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好戏看了。
“这绣庄门口怎么聚了这么多人,到底是有什么事儿啊?”
“呵呵,怎么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今天,缀锦楼的青玉案姑娘要公开展示她的刺绣绝活儿,破天荒的头一次啊——还是免费的。你说咱扬州城的老百姓,能不挤破头得往里挤么?”
听门口着一老一少的议论,遥灵不由失望,能有什么绝活儿,不就是绣个花么——虽然她自己也不会——真没意思。白挤进来了。
遥灵刚才是使了个“风吹云散”的身法挤进来的。想要出去还得再浪费一次术法,还什么都没看到,太吃亏了。
要不再留下来看看究竟?
“青玉案姑娘,真的是她?我早听说过她的芳名!她可是我们扬州城的第一美人啊!别说‘十年一梦’的饮桃姑娘,就算是‘长安绝色’苏合姑娘也对她甘拜下风——”
等等……第一美人,那可一定要看一看了。
青玉案,美人赠我锦绣缎,何以报之青玉案。这么美的名字,难以想象她会是多么的国色天香温婉贤淑……
“她今天展示的是什么手艺?是缂丝作还是康国越诺?还是冰蚕丝锦?她会不会借此来个抛绣球招亲什么的……”
“招亲?你小子想得挺美呀!青姑娘已经名花有主啦——”
“谁?这么快就要嫁人,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哎……说起这门亲事,倒不如说是抢亲……至于他是谁,不可说,不可说呀……”
哎呀,磨磨唧唧烦死人了,这么一大美女就要被恶霸劣豪给抢走,我遥灵女侠岂能坐视不管?
遥灵正恨这帮人有胆子来看美女,没胆子阻止恶人强抢民女,后面人潮一推,硬生生将遥灵推进了楼内——
与此同时,楼门自动合上。大厅里满满当当都是人,遥灵被两个大胖子夹在中间,还有一只脚根本无法落地。
“各位请静一静。”
一个柔和而洪亮的女声自楼上传来,满院子的客人顿时都静了。遥灵被人夹着无法转身,根本看不到说话的人是谁。
不过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发出这般声音的顶多是青美人的婢女,绝对不是她本人。
“各位,今日我家主人青玉案姑娘特开缀锦楼门,表演织锦之技艺,来者不论贫富美丑,男女老少,只要是有缘之人,都可欣赏到主人羡煞天神的绝技。”
果然是个小丫头。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不惊讶才要奇怪了。什么叫有缘之人,什么又叫“羡煞天神”?口气可真不小!
“各位稍安勿躁。主人将掷十五根丝线于场中,能抓到这根线的人便是有缘之人。其余未得丝线者,请到厅内随意拿一件织物。恕缀锦楼不再招待。”
这大美人倒是挺大方。还挺孤傲。
不管是小丫头还是高高在上的青姑娘,都对全场不满声置若罔闻。
无论如何,现在遥灵心里只想着丝线——毕竟只有十五个人可以留在场中,就是使完吃奶的劲儿也一定要把线抓住!
听着人群一阵骚动,估计是丝线投下来了。遥灵修仙可不是白修的,“啪啪”两掌,打倒了夹着自己那两人,接着纵身一跳——
头发,长头发被那个该死的给缠住了!遥灵忍住剧痛,双手齐用捏了个“驭物”诀,果然有一根粉色的丝线飘飘摇摇落到了她手里。
哈哈,终于抢到了,还正好是喜欢的颜色!
再看旁边那些人,跳的跳踩的踩,推推挤挤好不热闹,愣是连一根丝线都抢不着。
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凡人都想修仙了。别说是位列仙班了,就算是会点小术法,都能这么容易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爽啊。
还是先把头发扯回来吧。遥灵一手抓住丝线不松,稍微理了理毛躁的头发。
闹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十五根丝线都找到了有缘人,场中忿忿声偷乐声也渐渐平息。
遥灵有点为青玉案担心。没拿到丝线必须离场的人是有缘人的三倍。虽说他们可以随便拿一件珍贵织物,但万一有人不甘掀动其余人闹事,这该如何收拾?
“如此,请没有拿到丝线的客人随我到内厅。”
那婢女说罢,遥灵只觉脚下轻飘飘的——浮,浮起来了!是被这跟丝线拉上去的?
不是,感觉脚下好像踩着东西……
难道是腾云之术?遥灵脚下踩了踩,这感觉不像云气,她又不好意思蹲下来摸。
十五人一直上升。直到升到缀锦楼的楼顶才停下来。
原来是这样。升到这么高,下面那些人就算不甘也只能束手无策了。
遥灵也能清清楚楚看到这十五个有缘人都是谁。她没什么耐心观察,只有两个男子格外吸引她的注意:
一衣玄黑,一衣墨绿。两人都戴着斗笠。格外沉默。
修仙之人。这十五人中果然有同行。遥灵冷笑,冲他们两人点点头。
那两人没任何反应。但遥灵知道,他们一定注意到了。
“主人。”还是刚才那个婢女的声音,不过近多了。
众人循声看去。那婢女也是腾空着走过来,样貌虽不算绝色,但也算是个秀色。
咦?她走路的声音,像是踩着……
原来如此。有缘人凭空升起似乎真是腾云之术的效果,但现下他们却是踩在一大块极薄的鲛绡之上。能织出这种坚韧轻薄的绡,真的是人力所为么?
婢女经过众人,对着空气行了个福礼:“主人,其余客人已经散去,是否可以开始?”
没有回话。那婢女又是一福,翠袖一扬,又是层层鲛绡如花朵般绽放在众人身后——原来是请大家落座。
这……就要开始了?
众人围成一个大圆圈,正襟危坐。那黑衣绿衣两男子正好就坐在遥灵对面。
看到他们两个,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们不是雨巷之人,看装扮也非其余道派的弟子。
一副低调深沉的样子,突然出现在这里看织锦表演,能不奇怪吗……
该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22 九张机
“醉留客者,乐府之旧名;九张机者,才子之新调。凭戛玉之清歌,写掷梭之春怨。章章寄恨,句句言情。恭对华筵,敢陈口号。”
章章寄恨?句句……言情?
莫非大美人真是嫁得不满意,才会……
“咻”。缠绕在客人手上的丝线纷纷收去。鲛绡中央,明光华媚,重绡漫舞。
九重雪色鲛绡为幕,渐次拉开。乱花飞似雪,伊人歌着:
“一指梭心一缕丝,连连织就九张机。从来巧思知多少,苦恨春风久不归。”
这个声音,灵秀而冷傲,想必正是……
青玉案的声音!
九重绡与繁花一同落尽。
莲光染就青绮罗,燕舞织作春风衣。
玉珥明珰寒桂魄,皓腕雪肌醉芳词。
那十五根丝线却不在她手中。美人宁静如雪树独立芳庭,不见针线,更不见梭子与织机。
美人玉手轻扬,便有七根丝线如涟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