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1 / 1)

她之罪 风凝雪舞 2242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六十四回

  阿染看着林朗坐的车子终于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冷冷的点燃一支烟,往“暗”的内室走去。

  唐利风依旧昏迷,她看向窗边静坐着的何一远:“你还不走?”

  何一远不答反问:“你呢?不担心聂湛回来不放过你?”

  阿染笑笑:“我只担心他接受不了。”

  何一远看着窗外,笑了:“拿得起放不下,他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放下之后呢?你想过他的感受吗?”阿染盯着那双和聂湛相似的眼,她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唐利风龙浩他们即便对她,也从不言明。何一远那样的高层,原是他们这类人踮着脚尖也够不到,同时又避之不及的,却不止一次见过“暗”对面的街上,黑色的奥迪里,玻璃后面等待的人影,分明就是他。

  何一远微笑着转头看她:“你做的是和我一样的事情,不该问我这个问题的。”

  “她没走之前,我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必须走,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她把聂哥毁了。现在她走了,如我所愿,我却反倒……” 阿染自嘲的对自己笑笑:“那么多年来,他有过无数的女人,却都是入得了他的眼入不了他的心。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在乎一个人。”

  何一远静默了下,看着她缓缓开口:“别担心,我在这等他,我会亲自跟他说。”

  聂湛推门进来的时候,阿染已让人扶了唐利风离开了,何一远转身,撞进聂湛冷寒的眼。

  他有些痛心,从小到大,他看着他长大,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怎样的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不管面对出生入死的兄弟,或者陌路人,他从来都是深藏不露的,而此时,这样形于外的冷残气息,只怕是第一次。

  “你来的比我预料之中早太多了。” 这个时间,飞机甚至还没有起飞,而此刻聂湛却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眼里闪过了悟的光,对着儿子微微一笑:“机场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是吧?”

  他该了解自己的儿子的,却每次都还是低估了他,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即便失控出轨也在他的掌控之中,翻手云,覆手雨,轻而易举就可以在他想要的时间里,用他想要的方式让一切又按着他想要的轨迹运行,若他选择的不是今天走的这条路,会是怎样的出类拔萃。

  何一远的心底,骄傲与痛楚,这两种情绪奇异的交织着。

  聂湛冷冷的看着何一远,眸底情绪渐渐沉淀:“我跟罗瑞说过,不要招惹她,这次倒是你亲自来了。”

  何一远看着眼前的儿子,没有说话。

  聂湛语气平淡的开口:“最后一次,这是我容忍的极限。如果再有下次,你该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何一远定定的看着他,很久,才再开口:“直到现在,我才确定,我今天的做法并没有错。”

  聂湛眸底有冷戾的光一闪而逝,他唇边勾出一个冷嘲的笑,并不言语。

  何一远转开眼,继续说着:“我知道你恨我,也认为我没有这个资格管你,但是,你如今做的,又何尝不是在走我的老路。如果她没有打电话给我,我绝不会插手你们的事,可如今,我不能眼看着,你将来和我一样,用一生来陪葬一个错误。”

  何一远的声音旷远而苍凉,即便保养得很好,他的眼角也藏不住深深的皱纹,而皱纹里面,此刻全是无可奈何的悲哀:“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后悔过走今天这条路,我唯一后悔的,是当时没有放开你妈妈的手。”

  聂湛坐在巨大的酒柜前,拉起窗帘,满室昏暗的光线。

  他的视线,落在空荡荡沙发上,变幻着她的容颜,美丽的,苍白的,安静的,抑郁的。

  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她笑了,明媚而温暖,那样美丽。

  他想起了何一远临走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他说,孩子,你们要在一起,我绝不反对,但是,不应该是现在,不应该是这样一种情况下。给她,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她即便真的走了,你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她找回来,更何况现在她还没有离开。只是,聂湛,你难道真的可以眼睁睁看着她步上你妈妈的后尘?

  最后四个字,语调低沉,他说,好自为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敲门的声音,聂湛没有应,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当最后一丝阳光隐没的时候,唐利风推门走了进来,没有再敲门,也没有说话,沉默着走到聂湛跟前,直挺挺的就跪了下来,依旧,不说一个字。

  聂湛淡淡扫了他一眼:“做什么,我几时变成爱迁怒的人了?”

  唐利风听他这样淡淡的语气,越发的懊恼难受,摇头道:“如果不是我太大意,不会出这样的事,哥……”

  聂湛像是根本没听他的话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问道:“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很恨我?”

  唐利风这回真正惊痛了,即便不确定他指的是什么,可聂湛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从来都是,一句话,由是变非,由非变是,现在,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会出自他的口中。

  聂湛看他这样子,依旧是淡淡提点道:“阿染。”

  唐利风眼底有沉淀多年的伤痛,敛得极淡极淡,却顽强得不曾消失,而那痛的后面,是近乎朝圣一般的坚持,他的声音镇定而没有一丝犹豫:“哥,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有朝一日她对你不利,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聂湛看着他,忽而就笑了:“那个时候我告诉你,女人,可以宠,但不可以爱。绝对不要让多余的感情牵绊住你自己,绝对不要太在乎一样东西,进而让它成为你的弱点。”

  他想起了自己六岁的时候,父亲结婚,于是他亲手把父亲送的,养了五年的画眉放了,那鸟养得一直金贵,他明知道放掉的话它多半活不了,可还是把它放了,就在婚礼当天。

  他想起了八岁的时候,母亲吃下安眠药以后,一面咳血一面对他微笑,她说,你的心很硬,我不担心。他那个时候连一滴眼泪都没掉,知道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羁绊得到他。

  唐利风看着他在黑暗光影中深刻的轮廓,一个字也说不出。

  而聂湛,依旧淡淡开口,声音里,有着漫不经心的冷颓气息:“后来,阿染,你陷得太深狠不下心,所以我帮你毁了她,就在你面前,让你亲眼看着。那个时候我从来就没想过,会有今天,竟然就会有这样一个人,让我再怎么也下不了手,真是讽刺。”

  唐利风迟疑着开口:“哥……”

  而聂湛,显然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随意的一挥手,示意他下去。

  唐利风静默了半晌,终是关门离开,这样的聂湛即便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也必然是,他所不愿意示人的。

  一出内室,龙浩便迎了上来:“哥怎么样?”

  他摇摇头,没说话。

  龙浩忍不住低声咒骂。

  他们都清清楚楚的知道,聂湛明明可以追回林朗,甚至于,在之前就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让她这辈子都离不开。

  唐利风的视线,越过龙浩,落到那个幽娆的身影上,有些苦涩的摇头,唇边,依然是外人看来优雅的弧度。

  他拉了龙浩想要离开,留给聂湛沉淀的时间与空间,龙浩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跟着他走了两步,终是藏不住担心的回头。

  唐利风随他一同将目光投到那扇紧闭的门上。

  或许,有些爱,注定,各安天涯。

  交托时间吧,这世上最大公无私的分秒,然后静静等待,忘却,或者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