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尾声
两年后。
文岛市。
斯闻频道。
“两年前一场舞剧《敦煌》让敦煌热从西北延续到了东南沿海的文岛。而今天,从西北大漠中传来的好消息是敦煌莫高窟的数字文化保存。在历经二十多年之后终干完成了。”
“据悉,敦煌文物的数字化保存一直以难度高,信息量大而著称。敦煌研究院后和十数个不同科研机构合作尚未能完成。那时仅仅是为了完成一个洞窟壁画的数字化就需要将壁画分割成手掌大小的图片,每一块都需要重复拍谁反复拉伸重合。这样计算一个洞窟的复制,需要六个月时间。而两年前,DAB引用先进的保真遥感技术。解决了这个难题。”
后面还有整整半小时的专题,沙发前的男人看的津津有味。
行了行了。你是功臣。可以了吧?“唐思晨将遥控器从手里拿下来:”阿姨说吃饭了。“他“嗯”了一声,眼神却未离开电视,兴致盎然地说:“马上就采访你了。”
唐思晨捂住脸:“可你也不用者三遍啊……上个电视而已。”
他扬眉,语气有几分刻意装出的不悦:“我不像你。你关心过我上电视没有。”
唐思晨不理他。一扬手将靠枕扔过去:“不吃拉倒。”
电视里的女孩子穿着粉色的开襟毛衫,或许是有几分局促的关系,并没有什么笑容:“当然,除了数字化保存外我们还在迸行临摹复制。临摹需要起稿,画线,上色,是画在纸上的,比照片更有质感和厚重感。”两著是不可互相替代的……“徐泊原站起来悄声走到唐思晨身后一把搂住她:”我忽然觉得很值得。““什么。”
“当时和敦煌研究院的合作……”他慢慢的说,“我不懂它的意义也不懂它在人类文明史上的重要性。我只知道有了数字保存你不必常常离开我,哪怕在这里,也能研究你喜欢的东西。”
唐思晨微微笑了笑:“我可不是因为这个回来的。”
“是,是因为你导师的话——他所敦煌需要人走进去,也需要人走出来。”他妥协,笑着去吻她的脸颊“婚纱去试过了吗?”
“嗯。”她点头,“下干去的。”
他笑的愈发温柔,“晚上去干什么。”
唐思晨忽然想了起来。“我要去趟学校,整理一份缎告。”
海大历史学院的办公楼在夜晚总是灯火通明的。
学生们趴在地上画海报,说说笑笑有几个见到唐思晨,便急忙让出一条路来。“唐老师。”
她笑笑便过去了。
报告就搁在办公桌上,她拿起来,匆匆往外走,泊原还在外面等她。
转身的时候,冷不防,一封信落在地上。
她疑惑的捡起来,看了看信封,是敦煌研究所寄来的。
拆开,里边夹着一张便条,敦煌研究院宿管科转海大历史系,唐思晨收。竟然是信中信,想必是有人寄到了那边那边又转了过来,信封已经旧了,仿佛是淋过雨,又像是被曝晒过。皱巴巴的,她先着到地址,写错了门牌,而邮戳和日期,是两年前的七月,所以辗转到现在才收到吧……
两年前的七月……唐思晨的手指难以抑制的轻轻颤抖起来。
里面是轻飘飘的一页纸。
唐思晨屏住呼吸,将目光缓缓的投向那一个个熟悉的字迹。
糖糖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大概意味着,我们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吧?
你曾经撕碎过那封检讨书,我不知道这一封……会不会一样的命运,原谅我怯懦的心思,我会故意把门牌号写错几然后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巳经收到了。
此刻我在去敦煌的飞机上,还是那个航班,相识至今,六年零八个月,我头一次带着这样的心情去见你。期待,祈求,或者恐惧,我不知道你是否会答应我。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对我来说,却是那样奢侈。
倘若你不愿意再见我,我也理解,敦煌对于我们来说,算不算是甜蜜的回忆。
我只是有些后悔,在能够好好爱你的时候,我却将一切浪费在无渭的争执与彼此伤害上。
你知道吗?有一段时间,我爱你有多么深,就像你有多么深……恨你没有告诉我真像,恨你逼得我没有退路。可是一样的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我却选择同样这么做。糖糖,在我知道自己只剩下半年时间之前,我曾经发誓,不论什么,也会让你回到我身边……哪怕对方是阿原我也决不放开。
可如今,我很庆幸,阿原认识了你,爱上了你,在将来可以照顾你。
再多的不舍和无奈,我只想告诉你,你要幸福。
哪怕那一天,我不能亲眼到了。
唐思晨泪水毫无征兆地,扑簌簌的落下来,润湿了那些字迹。
而她控制不住的小声抽泣。直到信封里又落出一张明信片,她模糊的记忆里,想起一个背影,高瘦,听爸爸。那时他走进邮局,笑着说:“我给荟文寄张明信片。”
如今这张明信片捏在自已手里,没有落款,笔迹潦草,上边只有短短的一行宇:糖糖!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陪我这两天。
外边是学生们的欢声笑语,青春那样让人艳羡,办公室的灯光变得忽明忽暗,她用力的抓紧了桌角,身体仿佛失去了力气一点点地滑落下去直到坐在了地上双手抱住膝盖,泣不成声。
一年半了。
整整一年半了。
他固执的留在国外治疗,固执的只让一个人陪,固执地……在三个月后死去。而他的未婚妻抱着他的骨灰回到文岛,悄然的在陵园下葬。
彼时她有些茫然地站在徐泊原身边,没有哭,没有往何表情,却蓦然想起曾经的青葱岁月。她戴着假发,狼狈地赶到教室而年轻的男孩子坐在自己身后,毫无风度地轻笑,你一定经历过这样一个男子。
你因他大笑,为他痛苦。
你曾以为他是你的一生所系。
可最后陪你走完这一生的,却并不是他。
——正文完——
番外:遥向那年青春...
“哥们,现在才回来,就等着你了。”罗老大拍了拍乔远川的肩膀,呵呵的笑,“走,班长请客,庆祝全奖申请成功,马上就要奔赴美帝的怀抱了!”
“好啊!”乔远川一直黑着的脸终于稍稍转晴了,“去哪里?”
罗老大十分同情的看他一眼:“又被小学妹气到了?”
他的脸色又是微微一黑,却不回答。
“你说你,快毕业了,一世英名就被这小姑娘给毁了。”罗老大十分没有眼力见的继续说,“这次是怎么了?”
乔远川头也不回的出了宿舍,显然没有深谈八卦的意思。
班长订的饭店是在后门,途中要经过艺术学院,他有意不去看那间熟悉的画室,不过身边的狐朋狗友却大呼小叫起来:“那不是你女朋友吗?要不要叫上一起?”
乔远川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唐思晨背着画具站在树荫下,低了头拨弄手机。
他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手机,隔了一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而她已经在讲电话了。
他连掩饰的笑都没有了,沉声说:“你们先去,我一会儿过来。”
兄弟们都挤眉弄眼的笑,吹着口哨离开了。
“你干嘛不声不响站我后面啊?”唐思晨打完电话,显然被乔远川吓了一跳。
乔远川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干什么去?”
“吃饭。”她揉揉鼻子,手肘的地方还沾着油墨,好像是没有洗干净。
“和谁?”
“费祎平她们啊。”思晨警惕的看他一眼,“干嘛?我们宿舍姐妹聚会。”
乔远川冷笑:“随口问一句,你以为我要和你一起去?”
唐思晨也不生气:“刚才对不起啊,我最讨厌别人打断我思路了,不是故意吼你的。”说完她摆摆手,十分欢快的说,“我先走了,下次见。”
她就这么没心没肺的走了,留下乔远川一个人站在原地,发脾气找不到对象,掉头就走又不甘心。
那是刚才快晚饭的时候,他去画室找她,艺术系的学生正三三两两的走出来。他只认识费祎平,就问:“唐思晨呢?”
费祎平就指了指最里边的画室:“她还在用功呢。”
他就直直走过去了,留□后一阵窃窃私语。
落日前的阳光是最温暖最柔和的,窗外的香樟树刚刚抽出嫩芽,空气中浅浅浮动着植物的清香。
画室里只有唐思晨一个人,手里执着笔,眉心精巧的皱着,像是遇到了犹豫不决的难题。
他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直到整幢楼人越来越少,天色亦暗下来,终于伸手将灯开了。
思晨被吓了一跳,直愣愣的转身,看到他,才松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艺术家也要吃饭。”他勾起唇角,“你不饿吗?”
她默默的又转过头去,低头看着自己的半成品,一言不发。
“喂,给你电话短信怎么都不回?”他被冷落半天,终于有些不开心。
“你自己去吃吧。”唐思晨没有回头,依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我在这里找感觉。”
“唐思晨!”乔远川终于沉不住气,她有没有身为自己女朋友的自觉?又觉得好笑,他乔远川……竟到了追着女朋友一起吃饭的地步?
“说了我不吃!”唐思晨并没察觉的自己的声音在提高,“你自己去吧!”
说完还将他推出去,砰的把门甩上了。
她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谈恋爱?
有他们这样谈恋爱的?
怒气又渐渐升起来了,他想要去追上她,只是手机响了。罗老大十分不满他的磨蹭:“你到了没?快点快点,就差你了!女朋友也一起带来!”
他只能说:“马上来。”
到了饭店包厢,他一进门,大家立刻起哄:“干什么去了?”
他二话不说,自己喝一大杯,说:“我迟到了,自罚。”
坐下来之后才发现这一桌有男有女,其中的一个……他微微有些头痛,艺术系的系花,林雯雯。因为她是罗老大的老乡,又是学妹,常常跑来一起吃饭,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林雯雯很快换了位置,坐到了乔远川身边。
乔远川皱了皱眉,很怕听到那句有些腻歪的“师兄”。
至于同桌的人,大都咧嘴笑着,想看一出系花力挽狂澜的好戏。说起来,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乔远川和唐思晨在一起,才没几天。而且看起来,他们之间也并不如何亲密。
不过这一次,林雯雯倒没有怎么表示,只是闷头喝酒,来者不拒。结束的时候,甫一站起来,就没站稳,身子一个趔趄。乔远川下意识的扶了她一把,她便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罗老大恰好回头,乔远川便用眼神示意他来解围,可惜那小子喝高了,打了个酒嗝说:“乔远川,我是学妹交给你了……送她回去啊!”说完就走了。
他们俩落在一群人后面,乔远川看见林雯雯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他看得出今天她是特意打扮的,亚麻色的长发松松坠在肩上,刘海的弧度自然柔软,眼神更是娇媚。他叹了口气,由着她抓住自己的手臂:“走吧,我送你回去。”
九点多,海大的后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他们站在一起,引来很多注目。林雯雯索性已经挽着他的手臂了,乔远川觉得热,又不好意思很重的推开她,只能站得很直,想要提醒她一下,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后门近在眼前了,林雯雯忽然哎呀了一声,他皱眉:“怎么了?”
她站着不动,脸却涨得通红,刷的极漂亮的睫毛一闪一闪的,仿佛是尴尬。
“到底怎么了?”
“我的鞋子……卡住了。”林雯雯快哭出来了,“拔不出来。”
乔远川低头,见她穿着一双足足有七八厘米高的鞋子,细细的根恰好隼在了下水道盖子的小孔上。
乔远川抿了抿唇,她穿这样短的裙子,似乎也不好蹲下去拔,只能叹口气:“你别动,我帮你拔出来。”
本想叫她先将鞋子脱掉,可那鞋子又是绑带式的,乔远川蹲下去,一手扶住她的脚踝,一手去拔那高跟。
“哎,唐思晨,你看你看!”费祎平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大声叫自己的好朋友。
那不是自己学院的系花师姐么?今天打扮得可真撩人啊!果然是校花,连高跟鞋绑带松了,都有帅哥愿意蹲下去替她缚好。费祎平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那个男生站起来,唇角微勾,侧脸轮廓分明——悲剧了,是乔远川!
她下意识的去看唐思晨,唐思晨脸色铁青,似乎是要跑过去大吵一架的架势。费祎平抚额:“果然有个太拉风的男友,也不是件好事。”
“你没事吧?”
唐思晨看着自己的男朋友正温柔款款的对林雯雯说着什么,而系花满脸娇羞的点了点头。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连脸色都狰狞了,她有冲动现在就跑过去,转念想想,这样凶悍的姿态未免落了下乘,于是拉着费祎平加快脚步说:“走,我们到他们前面去。”
有意走到乔远川前面,唐思晨回头。
乔远川先是惊讶,接着波澜不惊的笑笑:“吃完了?”
她想学他的波澜不惊,不过因为杀气太浓烈而没有成功,最后狠狠瞪他一眼,意思是“你去死”,然后恼火的离开。
“你真的和她在一起吗?”将林雯雯送到楼下,乔远川听到她这样问自己。
他似乎还在回味之前那个眼神,微微笑着:“是啊。”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林雯雯泫然欲泣的样子,十分楚楚可怜,“你知道刚才你蹲下去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高兴么?”
乔远川叹了口气,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的说:“那是男生应该做的”
她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再也说不出话来。
唐思晨回到宿舍,气得团团转。
她太丢脸了!这个恋爱不谈也罢!
几个姐妹同情的看着她,听她碎碎念着说:“我不要谈恋爱了!”
呃……费祎平说了句实话:“你谈不谈恋爱,好像也没差啊……”还不是照样三点一线,只不过偶尔多了个愿意请她吃饭的冤大头。
思晨狠狠瞪她一眼,这时手机滴的一声,进来一条短信:“睡了吗?”
她毫不犹豫的回:“我不要谈恋爱了!少烦我!”
乔远川站在她的宿舍楼下,忍不住想笑,怎么连吵架的语气都这么可爱?一般人难道不会说“分手”么?他没有蠢到主动去提起这个话题,只回了一个“哦”。
“我想了一个办法。不能就这么算了!”费祎平出了个主意,“我表弟啊,今年大一。粉粉嫩嫩的小正太一枚。我免费把他借给你一天,气死乔远川!”
唐思晨回想起他云淡风轻的表情,怀疑……他根本不会生气,她犹豫了一下:“这不好吧?”
话音未落,那个“哦”收到了,唐思晨顿时恶向胆边生:“明天我就去扑到小正太!”
乔远川已经大四,只有一门课,恰好是第二天的下午。思晨知道他一般上完课就会在一食堂吃饭,早早的就派费祎平在门口潜伏着。
寝室的二姐甚至慷慨借出了自己刚买的高跟鞋,她费力的套上了,小心翼翼的走几步,费祎平的电话就来了:“来了来了!”
飞奔出门,费祎平的表弟是在别校读书,她与他在门口会合,便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小男生个头很高,只是看上去有些紧张,她挽着他的手,低声说:“别怕,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不知道费祎平对他怎么威逼利诱了,小男生就苦着一张脸,说:“知道了。”
打好了饭,他们有意坐在最显眼的地方,费祎平传来一条短信:“他来了,在你们后面,好像在犹豫着要不要走过来。”
思晨哼了一声,舀了一勺饭送到小男生嘴边:“快吃。”
小男生乖乖的吃了一口。
“手伸过来。”
小男生的手果然就放在了面前,思晨一咬牙,拼了——把自己的手覆上,活像一对吃饭如胶似漆的小情侣。
乔远川没有走过来,她就酣畅淋漓的把戏演完了,最后吩咐小男生端着餐盘站起来,经过乔远川身边,还有意挽着小男生的手臂,惊讶的打招呼:“嗨,你也在这里?”
乔远川是真正的面色铁青,至于他身边的几个朋友,脸色变幻不定,看着唐思晨,目光极其复杂。最后还是罗老大镇定的说:“嗨,真巧。”
思晨拉着小正太走开,因为一雪前耻,她心情很是舒畅,全然忘了今天自己穿的是高跟鞋。走到门口的时候,biu的一声,踩在一滩菜汤上,摔倒了。
思晨趴在地上,揉着膝盖,痛得倒吸凉气,说不出话来。
人来人往的,小正太慌了,蹲下来连声问:“你怎么样?”
她本想忍着痛站起来,可是脚腕完全使不上劲,连话都说不清楚,眼泪就扑簌簌的滚下来了——一方面是因为痛,另一方面……实在太丢脸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思晨泪眼迷蒙的看着小正太,心想你倒是扶我起来啊。可是小正太只是一脸焦急,还时不时的看看门外,大概是希望费祎平快点赶过来。
“让开。”低沉的声音从人群里穿出来,思晨轻轻颤了颤,心想不活了,乔远川都过来了。
他果然拨开人群,蹲在唐思晨面前,一脸的铁青还未褪下去,沉沉的看着她。
她被他看一眼,哭得更厉害。
乔远川什么都没说,俯身抱起她:“别哭了,去医院看看。”
她听到他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气,于是抬起头,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和一言不发的表情。
下课的时候,这样被抱着走,注定惹来目光无数。思晨挣扎了一下:“我自己走。”
他看也不看她:“你再动,我就这样把你扔在地上。”
她很识相的不动了。
到了校医院,乔远川把她放在了椅子上,自己去找急诊医生,几个室友包括小正太在内,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此刻窜上来,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思晨更加觉得丢脸,又想哭出来,乔远川走过来了,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
费祎平当即说:“师兄在这里啊,那我们放心了,先走了啊。”
转眼间就走得一个不剩。
他又抱起她,一言不发。
医生简单检查了下,说是没什么事,只是扭伤了,关照她好好休息。
乔远川就让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自己替她擦药膏。
脚踝的地方肿了一大块,他的动作尽量放轻了,可是思晨还是喊疼,他就无奈:“忍着点,真是自作自受。”
思晨气得很想拿脚踹他一下,又怕痛,只说:“你不是哦了吗,还来烦我干什么?”
乔远川抬头,笑眯眯看着她:“我实在不想看你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
思晨眼眶微红,真的不要他上药了,鞋也没穿,单脚站在地上说:“我要回去了。”
他扣住她的手腕,低声说:“坐下!”
她抬头回瞪他,一动不动。
因为已经下班,医院里就他们两个人,空气里是消毒药水的味道,他们之间却是火药味四射。
乔远川冷冷看着她,忽然扔了手里的药膏,跨上一步,双手就捧住了她的脸,重重的吻了下去。
思晨的眼睛一下张大了,因为太惊讶,连躲闪都忘了,就任凭他亲下来,毫无反应。只是心跳顿时快了好几倍,那种电流滑过心尖的感觉,让她觉得这样不可思议。
良久,乔远川低声说:“抱着我……”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乖乖的抱了他一下。他却笑了,温柔的托起她的下颌说:“以后不要这么笨了。”
“啊?”
他继续给她涂完药膏,含着笑意说:“我背你回去。”
思晨脸颊微红,还有些扭捏。
他欺近:“那我抱你回去?”
“呃,还是背吧……”
这个时节的海大校园,空气中漂浮着很清幽的花香,他背着她走,旁人或许是以为这是情侣间的玩闹,并没有人
番外:遥向那年青春...
觉得奇怪。
“你还背过其他人吗?”
“没有。”
“如果昨天……林雯雯的脚也崴了呢?”
“那我就让她等着,去借辆车,送她到医院。”
“真的?”
他静静的回头,看到她因为紧张而皱起的眉头,很有伸出手指去抚平的冲动:“糖糖,我只背你一个人。”
思晨不说话了,出神的把脸颊贴在他肩胛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身躯这样轻,这样柔软,当他看到她的宿舍楼时,忽然有些舍不得将她放下来,于是忍不住问她:“还要不要谈恋爱了?”
唐思晨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下,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笑意满满的说:“好吧,还是谈吧。”
他在她把头转开前,温柔的回吻她,喃喃的说:“现在,将来,只有你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写这篇文,我很怕看到读者的留言,很怕自己不能坚持自己的思路。之前做不到边写边更,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
anyway,刚才终于把全文写完鸟~我终于可以调适一直很郁结的心情了(再这样下去要抑郁症了……我这样活泼明媚滴人啊……望天)。这文写得我心力交瘁,以后打死我也不写这样纠结的故事了。
更新不会很快,至少不能比出版快~所以我先更番外,请大家谅解,鞠躬~
番外二时光唇边的诗
林荟文是在好友的MSN上看到这句话的:Heisjustthatintoyou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其实他没那么喜欢你。
她是理工科的学生。曾经孜孜不倦她背完了GRE的红宝书,但是水平仅止于此,甚至连翻译的“信达雅”三条标准都未听说过。可就是莫名觉得这翻译并不对味,如鲠在喉,却又说不出究竟差在了哪里。
好友陷在一段单相思中,日日想着相亲认识的那个男人怎么没有和自己联系,却又矜持着,不愿主动出击,以至于签名都这样意味深长,那时林荟文过着苦中作乐的单身生活,如愿以偿她进了自己向往的公司虽然单身,却因为年轻所以并不焦急。
其实生活中仰幕的对象不是没有的。例如公司里年轻的老板,又是师兄。她很早就晓得他了,因为但凡进入海大的资环院,上一届的师姐都会指着那排毕业照中一个后排的高个儿男生告新鲜人:“乔远川啊,咱们院的偶像。风向标。”
乔远川,乔远川,在他认识自己之前,林荟文真的己经将这个名宇默念很多遍了。
林荟文并不知道,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自己竟成这样狼狈。实验的结果被质疑,她却只是小菜鸟一枚,只能擦干眼泪躲在那家粥店暴饮暴食,恍惚得没去看拼桌的年轻入一眼。
直到有些微哑而低沉的声音说:“吃的真不少。”
像是调侃,又微含笑意。她愣愣地抬起头,乔远川那天穿的的是细条纹的衬衣,领口处笔挺,有些消瘦但是很英俊是她十分喜欢的类型。
倏然间红了脸,当时是想叫他一声“师兄”的,可最后屏住呼吸,还是化说“乔总……”
这入晚上,她经历了很多以前只在梦里YY的事,譬如他请客吃了饭。他们一起静静地在实验室里等测试结果,而他最后和她一道出公司告诉她职场上的规则,隐晦而善意。
那个晚上她辗转反侧,最终还是爬起来上网,对好友说:“怎么办?我见到暗恋的对象,还和他一起吃饭?”
好友比她兴备:“他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可他对我很好。”
“怎么个好法。”
林荟文噼里啪啦打了一段字,却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绰。是啊……她怎样才能描摹出此刻的心境呢?他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自己说不出来却能婉转地体会到。原本是遥远而模糊的影子,可现在,它具体起来了,一点点地扩大活生生的地,甚至能想起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下巴上青茬茬的胡须,这一碗失眠,早起上班被同事打趣说眼睛红的和小白兔一样。偏偏中午在荼厅又遇到了他。和自已上司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一紧张就连他们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上司介绍了自己,还指着乔远川当说:“这是你师兄。”
。讳兄一一她便叫。“声。
那一瞬间,她发誓,自己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他们就像陌生人一本正经地打招呼,然后保守彼此的小秘密,午餐吃得食不知味,似乎一抬头,就能看到乔远川带着笑意的眼睛。他或许并没有在看自己,可是她却觉得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自己的情绪无处藏匿。
到了下午的时侯,组长宣布他们的数据安求重新检测,因为上边再三强调了安全的重要性。自然只字没有提到自己。她安全地坐在同是身后,低着头不让人瞧出笑意来。果然像乔远川说的那样,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实验结束之后,她之前的质疑果然被证实。表面上看,这依然和林荟文没有任何关系仿佛只是巧合,而她谦逊低调的态度也让上司和同事对她的好感大增。
傍晚的时候,上司径直将她叫到了办公室,递给她装帧精美的舞台剧门票,笑着说:“乔总给你的。对了,别忘记通知大家晚上聚餐。”
她拿着门票的一刻,心花怒放,一再地告诉自己要安静,要镇定,可是怎么能镇静下来呢,乔远川,他不动声色的帮自己解决工作上的麻烦,他甚至记得这张小小的门票。
技术部分的聚餐照例是男多女少。
喝到后来,大多数人都已经茫然了,林荟文身边坐着Enica,她好意,边说:“少喝点吧,差不多了。”
Enica大小,“有喝必醉,是我们部门的传统啊。就是从……乔远川那时候开始的。”
听到这个名字,林荟文心跳有一瞬间失律。
“对了,那个舞剧的主演……嘿嘿,和他青梅竹马。”男人喝醉了也开始八卦,“很漂亮!”
“也不算吧。”Enica搔搔头,“乔远川的女朋友是和她一个学校的,后来林荟文小心翼翼的顺着那个方向望去,拥挤的人湖中,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刚才走错了包厢的那个女孩。
林汇文咬唇,努力的想着……她一定在哪里见过那个人。不知不觉的,错过了公车,错过了出租车停靠站点,冬夜的寒风中,她一步一步地走回宿舍。
她是谁呢?
一辆黑色的车子在身边停下,车窗拉下来,乔远川正看着她:“太晚了,我送你吧。”她上了车,却意外地发现,车的后座上还有一个女子,虽然是中年,却依旧眉目精致,正善意的对自己微笑。
乔远川的母亲。
彼时的林荟文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忽冷忽热,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有一天竟成了自己的婆婆。
当你对一个人有了期待,那份感情,就会趋于无限放大,哪怕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年前的时候,林荟文接到通知,晚上有一场饭局。这让她觉得诧异,谁会找一个技术人员去陪饭局。
时隔一个多月,她再一次见到她。
“乔总,组想让我来这里等车,是你吗?”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我。”乔远川淡淡的笑了笑。“忽然想起来,你也是海大的,就一起回去吃个饭。”
到了席间,见到熟悉的院长和数位教授,林荟文才只掉原来是公司和海大资源院签订了学生实习协议,他注意到乔远川的助理将他杯中的酒换成了温水,问他也甚少吃菜,只是抿几口水,断断续续的何院长老师交谈。
他不喝酒吗?林荟文悄悄看了乔远川几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比以前消瘦了些,脸颊也有几分苍白。型号这顿饭吃的温和,没有人强行劝酒,到了八点多便散了。
站在酒店门口,乔永川从助理手中接过车钥匙,对林荟文说:“我送你回去。”
他发动汽车,开了暖气,又顺手解开了领口的一颗扣子,林荟文看他,觉得他竟然将这些简单的动作做的这样好看。
或许是因为饭局刚结束,话题也不离海大。林荟文兴致盎然地说:“师兄,你去二食堂的三楼吃过火锅吗?”
乔远川沉默了一瞬。
“那边的鱼锅很好吃!”
乔远川唇角浮现一丝温暖的笑意,“我有个朋友,因为吃这个,还全身过敏——却总是不怕死的去吃第二次。”
这丝笑意这样明显,小女生的直觉告诉林荟文……这个朋友,并不寻常。
“原来这个火锅的历史这么悠久啊。”她不动声色,“你也常和朋友一起吃?”
乔远川笑了笑,目光中浮动的,像是落寞。
她便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恰好是红灯,他踩了刹车,又因为有些热,便脱下了风衣往后坐一扔。
“师兄,这是你衣服掉下来的吗?”林荟文复俯身,在脚边捡起了一张纸。
乔永川脸色微变,不顾绿灯跳亮,直直的伸手过去。“给我。”
可是来不及了,她已经扫到一眼,似乎是一张医生的诊断报告。
他劈手夺过来,可她怔怔的看着她,声音轻颤:“是你的吗?”
眼前的男人脸色苍白,只有双颊是微红的,黑色的眸深邃无底,“给我。”
“是你的吗?”她倔强的追问,右手握着那张纸,颤抖的不能自己。
后边的车子开始不耐烦的嗯喇叭,而乔永川踩下油门,异常平静的说:“看完了,就放回去。”
他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仿佛这件事之于他,是不存在的,冷静的仿佛旁观别人的遭遇。
林荟文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心尖被锥子刺了一遍,又一遍,模模糊糊的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还这么年轻……会不会是弄错了呢?”
“到了。”乔永川出声提醒她。
她依然握着那张泛着油墨的纸,一动不动的凝视他,“你为什么还要上班,为什么不去治疗?”
乔永川短促的笑了声,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和锋锐,“林小姐,你是除了医生以外,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下车之后,我不希望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师兄,这个病治得好的。我有个叔叔,做了手术之后,十多年了,现在好好的。”她带了一丝祈求,有些慌乱地说,“你……好好配合医生一定能治好的。”
“这事我自己的事。”乔远川依然毫不留情的提醒他,“到了。”
“你妈妈都不知道吗?”林荟文并没有下车,愣愣的看着他,“你为什么瞒着所有人?”
他开始不耐烦,一手扶在方向盘上,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得了这种病——这是你自己的事吗?那么多关心你的人,爱你的人怎么办?”林荟文语无伦次的劝他,“难道你没有喜欢的人吗?如果让她知道了,会有多难过……”
“这些与你无关。”他一字一句地说,眯起了眼睛。“现在,请你放下这张纸,然后下车。”
她定定的看着他,眼眶慢慢的湿润,“可是……我喜欢你啊……我不想看到你死……”
那一瞬间,乔永川表情稍稍柔和了起来,她抿唇,却用平静的语气说,“那么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不好喜欢我了。”
“我不——我偏偏要喜欢你!”林荟文像个孩子一样哭出声音来,“只要你好起来——你好起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好了,不要哭了。”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得病的是我,又不是你。”
“可是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她抽抽噎噎地说。
乔远川下意识的去抚摸自己的手背上的伤疤,良久,才说:“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仪器上的数据读错了好几次,同事频频停下来,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说没事,却依然魂不守舍。
傍晚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手机上,她接起来,是乔永川,“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她才恍惚的发现,自己连实验室的白大褂都没脱下来。
Luce看了她一眼,虽然有些不解,缺什么都没问,“乔总在等你。”
她推门进去,乔永川坐在办工作后面,十指交叠在身前,微笑着说:“你来了?”
她坐下,欲言又止。
“今天请你来,是因为我需要人帮忙。”他的神色仿佛只一泊毫无波澜的水,宁静,柔和。
她什么都不问,却匆匆打断他,“我愿意帮你,什么都愿意。”
乔永川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断,“我需要一个未婚妻,一个能替我保守秘密的未婚妻。”
林荟文愕然,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只是喃喃说着:“什么?”
“这不是一个好差事。医生给我的诊断是,还剩半年的时间。而我也给不了你爱情。”乔远川自嘲的笑了笑,“假如你拒绝,我会理解。”
她努力的去理解他说的每一句话:“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了一个我爱的人。”他倏尔微笑,眼神温柔,“抱歉,我这样自私。”
她只是看着他,目光探究,却又难言苦涩。
“当然,作为回报,我能做到的是,我不会让时间拖得太久,半年后,或者我死了,又或者没死,都会有人妥当的解决我们的关系,不会对你的人生造成影响,物质上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
他的语气冷静的可怕,像是一个商人,直接开价,没有给对方和自己任何余地。
办公室里只有空调嗡嗡送风的声音,林荟文沉默了良久,慢慢的说:“我可以答应你。可我有两个要求。”
他笑,“说说看。”
“第一,你要配合医生,好好治疗。”
“好。”
“第二,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这一次,他并没有立即答应,只是考量般的看着她,“这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你,很重要。”她坚持。
他微微苦笑。“你想知道什么?”
“那个你爱的人,是谁?”
她第一次在他的眼中,读到了错综复杂。他静默了片刻,才轻柔的吐出了那个名字。“唐思晨。”
“唐思晨……”她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脱口而出,“是那次看舞台剧的时候,走错包厢的女孩吗?”
他并未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却直接的承认,“是。”
“为什么呢?你爱她的话,为什么不让她陪在你的身边?”
“我曾经也这样想,我想让她回到我身边。”乔远川嘴角的笑渐转凄凉,“可是现在,我希望她不要再回来,有人比我更适合……留在她身边。”
林荟文一言不发的聆听,听他说起初识,毕业,分离,和车祸。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表情,听他自然而然的将那个女孩叫做糖糖,那种温柔,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记忆的碎片在这个瞬间莫名其妙的被凑起来了……林荟文忽然想起来,那场讲座上,老教授讲起了一个故事,他的女学生在敦煌,一年,两年。
后来那个漂亮的学姐站起来,半开玩笑的说:“本来男朋友说,回来结婚吧,结果掰了。”
那时自己也曾感动于这个学姐的坚持,也感慨现实的无奈,然而转身回首,故事的背后,却藏着这样惨烈的爱情,和绝望的坚持。
“我答应你。”指甲紧紧地刺进掌心,林荟文声音嘶哑,“哪怕是为了别人,也请你,好好的活下去,好吗?”
他轻笑起来,“谢谢你,我会的。”
林荟文遵守自己的承诺,没有将他的病情告诉任何人。而他也默契地与她扮演未婚夫妇的戏码,人前恩爱甜蜜。至于其他事,并不需要她操心。她本以为像乔远川这样的家庭,长辈并不好相处。可是徐泊丽对她却是异常的和善,偶尔看着他们一起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欣慰。这天傍晚,从医生那里回来,乔远川忽然说:“我舅舅从欧洲回来了,一起吃个饭吧?”
“好啊。”她说。“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舅舅?”
“你一定知道他。”乔远川忍不住笑了笑,“徐泊原。”
“啊——什么?”他结结巴巴的说:“DAB的徐泊原?”
他侧脸望着窗外。“嗯”了一声。
“他……年纪不大吧?”林荟文的眼睛瞪大几分,有几个理工科学生会不知道徐泊原呢?
乔远川淡淡笑了笑,“所以我也不喜欢叫他舅舅。”
“停车。”林荟文看到报刊亭的时候,忍不住出声。“我去买份报纸。”
她灵巧地钻出去,很快拿了份报纸回到后座,递给乔远川,“你看!这是你舅舅吗?”
报纸上的那个男人这样年轻,身材修长,与一个高挑的女子一道从酒店出来,形状亲昵。
“假的。”乔远川忍不住笑了笑,年轻的女孩子总是爱关注这样的八卦。“阿原不是这种人。”
晚餐非常愉快,因为近距离的接触了偶像,林荟文有些羞涩,也有些紧张,只是徐泊原很快就离开了,一晚上都面色如常的乔远川,终于淡声问:“什么朋友这么重要?”
徐泊原在门口顿了顿,没有回答。
她却心细的发现,乔远川的手放在膝上,无意识的握成了拳。她以为他又开始疼痛,悄悄的将药递给他,可是乔远川却推开了,之间扶着微烫的杯壁,似乎在出神的想着什么,而身形这样僵硬,令林荟文想起看舞台剧的那个瞬间。
那晚他似乎不想回家,叫了许多同事朋友,最后在半城酒店唱歌。
她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却也发现他的异常,因而也就不开口劝他。
车子掉了个头就到了酒店门口,乔远川的目光却不曾离开那一片漆黑黑的街区,薄唇紧抿,心事重重。
“喂,你怎么了?”
黑暗中,她依然能感知到空气中一种极为紧绷的情绪。良久,他才收回目光,打破沉默,“没什么。”
同事们大多都玩High了。林荟文一直盯着乔远川,但凡有人来敬酒,她便不动声色的替他挡掉。可是到底百密一疏,自己出去打个电话的时间,乔远川竟开始喝酒,大杯大杯的洋酒,眉头眨也不眨的喝掉。等她回来,他竟已经是浓浓的醉意。她又气又急,却不能在同事面前发作,手足无措的时候,打电话给徐泊原。
最后是他一把多走电话,重新拨了号码,口齿不清地说了什么,才笑着说,“他们也过。”
林荟文不敢在离开他的身边了,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包厢门被破开了。
她推推乔远川。“小舅舅来了。”
他躺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她只能站起来,对着那个人影招招手,“这里。”
那两个人很快的走进,林荟文的身子忽然僵住了。
他看到徐泊原俊朗眉眼中浅含的笑意,他的手亲昵的拦在那个女孩子的腰侧,而那个女孩,自己见过的次数虽然不多,却印象深刻——唐思晨。
醍醐灌顶。
乔远川隐忍着说,“我希望她不要再回头,有人比我更合适…留在她的身边。”
那个人竟然是徐泊原。
她努力掩饰起震惊的目光,低头看着乔远川。
他在孩子气的沉睡,不曾见到这一幕……林荟文有那样多的问题要问,却莫名的庆幸,他没有看到这一幕。
有太多的事,在短短一段时间里发生,追的她难以思考,也难以呼吸。她看到唐思晨逃离一样出了包厢,看到徐泊原有些刻意的起身去另一个角落拿饮料,看到乔远川挣扎着起身,跟着那个背影一道离开。
在回过神的时候,徐泊原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他像是没发觉这里少了两个人,只是云淡风轻的抿着水。
“小舅舅……”她看到他的目光深邃如海,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侧头对她笑笑,知道手机一闪一闪的亮起,他低头看了一条短信,唇边蓦现温柔,“司机很快来了,你和远川一起回去吧。”
“你呢?”林荟文脱口而出。
“我去找她。”他的神色平静地不可思议,“我们也回去了。”
这一晚,她看到他咳出血,带着哭腔,颤声说:“你还好吗?”
“小丫头,别哭。”乔远川伸手替她擦去眼泪,低低地说。“我么事。”七月的盛夏,他已很少去上班,除了接受治疗,便安排他待在家中。
虽然病情的进展并不乐观,可林荟文总是很有信心,只要他的意志不消沉,就还有希望。她也有他家的钥匙,这天推门进去,偌大个房子,空空无人。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她独自一人,找遍了文岛每一处他可能出现的场所,却一无所获。
直到第二天,医生打来电话,语气严厉,询问乔远川为什么不来治疗。
她终于着慌。
纸终究包不住火。
短短的三个月,只有林荟文才知道为了保守这个秘密,自己究竟处在怎样的高压之下。她失眠数晚,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了,哭着打电话给徐泊丽,一五一十的说出他的病情,独独隐瞒了他们的关系——那是她仅存的,自欺欺人。
徐泊丽的反应同任何一个母亲一样,难以置信,失声痛哭,那个声音仿佛忽然间苍老了十岁,却一直喃喃的说:”他一定去找她了……一定是的。”
五小时后,失踪了三天的乔远川终于给她打电话,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荟文,你愿意去欧洲吗?”
那一刻,担心,委屈,焦虑同时哽咽在喉间,她哭得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乔远川叹了口气。“别哭了,我没事。”
她拼命点头,却又想起来他是看不到的,气息平复良久,才断断续续地说出来,“我愿意。”
最后的三个月,林荟文每天拉开窗帘,都看的见阿尔卑斯山顶的积雪,乳霜一样的白色,令她想起小时候吃过的雪糕。那时她舍不得吃,就拿在手里,结果雪糕竟慢慢融化了,最后一滴都没留下。她大哭,家里的大人却都笑起来。觉得这小姑娘这样傻。
她将这个故事讲给乔远川听,他亦觉得有趣,嘴角微弯,低低地说,“从小你就这样傻。”
林荟文为他倒水,一声切开了他的腹腔,却因扩散太快,又匆匆缝上了。他躺在床上,瘦的愈发厉害,能让他笑,他觉得高兴。
大约是又发作了,她看到他额上的汗和隐忍的表情。不自觉地将手伸进枕头下,似乎要抓住那里的床单。
林荟文不愿多看,叫来护士,多给他一些镇定剂。
他的痛苦舒缓了些,皱着眉头,深深地睡去了。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抽出来,想要塞进被子里,却意外的带出一张纸。
那是张很破烂的纸,曾经被人撕得很碎很碎。此刻又被粘起来,大约是一些碎片找不到了,零零落落,始终缺了三分之一的样子。
上边的字迹却是乔远川的。
他写的寥寥草草,她只看到第一行的中央,三个有些张牙舞爪的字,检讨书。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直到最后一行,“糖糖,谁给你出的缺的主意啊,我写不出来知道不?你再生气,我可真没辙啊!”
落款是乔远川,时间是五年前。
林荟文微笑,直到笑出了眼泪,看着乔远川林廓分明的侧脸,喃喃地说:“原来你以前这么幼稚。”然后重新将那张纸塞回他的枕头下边,不让他知道自己曾经看过。
乔远川醒来后,精神好了徐许多。
他让她打开病床边的抽屉,指着里面的一沓文件说,“那是给你的。”
林荟文疑惑的打开,是一份股份证书,他将自己名下,公司里一半的股份留给她,一并转让的,似乎还有房子,还有许多东西。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不要这样看着我,荟文。”他吃力地说,“我知道你不稀罕这些,可是抱歉,我只能给你这些。”
他顿了顿,“我很感激你,却不知道怎么回报。请你收下……这样我走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愧疚。你还很年轻,有了这些东西,人生的底气会足一些,可以去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再去找一个爱你的人。”
她移开了目光,低低地说,“这些东西,你应该留给你最在意的人。”
他微笑起来:“糖糖她……并不缺这些。”
她终于忍不住,湿湿凉凉的液体肆无忌惮地划过脸颊,“乔远川,你说过,你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什么都不要,你要好起来啊!你要好起来啊!”
她扑在他的床边,哭的说不出话来,“你好起来了……才能和她在一起……”
他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却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她继续说:“你跑去敦煌找她,你们只在一起待了两天……这怎么够呢?”
他眷恋而满足的笑,轻轻眯起眼睛,目光的尽头,仿佛看到了沙山起伏,驼铃轻响。而唐思晨的身影就在眼前。他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背着她,他们温柔地在校园的小径上亲吻。那种软软的感觉,此刻竟然这样清新……他唇角笑意更浓,“傻孩子,对我来说,够了。”
午后,阳光落进来,却因为肃静的病房而显得苍白。他依然抚慰着她的肩膀,尽管动作很轻很轻,可林荟文却不敢再哭,也不敢在再动。
很久很久以后,那只手终于不动了。无力的垂下来。
直到此刻,终于知道自己不必在怕惊醒他,她慢慢的直起身子,放声大哭。
两个星期后,林荟文回到文岛。
秋天的陵园,阳光淡薄如水。
她在这里遇到很多人,亲人,朋友,还有……唐思晨。她不由自主的想去观察那个女人,她站在最角落的地方,面无表情,因为衣服是黑色的,脸色预防显得苍白。仿佛秋风一卷,就摇摇欲坠。
林荟文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那里有一张薄薄的纸,上边粘着很多胶带,触摸上去,有些硬硬的,滑滑的。
那是属于他们的东西。
她下定决心,往那个方向走去。
唐思晨见到她,只是点了点头。
秋风渐起,落叶飘扬到脚下,慢慢地打着旋儿。
林荟文听到唐思晨的声音,“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不。”她摇摇头,又加重口气,“一点也不。”
唐思晨望着她,唇角勾起,那一笑,仿佛是感激,却又哀凉的深入骨髓。
沉默了良久,林荟文的拇指和食指一直捏着那张纸,她鼓起勇气,低低地说。“唐思晨……”
唐思晨侧过头。
林荟文看着她的眼睛,也看到她轻轻颤抖的右臂,忽然想起来,她知道“订婚”的真像吗?知道乔远川的苦心吗?她知道乔远……至死都这样爱她吗?
远处徐泊原正陪着姐姐慢慢走过来,他第一眼便找到唐思晨,他的眼神悲凉,却又有难以自禁的关切。
而唐思晨,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微微抬起下颌,努力的露出一丝微笑,仿佛是让他放心。
林荟文默默地看着,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吧,想乔远川希望的那样。
她倏然收回了手,掌心紧紧握着那张纸,有些生硬的对她说:“他希望你……能幸福。”
徐泊丽亲手将儿子的骨灰放下去,工作人员便要最后盖上那块大理石,林荟文快步走到她身边,低低地说:“伯母,请让我撒些花瓣,好吗?”
徐泊丽看着她,这是陪着儿子走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女孩子啊……她凄然的笑了笑:“好。”
所有人都看着乔远川的未婚妻慢慢地蹲下去。
她将花瓣撒下,动作仔细轻柔,最有又将手心攥着的那张纸,不为人知地轻放在骨灰盒旁边。
站起来之前,宛如老朋友般,她在心里说,“你放心,她会过的很好,她不会回头——而我明白你的意思,最后一分神情的负担,我亦会替你掩盖起。”
我将终身用一种温柔的心情,来守口如瓶。
唇边的诗句,静止在这一刻,淡漠时光中。
番外三起点与重点之间
“快来看啊,双胞胎哎!好可爱!”
“啊啊啊啊,还是一男一女耶,怎么这么可爱?”
年轻的妈妈仿佛习惯因为这一双儿女带来的注目,至善善意地对那两个小姑娘微笑了一下,又蹲下身子,将儿子踢开的毯子重又盖上。
包里的电话响了,她将自己手里的婴儿也交给了妈妈,自己走到一边接起来。
“阿原今晚回来吗?”唐妈妈问。
“回来的。妈妈,你做他最爱吃的排骨吧。”
她们说说笑笑地走向商场的出口,冷不防一个男人从旁边蹿了出来,拦在了婴儿车前。
唐思晨吓了一跳,倏然止住脚步。
而身后有个男轻男子几乎同时出现,拦住那个人,沉声问:“你干什么?”那个陌生人盯着那对双胞胎不放,因为被推搡了一下,后退了两步,才抬头看着那个阻止自己的年轻人。
是孩子的爸爸吗?
他飞速的考量着,脸上带了笑;“这对双胞胎真可爱!”
唐思晨很警惕的盯着那个人,而小刘一边拦住他,一边回头对她说:“太太,你先上车,车子在门口。”
她点了点头,和妈妈一道推了婴儿车,快步走向门口。
身后还有脚步声在追进,唐妈妈紧张地说:“不是要绑架吧?”
唐思晨苦笑,心里觉得有些荒谬……可是好像……也有这样的可能啊。
“喂,别走啊……我们谈谈。”
唐思晨愈发有些害怕,脚步更快,深蓝色的商旅车就在面前,司机也等着,这让她觉得松了口气。直到将孩子放进车里,小刘也三步两步追了上来,关上车门,对司机说:“走吧。”
司机发动汽车,那男人竟然追了过来,将一张纸片扔了进来,一边大声嚷嚷着什么。唐思晨心有余悸的说:“快走吧。”
小刘捡起那种纸片,递给唐思晨说:“那人塞了张名片进来。”
唐思晨看都不看,扔进包里,莫名其妙,“他要干什么?”
唐妈妈拍着胸口说:“真的是疯子吧?”
回家的时候,徐泊原已经回来了,换了一身休闲的家居服,正在沙发上看杂志。
他从岳母手上接过女儿,又亲了亲儿子的脸颊,笑着问唐思晨:“出去转了这么久?”
唐思晨犹豫了片刻,不确定要不要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她。想了想,自己不说,小刘也会说,于是便简单的说了。徐泊原脸色挺严肃。“下次出去,我会再多叫几个人跟着,”
唐思晨小声说:“你太夸张了。”
他只淡淡皱眉,正要说话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徐泊原将女儿放在婴儿车里,走到窗台边去接,唐思晨偶尔听到几句,听起来他的语气好似有些惊讶,于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你猜谁打来的?”
徐泊原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唐思晨说不好是什么——或许是惊讶,更多的是高兴,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高兴什么。
“助理?”她很没创意的猜测。
“不是。”徐泊原蹲下去,拿出一只毛茸茸的小鸭子去逗女儿,英俊的眉眼舒开,近乎神采飞扬。
“你是谈成了之前的收购计划!”这次唐思晨很肯定。
徐泊原却不轻不重的横她一眼,轻笑:“这算什么?”
“那是什么事?”
“你刚才遇到的那个人……你猜是谁?”他淡定地说,小女儿因为抓到了那只小鸭子,兴奋地咿咿呀呀大叫起来。
唐思晨一脸茫然。
“金世书。”徐泊原挑起俊眉,得意的说。
名字挺耳熟,唐思晨皱眉想了很久,“是哪个大导演?拍《蝶》的那个?”
徐泊原微微颔首,他绝对是近两年电影界最崭露头角的了,几部电影军士叫好叫座。
“找你投资电影吗?”唐思晨有些困惑。
“不。”徐泊原愈加得意,一把抱起了女儿,“他找他们拍电影。”
“他俩?”唐思晨微微张大嘴巴,看着一双儿女,“拍电影?”
“是啊。他说新片里一直要找一对龙凤胎宝贝,不过挑了很久,跑遍了很多城市的妇产科,没有找到更可爱的了。”年轻的爸爸双眸熠熠,笑容近乎张扬,“刚才你们走的快,他只来得及记下了车号——也算他有本事,能找到我这里来。”
“孩子太小了。”唐思晨并不感兴趣,“你对他说什么了?”
“我也这么说的。”徐泊原看着女儿,像是在看着珍宝,语气却是饶有兴致,“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不会这么快放弃的。”
唐思晨撇了撇嘴角,“那就干脆拒绝呀。”
他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妻子,“我为什么要拒绝这种乐趣?”
唐思晨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知道他在享受被人夸奖自家孩子的乐趣,于是叹气,“徐泊原,你真是肤浅……又幼稚啊。”
大导演果然锲而不舍地联系徐泊原,却又苦恼于自己无法开出让对方心动的条件。
片酬?那对小宝宝的身世……最不差的,就是钱吧?
许诺片场中申请专职育婴看护?听说只是在家里,这对孩子就有一个团队看护……还能有什么呢?
纠结三天后,金导演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想法,最后一次拨通那个电话。
导演的开场白很温暖,“你们有给孩子拍照做成长日记吗?”
“当然有。”
“为什么不试试用电影这种方式呢?”导演循序渐进,“徐先生,这次新片的拍摄可是许平啊,拍摄界的大腕。你不想看看镜头下,大荧幕上……自己孩子是什么样吗?”
对方沉默一瞬。
有我!大导演趁热打铁,继续说,“还有,想想看,会有多少人在电影院里夸奖这么可爱的孩子?”、那一刹那,徐泊原下定了决心,他淡淡的说:“好。”
“那么我们马上签合同?”导演生怕对方反悔。
“合同的事,我的律师会和你们一道处理。”年轻的爸爸轻描淡写的表示。
于是在三天后,剧组收到了一分史上——最详尽的和同。其中的保密安全条款说真是多的眼花缭乱,甚至包括要求摄影师专门为将来的小童星拍摄现场花絮。
大导演看的心惊肉跳——与律师核对完毕,最后亲自打电话给徐泊原说:“孩子什么时候可以进剧组?”
徐泊原淡定的说:“过两天吧。明天他们还要抓周。”
“周岁抓周?”导演愣了愣,忍不住笑说,“记得放上几片DVD,我想有一天……说不定他们也能成为影后影帝。”
唐思晨在二楼的卧房逗弄着孩子,因为怀孕而剪短的如今又长了些,及肩,有几丝落了下来,躺在婴儿床里的小丫头咯咯笑了起来,伸出胖乎乎的指头去抓。而她身边,小男孩睡的正香,口水毫无只觉得淌了下来,沾湿了围兜。
阿姨敲敲门,“准备好啦。”
唐思晨说了句“好”,站起身,准备将一双儿女放进婴儿车里。
“我来。”徐泊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来抱吧。”
她便放了手,看着徐泊原很轻松的一手一个,将他们抱在臂弯间。女儿因为抓不到妈妈的头发了,便改去抓爸爸的耳朵,而儿子依然睡得死死的。
“你说他们会抓什么呢?”唐思晨有些模糊地问,站在楼梯上,看到一楼客厅已经收拾干净了,中央铺着一张极大的绒毯,周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抓周是老家的风俗,唐妈妈无意间提到,而徐泊原很快将一切布置妥当。
想起来也是奇怪,唐思晨以前从不相信所谓的“抓周”,可是初为人母之后,那种心情蓦然变了,明知道这只是一场寓意着祝福的仪式,还是忐忑起来,仿佛两个孩子一抓,真能一把抓起未来。
“不知道。”徐泊原回头,深深地笑,“或许是一支画笔?”
只看到那些准备好的东西,唐思晨有些压抑,“呃,那两把伞是什么意思?”
徐泊原认真的想了想,“大概是气象学家吧?”
“铁锅呢?”
“说真的,想当厨师或者甜品师,我觉得也不错。”
“说不定会是明星。”唐思晨看着那堆DVD,“这么小,就有星探来找他们。”
徐泊原俯身将两个小家伙放在地毯中间,回头拦住唐思晨说:“我们的孩子,哪怕有一天,全世界都是他们的,我都不会觉得惊讶。”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满目请睿,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唐思晨暗中摇头,谁说徐泊原谦逊有礼?他只是……将自己的狂妄掩藏的很好罢了——尤其是对着自己的孩子,从来都不折不扣的自大狂啊。
小丫头已经兴奋的爬来爬去了,而小男孩现在才醒,有些迷惘的看了一圈,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
徐泊原望着一双儿女,目光鼓励而温和。
小姑娘咿咿呀呀的叫着,手足并用的撑起自己的身子,环顾了一圈。往左手边爬了几步,好像那个细细长长的东西还是很远……她停下来,认真的思考数秒,决定换一个方向。那个黑亮的小盒子是什么?应该也不会好玩吧,她又放弃了。
“看起来,画笔,DAB的电脑……她都不喜欢。”唐思晨喃喃的说,看着女儿竟然在毛毯中央躺了下去,仿佛是爬累了,决定要睡觉。
“呃,她睡着了?”
小儿子彻底醒了,他不像姐姐那样好动,往旁边爬了爬,看到不远处那个被风一吹会动的小家伙,加快了手足并用的速度。
“他拿着的……是风电模型吗?”唐思晨喃喃地说,与丈夫十指相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有片刻怔然。
而小姑娘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看到了弟弟手里的玩具,不顾一切地爬过去抢,于是两个小肉团纠结在了一起,谁都不肯退让。
阿姨跨上几步,想要分开他们,他们却哭闹的更加起劲了,胖乎乎的手指抓着小模型,气呼呼的彼此瞪视。
徐泊原静静地看着,唇角的微笑像妻子一样,有些怅然,却又温柔的能凝成水,“他们要是想远川一样,能成为源工程师的话……也很好。”
客厅里的落地玻璃那样明亮,唐思晨没有接话,只是淡淡的抬起眉眼,直视阳光。
那里依稀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那是个年轻男子,英俊的面容仿佛是记忆中盘旋的尘埃。
那么模糊,却又真真切切的,温暖。
她再回头看儿女,忍不住与丈夫
更紧的十指相扣,轻轻的说:“是啊……那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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