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让师父受徒儿一拜!”
师父受下了我的一拜。他忽然蹲下身来,一手竟捧起我的下巴。
我看着师父半垂着的细长双目,心里狠狠窒了一番。师父一手擦了擦我的脸颊,我才惊觉脸上何时冰冰水水湿了一片,他道:“是不是弦儿跪了,为师受了弦儿一拜,弦儿心里才舒坦了。”
我直直看着师父脸,道:“不舒坦,一点都不舒坦。”无论我磕多少头拜多少回,我都休想与师父对我的恩情扯平。
以往我从不敢抬头看师父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说话,如今我忽然很迷茫不晓得师父究竟为我操心了多少。我从不知晓他眉间的沧桑和纠结。
我以为我那般只看到他的下巴之处,算是对师父最崇高的尊敬。
现在想来,我却是一丝一毫都不曾为师父分担过,而是师父每时每刻都在替我这个做徒弟的忧心。
如今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可以与师父对视。我忽然觉得看着师父,就算他眉间依旧云淡风轻或是淡淡一蹙,我都觉得十分真实十分踏实。
师父唇角一弯,挂着一抹浅浅的笑,道:“那怎么才算踏实。”
我伸着袖子擦了擦脸,道:“徒儿要认真谢过师父了才算。”
师父挑了挑眉,道:“弦儿想如何谢。”
我道:“徒儿一时还未想好,师父若想好了不妨告诉徒儿一声。”
师父的声音温润如暖玉,道:“好,到时莫怪为师欺负你。”
章五十
(一)
我万万想不到,我这前脚自鬼界一离开,泠染后脚竟跟着来了昆仑山,还揪着魑辰一道来了!我在师父书房内听到外面大吼大叫的嚷嚷声时,偷偷瞅了瞅师父那不动声色的脸,不住地抹冷汗……
泠染的胆子也忒大,这三界内还没有哪个仙家敢独自闯上师父的昆仑山,竟还在山上大声喧哗。她是史上第一人。
师父淡然道:“弦儿的好友来了便出去看看罢。”
我恭敬地作了一个揖,道:“是,师父。”
我料想师父本应是想说,弦儿你好姐妹来了还不快出去招呼着让她闭嘴!
无奈师父修养颇高,连说话神色亦十分含蓄。
我打开师父的书房门走出去,却见泠染揪着魑辰正稳稳当当地站在太阳底下,金色的日光自他俩头顶泼洒下来,将本就红艳艳妖冶冶的两人照得十分晃眼。
看着泠染与魑辰身后的众师兄,难得围作一团,似有似无地冲我投来狠辣辣的目光,我便忍不住垮下一张老脸来。师兄们定是被泠染给吵到了,于是对我很不满。
泠染看见我了,冲着我便一个劲儿地挤眉弄眼道:“弥浅,怎样,你师父有没有事?”
我干干笑了两声,道:“我师父他身体好精神亦好,一切都好。那个、泠染啊,你来这里干啥?”
泠染思忖了下,道:“我还未来过昆仑仙山,这不来看看么,想晓得弥浅住的是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她扭头看了看身后一大群神仙师兄,又道,“想不到这昆仑山真是仙家圣地,连养出来的神仙,啧啧,个个都这般出类拔萃。”
妖孽废渣师兄们顿时清喉咙的清喉咙,咳嗽的咳嗽,个个搔首弄姿好不骚包。只有沛衣师兄还算正常,晓得手里拽本天书装点门面做做样子。
我一时心头郁卒得很。
泠染顿了顿,拉过一边的魑辰又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是带我兄长过来赔罪的。弥浅,这次是他做得不对,向你们道歉。”
我看看魑辰,那厮高昂着头,像只骄傲的野山鸡。不过实在难得他居然愿意与泠染一道来赔罪。
以往魑辰常常是独来独往的,人鬼见了他皆得惧上三分。如今瞧他这模样,倒是惧了泠染三分。
想当初我与泠染被某个坑爹男神仙自天上踢下人间时,恰好就遇上了在人间为非作歹的魑辰。我那是第一次见魑辰,觉得他长得一副妖孽模样与泠染有几分相似但就性格劣枣了些,调戏人间女子好不熟稔。我印象深刻得很,彼时泠染一瞧见他小身子就抖得跟个筛子似的,说话也结巴。后来泠染几乎是聋拉着脑袋被魑辰拎回鬼界的。
时至今日我不禁感叹,风水轮流转嗳。不过泠染七万年不曾回来,连我都想将她呵着护着,更甭提他这个亲哥哥了。
但他诓了我差点让我害了师父,这不能说算了便算了的。
罢了罢了,记个仇在心里记便是了,拿到明面上来讲倒显得我没风度。遂我笑道:“泠染你莫跟我说这些,这次魑辰的确做得是不对,但我亦没那般小气。到时我师父若有个一分差池或是上头怪罪了下来,我将魑辰供出去便是。”
魑辰面皮抖了一抖,总算稍稍垂下那高昂的野山鸡头,沮丧道:“弥浅你也的确是没那般小气,你只是我见过最小气的而已。”
(二)
后来魑辰解释清楚了,他的的确确是想整我师父,定是嫉妒我师父为三界司战神君威风凛凛。但他也将泠染活过来的事上禀了老天君,说是忘川彼岸结集万年灵力将泠染的肉身和魂魄皆复了元。
老天君到底还是上了年纪了,没多做怀疑。再加上天庭有专为老天君捏雄风大力丸的跟前第一红人尧司吹吹耳边风,这事便过去了。老天君亦未再追究七万年前泠染的罪过。
只是想不到尧司竟愿意如此做,他晓得泠染是厌恶他的。
罢后泠染死拉硬拽扯着魑辰进去师父的书房,硬要魑辰给师父道个歉。
哪知魑辰进屋的第一句话便是:“神君的昆仑镜滋味可还享受?”那态度十足傲慢。
师父丝毫不恼,连眼也未抬,道:“鬼君想试一试?”
魑辰哼了一声,道:“本君客套话不多说,神君直接放弥浅回本君鬼界罢。”
这……这道的是哪门子歉?
我还未说话,泠染便一手拉过魑辰与师父道:“神君,兄长不知礼数多有得罪,神君海涵。神君大恩救过泠染,泠染感激不尽。”
师父道:“哪里。”
泠染又道:“这七万年劳神君照顾弥浅,泠染亦是感激不尽。日后弥浅在昆仑山上,怕是还要托神君照料了。”
我一惊,忙扯了扯泠染,她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让师父来照顾我,这是我这个做徒弟的大不敬!
我手将将一拉上泠染的衣袖,师父却忽而抬起眼来,安静地看着我。我手倏地一慌,松开了。
只听师父与泠染道:“一切皆是本君分内之事。”
泠染眯起一双凤目,道:“那便好。”
魑辰脸色白了白,面皮跟着皱了几分。他甩甩袖袍哼了一声便径自出去了。
泠染与师父说了一阵莫名其妙的话后,后脚随魑辰离去了。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