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爱与痛缠绵 蓝白色 2 万汉字|27 英文 字 28天前

第59章

  穆偏头一看,轻笑:"你果然还活着。"

  丹尼的身影如同夜色中吊在半空的鬼魅,面无表情,不言不语,沉默中,倏然拔枪相向。

  穆不躲不避,丝毫不惧怕,只淡淡说:“如果你杀了我,她会恨你的,一辈子。”

  “不要以为我不敢!”

  “你可以试试。”

  没有硝烟却暗潮汹涌的对峙,谁先落得下风?丹尼眼神阴狠,紧咬牙关,最终收枪,“你这个魔鬼!”

  此话出自丹尼·贝特尔兰·瓦莱之口,媲美最高礼赞,穆欣然受之:“谢谢夸奖。”

  “你赐给我的,总有一天我会十倍奉还!”

  穆对此不置可否,嘴角牵起弧度:“刚才的表演可好看?想不想要再欣赏一遍?”

  语毕穆已转身,听他在身后愤愤如爆发前的兽:“不准再碰她!”

  他一派清和谦态:“她本就是我的。而你,从未真正得到过她。”

  雏是被温柔的目光唤醒的。穆斜躺在旁,支着头注视她,她睁开了眼,他便靠近,亲吻了她的额头。

  搂过她的肩,她赤.裸的腿交叠在他腿间。

  他的手,抚摸她每一处敏感,满握住她软嫩的乳,仍不够,进而手探向下,拨开她的花瓣,寻找嵌藏其中的花芽,按住,震荡。

  雏被他揉捏、摆弄地气若游丝:“呜,我怎么……回到的这里?”

  穆的指尖沉入她的花心中,在湿滑的褶皱中抽弄,复又轻拢慢捻,挑逗着,有些心不在焉:“你去救谁?着了人家的道。”

  雏一声一声娇喘,死守牙关,没有回答。

  穆翻到她身上,掌心残忍呵护她生命的核心,整根手指没入她身体,尽情搅弄,听她体.液, 横流的声音。

  “伊藤良一是谁?”

  雏摇头,贝齿咬唇。

  “你越来越不乖。”

  雏看见他眼中闪过的厉色,压下心中惶恐,却压不住快.感中颤抖的欲望。穆像是要惩罚她,手指突然顶到深处,指节磨过她薄脆的点,残酷地振动。

  雏在他身下“啊”地一声惊呼,慌张按住他的手腕。

  却阻止不了他的动作。

  她动情地湿了他的掌心,穆抽出手指,粘腻的液体晶亮地沾在指间,穆的手指伸进她口中,卷着她的舌:“从前你从来不瞒我,任何事。”

  如此悲切,被不屑一顾,那个女人愿意?雏跪坐起:“伊藤良一他,救过我。求首领你救他。”

  穆冷眼相对,眼光翕动,突然将她扶起,取过她的衣物为她穿上,动作已和缓,抚摸她微长的发,目光却森然:“我带你去见他。”

  雏看着这个男人,不是不惊讶,快速穿衣停当,她随他而去。

  穆带她去的是那家酒吧,却已不见那些施毒手的壮汉,也没有了客人,黑头发黄皮肤的年轻孩子正在冲洗地上的血迹。

  血流成河。

  血的腥气混着酒香,飘散在这昏暗的空间。

  想来那些壮汉已是凶多吉少。

  这些亚裔的年轻孩子雏都不认得,但她早依稀从沙玛那里听闻,首领正培养另一批顶级门徒,想来这几个都是这类身份。

  早先首领手中握着的最得意的两个武器,一个是如今退步到需要人援救的她,另一个则是千赖。千赖此刻应该身处南美,沙玛此次南下便是去做千赖的助手。

  穆问到:“人呢?”

  孩子放下手头的活计,低眉顺眼的恭敬,说泰语:“地下室。”

  踏过一片血水,雏来到地下室。空气陡然清新许多,她一眼便瞧见吊在钢架上的伊藤良一。

  伊藤良一几近昏厥,周身都有施刑痕迹。

  穆在她身侧,她每一个表情他都不曾错过,顿一顿,命令下属:“放他下来。”

  转眼就有人替伊藤良一松了绳索,伊藤身体如柔软的蛇体,瘫软在地。

  “弄醒他。”

  首领一声令下,有人泼盐水,“哗啦”一声,水迹中的伊藤良一呻吟着,缓慢睁开眼。

  穆缓慢走近,一脚踢在伊藤肩上,令伊藤由侧身蜷缩变为仰躺。

  伊藤良一视线缓慢聚焦,看清了,猛地啐一口:“你们这些毒枭迟早下地狱!”

  穆不再多言,朝后微一扬手,就有人要替他整治伊藤,雏冲过去挡在伊藤身前,拦住来人:“别动他!”

  穆闻言,眉一顿,还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

  雏快步来到首领面前,紧攥穆的胳膊,“首领,我欠他一条命,我不能……”

  “所以?”

  “……”

  “所以,你为了他,违抗我。”

  穆异常平静而波澜不惊地说完一句话。雏仰头望着他,觉得这个男人此时近在眼前,却异常遥远。这个片刻前才与她温存过的男人……

  雏来不及细想,凭借本能要去夺一旁首领助手的枪,穆却比这个女人更快,她指尖触及枪柄的一瞬间被他捉住手腕。

  穆禁锢着这个女人的手腕,险些捏碎它,他将她拉至一旁,隐忍但野蛮的力道成为唯一主导,他动作灵敏,指动腕转,猛然抽出她腰间的皮带,缚住她一双手腕,另一端死死绑在钢架上。

  整个过程不出三秒,穆口吻阴森恐怖犹如鬼魅,示意下属:“继续。”

  瞬间,酷刑降临在伊藤良一残破不堪的身体上。

  他们是最训练有素的门徒,一拳的重量与落点拿捏的极其精准,只听嚯嚯拳声,不闻伊藤良一的痛呼。

  不出声,好,换成铁棍。

  血肉模糊,骨骼碎裂的声音接踵而至,雏不忍看,扭过脸去,被穆捏着下巴扳回。他温柔的亲吻这个女人的眉间:“你不为他求情,他还罪不至死。好好看着,记住,是你害了他。”

  这样逼着她,是要她疯了才甘心?

  她拼命地挣,咒骂着要他们住手,穆听她在他怀里歇斯底里,不发一言。

  伊藤良一的酷刑远没有结束,伊藤痛极反笑,早已视物不清的眸子盯着某一处,死死盯着,歇斯底里地叫:“我父母死在你们手里,多少刑警被害的家破人亡,我就不信你一辈子能逍遥法外!”

  “停下。”

  穆淡淡说。

  空间就在他这么一句话下恢复静止。没有人说话,穆穿过一片寂静,来到苟延残喘的伊藤跟前。

  穆接过铁棍,一下一下点着伊藤额角:“刚才死的那些美佬告诉我,你的这里有一颗子弹,你必须吸毒镇痛。你的灵魂已经被白粉脏了。”

  伊藤连呼吸都是一滞。突然间,就如濒死的兽一般哀鸣起来。穆终于满意,踩着伊藤良一的痛呼声回到原地。

  雏安静下来,看着他,一瞬不瞬看着。脑中如电影胶片般轮番回放的,是丹尼死去的那个夜晚,是那个为她挡下一颗子弹的伊藤良一……

  “我恨你……”

  穆脚步一顿。

  面前这个离他不足一尺的女人,低着头,垂落的发丝遮住脸。她低着头说:“我恨你。”

  ……

  恨他?是吗?很好。

  穆嘴角牵出狰狞的笑,“可我爱你。”

60 丹尼

  金三角,雏终于回到这里。

  离开,伤心;回来,心死。

  在穆德默许下,雏一日有两次机会探望伊藤良一。穆不知为何改变初衷,伊藤捡回一条命,但一直被软禁。

  伊藤发病时,需要大强度海洛因镇痛,清醒时,没有攻击性,那个时候,雏对他说话,他会聆听,极偶尔的回答。

  关押他的病房光线黯淡,如同囚牢。

  “那颗子弹,在哪里?”她问。

  伊藤指一指自己的左脑,动作迟缓。

  他和她一般大的年纪,他的脸苍白如纸,眼睛是幽暗的光,一如颓老的垂死者。

  “是不是逃亡的时候,你替我挡下的那一枪?”

  伊藤愣怔半秒,转了个身,靠近角落,背对她,不肯再回答。

  他不想再提及这个话题。

  “能不能治好?”

  他不回答。

  他往往就这样,安静的如同……已死去,但当他发病时,原本沉静如猫的男子,变得暴戾。

  痛苦的极致令伊藤声声嘶吼,声音引来看守,看守将海洛因针剂递给雏:“给他打一针。”

  伊藤缩在地上,蜷成一团,瑟瑟发抖,艰难的说:“不……”

  撕裂头颅的剧痛接踵而来,他被击垮,神经如同被撕扯。如同无数细密而锋利的爪,在他脑中搜刮。

  雏好不容易将用头撞墙的伊藤控住,已是气喘吁吁。

  伊藤唇齿苍白的回视。他觉得自己用最后一点理智读懂了她的目光——

  她怜悯他,如同,怜悯一条苟延残喘的狗……

  伊藤倏然抓住她的手,夺过她手中的针管,尖锐的针头抵在自己颈动脉。

  雏拼力与他争抢,“你干什么?”

  “杀了我……”

  “……”

  “杀了我……”

  他们的争执终于惹恼一旁冷观的看守,弄晕伊藤后,看守将雏请了出去。

  出乎预料,首领的随员就站在外间,雏望见,冲上去揪住他衣领:“带我去见首领!”

  “不行。”

  随员斩钉截铁的拒绝。首领拒绝见这个女人。可是面前这个美丽、悲戚的女人——随员有一刹那的动摇,最终稳住他自己,声音冷淡:“首领不在本营,他在越南,最早也要下周回来。”

  这是一个王国,属于他,没有通行证,无法放行,雏必须带伊藤出去,伊藤该呆在医院,接受手术,而不是被软禁于此。

  她欠伊藤一条命。

  穆回本营后加强了守卫,雏用两个小时之久才潜进首领的宅邸。

  已是夜深人静,宅邸也早已不是她印象中的样子。

  房屋经过修葺,栽种全新的植被——在他……结婚之时。

  而他的妻子,西黛……雏不去想,她必须保持清醒思维,晚一天偷到通行证,伊藤的命恐怕不保。

  雏知道首领习惯把通行证放在书房,翻找了个遍,却杳无结果。书房内不再有守卫,首领的私人领域从来不允许外人进入,房内寂静,如同死城。

  中庭中有一个吊脚楼是新建的,静静伫立于此,雏翻越进门,里边没人,她一眼望见角落的保险箱。

  雏有备而来,微量火药爆破,一声闷响,保险箱的顶部炸开,箱内的东西拿在手中,雏只看了一眼,彻底愣怔。

  经过过塑处理的照片,她的目光不受控的定格其上。照片中,是西黛,那个年轻跋扈的小姐,以及……沙玛!

  都是年轻洋溢的小脸,都是亲昵的姿态,就如一对在普通不过的——恋人……

  雏不知自己呆了多久,突然身后一声质问响起:“你是谁?!”

  雏手一抖,照片飘落在地,她回头。西黛就站在她面前。

  看着黛西隆起的腹部,雏的脑中有一根神经瞬间迸裂,这个照片中的年轻孩子,快要成为母亲了……

  西黛认出了她,没再多言,艰难地弯身捡起照片。

  “你……”雏声音一哑,“……和我弟弟……”

  她的目光久久定格在西黛的腹部,西黛明白她的视线,忽而一笑:“你以为,我会给那个魔鬼生孩子?!”

  “……”

  “你不知道么?他和我二伯联手,害死我阿爸,还要,害死我的沙玛!”

  “不,不可能……”雏摇头,太过震惊,眼神是直的,西黛一步步向前,雏一步步后退,终被逼到死角。

  西黛的二伯——那个叫氏铭的才是魔鬼!

  雏突然扼住她的喉咙,五指收紧,想要强自镇定,却已是咬牙切齿:“你再怎么挑拨我也不会信,首领不会和你二伯联手。”

  西黛瞬间窒息,却仍是笑,喉咙越是被扼紧,笑得越是放肆,她看着雏,眼中有死灰复燃的、仇恨的光:“蠢货,你以为你是谁,配我花时间骗你?你不过是他送给墨西哥佬的玩物,墨西哥人被他害死了,沙玛也要被他害死了,我真是好奇,他还留着你这种蠢货做什么……”

  “沙玛在南美,首领马上你要让他接手大生意……沙玛他在南美,他活得很……”

  雏声音越来越低,手颓然松开,半点力气不存。

  西黛被放开的瞬间拼命咳嗽,呼吸,汲取氧气。西黛手里紧捏着相片,视如珍宝,她将它们小心放进抽屉。

  雏失神的眼,看着这个年轻女人的一举一动,待西黛转回身来,雏确定自己在她的脸上,看到两道泪痕滑下:

  “沙玛离开前,给我的信。”

  雏下意识抢过信,野蛮地撕开封口。

  白纸上只有一句话:

  “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好好照顾孩子……”

  雏取出了现有的全部装备,小型的带在身上,其余放在吉普车上,将车子开到山路口后,她折回去,枪械藏在衣下,两手空空进入囚室。

  自然要被看守拦下:“你今天已经看过他两次。”

  雏低眸看一眼拦在自己身前的胳膊,深呼吸一秒……

  电光火石间,手往自己腰间一掠——

  他身一弓,转眼夺走她的枪——

  同一时间,雏眼锋一锐,假动作骗过他,脚步一转,她已来到他身后。雏双臂箍住他的脖颈,使劲一扳——

  “咔嚓”一声脆响,颈骨断裂,毙命。

  雏在他身上摸到钥匙,跨过他的尸体进囚室。

  伊藤此刻醒着,睁着眼,木然看着她。

  “现在杀了我,是救我的唯一方法。”

  出快不靠近,甩手就是一巴掌。

  看着他被掌掴得侧过脸去,雏声音极低恫吓:“不想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就跟我走……”

  说着,她丢了把枪到他面前。

  她给他打了一针,伊藤才勉强强撑起力气,与她一起逃出囚室。

  露天下有一队夜间巡逻队,雏一人进来时不会引起怀疑,现在身边多了个伊藤——

  “在这里等我。”

  雏只吩咐了一句,便一人潜出囚室。

  伊藤在黑暗中等待,因为无法计算时间,恐慌情绪在胸腔蔓延。

  不多时雏回来,弄来一身巡逻员的军装,塞到他手里——“换上。”

  军装上还有血迹,伊藤接过,迟疑了片刻才照做。

  伊藤混入巡逻队伍尾端,趁人不备藏进丛林,雏已在那里等候,见他到了,才从树上滑下。

  伊藤正四处张望,企图寻找她的身影,恰逢此时,她从树杈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他面前。

  雏知道小路,带着伊藤在丛林中快速穿行。

  再过半个山岭就是吉普车的停放位置,“到了山底,会有关卡,我们一起闯出去,之后你要死要活我都不管,我不再欠你。”

  他听到了,半天无话,跟着她,沉默地夺路狂奔,在雏以为他要一直静默下去时,听见他低声说,“谢谢。”

  吉普车在山道上疾驰,夜空晴朗,包藏一切黑暗罪恶。

  山路上的吉普车很快进入哨岗视线范围,哨岗内的兵已经备好长距离狙击枪等候。

  吉普车在成排狙击枪前开始减速,这时士兵看清了驾驶座上的雏,准备好要上前查看通行证。

  狙击枪前五米处,吉普车即将停下——

  吉普车内的雏轻声对藏在座椅下的伊藤说,“枪拿稳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雏猛然换挡,排挡杆推到底,重新踩紧油门,刹那间,吉普车迅猛地加速,在所有狙击手有所反应之前,野蛮地冲过哨岗。

  一名狙击手轧死在车轮下,其余险险躲过,执着枪就开始对着车尾一阵扫射。

  吉普车冲破阻碍后,车头已尽毁,车身后端枪林弹雨,后车玻璃“噗”一声,全部碎裂。

  气急败坏的士兵迅速肩扛迫击炮,要轰掉那辆越开越远的吉普,却在刚架好支撑时,被长官拦住,“首领下令不能伤她!”

  前挡风玻璃也已经荡然无存,伊藤从座椅下出来,坐回副驾驶座,用仅存的后照镜望向车后,“他们追来了,两辆,不,三辆。”

  吉普车损毁严重,眼看车速越来越慢,雏咬紧了牙:“你来开车。”

  依旧行驶着的吉普车里,雏与伊藤交换位置,雏一沾上副驾驶座,便探出头去,拔枪瞄准身后的车子。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在曾经的大学校园,在和此时此刻极其相似的逃亡夜晚——

  伊藤心领神会,一手掌握方向盘,另一手拿起枪,也探出车窗外,向后射击。

  但他们这次的运气远没有上次好,解决掉了前两辆,却在转眼间,被他们最后一辆追上。

  “嘭”一声,既是雏的子弹打在对方车身上的声音,也是身后的车狠撞在吉普车尾的声音。

  吉普车猛地一震,后头的车又补上一撞——

  在这一瞬间,伊藤的头炸裂般一痛——

  生死攸关时刻,他发病了……

  伊藤痛嘶着,再也握不稳方向盘,身后车第三次撞向吉普车尾,雏腹背受敌,扶住伊藤尖叫,“别让车失控!”

  为时已晚——

  吉普车头一歪,以恐怖的速度偏离主干道。

  眼看就要翻车,雏来不及多想,飞身扑向方向盘,猛地往反方向打方向盘——

  吉普车被她稳住,雏正要舒一口气,突然——

  “砰——!”

  身后的车五度撞击他们的吉普。

  吉普车撞在山底的石壁上——

  猛地一记惯性,雏整个身体飞出副驾驶座,撞向早已支离破碎的前挡风玻璃。

  天地偶静,汽油味随处散布,硝烟与尘土交织。

  在最前端冲锋陷阵的军车停了,另三辆也随之停下,车内的士兵拨号联络长官,简短的汇报,“拦下了。”

  长官吩咐,“把她带回来。”

  “是。”

  士兵挂断电话,正要开车门下车——

  开门的动作定格——

  只因他看见了,不知何时,他车的侧面,出现了另一辆车。

  那辆车是血腥的红色,并以极快地速度拦腰朝他冲来——

  一声巨响,驾驶座连同他的身体一道,被这辆突然袭来的车撞裂。

  鲜血飙在震裂了的车窗玻璃上。

  红色的车,司机下车,为后座的人打开车门。

  后座车门开启,下来一人。

  人高马大,眼神阴翳,嘴角有一道伤痕,他嘴角一弯,牵起一抹带着伤痕的笑。

  他走向那辆吉普车,跳上车前盖,将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抱出来。

  雏有些耳鸣,神智震荡不清,有血流进她的眼睛,她感觉到被人抱起。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

  “......丹,尼……?”

  她虽不可置信,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凝神细看。

  “是我……”有温柔的男声,在她耳边嗡响。

61 假象

  雏醒来时,是猛地一睁眼。

  不知身处何处,但是感觉得到周围有人。她想坐起来,周身泛痛。

  “你肋骨断了。”一旁,男人幽幽地说。

  原来不是幻觉——雏脑中闪过这句话,没有表情。

  脚步声靠近她,丹尼的脸罩在她上方,似笑非笑的,“我以为,见到我你会表现的更开心些。”

  “伊藤在哪?”

  丹尼眸光一顿,“我没有义务救他。”

  她一顿,咬牙拔掉输液针头,下床要走,自然被他拉住胳膊。

  依旧是她所熟悉,野蛮又温柔的力道。

  雏凝视前方,没回头,“劝你离开这里。既然活着,就好好活下去。”

  他终是笑不出来。

  将她攥得更紧,“不想知道是谁害的我?”

  “……”

  “不怕他用同样方法,害死你——弟弟?”

  雏猛地抬头瞪向他,“你知道些什么?”

  此时,换他不语。

  丹尼放开她胳膊,好整以暇,安坐回去。

  她现在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料定她会回来求他,起码,语调要柔和,偏偏她不合作,这女人冲过来,及其野蛮地攫住他衣领,几乎要拎起他。

  他太大意,对她太不设防,腰间的枪瞬间就被她夺了去。

  雏将枪头抵在他脸颊,冷声低喝:“说!”

  一时间,错愕,恨意,修怒,促狭……多种古怪而矛盾的光从他眼中掠过,丹尼笑声阴冷:“我救了你,你就这样报答我?”

  雏用枪口抵紧他,逼得他的脸不得不微侧:“我得就沙玛!”

  “……”

  丹尼深呼吸,终于强压下怒火,仰头望定她,望定这张他思念已久的脸,“我可以帮你救沙玛,不过,之后,你得跟我走,还有……”

  “……”

  丹尼眼锋一锐,“……我要他死。”

  她分明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不行!”

  这女人彻底激怒了丹尼——

  丹尼猛一跃起,如豹一般反扑,雏手指还扣在扳机上,险些擦枪走火,她无意伤他,手指下意识地慌忙撤出,丹尼趁势夺下枪,狠扣在身旁茶几上——

  他成功将雏反压在身下,目呲尽裂般,“他当初要我命,根本也没顾你的死活,你现在要我放他一条生路?!”

  “……”

  他的手已经掐住她纤细脖颈:“真想掐死你……”

  再一用力,仿佛都要折断她,可余光一低,见她染血衣衫,丹尼指间一轻,终是颓然松开。

  “你肋骨断了,单独行动,根本救不了人。先修养几天……”

  他话音未落她便要站起,丹尼回身按住她的肩,迫她坐回去。

  他语气已恢复冷淡:“你要去找你的首领?救你弟弟?听话,我就帮你。”

  晨曦微露,越南。

  完成东南亚近年来最大一宗军火买卖,是否值得开心?

  答案否定,穆想。

  他接到金三角本营的电话,“我们的兵遭到不明人士的突袭,雏被他们救走了。夫人也……不知所踪,估计是趁乱逃脱。”

  穆沉默听完,挂了电话,按电铃通知随员进来,并亲自向来自美国的军火商致歉——他必须先行归国。

  美国佬已接到属下电话,海洛因验收合格。此刻,笑着向穆道别。

  美金已打进穆的瑞士户头,大批军火即日起通过水路,经由越南运往金三角。穆此行目的达到。

  还在回程的途中,他联系上远在南美的沙玛。

  “西黛逃走了。”穆说。

  电话那头的沙玛,喉间似有近乎哀鸣的声音,但他忍住,静候这个男人下一步指令。

  “她可能会去找你。”穆语气冷淡。

  沙玛终是忍不住,“不行!我这里太危险,你得……”一顿,方意识到自己越距,“首领,请您,找到她,带回本营。”

  “如果你连一个女人都照顾不了,我怎么放心把整个金三角交给你?”

  他竟是近乎愉悦的语气,沙玛终究还是个孩子,再也控制不了胸腔流转的颓唐,“您说过只要我成功扳倒千赖,就放过西黛还有我的孩子,放我们一条生路……”

  千赖羽翼已丰,起了反心,穆不屑于处置叛徒,他只想看看,那个孩子有几分本事,值得他将一切,拱手相让……

  连日奔波,穆有些疲惫,昏昏欲睡之时,一眼竟梦见自己在豪赌。

  有些熟悉的场景,有个女人跟在他身后。

  为了她,他搏这一次,结果却是……

  “哗啦啦。”满盘皆输。

  那一瞬间穆强迫自己醒过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

  “首领,到了。”随员坐在飞机旁坐上提醒,也已替他打开舱门。

  穆难得现出一丝疲惫之色,皱了皱眉,恢复一脸波澜不惊。

  私人飞机在停机坪上,雨天,红壤泥泞,随员在旁静候,等着为首领打伞,只见首领正欲跨出舱门,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一眼随员,“通缉一个人。”

  “……”

  “丹尼?贝尔特兰?莱瓦。”

  金三角并非丹尼?贝尔特兰?莱瓦的地盘。

  被全城通缉中的人,此时正优哉游哉,吃水果。

  他坐在这一端,那一端的女人,绷着脸,看窗外,她复原的很快,如生机勃勃的植物。

  雨天,水滴在青石上的声音,她说:“我们什么时候走?”

  “再等等。”丹尼起身走近,“吃片水果。”

  水果滴着汁送到她嘴边,雏偏头不理,丹尼怒极反笑,“别挑战我的底线……”

  水果丢进自己嘴里,同一时间,倏然攫住雏的下颚,猛然凑过去吻她。

  唇齿纠缠中尽是他的气息,汁水流溢间,雏被他允着舌尖,不知为何,心里是涩的、苦的。

  丹尼没有料到这女人病中还那么大力气,他被推开竟是往后趔趄半步,刚稳住脚步,那一侧的脸颊就挨了她一巴掌。

  几日来积压的火气噌然窜起,燃烧他最后一点怜惜,他扑过去,表情似要撕碎她——

  下一秒,却陡然消隐了愤怒——

  只见泪水,滑落她脸颊。

  瞬间慌乱,丹尼以一种古怪而愣怔的姿势僵着。

  半晌回魂。他走过去,拥住她。

  “别哭……”

  两个字,击垮她,雏要推开他,牵扯到肋骨的伤,撕痛。

  “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出现?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

  丹尼终于笑开,“原来你,在乎我。”

  他要等她的回答,等她亲口承认,偏就此时,敲门声响起。

  丹尼去应门,雏甚至没能看清门外人,也听不清他们在低语什么。

  他回来后,面色已变,教人猜不透情绪:“走了。”

  丹尼带她去见的人,是伊藤。

  丹尼并没有告知他是如何解救出伊藤,而伊藤,现在的样子,也,不能称之为“人”了。

  伊藤缩在车内一角,畏光,畏声,雏站在车外,连靠近都不忍。

  她甚至不确定伊藤有没有认出自己,“……是我”

  伊藤看了她许久,眼瞳光芒一闪,“杀了我……”

  死,是他此刻唯一希冀。

  雏没能回答他,一只手自她斜刺里伸过来,拉上车门,阻断车内一切——雏顺着那只手望过去,看见丹尼。

  他对她说:“赶紧走,否则……”

  话音未落,丹尼便听见天空隐隐轰隆之声——

  没有否则了,已经“为时已晚”。

  轰隆之声降临他们头顶时,直升机落下的黑影,已将丹尼的属下全部笼罩。

  他们的周围,军车团团包围。

  丹尼的人统统拔枪戒备,直升机在空地上停稳,卷起的气流如同漩涡,在场所有人,无不胆颤。

  机上下来一人,走进雏。

  雏看着这个男人,看见他递出一只手,“过来。”

  柔和,温润,一如她曾经以为的那样。

  经历如此之多,才恍然发觉,柔和,温润……一切一切,均为,假象。

62、再见

  丹尼亦看着面前的穆。

  为了引他上钩,这恶魔竟然舍得放了伊藤良一,丹尼至今还有些不信:“你别忘了,这女人现在是在我手上……”

  穆对此置若罔闻,只顾看着她。穆不再说话,可目光触及之处,却如同被他的视线烧灼,雏几乎要退后半步——

  丹尼嗤笑半声,突然攥住雏的手,猛一扯,雏的背脊撞在丹尼胸口,同时,丹尼提枪,枪口直抵她的头。

  丹尼看着穆,微笑以对:“叫你的人都离开。”

  穆眼锋一锐。他也笑:“你确定,你下得了手?”

  他对丹尼说,目光却一瞬不瞬盯着雏。

  她是他培养多年的门徒,读得懂他的目光。他命令她反抗,他知道她的手表里有致命武器——

  雏没有动,两方人马都没有动,很静,因此,丹尼手中的枪,上膛的声音异常明晰,“我们合作那么多年,你应该很了解我,我得不到的,会毁掉。”

  穆终于将目光从雏身上移开——他已明白这个女人的选择。看着丹尼缓慢扣下扳机,面目微恸。

  丹尼的枪即将了结这个女人的性命,一瞬,只差一瞬,穆在此时忽的举起右手,示意己方的人收枪。

  “放他们走。”穆的声音毫无波澜,看着雏的目光亦是如此。

  穆一声令下,包围圈霍地退散开一条道,丹尼带着雏离开,雏自始自终低着头,可她分明感觉到了,所以,在与穆错身而过的刹那,她条件反射脚下一滞。

  却只停顿了这一秒,下一秒,雏仍旧是随着丹尼离开。

  飞车驶离,直到登上前来接应的直升机,她始终没有抬头。丹尼坐在她对面,手臂伸向她,托住她的下颚,轰隆的机舱内,他的声音与手臂一样坚硬:“如果你后悔,我可以放你走——丢你下飞机。”

  她死灰的眼,看定他的眸:“我得去救我弟弟。”

  坐在后头奄奄一息的伊藤,自鼻尖哼出一声笑。

  各怀鬼胎的三人,却互相牵连着性命,此场景似曾相识,雏不由忆起,一年之前那次逃亡亦是如此。

  而此时,伊藤的冷笑还未从嘴角撤下,丹尼霍得扭头扬手,手刀在伊藤后颈瞬间劈下,力道狠绝不可躲,转眼间伊藤沉眼昏厥,丹尼回眸,看定雏:“把你的手表给我。”

  雏将信将疑递出手表,他动作过快,雏未及反应,丹尼已将藏于表内的海洛因针剂取出,他正要将针剂扎入伊藤指尖,雏上前夺下:“你疯了?!”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开舱门,把这小子丢下去;要么,给他注射点,让他醒来能有点精神,不至于拖累我们。”

  雏一顿,咬着唇坐回去。

  直升机飞入夜晚的云层,轰隆声中,无一人心生睡意,飞抵曼谷后换乘客机,一路竟为遇到阻击,连丹尼都倍感意外。

  专机已在停机坪上准备就绪,夜幕之下的曼谷,璀璨星空漫天,嵌在直入云霄的漫天黑暗之中。

  在踏上飞机旋梯的第一级台阶时,丹尼突然停下脚步,落后了他几步的雏见他警敏地看了看四周,正要开口催促,他却在这时回过头来,模棱两可的笑隐在嘴边:“你猜他会不会就这样放我们走?”

  雏无法回答。她的首领,是她眼中的神,亦是她眼中赶尽杀绝的恶魔,过往的经验告诉她,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可理智告诉她,如今,她离机门只有几十级台阶的距离而已,很快,她就要离开他的地盘。

  对,离开,永远的离开。她的余生,会和弟弟、弟媳、以及弟弟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丹尼并未等候她回答,问完便大步走上台阶。

  丹尼率先进入舱门,雏正要紧随其后,正在这时,舱门突然关闭,舱门关闭的速度并不快,雏要闪身进入,却被身后人蓦地攥紧胳膊,同一时间,身后人的枪口抵在了雏的额角。

  眼看舱门在面前关闭,雏却丝毫不能动。

  从最后一丝门缝中,雏分明看见了有人从机舱内的藏身处窜出,而丹尼,正拔枪迎击。身后人用本地语言对她说:“首领让我请您回去。”

  那一刻,雏攥紧掌心的手表。

  几乎是瞬间,从旋梯下赶来一队荷枪实弹的人马。

  这些人都是首领所拥有的精良士兵,枪法精准,只听见漫天枪响,枪林弹雨中的雏分毫无伤,而她再回头看,丹尼的数十名属下,或中枪倒地、或因为闪避而坠梯受伤。

  枪响过后,万籁俱寂。

  那个远在金三角的男人一声令下,曼谷的停机坪5分钟内便被全面封锁,所有私人或公共航班全部停飞,如死的静寂之中,雏隐约听见与自己隔着厚重舱门的那端——子弹横飞的声音。

  雏被这人挟持着走下旋梯,不远处驶来一辆军用SUV,已在旋梯下等候,那人押解着她,要她上车。

  雏一脚已跨上车,却在这时,动作一顿。

  她瞬间扯出手表中的钢丝,猛地回身,扯着钢丝对着身后人绕颈缠住。

  那人眼中还未来得及闪过一丝惊愕,就已被勒得近乎窒息,雏顺手夺过那人的枪,“砰砰砰”连开三枪,击中了正试图挣开钢丝的人,这人身后赶来接应的令一人,以及车上的司机。

  脖上缠着钢丝的人致死也不肯相信,他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因而毙命时,也愕然地瞪着双眼。

  他忘了,这个女人才是唯一由首领亲自训练的门徒。

  5分钟,血战。

  加上她从死人手中缴来的两把枪,雏共有5把枪,3分钟内,用尽了5把枪的弹药,雏与士兵徒手搏斗,仗着敌方必须活捉她,雏的搏命明显占了上风。

  快意杀戮,直至双目通红似染了血。

  雏踏着自己开拓出的一条血路回到旋梯之上,身后突然扑过来一名精壮的士兵,雏整个人倒在旋梯上,返身就要出拳——

  就在这时,飞机上轰然一声巨响。

  那是炸药爆炸时特有的、摧毁一切的声音。

  应声炸裂开的,是厚重的舱门,以及机身上的所有窗口。

  舱门悬空飞开,压制住雏的士兵被砸中,在雏身上断了气。

  他的血,滴落在雏白净的脸颊上。

  雏艰难地推开尸体站起来,抹一把脸,便是满手的血,没有了舱门的机舱口内,硝烟渐渐弥漫而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踏着硝烟从跨出机舱——

  是丹尼,他亦是满手鲜血。

  丹尼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便是从这场混乱中醒过来的伊藤。

  待伊藤被丹尼搀扶着来到雏的面前,她才发现两个男人都已中枪。

  飞机已不成样子,丹尼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腹,对雏道:“先离开这里。”

  趁更多士兵赶到之前,狼狈的三人上了那辆军用SUV,冲开机场保安的重围,夺路而逃。

  将车弃置后,三人徒步多时,找到一处离医院很近的空置平房。

  雏是唯一一个没受伤的人,用火烧后的瑞士军刀剜出伊藤身体里的子弹。

  丹尼咬着毛巾,自己剜出子弹,出了一额的汗,可他竟还笑得出来:“他错在小看了我们。如果来的是100个,而不是20个,他一定可以如愿让我死在那里。”

  雏用从医院窃来的纱布为伊藤包扎,并没有理会他。

  丹尼用药棉捂着腹部暂时止血,再也不吭一声,雏转眼已处理好伊藤的伤,转而去帮丹尼。子弹嵌的并不深,她替他包扎。

  “我又一次为你差点丢了性命,你难道不该奖励我?”他一脸戏谑。

  “睡吧。”雏把剩余的纱布丢给他,转身走了。

  此时已为凌晨,黑暗密布的云层中,渐有一丝曙光穿透而出,雏是被翻动声吵醒的,下意识摸出枕头底下的枪,耳畔在这时响起丹尼的声音:“是我。”

  雏这才将枪放回、

  “你的手表呢?他毒瘾又犯了。”

  雏赶到另一边房间,丹尼为了防止伊藤良一自尽,扯碎了床单将伊藤缚在椅子上。

  伊藤整个人抖得厉害,忍得辛苦,满额的汗滴进眼中,这个曾经俊美的年轻人如今神色枯槁。

  雏手表里的针剂只剩不到半ml,她解开伊藤,并为他注射,伊藤却在这时忽然发出困兽般一声嘶吼,“你再给我注射毒品,不如让我死了。”

  丹尼在一旁冷观,终是忍受不住,蓦地拎起伊藤衣领,居高临下盯着他,“你想死?成全你!”丹尼语调阴狠,扯过零落在地的床单碎片,绕住伊藤的颈,手上用足了劲,瞬间缺氧的伊藤蹬着双脚,丹尼丝毫不松力,足有半分钟才蓦地放开。

  伊藤整个人倒在地上咳嗽,本能地贪婪地呼吸,丹尼见状,勾唇一笑,接过雏手上的针剂,从指尖注射,并附在伊藤耳边冷言:“既然不想死,就好好活着。”

  天空泛起鱼肚白时,他们动身离开,至新加坡转机,飞抵旧金山后,伊藤被送医,私人医院,位置隐秘。

  “如果我还能活着,总有一天可以活捉你。”这是伊藤被医护人员推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丹尼笑得毫不在意,嘴角的伤疤一如既往嚣张跋扈:“我等着……”

  雏与丹尼南下,继续往哥伦比亚赶。

  丹尼的人已查到沙玛的所在地,丹尼帮她解决了这些麻烦、送她与她弟弟离开之后,还有他自己的麻烦要解决。

  丹尼的担忧藏在心里,雏却把担忧及疑问全副问出了口:“沙玛身边有没有个孕妇跟着?”这么多天了,西黛早该到了沙玛身边……

  丹尼闻言眉心一凛,他的人只发现穆的心腹千赖也在哥伦比亚,并没有向他报告孕妇的存在。

  出于猎人的本能,丹尼不由得开始思考另一种可能性:莫不是那个穆又有了什么举措……

  转念又一想,那个穆,终于让他丹尼?贝尔特兰?莱瓦也尝到了惧怕的滋味,思及此,丹尼不由嗤笑半声,很快敛起笑,冷的目光直视挡风玻璃前方,加速。

  直升机突然加速的一瞬,带来的酥麻和振动,和性、死亡的快`感无比接近。小型直升机内只有他与雏,烈日下,挡风玻璃映着他轮廓分明的脸,他突然开口,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会不会恨我?”

  雏并不明白他的话,更无法回答,丹尼没说完的那句,其实是:我会夺回一切,然后杀了他,那时候,你,会不会恨我?

  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恨你什么?”

  不明所以的雏追问道,却忽的被丹尼绕过来的手臂托住颈子。他的手指缠在她半长的发里,他盯着她的眼睛凝视片刻,用尽全力狠狠吻住她。

  含着她的舌,吮咬,短促而狠绝的一个吻后,他继续沉默地望向前方。

  上一次机场遇袭,丹尼险些丧生,他的人马里明显混进了敌方,他这次抵达哥伦比亚后,前来接应的都是值得信赖的心腹,人数不多,但势力深入哥伦比亚各处,隐秘却坚不可摧。

  丹尼挑选了其中几个,要随雏一道去。她拒绝。

  “不,你别去,”雏摇头,“我不能亏欠你太多。”

  他盯着她的目光,是黑色。

  雏站在他一步之遥,可她分明觉得,他们之间,依旧有着那道无论如何也跨越不了的鸿沟。

  她改说柔柔的泰语,因为知道他听不懂,所以才说得出口:“你不是首领的对手,如果……我说如果,你不想要你的王国了,我用自己的一辈子偿还你,你愿不愿意?”

  她的穆,她的首领、她的神,那个男人最爱的是野心,是权势,如果她能成全他,如果他能放过她,也让她,放过她自己……

  雏的脑中有点乱,丹尼没听明白她的泰语,正要追问,雏已改用英语道:“有他们在就够了,你不需要去。”

  雏径自上了车,“再见。”

  或许是……再也不见。

  ******

  雏的车最终停在了近郊的一处独立建筑内,此处静谧的可怕,这份安静,与哥伦比亚夜间空气中的躁动因子丝毫不相称。

  真的是太安静了,包括雏在内的所有人都全副武装地下车,小心翼翼地趁着夜色闪进花园。

  踏进别墅内的一刹那,雏就看见了大理石地板上的血迹。

  血迹从不远处二楼的台阶上一路延伸到她此刻所在的房门处。

  放眼望去,房内留下了明显的火拼痕迹:千疮百孔的墙壁,倒塌的家具,随地洒落的弹头、以及——尸体。

  雏意识到自己来晚了一步。那一刻,她的神经狠狠一紧。

  整幢房里,唯一的活口躲在二楼的衣柜里——正是西黛。

  雏霍然拉开衣柜门时,西黛的双目顿时惊恐地瞪圆,雏没有时间安慰她,她比她更焦急:“沙玛呢?他在哪?”

  西黛只知道颤抖,火拼时恐怖的记忆令她直至此刻也无法成言,雏的整颗心都悬在了西黛嘴唇的一张一合上。

  终于,雏听清了她说的是什么。

  她说:“千赖杀了沙玛,不,不,是穆,是穆指使的,他杀了他,连……连尸体都要带走……”

  是穆,是穆指使的,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这个声音在雏脑中萦绕,扩散,雏绝望到站都站不稳,惊惶地退后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倒计时:四

63、终结章

  (三)

  死寂。

  听不见尸体上血液徐徐滴落的声音,听不见西黛绝望的哭泣,听不见穿堂的风。

  极突然地,就在这无声之中,西黛忽地蹿起,朝雏扑去。

  西黛手中,分明是把精短尖刀。

  而雏,立在原地,不躲不避,看着刀锋的寒光快速逼近自己。

  她慢慢闭上眼睛……

  然而,预期的刀尖刺入身体的痛楚却并未降临,一道黑影急速奔来,或许只3差半厘米,她悲戚的一生就能就此了结——那道黑影却更快,转瞬间架住西黛,劈手夺下尖刀,下一秒即往西黛的脖颈动脉上割去。

  雏看清来人,急忙低喊一声:“别杀她!”幸而,为时不晚。

  丹尼的刀锋已浅浅划破西黛的皮肤,闻声险险止住动作。

  手却仍因愤怒止不住地颤。

  西黛眼中蓄着的,除了泪,还有满满的恨:“没有你,沙玛就不会死,你欠他一条命。”

  雏仿佛已醒过神来,弯身扯下西黛裙边一角,团一团,塞住西黛的嘴:“不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会让你下去陪他。”

  下属带走西黛,徒留丹尼与她,夜风,吹拂死亡的气息,她如雕像,无生命力般,丹尼的手按在她肩上,安慰的话无从出口。

  她却忽的回眸看他,失笑:“她骗我。”

  不是疑问句,她断定一切都是假象。

  首领不会这么做,沙玛还活着……她那样固执,那样自欺欺人,丹尼忽然间生气,拽起她直往外走。

  穿过准备毁尸灭迹的下属,直将她拽上车,沉默地驶离。

  车子驶出近百米时,后头一阵轰然巨响——炸药引爆,随即窜起的火苗高耸入云,独立建筑与死去的人一道,消失在火光中。

  丹尼回到基地,手里攥着这个没了灵魂的女人,她口中只剩那一句:“帮我找到沙玛,他没死。帮我找到沙玛……”

  丹尼未置可否,只将她带到书房,推开书架,保险箱藏在其间。

  转转动密码锁,打开保险箱,从中取出一个公文袋递到这女人面前。她仿佛意识到公文袋中会是什么,拒绝伸手接过,那样明显的抗拒——抗拒她不愿接受的真相。

  丹尼一声低咒,猛地扯开公文袋,里头的文件、信件、录音、照片……顷刻间洒落一地。雏扫过照片一角,顿时惊惶地闭眼。

  丹尼目光一厉,蓦然扣住她后脑勺,雏被逼跌坐在地,丹尼随后蹲下`身,一张张捡起照片,送到她眼皮底下:“不想知道你阿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你送给我?”

  “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明知危险,还任由你踏入氏铭的势力范围?”

  “他不在乎的何止是你的贞`操?还有你的命!”

  “你不过是他的工具而已!”

  雏愣愣看着面前的证据,整个人仿佛石化,下一秒她又动了,确实猛地推开他,躲进角落,头埋在双臂间,濒死的兽般低叫。

  丹尼气急败坏地站起,充血的目光勾住这个濒临崩溃的女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砰地关上门。

  ***

  子夜。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缩在书房一角、许久未动的雏慢慢抬起头来。那张脸仿佛已不是昨日的她,她双眼充血,面无表情,手脚并用爬到一米开外,捡起地毯上的照片、文件,一一细看。

  最后才是那封信。

  阿妈曾经不识字,还是她一笔一笔地教会阿妈的。

  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雏面无表情的脸上滑落一行泪水。

  就在这时,书房门开启,神情冷冽的丹尼出现在门边,看见她的泪痕,眉心隐秘一皱,终究是没能克制住,上前捏起她下巴,揩去她的泪。

  “有没有找到沙玛?就算……尸体也好。”

  丹尼摇头,悄然把手放到背后。

  他手中拿着的照片上,有一截焦黑手臂,片刻前交给他这张照片的亲信称,在郊外找到的这具焦黑尸体,指上戴着与西黛同款的尾戒,极有可能是沙玛。

  他将照片藏好,身形一侧,领着她出去:“好好睡一觉。”

  她真的听话,进了卧房便径直钻进被子。丹尼站在内外间的连接处注视着她,担心她失眠,不料她竟渐渐安然入睡。

  他安坐回去,点燃雪茄,抽一口,借着雪茄的火星,点燃那张照片。看着照片燃烧,直至最后成为烟灰缸中的灰烬。

  之后回到内间,俯身,嗅嗅她均匀的鼻息,吻一吻她额头,安心离去。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这一片是他新建的势力范围,却有人能不令他察觉地来到此地,造成如此大规模的混乱,他需要时间部署,铲除这些不守规矩的敌人。

  很快亲信归来,带回确切消息:“千赖。”

  丹尼默默咀嚼这个名字,千赖……一个充满野心的年轻人,近日动作颇多,逐步脱离金三角本家的同时,频频侵门踏户,瓜分丹尼的军火与毒品市场。

  “索那罗亚和穆一向合作良好,沙玛这次和索那罗亚私下会晤,等于公开叫板千赖,这才惹来杀身之祸。”

  丹尼兀自点点头。

  “我们该怎么做?”

  带着伤痕的嘴角玩味地勾起:“坐山观虎斗。”

  解决完这些琐事时,正值黎明。

  日出。

  第一道曙光划破黑暗的时刻,丹尼回到卧房。

  床上却空无一人,丹尼心里骤然一紧。

  三步并两步推开所有附属房间门,依旧,空无一人。隐隐料到什么,丹尼眉心狠蹙,调头冲出卧室。

  三拐两拐来到书房。

  书架后,所有保险箱暴`露在外,箱门大开,其中的武器、针剂、北极星,甚至现金……统统不翼而飞。

  尾随而来的属下刚来到书房门外,就迎来丹尼的一声怒喝:“找到她!”

  (二)

  这个“她”——不需明说就知道是谁。

  而这个“她”此时,已乘坐上飞往曼谷的航班。

  雏离开前只去了一个地方,见了一个人——伊藤。

  伊藤虽仍十分虚弱,但起码情绪已经稳定,她潜进他的病房,无声无息,病床上的伊藤却好似突然被唤醒,慢慢扭头,看向她的目光,满含忧郁。

  她的脸,是再挽不起任何表情,回视伊藤,平静无澜的眸光,“你这条命是我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代替我,活下去……

  伊藤仿佛读懂她的目光,疲累的双目猛然圆瞪,最后一丝力气都用来伸手抓住她,他已虚弱地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直摇头,氧气罩面渐渐雾化,是他无声的挽留。

  他拼尽全力抓住她,可那力量太微不足道,雏轻易掰开他手指。伊藤唯一能做的,只是眼睁睁看着她将一样东西放进他手心。

  是颗钻石,昏暗中熠熠生辉,北极星般耀眼:“它够你花销一辈子了。”

  “……”

  雏俯身凑到他耳边,慢慢说出最后的话——farewell,永别……

  ****

  航行跨越晨昏线。

  雏看着机窗外,眼睁睁看着自己从白日的那一端再度回到黑夜。回顾自己的一生,终于领悟一个词,“宿命”。

  如果她幼年跨入那片雷区时就被炸死……

  雏摇摇头,拒绝去想如果。

  她要回到金三角,了断自己背负了一生的宿命。

  同一时刻,金三角本营,通勤员为首领接通大洋彼岸的电话。

  “千赖以为我在拉拢索那罗亚反他,索那罗亚现在死了,他的党羽不会放过千赖的。”

  “确保你不会被任何一方找到,毕竟索那罗亚死在你房子里。”

  “我的‘尸体’烧得面目全非,连西黛都认不出来,我也会尽快赶回金三角。”

  “做得好,”穆唇角微微一动,“接班人。”

  他挂上电话,扭头乜一眼窗外。

  随员敲门进入,身后跟着医生。首领却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首领,您不能这样耽误治疗……”

  “出去。”他语气依旧那样温和,但不怒自威。

  门合上的声音。

  穆继续看着窗外,金三角的雨季该结束了,明天或许会是个好天气。

  “该回来了。”

  该回来了,雏……

  只可惜,第二天、第三天……依旧是雨天。首领的宅邸里养的植物吃饱了水,疯一样成长,雨水从屋檐低落,滴落在石板上,雏坐在旅馆的窗边,耳边是雨滴声,她却无暇顾及,她双手都在忙着组装枪支。

  拆了又装,装了又拆,速度还可以。等这雨暂时停了,就是她该行动的时候。

  雨暂停,雏出发。

  位于高地的本营,几年来看守力度一直在加强,现代化设施也早已引入,只有高地的背面,那一片无人能及的雷区,是自然而古老的屏障,几十年不变。

  犹记得上一次穿越雷区,她还那样年幼。

  面前,铁丝钩成网,拦住前路。里面,是密林,是茂盛的植物。仿佛还是昨日,身形小巧的自己,割开铁丝网,钻入禁区。

  莽撞的她,少年的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她,温润如玉的他,那个饭厅,那碗香醇的米饭,那个书香沁心的书房……

  既然当年的记忆无法磨灭,那能否带它们到地狱?

  渐渐的,雏眼角湿润。

  泪水滑过眼角,悄无声息,滴落在这片生她、养她、也即将葬送她的土地。

  抬手抹一把,才发现那并非泪水。

  不过是树叶上滴下的雨,打湿她的脸。

  雨又开始下。

  此时,天边已擦黑,她躲在这一片泥泞中,看见远处高地上那间房亮起了灯。那是书房,她在那里学会写字,她有一个耐心但残忍的老师……

  心念一动间,她放弃了冒死闯入的念头,卸下背上的武器包,冒雨离开雷区禁地。

  片刻后,她只身一人,伫立在层层把守的哨岗外。

  关卡兵倏然而动,数十支枪口齐齐对准她。确定她并未携带武器后,方整齐划一地退开。

  山道上开下一辆吉普,首领的随员下车,为她拉开车门:“请。”

  雏笑笑:“不用搜身?”

  随员并未理会她的揶揄,待她上车,径直急驶上山。

  她的房间,丝毫未变,她的衣物、武器,在原处摆放。她被送来这里,佣人为她沐浴,换衣。她穿凉凉的泰丝,黑发,白衣,白的皮肤。

  首领在饭厅等她。

  佣人退下,饭厅就只剩他与她。他仔细为她布菜,并未抬头,只淡淡一句:“回来了?”

  (一)

  “回来了?”

  那样自然而然,仿佛她不过是执行任务归来。

  雏屈膝跪下。

  他终于放下筷子,依旧那样温润目光:“为了救伊藤,值得么?”

  “我愿意受罚。”

  “你能说出这话,是不是料定我不会罚你?”

  雏将头垂得更低。

  “抬起头来。”

  她迟疑了一下,缓缓抬头。

  “瘦了。”声音那样轻,近似呢喃,“起来,陪我吃饭。”

  雏依言起身,对面而坐。

  豆芽,去了内芯,透明的一根根,捆成束,由薄如纸的牛肉片卷着、包住,淋上浓酱。热乎乎的狮子头,粳米磨成的面,和精猪肉末儿,热油、高汤一遍一遍的淋,盛在木瓜碗里,配香菜……

  都是爱吃的菜,雏并未动筷。一切仿佛回到故事最初,连菜肴也与当时一样。

  “首领,我不会再走了。”

  穆笑一下,像是满意。

  ***

  入夜。

  雏很早就上床休息。

  醒来,她猛地睁开眼睛。

  短暂地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又为什么会在这儿。但很快,所有记忆回到脑中。看时间,竟已是第二天午后。

  她起身穿衣,一路来到首领宅邸,竟是一路畅通无阻。

  细细观察隐蔽处的摄像头,显示灯是熄着的。她在首领卧房外驻足片刻,放弃翻窗闯入的想法。

  她敲开了房门。

  门里的穆,仿佛料到她会来。她想了想,跨进房门,手臂抬起,搂住他颈项,衔去他的唇。唇,菲薄,微凉。

  他并未拒绝。

  跌撞到床上,泰丝清脆地碎裂。

  他翻身而上,在她身上亲吻,浅吮,手指,一根……两根……雏的腰被按住,在他不停的撩拨之下浑身颤抖。

  进而,身体契合,他抄起她的腿,她被迫全然展开,迎接他以上势下的侵略。

  雨滴的声音,配合着他进出的节奏,雏的双手紧紧扶着他的身体,几近缠绵。

  雏张开嘴,说不出话。

  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他却像听懂了她的心声,动作不禁变缓,直起身子,一手把她的头搬正,直视她的眼睛,不说话,不回答,眸光深如海,将她细密的包裹。

  雏在他的目光下,第一声呻`吟难耐溢出口,随后迸发,紧缩,以至最后的瘫软无力。

  他吻她的嘴,然后是下巴,锁骨,花心……直至脚踝。翻身而下,穿好衣服,在另一端躺下,不再触碰。

  雏始终睁着眼。身体里的热褪去,偏头看他。他渐渐陷入沉睡,更更确切说,是昏厥——她将从丹尼那儿得来的迷`幻针剂涂抹在自己身上,被他品尝,吞咽。

  她披上衣服坐起,手里是把小巧手枪——是他曾赠与她的礼物。

  扳机缓缓扣下,她的手在颤抖。

  终究是下不了手。

  雏颓然松手,手枪滑落在床铺上,欲哭无泪。无声,静谧,内心有满满的恨,要撕裂她。就在这时,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执起她的枪。

  雏余光瞥见,不可置信地抬眼,同时,手枪回到她手中,她的手也一道被握住。

  她握着枪,穆却握着她的手,极缓慢、但不容回绝地抬起她的手,直到枪口正抵上他的眉心:“下不了手?恩?”

  他在笑,他竟在笑。

  雏猛地抽手,挣扎中枪口偏离位置,混乱中不知谁扣下扳机——

  一声枪响。

  “砰——!!!”如果他想躲,如果他……

  可他一动不动,胸口裂开一朵艳红的花,血花。花越开越盛,直至浸满整片衣襟。穆的嘴角,慢慢慢慢牵起微笑,嘴唇微微张合——

  无声地说出最后一句……

  ****

  他是那样安静。

  年轻,纤尘不染,看不到一丝肮脏亦或粗鄙,如同她遥远的记忆里走出来的男子。

  英俊的,平静的,岁月与杀戮都不曾驻留的脸。只是,已经没有了气息。

  雏看着这张脸,看着这朵在纯白泰丝上盛开的花,魂魄飞离。直到被枪声惊动的人们破门而入。

  此情此景,所有人杵在门边,一时愣怔。

  他们的首领,他们的神,怎能死去?

  雏缓缓下床,赤脚走近,脚步不快,但也不犹豫,指尖勾着那把银色手枪。她眼前有些模糊,直至走得这样近,才发现面前这人——丹尼。

  冒雨赶来的,分明是两路人马,一路以丹尼为首,另一路,竟是……

  沙玛。

  雏不可置信地摇头,却又突然失笑,慢慢退后,如寒冬中飘零的叶,脚步那样不稳,笑着笑着,又像笑又像哭。

  像是突然明白过来,她神情木然地回头,凝视着床上那个人。

  光线打在他的面容上,如同一幅宁静祥和的风景画,没有一点世故与污浊。

  雏觉得自己终于读懂了他在最后一刻的嘴型:“我等你……”

  我,等你……

  雏缓慢举起手枪。

  “不——!”沙玛惶恐大叫。

  丹尼先沙玛一步,一个箭步冲上前。

  可还是迟了。

  他一生中只慢了这么一步。

  却是一生一世地迟了。

  雏的枪口正对太阳穴,看着面前这两个在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男子:“再见……”

  ***

  “砰——!!!”

  ***

  金三角。

  这一刻,缠绵近一个月的雨终于停了。

  天空放晴,彩虹渐渐显现。

  七色贯日,横跨天幕,初始时若隐若现,渐渐光芒万丈。

  多年之后,每当有人提起那一天,亦或问起金三角的独裁者到底是久病难医而亡,还是被人暗杀,长辈们往往讳莫如深,他们只会说:他们一生都没见过哪一天的彩虹有那天那样美好……

  **

  这个结局,其实早在去年就已构思好,但我总想等一段时间,觉得那样或许就能想到更皆大欢喜的结局,但……

  直至现在,我依然觉得这个结局最合适。对穆,对雏,对丹尼——不是最好,却是最合适的终结方式,无论生死与否,无论释然与否。

  另,感谢各位不离不弃的支持,新文《客官不可以~》欢乐恭候。

  (完)

☆、实体书HE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总归是下不了狠手,在实体书里还他们一个相对来说没那么残酷的结局……

  尾声

  丹尼每个月去一次墓地。

  一个月30天,29天时间令伤口愈合,记忆淡去,剩下的一天,来到这里,在墓碑前静静地坐一整天,听着心中那道伤口重新撕裂、血流不止的声音。

  长此以往,周而复始,不曾停歇。

  他甚至没有一张她的照片,一颦一笑隽刻在脑中,想要画出却不能,终令他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有时记忆会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一天,她举枪自尽那一刻,他打中了她的手臂,他从没那样庆幸过自己的枪法,那个伤不足以致命,她在被押走时,却那样愤恨、那样绝望地看着救了她一命的自己。

  她被处死的消息由她的弟弟传达给他,她的弟弟那样平静,平静到令人觉得哀伤。

  是啊,确实该平静,死才是她最好的归宿不是么?

  过后他便被释放。

  以得到她的骨灰为条件,丹尼贝特尔兰瓦莱,将终身与金三角的新任首领沙玛为盟。千赖与其背后的势力逐一瓦解,金三角如今已隐约有一家独大的趋势。

  他却已经萌生退意……

  这个女人间接死在他手里,他再没勇气手染鲜血。

  微风拂面,吹动树叶,丹尼在这飒飒声中微阖上眼,假装让一切都回到她对他微笑的某年,某天,某个瞬间。

  拂动的大树下,站着一个女人,看着远处那男人沉静地闭上眼,她转身,带着那淡淡的青草的气息离去。

  车子在墓园外等候。

  她拉开车门。

  后座上的人伸手牵她坐进去,温润如玉的男人,眼梢微微笑:“沙玛刚才来电,问你伤势恢复情况。”

  她看看自己的手。算是彻底复原了吧,只是再也不能拿枪,扭头,冲着他微笑:“都已经一年了,他还担心我复发?”

  “……”

  “倒是你,医生说你肺叶受的枪伤一直在反复。还能陪我继续旅行?”

  他沉默地牵牢她的手。

  “如果不是你之前为了除掉千赖,一直不让沙玛告诉我真相,令我和西黛一样误解……又如果我没打偏……”

  他终于打断她:“下一站我们去哪?”

  “迈阿密是我们美洲的最后一站,接下来去……欧洲?”

  “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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