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提不起半分内力,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眼下只等刘浚和庄怀义二人向他进攻,好借重他们的力量跌落东边崖下滚滚的峪溪,这样一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二人果然出手了,这么好的机会换了谁都不会放弃,对方的破绽和将绝的真气,造成了绝好的时机。刘浚远比庄怀义快得多,奋然大叱一声,身形疾如御风,轰然推出一掌,不偏不倚正击在凌重九腹肋间。刘浚出的是掌而不是出剑,因为现在杀凌重九应是易如反掌,但他不能杀他,因为事关玉龙子和玉龙子的秘密,天下能参透其中原委的人不足一掌之数,而凌重九必是其中之一。这也是凌重九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他绝对不能放弃这唯一的机会。凌重九闷哼一声,身形不稳,踉跄疾退了大半丈。略一停顿,一声清啸,强运气海中最后一丝真气,藉着这股被击的力道弹足后掠,身形盘空而起,在刘浚诸人的惊叫声中,如陨石一般飞跌崖下……
滔滔不绝的峪溪在凄风中滚滚东去,崖际再也不闻一丝金铁交鸣之声,凄风瑟瑟的山道只剩下斑斑的血迹,累累的尸体和那群被一路利用而惊颤在当地的武士。惊急的刘浚诸人掠到崖边俯身下瞰,但见谷底阴沉晦迷,滔滔的峪溪之上轻罩着一层淡淡的雾霭,晦惑之中不见一丝人影,这时西去寻找玉龙的庾谨之和虎门二杰气急败坏地掠了回来。他们已经看到了这边发生的一切,但却并未寻得玉龙子。
刘浚看他的神色,急忙问道:“庾先生,玉龙子呢?”
庾谨之怒极地一掌将身旁一块大石拍裂,目射寒光,狠狠地道:“玉龙子被那老匹夫丢到了西边一岭下,想不到中了我的蜮毒还有如此功力,还让他侥幸逃出生天,真是可恨!”
刘浚望了悬崖下的滚滚巨流一眼,转身攘臂接道:“凌重九跌下峪溪未必能活,况且他还中了庾先生的蜮毒,我们还是快些绕到西边岭下去寻玉龙子为务……”
庾谨之看了刘浚,不以为然地道:“那凌重九也未必会死,今日擒不到他,他日必为大患。他的兄弟‘紫微神剑’冯万乘和‘天市神剑’傅怀远都是剑法超绝,他们在江湖上被称为‘三垣神剑’,足见其他两人也厉害得很,我们必须找到他!”
刘浚闻言无语,微忖片刻道:“这样好了,我和庄怀义去寻玉龙,庾先生和虎门二杰去寻凌重九。完成之后,我们到赵王的封地襄国会合,如何?”
庾谨之面目阴沉,脸泛恨意,冷冷一笑道:“阁下果然好主意,但你寻得玉龙还会到我主上的封地么,恐怕早回平阳向皇上邀功去了!”
刘浚也自脸色倏地一沉,怒道:“庾先生,你我都为汉国出力,你不信我?”
庾谨之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阴骛诡猾地道:“当日我主上赵王和皇上攻洛阳时有言在先,克下洛阳皇上保我主上得竺法兰的四部妙典,自己得玉龙子。但洛阳城破,竺法兰的四部妙典没找到,皇上的诺言无法实现,如今我主上定下妙计得了玉龙,阁下怎能说要就要?”
刘浚还要发作,旁边的庄怀义忙拉了拉他的后襟。刘浚微微一怔,旋即收了怒容,语气一缓道:“你我尽在此地口舌,绝非明智,若是我们去晚了,玉龙为外人所得,岂不徒劳无益。我们一起先寻玉龙,后搜凌重九如何?”
庾谨之也缓了一缓道:“眼下也只好如此,待我们擒了凌重九,再计较玉龙之事。”
刘浚颔首道:“如此甚好!”
当下,庾谨之和刘浚二人分别传令手下收拾刀剑,一时之间,赵王的人和汉皇的人纷纷将崖上尸体滚落崖下,匆匆西向而去……
※※※
远山含淡,近水滔滔。
滚滚东去的大峪溪敞开心胸,倾情迎合着霏霏的细雨,一如那浴风瑟瑟的萎黄的荠草,轻轻地触摸着它们,倾听着他们,和那突然从天而降,跌入她怀抱的不速之客——凌重九。
他的伤有多重,能否逃出生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砰然的一袭入水的巨撞,冲得他头昏脑账,七浑八素,蒙然不知人生何世。滚滚的大峪溪如卷打一枚秋叶一样,将他翻卷浮沉,拖拽旋转。什么是昏昏噩噩,什么是虽波逐流。也许当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控时会清晰地感觉到身不由己的可怕,一如人在睡梦中坠入无底旋涡的梦魇,浮沉,窒息……
他几乎选择了放弃,其实他基本上没有什么选择。但突然窜如腹中的溪水呛得他竟然神情为之一清。
“我不能死,否则天下之大,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玉龙子的秘密。而且,还有那下落不明的名剑……凌重九!凌重九!”他拼命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强运了一丝的内息经会阴穴入督脉,经大椎直冲十二正经中的手三阳和足三阳六条经脉。倏然间他的手脚动了动,他奋力地向暗左近的岸边攀游,但他实在是体乏无力,游了半晌只靠近了五尺,但他没有放弃。突然溪流微折,一股反弹而至的冲力将他砰地一下抵到靠岸处,也激得他精神一振,他借势拼命地向岸上划去。终于,他做到了,他一掌攀住了岸边的一块大石的棱角……
天下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命运的掌控下运转不息,不管你是诸侯还是天子,剑客还是杀手。而且能促使它运转的往往是几件东西或是几件事,譬如玉龙子,又譬如竺法兰的四部佛家妙典。为了它们,汉国国君刘渊不惜兴雄兵百万攻克晋都洛阳,而成国李氏、凉国张氏,代国的六修,幽燕的慕容氏、宇文氏和段氏都有剑客闻风而至。但结果是刘渊克下了洛阳,俘获了晋怀帝,几乎灭了整个晋国,但结果玉龙子也未找到,甚至连竺法兰的一部经书也未见到,更遑论其他诸国的剑客了。
气急败坏的刘渊一怒之下,下令紧闭城东建春、东阳、清明三门,城西广阳、西明、阊阖三门,城南开阳、平昌、宣阳、建阳四门和城北的大夏、广莫二门,屠城戮民。凡在街头遇到汉国以外之人,一律格杀勿论,然后再剥光尸体搜索玉龙子和经书,格杀令一直有效直至找到两者为止。屠城之令一下,一时洛阳城内哀鸿遍地,尸横如山,街道之上冷冷清清,静得令人发毛。城内臭味熏天,焚烧尸体的烟雾弥漫之中,不时晃动着一群手执火把和利刃的朦胧的身影。
破城第四日,刘浚和庾谨之同时在白马寺的一座佛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