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掺着苦涩的对话

　　初秋，没有了夏日炽热的骄阳，连让人喘不过气的闷热也消逝弥形。秋意在连绵不绝的阴雨下渐强。

　　云泰学院笼罩在绵绵阴雨中，在悠扬的钟声中越发显得孤寂，一座座灰色调的建筑如孤立成行的跋涉途中的旅人，缩着脊梁矗立飒飒秋风瑟雨中。

　　校园里林荫道上被雨水冲刷的光亮洁净，片片秋叶沾着雨滴零落在路边，略显稀疏的枝桠张扬在雾蒙蒙的天色里，平添了几分萧条。

　　然而，伴着钟声陆陆续续或走或奔的出了教室的莘莘学子不一会儿就填满了空旷寂寥的校园，让昏沉沉的校园顷刻间远离了寂静，活跃着青春熠熠的光彩。撑着雨伞缓缓走过的小情侣或嬉笑或甜蜜或侬昵，彰显着年少的轻狂与幸福。

　　白色雨伞下的女子略往后偏下伞，仰望着雾蒙蒙的天空幽然一叹，距离那次别离也有一段时日，说好坚强的自己却萎靡的失了色，渐显清瘦的脸颊印证了古老诗句中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只是这个‘伊’变成了男子，她苦笑一声，嘲弄自己的无能。虽说感情的事半点不由人，可是像自己这样有夫有子的女人来说本该幸福的每天笑容满面才好，而非像现在这样像个深闺怨妇，苦着一张脸。

　　一名男子撑着黑色雨伞尾随在白色雨伞后面，目光灼灼，踏前的脚步在另一把黑色雨伞靠近后怅然的拉开距离，而她全然没有察觉。

　　她只是略显惊讶的眨了眨美眸，望着黑色雨伞下的那张同样凄苦萎靡的容颜停驻不前，两把雨伞隔着雨帘相对，伞下的人儿亦无言相对。一个诧异无声，一个犹豫不决，最终黑色雨伞下的女孩开口了，声音清脆冷然，“我能和老师谈谈吗？”

　　白伞下的东方倾城点了点头，眼神复杂的望着曾怒骂自己的女孩，心里多了一份莫名的内疚。

　　“请跟我来。”

　　两把雨伞一前一后的挪动，伞下的人步履缓慢富有节奏，穿过音乐广场，驶过图书馆、机房、体育馆，最终来到了教师餐厅。合上伞的两人默默无言的寻了一个僻静角落坐定，伞被并排着靠在墙上，而两人隔着餐桌对视。

　　东方倾城望着眼前的武筱落，微蹙起眉头，没了雨伞的遮挡，凌乱参差不齐的短发映入眼底，“你，剪了头发？”倾城迟疑的问道，惋惜她曾经那一头乌黑秀美的发丝，心里大概明白她剪发的用意，曾经的自己也以为剪了视如珍宝的秀发，就能断了往日的情丝，最终明了，只是徒然，感情若是能从身体上得到解脱，或许就没了芸芸众生的恩恩怨怨。

　　武筱落抚了抚头发，携下一丝雨水，轻轻颔首，算是回答了她的提问。咬紧的唇瓣、歉然的眼神让倾城不忍睹目，“你找我是为了？”

　　“我——”拉长的声音中只吐出一个我字就戛然而止，武筱落的心里苦涩参半，滚到舌尖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你直说就好了。”东方倾城伸手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略显紧张的情绪，心里大概明了她想说什么。

　　“对……不起。”小小冷冷的声音传进耳里，听上去似乎没有一丝诚意，但是倾城知道她是真心道歉的，这个女孩早熟的让人心怜，她轻轻摇头，“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只是坚持了你认为的对错。”停顿了一下，倾城苦涩一笑，“事实上，我确实不配拥有微伦的爱，我，伤他很深。”有时候她在想，若是她没有遇到微伦，他该有多好。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她也看不到结局。

　　武筱落沉默着，她确实为她那天过激的举动感到抱歉，也不是说就赞同东方倾城的自我批判，只是那天向大哥幸福的表情让她困惑，为何没有得到眼前女子的爱，他仍然会感到幸福。她为他心痛。“向大哥，说他很幸福。”她其实不想告诉她，就让她自责好了，拥有那样无私的爱却不满足，反而贪恋另一个男子的爱，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何，人生这般无奈，想得到的得不到，不想得到的却拥在手里。

　　东方倾城一愣，久久失神在她这句话里，她何德何能让微伦如此的爱护，而她内疚的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爱，她的心已然千疮百孔，再也没有心力了。

　　“你为什么不能回应他的爱！”最终，她还是质问出声，她调查过她的往事，知道她和君世集团的总裁有过一段纠葛，可是都过去了不是吗，这么多年了为何她就看不到向大哥的真心！

　　东方倾城抬头望着窗户外淅淅沥沥的雨滴，惆然一笑，“我也想回应，只是，太累了。”心老了，再也跳动不起来了，一生能轰轰烈烈的爱过一场已是奢侈，尽管是一场看不到结局的恋爱。思绪被拉到了年少的光阴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怀着很多憧憬，憧憬着好好享受几段不咸不淡的爱情，然后等待着最爱的白马王子来到自己面前，从此相依相守。可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所想的并不一定能成真。”尽管她以为遇见了他，她的梦想就成真了。

　　武筱落还想说什么，但是想到自己没有开花更不会结果的爱情，她沉默了，就像自己得不到向大哥的爱一样，向大哥也得不到东方倾城的爱，而东方倾城呢，有了向大哥的爱又如何，自己同样不开心。这个纠缠不清的轮回，到底要多少人陪葬才满足啊！

　　“那你不能放开向大哥吗？这样对向大哥不公平！”武筱落压抑不住自己情绪的大吼道，引起不远处吃饭的人一阵侧目。她全然不顾，只是心里想着或许，离开了东方倾城，向大哥就能遇到和自己相爱的人，即使那个人不是自己，只要他们相爱，她也安心了。

　　东方倾城默然无语，她又何尝没有想过放他自由，他花费在自己身上的精力已经太多太多了，多到她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微伦，只有在这件事上是坚持的，“他说过，除非我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否则他是不会离开的。”

　　接近晌午的时间，餐厅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拥拥嚷嚷的人群喧嚣不断，而相对而坐的两人全然没有嬉笑热闹的心情。

　　“是吗？”武筱落落寞的垂下了头，自己多傻啊，自以为是的想要帮助向大哥，可是向大哥呢，只是想守护着东方倾城而已，“没事了，我先走了。”她匆匆起身，抓起靠墙的黑色雨伞冲出了餐厅，剩下东方倾城一个人端坐在那里，思绪沉淀。

　　98.第三卷 情淡如风爱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