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1 / 1)

妻色氤氲 望烟 418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2章 第 72 章

  听他?这?样说, 孟元元才晓得,这?些日子,贺勘并不是一味在读书, 也在想别的办法。

  也是,他?不是个坐以待毙电人, 总能?找到办法。

  只不过一些事情明?摆在眼?前,一起去京城,彼此要应付的太多。而贺家?要想下手,肯定是从她这?边来, 初三那日在船上,贺泰和已经说得清楚。

  这?种关?键时候, 她如何能?去拖他?的后腿,分他?的心??再者?, 父亲的事, 她也想回去看看。

  与其困顿盲目的莽撞往前, 不如就轻巧退一步,以退为进。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我知道,”孟元元点头?,嘴边是清浅温柔的笑, “我不过就是晚一些去京城而已。这?期间,正好回权州处理些事。”

  贺勘薄唇张了张:“他?们到底找你说了什么?”

  “让我离开, ”孟元元明?了告知, 这?件事没什么好遮掩, 说清楚来更能?解决两人目前的困顿,“所以, 我们顺势而为之,是可以的。”

  她不想做一个躲在他?身后的柔弱女子, 她想要和他?并肩而立,一起携手解决。而她也相信,他?心?里?会有清晰的判断。

  贺勘沉默,手里?攥着她的手指不松:“真要这?样?”

  孟元元点头?:“你去京城,参加春闱。”

  晌午的光照着整片梅园,阴暗的墙角这?处,也有了些暖意。

  “你可知道,”贺勘嘴角扯出略苦涩的笑,手指尖去点她的酒窝,“我其实还给你准备了好多?”

  孟元元不知道他?还准备了什么,因?为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明?白他?想好好对她,护着她,给她名分。可是有时候事情不能?一个人来,要两人一起。

  两人在墙下说了好些时候,直到兴安寻过来,说是知州大人在找贺勘,他?这?才离开。

  从梅园里?出来,孟元元走上幽静的石径。

  整座贺府,现在最热闹的地方就是梅园,佳酿与诗歌,相信又会有几个寒门学子寄靠到贺家?来。

  她走着,碧色的裙裾拖扫过光滑的石板,朝着府邸深处而去。

  外面日头?高照,明?明?有了几分温暖春意,可一踏进博文堂,扑面而来的就是经年蓄积的阴冷,让人骨头?里?觉得发冷。

  梅园那边如此热闹,可作为一家?之主的贺泰和并没有过去,还是窝在自己阴沉的院子里?,好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蛆虫,苟在腐朽的暗处。

  整间正堂安静的很,只有咕噜噜的水烟袋声,那是贺泰和倚在太师椅中?,闭着眼?睛吸食着。那张枯树皮一样的脸,被一层烟雾笼罩着。

  他?的腿边,一个貌美的丫鬟跪在冰冷地砖上,双手攥拳给他?捶着腿。

  孟元元站在堂中?,与人隔着五六步远,已经进来了好一会儿。贺泰和不说话,她也就安静站着等。

  “咳咳……”一声轻咳打破了正堂的安静。

  那是丫鬟没忍住,被贺泰和喷出的烟雾呛到,不小心?咳了出来。当即,一张芙蓉面吓得失了颜色。

  而本?还惬意抽烟的贺泰和,此时睁开了眼?,死气的眼?中?闪过狠戾。

  丫鬟吓得瘫跪在地,开口祈求:“老太爷饶了奴……啊!”

  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就听“咚”得一声闷响,贺泰和手里?的黄铜水烟壶扬起落下,狠狠砸在丫鬟的头?上。

  那丫鬟一声惨叫,趴去地上,额头?上瞬时咕咕的往外冒血,人疼得在地上扭动,像一只被针刺到的虫子。可即便疼得要昏死过去,她也再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从门外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满脸麻木,过去拉起丫鬟就走,完全不顾忌人头?上破开的大洞,像拖着一个毫无知觉的沙袋。

  “不知死活的东西。”贺泰和咕噜着骂了声,身子往椅后一靠,舒服的喟叹了声。

  孟元元手心?掐了掐,两步远的地方,正躺着那把黄铜水烟壶,上头?沾着几滴血点子,恰如方才园中?盛放的红梅。

  心?中?不禁发凉,人命在这?里?算什么呢?都道那些劫掠的贼匪凶残,可这?些道貌岸然的士族,又强得了哪儿去?

  怕是,这?也有做给她看的意思?罢,让她晓得安分。

  “等出了上元节,江上有了船,我就离开。”孟元元终于开了口,视线从水烟壶上离开,心?内一阵恶寒。

  贺泰和半眯着眼?睛:“真的说开了?”

  “我说清了。”孟元元回了声。

  说完,她自袖中?掏出一张纸,迈步朝前走去,越过了地上的水烟壶,鞋底不禁沾上了地砖上的血迹。到了贺泰和跟前,双手递了上去。

  贺泰和挑了挑眼?皮,手指懒懒过去,将那张皱巴巴的薄纸夹了回来,顺着瞄了眼?。

  下一瞬,他?笑出一声,显然是有了几分意思?:“婚书?”

  “是,”孟元元往后一退,干脆的承认,“是当初红河县,我与公子的婚书。”

  只要这?个没了,她和贺勘就再无干系。

  贺泰和捏着看了两眼?,便抬手往旁边桌上一拍:“你还挺识时务,把这?个拿出来。”

  孟元元不语,安静站立。

  此时已经无需多说,把婚书交出去就是她给贺泰和的证明?。而贺泰和只不过就是想控制贺勘,像熬鹰那样,一步步地收服。

  没一会儿,两个婆子重新回来,这?次是提着水桶,跪去地上擦洗着方才的血迹。

  两名美婢也从后堂中?出来,左右搀扶着贺泰和走了进去。

  孟元元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面前的太师椅上已经空荡,桌上那张婚书也已被带走。

  从博文堂出来,她站在太阳下好久,这?才晒去了些许身上的阴冷气。

  并没有在贺府留太久,孟元元便出了府,一路去了江边渡头?,乘船过江,回了郜家?。

  一天了,她粒米未进,回来后更是呆在西厢不出。

  日暮时分,郜夫人着实不放心?,这?才推了门进去。一进去,就看见孟元元坐在床边,一副失神的样子。

  明?明?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地,这?样可不像是平常的她。

  “元元?”郜夫人唤了声,这?才见床边的少?女动了下,朝她看过来。

  “伯母。”孟元元站起来。

  房间昏暗,郜夫人走近来,仔细往孟元元脸上看:“怎么了?”

  “我要回权州了,”孟元元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哑,“上元节过后罢。”

  郜夫人一愣:“是不是贺勘他?……”

  “不是,”孟元元深吸一口气,“是我要回去,他?进京去,我还是不跟着分他?的心?了。”

  房内一静,窗户上新贴的窗纸,被霞光晕染的发红。

  郜夫人觉得不对劲儿,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哪能?看不出孟元元是在难过:“你这?孩子,叫我说什么好?前一阵儿还说一起去京城的。”

  知道人是关?心?她,孟元元扯出一个笑:“穆家?表哥来信,说有我爹的消息,我得回去看看。”

  “那就让贺勘一人去京城,”郜夫人叹了一声,有些话也直接着问,“万一京城的贺家?真给他?安排一门婚事呢?这?种事,到底难说。”

  这?不就是关?键所在吗?只有陆夫人承认这?个儿媳,可是名字就没进贺家?的族谱。

  怎么着,这?种关?系看着就不牢靠。

  独自坐了许久,郜夫人方才问的这?些,孟元元全部想过。她明?白,现下她必须和他?分开,但是分开,就会存在变数。不止洛州贺家?,京城贺家?那边,谁又知道是如何的呢?他?要应付的太多。

  权州和京城,终究相隔太远。

  “嗯,”她轻轻地应了声,心?中?终究缠绕着什么,“若是真的在意,那些能?算什么呢?”

  郜夫人摇头?,无奈一声:“就你心?大。”

  。

  贺府里?,最近又有了传言,还是关?于大公子和他?那在外面娶的孟娘子。

  听说是两人当初的婚事不作数,当初草草成婚,连婚书都没有。没有婚书,自然不算夫妻。那孟娘子也识趣,说会自行离开。

  明?着是这?样说的,可是私底下传的就是各式各样了。其中?,传得最多的就是贺家?不认孟娘子,是因?为京城贺家?给大公子安排了一桩婚事,这?位孟娘子是挡着道儿了。

  有人说,做妾嘛。

  便有人说,不是还有一段红河县的过往吗?那孟娘子留在贺家?,等那正夫人进门,不是故意膈应人家??

  这?件事,远在石门山清荷观的陆夫人也得知了,还曾让紫娘回府来过问,蓝夫人给亲自走了一趟。

  两三个月的闹腾,眼?下看起来,这?位孟娘子是进不了贺家?的门了。

  上元节如期而至。

  满街的彩灯各式各样,离着天黑还有好一会儿,街上已经行人满满。

  孟元元到了北城,日头?正好落下。

  面前熙攘的街道,这?是她看过的洛州府最热闹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女子们更是打扮鲜亮,四下游走。

  一截梅枝伸到眼?前,修剪的很好,娇嫩的粉色花儿一朵朵嵌在上面。转头?,便看见芝兰玉树的郎君。

  “淑慧没有来吗?”她笑着接过梅枝,往他?身后去看,并没有见到小姑的身影。

  贺勘拉上她的手,带着往旁边人少?的地方:“她在茶楼。”

  孟元元跟着他?,中?间隔了一天未见,好像很多东西都改变了。她之所以出来,是因?为他?拿秦淑慧做借口。

  要回权州了,和小姑道别倒也是正常的。

  贺勘并没有带孟元元去茶楼,而是拉着她一直在街上走,看着天色慢慢沉下来,灯火盏盏点起来。

  “不会被人看到吗?”孟元元问,四下里?看着,总觉着在某处地方,就有贺泰和安排的人盯着。

  “能?罢,”贺勘对她一笑,指间紧扣上她的,“可是,我为你挣了许久,眼?下总该挽留下的。”

  “挽留?”孟元元笑出声,心?里?却有些发苦,“可是,挽留不能?太久。”

  也是,要说两人突然断开不再纠缠,总会显得奇怪且刻意。

  随着夜幕的降临,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远处巨大的花灯台上,正在选新一年的洛州花魁。看那灯火璀璨的台子上,一个小娘子正摇着柔软的身子,翩翩起舞,引得台下人一片叫好。

  人潮汹涌中?,贺勘紧紧护住孟元元,避免与她被冲开。

  他?带着她去了花灯台对面的酒楼,这?才避开了外头?的拥挤。

  包厢中?,没有秦淑慧的身影,贺勘走过去开窗,指着一街相隔的对面。孟元元便看见了站在二层平座上的小姑,此时正一脸雀跃的看着花灯台上的娘子。

  “以后的日子,淑慧要自己留在贺府了。”她看着对面的身影,语气中?略略的忧虑。

  贺勘站于她身后,手过去扶上她的腰间:“她不小了,该自己学些东西。越是她身体不好,就越该比别人多学一些。”

  孟元元回头?看他?一眼?,叹了声:“你对她总是严厉,难怪她见了你就怕。”

  “你别担心?,她在贺家?不会有事,”贺勘笑了声,手里?故意去扣上她腰间最软那处,“蓝夫人说了,会照顾她。”

  孟元元应了声,秦淑慧一个小姑娘,贺家?应该不会为难。

  这?时,伙计进来,手里?端着托盘,将两个碗摆到桌上。

  两人到了桌旁坐下,除了几样精致菜肴,刚送进来的是两碗元宵。坐的地方正对着窗户,能?看见远处的花灯台,可能?是换了一位娘子,底下吆喝的更加热闹。

  “京城比这?里?更热闹罢?”孟元元看着,眼?睛里?映着璀璨的光。

  贺勘看她,往两只碗里?放了汤匙:“是。”

  孟元元收回视线,看着碗中?白滚滚的元宵,不由?想起京城贺家?。那边给贺勘准备的亲事是什么样的?对方那贵女是何样的?

  就像所有的事情都会发生?不确定,这?一次分开会怎样呢?

  正在分神之际,一只元宵喂到了她的嘴边,抬眼?就看到那张好看的脸。不管怎么看,他?的五官还是那样出色。

  “元元不想吃元宵?”贺勘看看汤匙,又给她送了送,“红豆沙的,不烫了。”

  孟元元鼻尖一酸,张口吃住那颗元宵。贝齿咬下,软软糯糯,明?明?是甜蜜的,嘴中?偏偏觉出了一丝苦涩。

  见她吃下,贺勘笑了,又从自己碗中?舀了一颗:“我也是明?日出发去京城。”

  话音落,两人之间一默,外面的喧闹那样明?显。

  这?样团圆喜庆的日子,终归还是提起了离别。离别,从此南北相隔,横亘千山万水,相见之期不定。

  孟元元总也咽不下那颗元宵,似乎是沾黏在喉咙里?,堵得厉害。

  “好吃吗?”贺勘问,捏着汤匙又送来一颗。

  “嗯。”孟元元鼻音轻轻的一声,抓起茶盏往嘴里?送了一口水,这?才让喉咙顺畅些许。

  她嘴角挂着笑,吃下了他?送来的第二颗元宵。

  贺勘收回汤匙,落回汤碗中?:“我也尝尝看。”

  他?舀起一颗送进嘴里?,咀嚼两下,而后咽下。

  “我有东西给你。”贺勘将瓷碗往旁边一推,拿过一旁册子,往孟元元手边一送,“你回权州后可能?用得上。”

  孟元元捡起来,手指翻了几页:“你,你怎么会知道……”

  惊讶于上面,全是写的她回权州后有可能?遇到困难,以及所需要的对策。首先就是要回原属于她的家?宅,他?给她列了两种方法,其中?第一种便是离间。

  参考的例子,是他?在红河县对付秦升等人那次。从人性贪婪入手,先找到最平庸摇摆不定之人,一步步让他?们的联合产生?矛盾……

  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

  孟元元合上册子,抿唇不语。相对于贺勘对她的好,她感觉自己做得太少?。

  “似乎有水声,这?楼下有河吗?”她问。

  “有,”贺勘颔首,“这?楼的后面便是清河,有一道小门通到河边。”

  孟元元看去包厢的门,一双眼?睛柔柔弯起:“我想去看看。”

  “好,”贺勘站起身,从桌前离开,“我去让店家?把那门打开,你吃完下来找我。”

  孟元元点头?,然后看着他?离开了包厢。她听到下楼梯的脚步声,自己从座上起来,也离开了包厢。

  只是她并没有走那条通往后河的小门,而是去了街上。

  这?厢,贺勘等在河边,好一会儿也没见着孟元元下来,便转身想回去楼中?。

  才走几步,就见着狭窄的门道中?走来纤巧的身影,少?女一身碧色衣裳,款款而来,裙裾拖曳。

  她手中?托着一盏芙蕖河灯,摇曳的烛光映着一张娇美的脸。

  “元元。”贺勘唤了声,身形遂往旁边一让。

  孟元元对他?展颜一笑,而后轻巧走到河边,蹲下。

  河水潺潺,尤带寒凉,她双手将河灯轻推进水中?,而后闭上眼?睛,双手抱起在下颌处。

  “信女祈愿,期我家?相公此去京城一路顺遂,金榜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