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自个都摸索了好一阵才理出个头来。里面的学问委实是深奥得很。
沛衣师兄挑挑眉,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指将我的小话本拈起来,颇有些嫌恶的意味。但他还是很有修养地将书翻开了。
结果不到片刻,沛衣师兄的脸就黑了。
他颤抖着手一把合上小话本拍在石桌上,怒瞪着我道:“小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疑惑地拿回小话本来跟着翻了一翻,确定就是我现在钻研了很久的那一本,莫不是沛衣师兄觉得太深奥了没看懂?遂我看着沛衣师兄,道:“师兄,虽说这学问是深晦了些,但起码也算图文并茂,难道这还看不懂?”
我指着一副画得算是细致的男女图凑上前去,让沛衣师兄看,又道:“你看,画得多清楚!”
哪知沛衣师兄脸一红,身体一颤,骂道:“荒唐!”
“师兄一时不懂也没关系,旁边还附有文字呢。”我拿起小话本,看着图边的一段文字便念了出来,“今日中秋。李公子与赵姑娘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双双花前月下把酒言欢。怎知薄酒醉人,不消片刻赵姑娘就已经双颊酡红。娇·喘吁吁之间,李公子打横抱起赵姑娘进了屋去。”
“良夜漫漫,春宵却苦短。李公子一层层褪去赵姑娘的衣裳,露出她那迷人的身子,顿时李公子如饥渴地豺狼一般,猴急地撕下自己的衣裳,覆上床上的人儿去……”
“这闺房之事,乃天地阴阳之调和,男女双修亦是需毫无间隙方能尝尽云雨滋味……”
我还没念完,沛衣师兄忽然惊吼了一声:“够了!”
我抬眼看去,见他脸色铁青。怎么才一小段就够了,我却是看了一整本方才有些顿悟的。
遂我由心地夸赞沛衣师兄道:“想不到师兄当真是悟性极高。”
沛衣师兄闻言用他那双锐利无比的清冷眸子狠狠剜了我一眼,凶神恶煞得很。他难得谦虚道:“怎及得上小师妹道行高深。”
师兄真是太谦虚了。我顿了顿眼巴巴看着沛衣师兄,道:“小师妹想拿这个与师兄换无字天书。”
“这无字天书肤浅得很,怕是及不上小师妹手里的东西。我看小师妹还是自个留着好好琢磨,日后必能成就一番作为。”
一席话沛衣师兄说得十分顺畅,随即就越过我往自己屋里去了。
师兄何曾如此没礼数过,唯独每次都喜欢摆脸色给我瞧。我也不跟他一般见识,遂在他身后应了声:“好说好说,无字天书什么的确实是肤浅得很。”
“砰”地一声,沛衣师兄的房门关上了。声音比平时响亮了许多。
章十八
(一)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条河,血色的河水聚着迷茫的雾气,静静流淌。偶尔水湍急了些,拍打在形状怪异的石头上,发出的声音像是令人发怵的呐喊和哀嚎。
彼岸,大片大片的血色朱华开得正艳。
我在花丛里欢畅奔跑,一直到了那尽头。
尽头,立着一个人,长发飘飘,身体却像雕塑一般动也不动。
我听他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地道:“你看这忘川河里的水,全是红尘痴念。过了这忘川河上了奈何桥,一个轮回也不过千百余年。我等了数不清多少个轮回,你究竟还要我等多久呢。”
说罢他缓缓转过身来。
一看到他的脸时,我就给吓醒了,猛地从榻上翻了起来。
身体隐隐作痛,原来我从榻上翻起来时一歪翻到地上去了。榻上一床薄被娇羞地盖在了我的头上。
我脚踝磕到了床沿,青了一块。
我呲牙咧嘴地爬起来,疼得我直抽气呔。我将被子撂脚下踩了两脚再扔上榻,方才解了气缓过来了些。但考虑到我睡觉要盖被子,我便又沉住气爬上榻将薄被上脚踩的尘给弹了去。
说来说去,还不是那个梦给整的。
梦里那人转过脸来,我是瞧得清清楚楚,不是师父是谁。这还是七万年来师父第一次入我的梦。
我私以为,徒弟第一次梦见师父应是十分和气的。师父坐在上方,听我这个徒弟坐在地上的蒲团上念念有词地讲述所领悟的道法。罢后,师父欣慰地看着我微微一笑,道:“弦儿不愧是师父的徒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师满意得很。”
如今总算是梦见师父了,可却不是我幻想的那样一副光景,更别说听他道一声“弦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师满意得很”了。
眼下我却是纠结得很。回想起梦里师父的那番话,我脑子一点都不好使,混混沌沌的,体会不出师父的深意。
但我总觉得,这样下去很不好。师父是我师父,我对师父的敬意天地可鉴,可我却做了这么个意味不分明的梦,十分戳心。
那梦境,表现不出我对师父的滔滔崇敬。
一时,我颇为忧伤。
(二)
虽然天色还早,我却无心再眠。遂我收拾收拾了满面愁容,踱出了屋去。
早起的神仙有饭吃。想必现在六师兄恰好将早膳给准备妥当。
说起来我们昆仑山师父与众师兄以及我这个小师妹的膳食一直是六师兄负责一手操办的。
六师兄为人实在,不如其他师兄们喜欢投机取巧,他只是少了根筋,有些死心眼。因为六师兄别的什么不学,偏偏在三四万年前喜欢上了钻研厨道。
当年六师兄的厨艺惨不忍睹,我记得我第一次品尝六师兄做的菜的时候就呕吐了,不光我一个呕吐了,其他师兄吐得比我更甚,当时他们还个个扼住脖子一副要自我了结的样子,看得我着实解气。
只有师父一个人皱了皱眉头,抿紧嘴唇,颇为淡定道:是有些难以下咽。当下六师兄就默默收拾桌子,一脸哀怨。
那时师父常对着六师兄叹气,但嘴上却说得好听。师父说,道有方方面面,各有所长,如六师兄这样的,以后出门也能有口饭吃养得活自己。
我私下里常唏嘘,就六师兄那悟性还指不定能不能养得活就先给自己毒死了。
索性还好的是,六师兄是个能承受住打击的人,自那以后他越加勤奋钻研,一发不可收拾。直到现在,他的厨艺虽谈不上天下绝伦,但也不再难以下咽。
我出了自个的卧房,一路闲逛着往吃饭的地方走去。
这大早上的,我们昆仑山的景色真是怡人。微风有些和煦,浸点儿凉,将山间的迷茫雾气吹拂得一荡一荡的,煞是养眼。
我心情亦跟着飘忽了起来,十分舒畅。
一路走过去,甚巧,我遇上了大师兄。
此刻大师兄正洒脱地坐在屋前的石台阶上,单手抵膝撑着下颚看着远方,神情有些悠远又迷茫。照妖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