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啪”的一声脆响, 一台崭新的手机狠狠摔在墙面上，瞬间四分五裂。

　　四下飞溅的手机碎片掉落在地毯上，还有一片弹到了楚青逸的脚面上。吓得楚青逸脸都白了。

　　站在办公室里的公关部员工, 还有剧组的幕后人员也都噤若寒蝉。

　　周岳泽胸膛急剧起伏，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才勉强咽下哽在喉咙眼儿的那一口恶气。

　　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叶明昭说的那些话, 周岳泽咬紧后槽牙，宛若尖刀一样的视线直勾勾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继续下滑的K线图, 一字一顿地说道：“楚、衡、逸！”

　　周岳泽眼底通红, 遍布红血丝。巨大的挫败感在这一瞬间席卷全身，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趁机做空周氏影视公司的幕后黑手竟然会是楚衡逸——那个被他视为棋子的废物。

　　“果然会咬人的狗都不叫！”周岳泽气急而笑。他目光犀利地看向楚青逸, 声音能冻出冰碴子来：“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楚青逸吓了一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愣愣地看着周岳泽。

　　周岳泽一看到楚青逸那张动不动就委委屈屈要哭不哭的衰样, 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本来以为自己精心挖掘的是块璞玉, 结果就是个喜欢自作聪明的蠢货。

　　如果眼前这个人在讲电话时能有叶明昭半分的谨慎小心, 周氏影视公司和《王子变形记》剧组也不会遭此无妄之灾。

　　周岳泽越想越糟心, 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他当初是不是眼瘸了, 才会觉得楚青逸跟叶明昭很像？

　　“你竟然也是新海大学金融系的学生, ”周岳泽哂笑一声，喃喃自语：“新海大学最近几年的生源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被周岳泽当面嘲讽, 楚青逸原本惨白的小脸儿瞬间涨得通红。

　　跟所有考上新海大学的学生一样，楚青逸一直都以自己的学历为荣。可他最珍惜, 最重视, 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如今却被周岳泽贬低的一文不值。楚青逸气的浑身直发抖，却又因为理亏, 不敢争辩半个字。

　　他难受极了，眼泪如珍珠一般扑簌簌地往下掉，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咬紧下嘴唇，细细地抽泣着。

　　办公室里的人全都看着楚青逸哭，这种感觉让楚青逸越发觉得丢脸。于是他哭的更凶了。

　　最后还是《王子变形记》的导演看不下去，硬着头皮打了个圆场：“你也别哭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哭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取得叶明逸先生的谅解。只要他肯站出来帮你说句话，这场风波就算是过去了。至于给公司和剧组造成的损失……只要我们运作的好，兴许还能给剧组带来一波热度。”

　　楚青逸没吭声。他之所以哭，并不是因为他的失言给周氏影视公司和《王子变形记》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而是因为他清楚感受到了周岳泽的变化。

　　明明在今天之前，周岳泽对他的态度还是很温柔很有耐心的。就因为一个录音，周岳泽就态度大变。楚青逸怅然若失，总觉得哪里不对。周岳泽不该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

　　至于楚衡逸……

　　楚青逸眨了眨眼睛，故意说道：“叶明昭刚刚不是在电话里说，做空周氏影视公司的幕后黑手就是楚衡逸吗？他做空周氏影视公司赚了那么多钱，又怎么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助周氏影视公司渡过难关？”

　　如果楚衡逸不知道楚家跟当年拐走他的人贩子的关系，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楚衡逸已经清楚当年的真相，又怎么会放着几千万不赚，帮他澄清？

　　听到楚青逸在这个时候还想推卸责任，周岳泽简直气笑了。他又想到了在电话里肆意嘲笑他的叶明昭。

　　本来以为散布周氏影视公司的负面消息，趁机做空周氏影视是叶明昭的手笔，所以周岳泽才会拨打那一通电话。周岳泽是想趁着叶明昭春风得意的时候，用言语激一下他，或许能抓住叶明昭操纵股市，非法沽空的把柄。

　　到时候周岳泽自然可以威胁叶明昭主动站出来摆平录音的事。甚至还可以卖一波惨，让世人以为这一场风波完全都是叶明昭想要做空周氏影视公司，故意放出来的虚假消息。

　　却没想到叶明昭不仅不接招，还透露出做空周氏影视的真正幕后黑手是楚衡逸。还直言楚衡逸之所以会做空周氏影视，都是因为周岳泽想捧当年拐卖他的人贩子家属当男主角。

　　这条录音就算真的发出去了，网上的人恐怕也只会说周氏影视公司是自作自受。没有人会同情一个率先把刀子插向盟友的人！

　　周岳泽卖不了惨，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进一步触怒叶家。他只能强行忍下这口气。

　　可即便忍了这口气，周岳泽心底清楚，他还是中了叶明昭的计。因为叶明昭之所以跟他透露做空周氏影视公司的幕后黑手是楚衡逸，其实就是想要挑拨他跟楚衡逸的关系。

　　“你跟楚衡逸相处十八年，你对他了解多少？”周岳泽反问楚青逸。

　　楚青逸瞬间一呆：“啊？”

　　“我是问你对楚衡逸了解多少？”周岳泽不耐烦地重复一遍：“把你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到了这个时候，周岳泽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小瞧了那个没受过几年教育的乡巴佬。

　　不论是叶明昭，还是楚衡逸，城府和手段都比他预料的更加难缠。

　　可越是如此，越激起了周岳泽的斗志。

　　斗不过叶明昭也就算了，毕竟叶明昭是连他父亲都忌惮的对象。可是一个初中毕业就辍学打工的乡巴佬……

　　周岳泽嗤笑一声，斯斯文文的脸上隐隐透露出几分狰狞。他拿起桌上的办公电话，直接打给周董事长：“父亲，周氏影视公司的股价被人刻意做空，我希望周氏集团能够站出来为周氏影视公司护盘。”

　　不是很想做空周氏影视公司吗？这一次，他要让楚衡逸那个乡巴佬死无葬身之地！

　　*

　　“……《王子变形记》男主角是人贩子家属的热度好像过去了啊！”

　　拍摄间隙，玉明泽捧着平板电脑逐条浏览娱乐八卦。看到#周氏集团力挺周氏影视，怒砸数亿资金为周氏影视护盘#的热搜榜一，玉明泽有些遗憾地“啧”了一声：“周氏影视公司的股价甚至突破了新高！”

　　叶明昭把剧本盖在脸上，懒洋洋说道：“很正常。剧组演员曝出负面新闻，只要不是违法犯罪，通常情况下都不会影响到剧组或者影视公司。要不然你们娱乐圈内也不会有黑红也是红这样的说法。周氏影视公司的股价之所以会暴跌，是因为有人在做空。”

　　这个时候，如果主力选择拉盘，很轻易就能把股价拉上来。要是再趁机公布两条利好消息，一直在观望的散户就会直接入场。

　　果不其然，周岳泽在稳住了周氏影视公司的股价以后，立刻宣布周氏影视公司即将投资三个亿拍摄西游大电影，届时将会邀请两岸三地众多影星联袂加盟！

　　消息一出，周氏影视公司的股价立刻攀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玉明泽看着直线上升的K线图啧啧称奇：“周岳泽还真是下了血本啦！”

　　说完，他又看向叶明昭，忧心忡忡地问道：“你之前不是说做空周氏影视公司的人是楚衡逸吗？他现在应该赔惨了吧？”

　　叶明昭闻言，伸手拽下盖在脸上遮挡阳光的剧本，冲着玉明泽微微一笑。

　　*

　　“衡逸哥哥，”叶氏集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内，楚青逸神色怯怯地看着坐在对面，正低头摆弄手机的楚衡逸，小声说道：“周总说了，只要你肯低头认错，他可以把他名下周氏影视公司的股份，以目前市场价格的50%借给你。如果你手头现金不够的话，还可以打欠条。周总说叶家跟周家是世交，就算你对不起他，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因为没有现金补货，就去坐牢的。”

　　“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是你做的不对。两家关系这么好，你竟然背叛周总，他希望你能针对此事给他一个说法，至少要摆一桌酒席端茶认错……”

　　“还有，”楚青逸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楚衡逸的脸色：“如果你想跟周总借股份补货的话，还得答应他，为前段时间上热搜的录音事件进行澄清。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在记者面前说你还记得楚家对你的养育之恩，所以不在意爸妈还有我跟二叔的关系就行了——”

　　一声极为戏谑的嗤笑声打断了楚青逸的喋喋不休。

　　“你笑什么？”楚青逸的脸突然红了，又是心虚又是恼怒地说道：“都是你自己没本事，学人家炒股做空，结果周氏影视公司的股价涨了，你自己却因为补不到货差点去坐牢。要不是周总同情你被叶明昭那个坏蛋利用，你以为周总会那么好心的借股份给你补货？”

　　“你不要不识好歹！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

　　楚衡逸双手抱胸，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坐在卡座对面，原本还很局促不安，却又因为他的笑声突然恼羞成怒的楚青逸。

　　“还真是让你说准了。”楚衡逸突然拿起手机，冲着听筒另一端说道：“周岳泽那个家伙还真的派人来跟我讲和了。”虽说他派来的说客显然不怎么样！

　　“看来你的挑拨离间之计要落空了。”

　　楚衡逸这么说着，突然点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公放小喇叭。

　　霎时间，楚青逸清清楚楚地听到电话另一边，叶明昭极具辨识度的清澈又温润的嗓音含笑说道：“怎么会。除非你和周岳泽亲如兄弟，坦诚以待，我的挑拨才会失去效果。你跟周岳泽的关系会有这么好吗？”

　　楚衡逸瞥了脸色阴晴不定的楚青逸一眼——这结果显而易见。

　　“这就是你在周岳泽面前出卖我的原因？”楚衡逸反问。

　　“我记得有人好像说过，只有背叛了给予信任的人，才叫出卖。”

　　“楚衡逸，你信过我吗？”

　　楚衡逸没有吭声，沉默几息之后，他默不作声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耳边嘟嘟的忙音，叶明昭收起电话。看着面前汗如爆浆的玉明泽，含笑安慰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他的目光平静如水，毫无涟漪地扫过玉明泽举在身前的平板电脑。看着屏幕上硕大惊悚的标题，叶明昭笑容缱绻，云淡风轻地道：“不就是有人找到了我的亲生父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