你明知道,她永远都不会爱上你。”
要一个鲜活的生命如何愿意为一个迟暮的人停留,要一个这样不安定的心如何愿意守住早已疲乏的灵魂,她不会愿意,更不会爱上他这样没有救赎的男人。
迟欢在一旁听着,心口微微发冷,也许她早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只是,有时候,这一天总那么残忍,外面光线明亮,室内却是酸楚的冰寒。
“我知道,我知道……”点头,呢喃,微笑,蓝眸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温柔与孤寂,他释怀的笑笑,几个字重复叠叠说着,“我只想离开的时候,看见她幸福,方西,我宠她不是因为她是你的女儿,而是,我真的想对她好,我不需要回报,你明白的,我早已过了想要人回报自己感情的年纪了。”
沉默的挂上了电话,顾方西眉眼深沉,躺在床上,抱紧了迟欢,埋在她的颈窝,不做声,静默的阖着眼睛,直到她启唇抚摸着他的发丝,温柔的说:“方西,早安。”
“迟欢,早安。”
他吻了吻她的鬓发,箍得更紧了几分。
“怎么了?”
摇摇头,他微笑着细碎的吻着她笑起来有褶皱的眼角,还有年龄痕迹的唇沟:“那么多年了,谢谢你,还睡在我枕边。”
“傻瓜。”她捏捏他的鼻尖,理了理他散乱的头发,枕着他的肩轻叹了口气。
傻瓜何止一个人。
他再次醒的时候是正午时分,沉思了几分钟,然后按了快拨键,那头是女儿欣喜温柔的声音,她刚要问好,他却在之前沉着嗓音,面色难测的道:“子布,你法兰克叔叔明天有一场切除脑瘤的手术,你要回来吗?还是打算结完了婚再回来?”
刹那,电话那头猛抽了一口冷气的声音,她其实该劝她父亲答应她的婚事,她甚至认为手术与她没有多大关系,她既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回来了也没用。
脑子里条理清晰分明,唇微张,胸口闷热,她却下一秒听见似自己的声音在那儿微微发颤,一字一句明明白白的回答:“明天几点,我立刻回来。”
医院里消毒水味道扑鼻而来。
光洁的走廊上反射着白灯的光亮。
耳边是掠过她的人七七八八的交谈声,她恍惚的一边转头四顾,一边在这干净略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拼命的疾步快走,近似奔跑。
她手术室那层楼的时候,远远的,正好看见他被推进去的场景,他对着自己的母亲声音沙哑的说:“如果,我死了,就把我葬在暖暖的墓地旁吧。”
周围是寂静的,他的话一字一句的从耳边清晰的传来,耳膜不知怎么地有些许嗡鸣声,心房莫名的一收,四肢百骸都有些泛冷,这医院的冷气开得太低了。子布心里如是的呢喃道。
他们看见了她,而她也一步步走近他们。
他睁着眼睛,看见她的时候,睫毛微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