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真相大白
律师事务所某办公室里,幽暗寂静。书柜旁的仿古摆钟发出轻微的滴答滴答声,陆薇衔着大拇指,斜目看看身旁的夜祸害,又再瞅瞅对面正襟危坐的丛容,实在有些受不了诡异气氛地咳嗽了声。
这一声咳嗽恰到好处地打破沉闷,夜离直视丛容,邪魅轻笑:“故意在电梯里装神弄鬼,吓程于都的是你吧?”
陆薇脑子转了圈,才想起程于都是程胖子的大名。丛容微撑起身子瞪眼,磨牙道:“活该!一看他就是个猥琐恶心的怪蜀黍,一进电梯那眼珠子就掉我身上恨不得从上到下舔一遍,不吓他吓谁?”
夜祸害咧嘴微笑:“电脑屏幕上忽然出现的诅咒也是你打的吧?”
丛容闻言捂嘴忽然娇媚笑出声:“那是他运气不好~刚好赶上那天本姑娘心情不佳,又看到他加班,好奇就悄悄跟去看看他咯。”
“嗯~~程胖子偷窥你,用眼神强奸你你惩罚惩罚他也没什么,”夜离理所当然地点头,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却是说不出的犀利低沉:“那陆薇呢?陆薇也偷窥你了?所以你要故意设下幻境恐吓她?”
薇薇听夜离声音又闷又沉,和平常大为不同,好奇地回头一看惊得霎时瞳孔放大——
夜祸害浑身散发着奇异的光束,那银光如熊熊烈火般滚动挥舞着,他的嘴角几乎裂到了耳边,露出森森的牙齿,眼睛……一双竖瞳几乎掉出来。一时间,陆薇见状连惊叫都忘记了,只傻傻地张大嘴巴盯着旁边的人,这哪里还有半点夜离平时自命风流的样子。
他声音幽怨如鬼魅,似乎根本就不是用嘴在说话,声音是从胸口发出的。他道:“之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理你,你倒越来越放肆了。现在竟然还敢回来,哈哈哈——”
陆薇被夜离的笑声刺得头皮发麻,正僵硬着手臂想抱住自己,眼前却赫然多出一只手来——一只涂着红指甲的纤纤玉手。一刹那,薇薇便顿悟,估计丛容慌不择路,想拿自己先下手吧?
身体下意识地闪躲前,薇薇眨了眨眼,可视线再回现场时,那只手却消失在了跟前。
啊咧?陆薇咂舌,刚才……自己眨眼花费的时间应该……不长吧?丛、丛容女妖呢?迟钝星人薇薇正纳闷,就听身后传来夜离吊儿郎当的声音:“哎呀呀,你倒蛮聪明,知道先擒住小薇薇来威胁我,可是我最恨谁威胁我了!唔,本来不想这么快出手的,欺负你简直太失我水准了。哎,高处不胜寒,为什么我就不能遇到个像样点点的对手呢?”
听见这声音,陆薇才赫然发现本来坐在自己旁边的夜离已经没了影,回头乍看,陆薇脑袋嗡的一声乍响,彻底炸开了。
办公室中间,夜离早恢复往日的祸国殃民的帅气模样,正甩发扭肩地无耻纠结“自己为神马天下无敌”,而他皮鞋底下……呃~~谁能告诉陆薇,夜妖孽脚下踩的肥硕巨大的一坨是什么?
薇薇揉了揉眼,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眼花后,托腮彻底陷入了沉思状态。虽然根据多次临床实验证明,妖魔世界较之薇薇所熟悉的真实世界更加坑爹凶恶,陆薇在知道元凶是季匀女朋友后,也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对真相有半分期望。但饶是如此,在看到眼前这一切时,陆薇的世界观还是彻彻底底的……再一次土崩瓦解了。
夜离脚下这位哺乳动物童鞋有着圆滚粗壮的身躯,不停乱踢乱踹的四肢小短腿,喷着热气的圆鼻孔、仅占脸部面积不到1%的小小小眼睛以及……牵一处而动全身的肥肉。
一时间,薇薇除了张大嘴已没有任何办法表达自己的惊讶。
夜祸害将试图挣扎着站起来的丛容又一脚踹下去,毫不犹豫地踩在别人大脸上,这才得瑟地回头对陆薇邀功道:“薇薇薇薇薇薇,我刚才那招英雄救美帅不帅?求表扬!”
陆薇搭眼实话实说:“对不起,没看清楚。”
“唔,那我把它放了重来一次好了,这次我放慢动作。”
“别,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她这是什么原型?怎么看起来这么像犀牛?”
“就是犀牛精啊。”夜离一句话完全破灭了陆薇最后一点希夷,薇薇双手捂脸,已无力呻吟了。大脑处于当机状态边缘,转来转去都只有两幅画面:一幅是妖娆多姿、出水芙蓉的丛容挽着季匀郎才女貌的和谐画面,一幅是夜离踩着满身肥肉的犀牛精的画面,哦NO~
薇薇忽然对之前因为看到季匀和丛容出双入对而小小难过的情绪感到可耻,不知道如果季匀知道一直挽着自己的是只水桶腰大饼脸的犀牛精会怎样——
念头一生,薇薇瞬间邪恶地被治愈了。
这边犀牛精丛容小姐还在拼命抗争,嘴里发出痛苦而愤怒的狂吼,四脚蹬得大地阵阵微动,可不论她怎么努力,就是掰不过轻松踩着自己身上的夜离。薇薇汗颜:“这么大的动静,外面——”
“放心,我们进来时我就布了结界,就算现在小秘书进办公室,也只会看见我们和丛小姐商洽工作的和谐画面,你说对不对啊,丛美女?”
丛容鼻子喷着阵阵热气:“你个混蛋,我不会放过你!你竟敢如此对我……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西兕国……”
话还没说完,夜离就皮笑肉不笑地打断:“唷唷,想不到妖界现在也流行‘我爸是李刚’这套了?对不起,小的没去过西兕国,只能委屈你啦~”话毕,夜祸害右手五指在空中随意晃动一圈,便有一个细细的金绳无中生出,缓缓落在丛容身上,绑了个结实。
夜离复坐回陆薇身边,翘着二郎腿道:“说吧,老实交代或许我心情一好就把你放了。”
这边丛容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依然是身材爆好、面容出众的丛美女,可薇薇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别扭起来。被金丝绑着的丛容显然还有些不甘心,咬牙切齿道:“若有朝一日……我不会放过你的!”
夜祸害打了个哈欠,一点点都没被恐吓到:“威胁来威胁去就那么一句,你到底想不想走?想走就快说,为什么连陆薇都要害,是不是…有什么人指使?”最后一句话,夜离的语气悠远而沉闷,听得薇薇心底咯噔一声响。
刚才他就说过,其实早发现了丛容的存在,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那么现在忽然上门,也绝对不会真是想要帮程总讨个公道,而是因为他怀疑从容背后……
薇薇下意识地看了眼夜离,心里默默祈祷:不要是那个人,也不会是他吧?从小到大他看起来都很正常,不会的——
陆薇正闭眼默念,就听身边传来一声叹息,丛容道:“是季匀。”
啪!
脑子里的那根弦崩断,陆薇骤然睁眼,不可思议地盯住丛容。丛容也颇为恼怒地瞪陆薇一眼,瞥头道:“最恨你这样的女人了,说外表没外表,说脑子没脑子,凭什么是你。”
薇薇茫然:“啊?”
丛容默了默,这才撅嘴娓娓道来:“我们集团公司和这家律师事务所有合作关系,所以我经常到这边来坐班。其实我早就注意到季匀了,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样,看见长得漂亮的就两眼放光,又能干又帅气……”说到这,丛容嘴角淡淡勾起一个弧度,似想起什么地又恨了陆薇一眼:
“可就是因为你!你这个没脑子的小白女!看我都快要把他追到手了,却莫名奇妙杀出你这个程咬金。那天我和他去吃饭,却刚好在商务楼下撞见你和另外一个男人卿卿我我,阿匀当时就说有事不约会了。哼,难道真以为我没看见吗?那时候我就想……一定要找个机会收拾收拾你,就像收拾你们老板那样。”
闻言,薇薇忽然想起自己被电梯困住之前,也曾遇到过季匀和丛容,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最终决定下手吓她的?那为什么季匀又会忽然出现在幻境里?薇薇话到了嘴边,下意识地又看了眼夜离的方向,最终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夜离在旁一直托腮凝听,陆薇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可到末梢,见薇薇依旧不言语,转了转眼珠,干脆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道:“哎呦,这么说来我家小薇薇还蛮抢手的嘛。”
陆薇拍掉夜离放在自己肩上的爪子,嗔道:“谁是你家的?滚!现在都清楚了,要怎么办?”
听了这话丛容也眨眨眼,挺胸理直气壮道:“本姑娘又没有谋财害命,最多也就是恶作剧吓吓他们,快放了我!”
夜离挑眉:“你说放我就放,多没面子。”
丛容听了这话气得跳脚:“混蛋!你说了只要我都交代就放了我!”
“唔,”夜离摸了摸耳朵摊手一副无赖的模样道:“丛小姐一定耳朵不太好,我是说:一、老实交代,二、我心情好就把你放了。可现在我心情不好,怎么办呢?”
“你!”知道被夜离耍了,犀牛精终于暴怒:“你凭什么抓我?就算我真犯错,也有这片区的土地神管制我,而不是你!你这个不知道哪来的无赖混蛋——”
夜离打了个响手,甩飞眼娇笑道:“原来丛小姐想见这片区的土地神啊,那敢情好,我这就带你去。”说罢,夜离当真拽着丛容就要往外走。薇薇想起之前夜离在圈圈面前也提及过土地神,忽然对传说中的妖魔世界的“片区警察”起了兴趣,于是八卦问:
“那个土地神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像我们这的派出所一样吗?唔,它长什么样?”
闻言夜离一脸诧异地盯住陆薇,道:“你们前天不还一起逛街吗?”
“啊?”
“这里的土地神就是乐菱啊。”
“啊!”
瞬间,陆薇静默不语。同情地看丛容一眼,在心底默默为她哀悼了三秒钟。
元凶伏法,真相大白。事情到这步,按理已彻底解决。可三天后,杂志社再次传出程胖子慌乱的叫声:“夜、夜先生,它又来了!它又来骚扰我了——”
陆薇:“………”
薇薇默默转头,用眼神无声控诉夜奸商:你是不是又故意放地缚灵吓程胖子,以此达到在这里骗吃骗喝的结果?
夜妖孽无辜眨眼:“薇薇你又误会人家,呜呜~你想啊,虽然我们抓到了母犀牛精,可是程胖子又不知道是我的功劳,所以——”
“所以你决定继续吓他?”
“才木有,我只是造了个幻境,准备今晚当着他的面,活擒了这妖怪,诛而灭之,让你BOSS也好彻底安心嘛。”
听了这话薇薇怔了怔,才忽然想起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彻底诛灭了妖怪岂不是你没利用价值了?”按照老程的抠门性格,没有剩余利用价值的员工肯定会被辞退,夜祸害竟然舍得?
夜离似乎明白薇薇的心思,点头解释道:“哎,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才上班一个月就发现坐班真的真的好痛苦,呜呜,所以只能忍痛放弃程胖子给我买的社保公积金啦。”
薇薇:“………”每天迟到早退的混蛋有什么资格坐班真的好痛苦!!
于是,一个星期后,夜离在毫无征兆地状况下突然辞职离开,让小欣子和宋姐等人着实痛心了一把。而据可靠消息称,夜离带走的辞退金金额大概够一个普通员工买二十年个人社保了。陆薇对此评价曰:果然不愧为奸商。想必那场英勇杀怪的戏演得很好很逼真吧。╮(╯_╰)╭
黑发事件在程胖子忍痛割肉的状况下终于圆满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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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因为有些亲们不会继续跟网络版了,这里放一下主要出场几位的角色设定:
陆薇——女,25岁,普通小白领。怕死星人,迟钝星人。性格比较呆,很没存在感,特别怕死,最大的嗜好是做饭,可惜是黑暗料理界女王。因为受家里人的影响,坚信世上无鬼神,直到情人节收到了一个诡异的包裹……
南弦——男,?岁,外表看来20岁出头,自称是陆薇的仆人,要保护她。性格忠犬,有轻微自闭症,少言,认真,嗜睡。只听从主人一个人的吩咐。真实身份是个谜。萌点:毛绒控,爱睡。
夜离——男,?岁,外表看23-24岁。一会儿是宠物店老板,一会儿是快递公司职员,身份飘忽不定,喜欢尝试人类各种职业,自称体验生活。头脑聪颖,却性格恶劣,喜欢恶作剧,搞怪,奸诈,喜欢装纯良,谎话与真话连在一块不知真假。萌点:吃货(再难吃的东西都可以往嘴里塞),喜欢恶搞和cosplay。
季匀——男,27岁,三个男主中看似最正常的一只,律师。陆薇从小喜欢心仪的对象。性格比较冷,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心思缜密,不相信神鬼之说。兴趣是看电视、组装家具。萌点:力大无穷,家具之类的装修物品全部都会,居家好男人。
田欣——女,29岁,普通小白领。薇薇的同事兼闺蜜,死宅星人,淘宝星人,萌二元次星人。虽然年龄超~~大,但是外表看起来比陆薇还小,性子单纯可爱,梦想是嫁一个超级超级大大大帅哥!
乐菱——女,?岁,外表看起来二十岁出头,小狐狸精,夜离的仆人,打扮可爱时尚,凡间的身份是宠物店职员。这一千年来照顾南弦的人,会治愈系法术。
丛容——女,25岁,白领丽人,美丽大方,和季匀属客户关系。可真实身份却是只千年母犀牛。最讨厌运动,喜欢大吃特吃,千年都将减肥挂在嘴边,却从没实现过的家伙。似乎家里有些背景,自称来自西兕国。嗜好是幻化成美丽女人的样子勾引男人。
襄影——女,外表17-18岁,当红明星,可爱动人的小萝莉,但真实身份却让人大跌眼镜……性子超慢,不喜欢的话可以左耳进右耳出。
圈圈——母,外表是小仓鼠形态。喑喑小怪,最擅长的是逃跑和隐身,本文中唯一一个比陆薇还胆小的家伙。最大的特长和爱好是吃!吃量惊人,与娇小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喜欢卖萌和耍宝,最大的愿望是寻找到主人(其实N年前就被抛弃了,默)。
VIP章节31外篇·守梦人
【一】
宁晨在做梦,一个很长很静的梦。
梦里,那个男人站在她身边,朦朦胧胧依旧看不清脸,但宁晨觉得,他似乎比上次见面时高了些,身体也更健壮了些。此时此刻,他铁铜般强壮的臂膀就正环着自己,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讨厌,甚至安心了许多。
这……是在哪里?宁晨微微睁眼,试图环视周围的环境,却听他弯身对着自己耳边嘘了下,语气紧张且神秘,“不要回头!”
他的声音很轻,可还是惊得宁晨一震,抖了抖身体瞪大眼睛,她似乎回过神来,只觉周围白茫茫一片,她和他在微微的颠簸中行进,一点、一点……她听话地不敢回头,却感觉到被他环着的后背在发凉,那凉意渗入肌肤,内脏,让她忍不住蜷起身子。
随着前行,白雾渐渐消散些,宁晨这才看清,她们似乎在一辆老式的公交车上,男人一手拉着扶手一手护着她,他在她耳边还在轻轻低语:“别怕,很快就到了……”
宁晨感觉到有汗从自己额头滴下来,但是她不敢用手去擦,唯恐一伸手就触到恐怖的东西。她极尽所能地注视前方,视觉所能见的地方白雾消散,原来公交车正行驶在一段荒芜的泥巴路上,路的两边是荒芜的村庄,乌鸦时不时飞过,发出刺耳的叫声,嘎嘎——
可村庄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车上,也静悄悄的,似乎只有她和他。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流过,道路越来越荒凉,宁晨不禁毛骨悚然起来,因为,路两旁的房屋庄稼逐渐消失,车居然驶进了一片墓地!与此同时,刚刚还悄然无声的车上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
嘎吱,嘎吱……
像是汽车要散架,铁片发出的声音,伴随的,还有奇怪的笑声,轻轻地,好像在宁晨耳边呼气般:“呵,呵!”
宁晨害怕地闭上眼睛,难受地呼气声不断地在耳边响起,男人拥紧她,大声地提醒,“不要回头!不要看!”可是那声音实在太磨人了,它们离自己越来越近,呼气越来越重,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预示着下一秒汽车就要撞进墓地,宁晨难挨地左右摇晃头脑,终于忍不住猛地一回头,睁大了眼睛——
“啊!!!”宁晨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冷汗淋淋,犹如在梦中一般。洗手间的丈夫林景然听见声响也赶紧回到卧室,拥住新婚不久的娇妻问:“怎么了?”
宁晨抹了把头上的汗,摇头:“没事,做了个噩梦。”
林景然安抚地拍拍她的头,“是不是丑媳妇要见婆婆太紧张了?”
宁晨闻言捶了下丈夫,娇嗔道:“你才丑!”
“快别想了,起来洗漱吧,不然赶不上车了。”
“嗯。”林景然说完便重回洗手间继续洗漱,宁晨却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手心微微发呆,想到梦里那张朦胧的脸,忍不住喃喃一句:“好久不见……”
【二】
宁晨和林景然赶到汽车站时,去落香村的汽车已经快要出发了。
林景然老家在落香村,但他从小就跟着爸妈在城里长大,更是在这座城市与宁晨相识相恋,牵手双双步入婚姻的殿堂,所以对于这个老家其实印象并不太深。但自十年前,他父亲失踪后,林景然的母亲也就心灰意冷地回了老家落叶归根,从此再没回过城里。是以这次林景然和宁晨注册结婚,怎么说也得带新媳妇回去见见婆婆,让年迈的母亲喝上一杯新媳妇茶。
宁晨本来对这次回去见婆婆也是极为重视的,却因为早上的那个梦弄得筋疲力尽,小两口急急忙忙赶到车站时,终究有些晚了。因为是提前售票,一车人只剩下宁晨夫妇还没上车,司机眼见他们两人急急忙忙赶过来检票,猜到是最后两位乘客,半带抱怨地嚷嚷:“快点快点,就等你们了!”
林景然一边道歉一边在前边检票,宁晨则顺着那声音看去,霎时一惊。那上了些年代的小中巴车不正是早上梦里见到的那一辆吗?瞬间,梦里那么恐怖的情景和骇人都声音都冲进了宁晨的脑袋里。
嘎吱、嘎吱……宁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步,眼睛则死死盯住小中巴,似乎下一秒这车就真会垮掉一般。这边林景然也发现了妻子的异常,回头问:“怎么了?”
宁晨稳了稳情绪,颤着手指着那辆中巴车,“为什么会是这种车?”她一直以为去景然老家的车是那种旅游的豪华大巴,可为什么…偏偏和梦里的一样?
林景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落香村是小地方,比较偏僻,路也是泥巴路不好开,又窄又颠,只有这种小车能进去,你就忍忍,乖~~”
“泥巴路……”宁晨听老公这么一说,想起梦里那开往墓地的颠簸小径越发紧张,浑身都开始打颤。
司机开始不耐烦了,“喂喂,怎么回事啊,到底走不走?”
林景然见宁晨苍白的脸色也紧张问,“晨晨你是不是不舒服?哪疼~”
宁晨自知这种时候跟林景然解释不清楚,干脆捂着肚子假装难受道,“我肚子疼得喘不过气,老公,我不想坐这车!”
【三】
最后,小两口在汽车站附近以五百元的价格包了个车回落香村。
虽然一再祈祷是自己多心了,但途中风景还是与宁晨梦境中一模一样。这天天气很好,可在阳光照耀下的村庄仍然显得诡异非常,望着窗外飞驰的风景,宁晨只觉背脊一点点泛冷。
一路上,庄稼地里、瓦房屋前居然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包车司机老刘解释说今天太阳太晒,这又是午睡的时间,所以才看不到人。宁晨听着解释默了默没出声,她总觉得这趟落香村之旅闷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路行至王家庄时,前面的人却忽然多起来。宁晨见前面一群人围着什么,唧唧咋咋地讨论个不停,甚至把道路都挡完了。老刘自告奋勇下去看看,回来后忍不住啧啧摇头:“还好你们小两口没坐前面的旅游车啊,小姑娘你这肚子痛得太及时了!”
宁晨虽然已猜到出了什么事,还是颤着唇问:“前面怎么了?”
老刘道:“那车翻啦,连车子都散架了,哎…车上的人都被压在了铁架下面,不中用了……”老刘话没说完,就撇嘴摇了摇头。宁晨和林景然对视一眼,低头没有说话。
因为这通意外事故,小两口一直到傍晚才到达落香村。林景然说母亲有早睡的习惯,这时候肯定躺下休息了不好打扰,商量着去舅舅新建的小洋房挤一晚上。
宁晨虽然点头同意,但心里还是有些打鼓,虽都说乡下人睡得早,但他们到达村庄时才六点过,怎么婆婆这么早就躺下了?而且景然常年住在城里,儿子带着新媳妇回来探亲,婆婆不是应该很高兴吗?怎么也不等等就睡了?
虽然有一肚子疑问,但宁晨也不好开口发问。随着老公去了舅舅的小洋房,又是访亲又是吃饭喝酒,忙忙碌碌到九点才回到舅舅替他们准备的客房睡觉,倒也没时间多想。
睡前,林景然主动提及白天的事情,听他在那边开玩笑地说笑,宁晨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一些事情告诉自己的新婚丈夫。咬了咬下唇,宁晨道:“老公,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什么事?”
宁晨微眯眼,靠在老公身上幽幽道,“我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当时医生都说没救了,我在抢救室连心跳都停了,我妈哭得死去活来,结果…后来又醒过来了。”
身为医生的林景然听了没有大惊小怪,点头道:“你那是假死。”
宁晨埋下头,捏着被子手心全是汗,“可后来就发生了些很奇怪的事情……我病好后总是能梦见一个男孩子,我第一次在梦里见他时,他大概和我差不多大,也就五六岁……过了些年,我再梦见他,他居然就和我一样慢慢长大了。”
宁晨盯着老公的眼睛,说得有点紧张,“可是我一直都看不清楚他的脸,这么多年都看不清楚……”
林景然闻言扑哧笑出声,拍了拍老婆的脑袋道:“别胡思乱想,心理学显示,有些独生子女小时候太孤单就会在梦里梦见小孩子陪伴自己玩耍嬉戏。估计晨晨你那场大病后觉得很寂寞,所以才会将这种情绪折射进梦里,梦见另一个自己陪自己玩。”
“可是——”
宁晨还想说什么,林景然已经打了个哈欠道,“明天还要去见我妈,快睡吧。”
“………”宁晨望着已经躺下的老公,扇了扇嘴唇终究没再说出半个字来,她没有告诉景然,每次梦见这男孩子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比如今早的车祸。但好像每次,又是他提醒了自己,救了自己。
想到这宁晨心里怪怪的,拉好被子也躺下来,不禁在心底对自己说了句:希望今晚别再梦见你。
【四】
午夜,宁晨又开始做梦。
这次,她似乎在一座陈旧的阁楼里,房间静谧而诡异。屋里一丝风都没有,但长长的窗帘却被吹得老高,可奇怪的是,它们刮起来又落下后,敲打在窗口的墙壁上却一丝声音都没有。
宁晨好奇,慢慢走近窗帘去看,发现它竟是大红色的。除了窗帘,周围的摇椅、木门、窗棂都是鲜艳夺目的大红色。红色,如此热情而喜庆的颜色,在这间老式的阁楼里却显得压抑无比。
宁晨注意到,摇椅上没有人,但它却不由自主地轻微摆动的,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此情此景,宁晨居然没有一丝害怕,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做梦。而且,是一个很安静,没有一丁点声响的梦,就好像陈旧的老式电影,声带坏掉了,它就这么安静地播放着。
就在宁晨伸手想摸摸摇椅时,身后却忽然传来叮地一声脆响,惊得宁晨的手又收了回去。她回头去看,只见蜿蜒而上的木楼下摆放着老式的大摆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对,它不像其他东西,是有声音的。
宁晨蹙眉,一步步朝摆钟走去,眨眼间就见那人站在木楼楼梯口。与以前相同的,宁晨依旧看不清他的脸。见男孩子再次出现于梦中,宁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生气,她听自己问:
“你到底是谁?”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声音回响在阁楼里,“是谁,是谁……”
他歪了歪头,似乎也在思索答案,然后转身往楼上跑去。
“别走!”宁晨看他消失在楼梯口,亟亟追上去,一转弯才发现自己上到了一个类似俯瞰的小平台,从平台上望去刚好是她刚才站的地方,此时摇椅依旧缓慢地摆动着,窗帘却不再被吹起。
脚下的木梯咯吱咯吱作响,而不到十平方的小平台之上左右又各有两个楼梯。宁晨抬头,就见男孩正站在右边的木梯上,朝自己咯咯地笑。这还是第一次她听到他的笑声,鉴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笑声,清脆而响亮。她忽然觉得这笑声很熟悉,大脑思考之前人已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向走去。
他屹立不动,似乎在注视着自己,慢慢地、慢慢地,在宁晨到达他面前之时,轻轻地举起了手,对着宁晨比了个“嘘”的动作。
“汪汪汪~”忽然的狗吠声窜进耳里,宁晨睁眼,彻底醒了。她下意识往身旁一摸,被窝是冷的,景然早下了床。
【五】
宁晨随手批披了件外套下床,一个人悄悄转到外面就见偏厅还亮着灯。她大胆地凑上去,把门隙开个缝,就见林景然和他舅舅陈铭点着橘黄色的小灯在交头接耳,似乎商量着什么。
“不行不行,你妈还是老样子。”
“舅舅,你们这是迷信……”
“不成,村长交代要是再出事就要烧了宅子!”
宁晨听见“烧”字忍不住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叫出声,但脚还是紧张地撞到了木门,嘭地一声响使得林景然和陈铭双双回过头来。
陈铭喝道:“谁,出来!”
林景然亦瞪大眼睛,就见门缓缓打开,自己的妻子出现在门口。
事已至此,林景然不得不告诉宁晨真相,原来小两口到落香村却不立马回母亲家不是因为她早睡,而是她有病。早在刚认识林景然时,宁晨就听他说过,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失踪,母亲为此郁郁寡欢,最后干脆回了老家度日。
可原来,不是这样的——
林景然握住妻子的手,尽量使她冷静,“我爸不是失踪,是和别的女人私奔了……那会儿他和我妈一起在城里打工,却爱上了别的人,他想要离婚我妈却死活不同意,结果……这事对我妈的打击很大,最开始她也只是神神叨叨,后来家里人想着让她回老家休息段时间,谁知道……病却越来越严重了。”
“她怎么了?疯了?”宁晨问。
陈铭叹气,“要真是疯了还好,姐回来后虽然还是不太高兴,但至少是个正常人,直到、直到那晚——”那晚,估计老一辈的全村人都不会忘记。
陈铭回忆,那晚天很黑,月亮连半点影子都没有,全村人除了守夜的,都早早睡下了。直到半夜,大家就听守夜人在外边鬼哭狼嚎,闻声众人都赶紧出门,乍一看差点没被吓死。
陈美莲,也就是林景然的妈妈居然背着个棺材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按说她不过一米六左右的个子,平时瘦得连风都能吹倒,居然还能背动那两米高的棺材已经够不可思议了。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看似行路趔趄但速度却一点都不慢,吓得前面的守夜人跑都来不及。她一面追着那人一面嘴里还喃喃喊着:“我饿啊,我饿……”
有耳尖的人还听见,陈美莲每走一路似乎都有铁链的声响,看她走路的姿势,就像被谁绑了右脚。那晚之后,守夜人就失踪了,接二连三几天,晚上村民们都能听见铁链扯动的声音,别说没人敢守夜了,全村人只要天一擦黑都早早地回了家,关门闭户。
也偶尔有道士之类的晚上出去探个究竟,皆是有去无回。村民们不知那铁链声是哪来的,也不知道陈美莲背的到底是谁的棺材,但他们都能肯定,她被鬼附身了。最奇的是,陈美莲白天和正常人没啥两样,也从来不知道晚上自己都干了些啥,陈家人把她锁在屋里也好,捆在柱子上也罢,当晚村民们依旧能听见她呻吟的声音:
“我饿啊,我饿……”
虽然家里人都瞒着她,但渐渐陈美莲自己还是听到了风声。她倒是二话不说,干脆就搬到了林家的老宅。林家的老宅自陈美莲两夫妇进城之后就一直空着,传说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宅子,离新村还是有些距离。说来也奇怪,自陈美莲搬去那之后就再没出现过怪事,一些年轻的村民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但林宅附近的人却没人敢住了,是以那附近越来越荒凉,最后就只剩下了陈美莲一个人。
“所以,你们才让我晚上不要去那住?”
林景然点头,“我是怕吓着你才没敢跟你讲,你也别听我舅舅讲得渗得慌,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啊神的,我妈是因为我爸的事情精神压力太大,才导致晚上梦游。至于那个棺材,村民们当时都吓得要死,说不定看错了,不过是纸板之类的东西。”
林景然说罢,用力握了握宁晨的手,盯着她认真道:“晨晨,其实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把咱妈接进城里去。以前我小,家里条件又不好,现在我自己也有家室了,我想把咱妈接到城里精神科仔细检查下。”
陈铭在旁边听了坚决不同意,“不行,你妈要是进城出了事谁负责?看着才安生几天。”
宁晨埋头没说话,想了想才回牵老公手说,“我都听你的。”
【六】
翌日,小两口不顾舅舅陈铭的反对,还是按原计划去林宅看老太太。
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宁晨在看见林家老宅时还是吓了跳,这不正是自己梦中的老阁楼是什么?但令她诧异的是,这么多年来,她的梦第一次出现了偏差。
宁晨随林景然进入老宅后,就发现这里如梦里一般是个空荡荡的大厅,就连摇椅的位置都没改变过。但怪的是,宁晨顺着小阁楼上到二层却并没有发现梦中的岔路口,宽宽的平台上只有一个继续往上的楼梯,那梦里男孩子站的右楼梯怎么没了呢?
宁晨一面想一面指着右边的墙壁问老公,“这以前是不是有路封死了啊?”
话音刚落林景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宁晨就听身后有人阴测测道:“谁跟你说的?”
宁晨闻言骇了一大跳,回头便见一拉长脸的老太太用无光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己,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用猜,这就是自己的婆婆——陈美莲。林景然给彼此介绍了后,一家人就准备用饭。
老太太虽然脸色不太好,人看起来也阴沉沉地,但的确如陈铭所言,和正常人没啥区别,因为之前林景然就打过电话回来说要回家,老太太早准备了一桌菜等着小两口。
菜虽不丰盛,却也不寒酸。一家人将桌子布在大厅,可一顿饭下来宁晨却有些食不知味,时不时地就往木楼上的那个小阳台张望两下,她总觉得头顶怪怪的,似乎被谁盯着的感觉。
陈美莲也发现了宁晨的不自在,冷不丁地出声,“你在看什么?”
彼此宁晨正盯着楼梯看得出神,陈美莲忽的伸脖子到她耳边呼冷气,吓得她掉了筷子,忙说“没,没。”
林景然替妻子捡起筷子,大概也注意到了她的紧张,干脆转移话题说起想接母亲去城里的事情。陈美莲默默听完,良久都不出声,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而与此同时,不敢再抬头的宁晨觉得,似乎头顶那双监视他们的眼睛又出现了。
“你……听说了我的事情吗?”半晌,陈美莲才幽幽地伸出食指,指着宁晨问。
宁晨有些紧张,但还是偎着丈夫小心点头。见状,陈美莲莫名地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最终,连林景然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制止母亲后,她才道:“你们留下来陪我住一晚,我就答应跟你进城检查。”
【七】
最终,宁晨还是回舅舅陈铭家里过夜,而坚信母亲不是中邪的无神鬼论者——林景然则留下来陪母亲。
宁晨觉得,怎么样都好,只要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好。但到了晚上,她一个人躺在风凄凄的床上,那个梦中人,又缠上了自己。
这次,还是在那间老阁楼里,林宅的木梯口,依旧是有一左一右两个岔路口。“为什么会和现实里的不一样?”宁晨蹙眉自问,人却已经不自觉地站在了右边的木梯上。
前面,男孩子依旧歪头凝视她。很惊悚的感觉,明明她看不清他的脸,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看她,甚至…朝他眨了眨眼。宁晨忽然就有些害怕了,她想说些什么,至少打破这恐怖的寂静。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缠着我?还有,为什么这梦里和林宅不一样?”
“呵呵。”男人又笑了,然后她顺其自然地牵起宁晨的手,带着她往楼梯上走。
嘎吱、嘎吱——
木梯踩在脚下,发出因岁月洗礼而拥有的陈旧声,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偏偏每一个楼梯宁晨都看得清楚,不会踩错半步。她瑟了瑟身体,是真的有些畏惧害怕了,但似乎身体已不受自己控制,她没办法甩开男人的手,也没办法停下脚步。
嘎吱、嘎吱——
宁晨数着,好像快到楼梯终点了。她心里默默期盼着早日结束这折磨人的恐怖脚步声,但又更畏惧着终点可能见到的东西。伴随着缓慢的脚步,楼梯终究还是上完了。
宁晨谨慎地向四周望了望,似乎什么都没有,还是一个小平台,她试着往下看了看,居然惊讶地发现下边的情景正是白日发生的事情——她和景然、陈美莲正坐在大厅吃饭。自己,还时不时地往上看一眼。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步,传说,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是死神来临之际。宁晨这么想着,已吓出了汗,但大厅的自己和老公、婆婆依旧说着话,吃着饭,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
与此同时,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也不见了。宁晨吁了口气,安慰自己:对,对,也许景然是对的。这不过是个梦,自己一直梦见一个男人是因为太孤单太寂寞,所以梦里的自己和她一样,慢慢长大,慢慢成人……
“呵呵。”宁晨正想着,就听那若有似无的笑声又飘荡了起来,她听头顶有人说:“是这样吗?”她听得真切,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竟然是自己的声音!
宁晨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再去看楼梯却僵得脚钉在了原地。楼梯口,她的婆婆——陈美莲居然背着一个比自己还高的棺材,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伴随着铁链声,宁晨看见了,她的右腿上,绑着锁链。
她一边爬一边喃喃:“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
“啊!!!!!!!”这种时候,宁晨终于从喉咙里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不顾一切地转身往后冲,这时她才发现,原来楼梯口的尽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窗帘无风自起,打在墙壁上发出锁链的移动声。
哗、哗——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大红色的木门,宁晨也顾不得门后是什么了,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撞开了门,继而,她便听自己喉咙里传来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房间里,居然挂着个悬梁自尽的女人,她的脚尖一摇一晃,一晃一摇,右腿上,居然也绑着锁链。而她的身后,是一副和陈美莲背着的、一模一样的棺材。
“不——”宁晨回头,眼见撞上来的陈美莲,猛地推开她,跌跌撞撞地又往楼下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跑到上来时的岔路口时她又撞上一个人,尖叫下却被那人控制住,近乎崩溃前,宁晨听人喊:
“晨晨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
半秒的空白,宁晨看清来者,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下来,顺势扑进那人的怀里:“景然景然,我要离开这。”
林景然抱着她还有些莫名其妙,“别哭,你不是说要去舅舅家睡吗?怎么又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宁晨摇头,泪水已布满脸颊,“我们不要接你妈回去,她是鬼!是鬼!!”
林景然见几乎发疯的妻子,沉下脸来,“别胡说,你肯定做恶梦了,走,我带你回房间去!”
宁晨不可遏制地挣扎,干脆朝着反方向再次冲上楼,是了,这不是梦,又没有了岔路口,除了窄窄的楼梯只剩下墙壁。此时此刻,宁晨已笃定了墙壁后还有一个楼梯,她冲着林景然吼:
“砸开它!现在就砸开它!!”
【八】
第二天,荒凉许久的林宅便变得热闹起来。
警车穿梭不停,大胆一些的村民也在远处围观,指指点点。就在昨晚,带着妻子回来小住的林景然砸开了林宅的墙壁,发现里边竟然还有一个楼梯,他和他的妻子顺着楼梯上去,发现了一个多年前的秘密。
林景然的父亲,和一个女人死在了墙壁里的小木屋里。女人的右脚上捆着锁链,上吊自杀而亡。而她身后,林景然的父亲则躺在棺材里,被人活活打死。法医验尸说,初步估计有三十多处刀伤及打伤。
凶手陈美莲供认不讳,她交代,十年前因为丈夫有了外心,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约他回老家谈谈,谁知道,他竟然明目张胆地带着那狐狸精。陈美莲一怒之下趁着两人睡着之际先将女人锁在了小木屋里,然后当着她的面,活活折磨死老公,将他们一并关在了那里,并且用墙壁封了楼梯。
女人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望着已死的情郎,崩溃下上吊自杀。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落香村才有了背尸等等各种奇怪的现象,警察意图从中勘破玄机,陈美莲却避而不谈失踪的其他人。
到底是陈美莲装神弄鬼,还是那女人死后心有不甘附在陈美莲身上,一时在村里激起千层浪,什么说法都有。而报案的新媳妇宁晨却不想再管这些了,接受警察调查后,她不顾一切地回到了城里,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但她忘不了,陈美莲被带走时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她阴测测地对自己歪嘴巴,她虽没发出半点声,但宁晨从她的嘴型看出来了,她说:你不该在这。
宁晨回家休息半个月后,每晚都噩梦不断。虽然没再梦见那男人,但她还是受不了精神压力,将此事告诉了娘家人。奶奶听后,送了她一只避邪的镯子。这只镯子长得很奇特,它通体黑色,在阳光下照耀甚至还微微闪着红光,宁晨不懂是什么质料,但出于对老人的尊重,还是当着奶奶的面将镯子套在了手上。于是,晚上她又梦见了那个人。
这次,她的梦很祥和很安宁,没有一丝恐怖和紧张的气息。她和他都还是小孩子的模样,他们手牵手在池塘边玩耍。男孩问她,“你要跟我回家吗?”
宁晨想了想,笑道:“好啊。”
男孩闻言也笑了,伸手来牵,宁晨正准备欣然应允却听身后有人喊她,“晨晨!”
她一回头就见林景然站在那里,林景然说:“晨晨,跟我回家,我才是你丈夫!”
宁晨蹙眉,还有丝丝犹豫,景然却忽然挽起袖子露出手臂来,宁晨看见,他手臂上有奶奶送自己的那只镯子。“晨晨,快过来!不要跟着他,过来!”
宁晨纠结了,她一眨眼,眼前的林景然的脸就慢慢扭曲起来,变成一个年轻男孩的脸,他痛苦而难受,死死掐着脖子瞪大眼睛盯着宁晨。宁晨看清楚了,他的脖子上,套着那个黑镯子,镯子就好像金箍似的,越缠越紧,越紧越缠,但宁晨却看清他的样子了。
就那么一瞬,她忽然记了起来,这就是那个熟悉的梦中人,是他!就是他!
“你——”
男孩半吐着舌头看她,眼神难以置信又绝望,“你不记得我了,不记得了,为什么要害我,我一直守着你,守着你的梦……”他的声音渐渐孱弱,渐渐变细,最终整个人都变回小男孩的模样。
霎时,宁晨已不由自主地叫出声,“小毅,你是小毅!”
对,她忽然都想起来,这是多么、多么漫长的一个梦。
【九】
正如宁晨所说,她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那病来得邪门,去得也邪门。
那天她和邻家男孩小毅照例一起放学回家,可忽然说着说着话就倒了,她住院的一个多月,小毅经常偷跑来看她,后来她病愈,小毅却失踪了。那时候她太小,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的后来,似乎悄悄从大人嘴里听说,小毅死了。
他溺死在不远处的池塘里,但奇怪的是,那个池塘只没过小孩子的脚腕,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么浅的地方为什么孩子会淹死,警察调查了一圈也找不到线索,了了收场。宁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现在才忽然想起这些事情,似乎,已经遗忘了这段回忆很久、很久。
而现在,她还在自己的梦里。见到小毅被黑镯子勒着,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想要办法救他。她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怎么帮你?我不是故意的。”
小毅摇头,“不是你的错,错在你家人。”
宁晨傻了,“为什么?”
小毅笑得阴冷,“你还不明白吗?那时候你就该死,是我代替了你,是你的家人,你的奶奶找了茅山道士,让我抵了你的命,我死于非命没办法离开,只得悄悄进你梦里,做了你的守梦人。”
“我对你多好,我帮你挡了那么多灾难,没有我你早就死了!死在几年前的空难中、车祸中、瘟疫中,是我!是我一次次守着你的梦提醒你,这次如果不是我,那个疯女人也会杀了你,因为你夺走了他的儿子,和那个狐狸精一样!没有我…没有我你早就死了,晨晨……可就这样你奶奶居然还是要灭了我,我好疼,我的脖子要被勒断了。”
宁晨还在哭,她说:“真的对不起,我要怎么办,怎么办你才能解脱?”小毅听了这话忽然勾唇笑出声,他一字一句道:“我要报仇,我要找他们抵命……”
【十】
自落香村回来后,林景然就将妻子送回了娘家。晨晨说需要一段时间冷静下,他一时间也无法接受母亲杀父的事实,欣然应允。这已是一个月了,林景然收拾好情绪,觉得,是时候接妻子回家了。
这是个周末,他起了个大早回到妻子家,正准备敲门却见门虚掩着,他推开门进去,职业敏感让他闻见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见状他有些紧张地冲进妻子的卧室,见宁晨安然无恙地坐在床前松了口气。
他试着唤她,“晨晨。”宁晨没理,林景然只听劈里啪啦的声音,探头一看,妻子好像在烧什么东西,火盆里,似乎是一个黑漆漆的镯子。
“这是……”林景然话还没说完就觉头上挨了重重的一棒,接着半昏半醒的他感觉被人拖住了后腿,慢慢地、慢慢地,拖进了浴室。
他闻见,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今夜,谁在为你守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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