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1)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张嘉佳 2000 汉字|8 英文 字 29天前

说,我心情也不好,你有时间听我说说话吗?男生回了条,没时间。

  对话三天后,就是女孩自杀新闻发布的时间。

  到现在男生都认为,如果自己当时能和女生聊聊,说不定她就不会跳下去。

  这是生命之外的相遇,线条并未相交,滑向各自的深渊,男生只能在记忆中参加一场素不相识的葬礼。

  男生写了许多给师姐的信,一直写到2007年。

  读者不知道信上的文字写给谁,每个人都有故事,他们用作者的文字,当作工具想念自己。

  2007年,喜欢阅读男生文字的多艳,快递给他一条玛瑙手链。

  2008年,多艳说,我坐火车去外地,之后就到南京来看看你。

  2008年4月底,手链搁在洗手台,突然绳子断了,珠子洒了一地。

  5月1日17点30分,化妆师推开门,傻乎乎地看着男生,一脸惊悚:“你去不去天涯杂谈?”

  男生莫名其妙:“不去。”

  化妆师:“那你认不认识那里的版副?”

  男生摇头:“不认识。”

  化妆师:“奇怪了,那个版副在失事的火车上,不在了。版友去她的博客悼念,我在她的博客里看到你照片,深更半夜,吓死我了。”

  男生手脚冰凉:“那你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

  化妆师:“好像叫多艳什么的。”

  男生坐下来,站起来,坐下来,站起来,终于明白自己想干吗,想打电话。

  男生背对着来来去去的人,攥紧手机,头皮发麻,拼命翻电话本。

  从A翻到Z。

  可是要打给谁?

  一个号码都没拨,只是把手机放在耳朵边上,然后安静地等待有人说喂。

  没人说喂。

  那就等着。

  把手机放下来,发现走过去的人都很高大。

  怎么会坐在走廊里。

  拍档问:“是你的朋友吗?”

  男生说:“嗯。”

  拍档说:“哎呀哎呀连我的心情都不好了。”

  男生说:“太可怕,人生无常。”

  拍档问:“那会影响你台上的状态吗?”

  男生说:“我没事。”

  接着男生继续翻手机。拍档和化妆师继续聊着人生无常。

  5月1日18点30分,直播开机。

  拍档说:“欢迎来到我们节目现场,今天呢来了三位男嘉宾三位女嘉宾,他们初次见面,也许会在我们现场擦出爱的火花,到达幸福的彼岸。”

  男生脑中一片空白,恍恍惚惚可以听到她在说话,那自己也得说,不能让她一个人说。

  男生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

  男生侧着脸,从拍档的口型大概可以辨认,因为每天流程差不多,所以知道她在说什么。

  拍档说:“那让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爱情问一问。”

  男生跟着她一起喊,觉得流程熟悉,对的呀,我每天都喊一遍,可是接下来我该干什么?

  男生不知道,就拼命说话。

  但是看不到自己的口型,所以男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男嘉宾和女嘉宾手牵着手,笑容绽放。

  男生闭上了嘴巴,他记得然后就是ending(结尾),直播结束了。

  5月1日19点30分,男生启动车子,北京的朋友要来,得去约定的地方见面,请客吃饭。

  开车去新街口。

  车刚开到单位铁门,就停住了。

  男生的腿在抖,脚在发软,踩不了油门,踩不下去了啊,他妈的。

  为什么踩不下去啊,他妈的,也喊不出来,然后眼泪就哗啦啦掉下来了。

  油门踩不下去了。男生趴在方向盘上,眼泪哗啦啦地掉。

  5月1日19点50分,男生明白自己为什么在直播的时候,一直不停地说话不停地说话,因为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不说话,泪水就会涌出眼眶。

  5月2日1点0分,朋友走了。男生打开第二包烟,点着一根,一口没吸,架在烟灰缸的边沿。

  它搁在那里,慢慢烧成灰,烧成长长一段。

  长长的烟灰折断,坠落下来,好像一定会坠落到你身边的思念一样。

  烟灰落在桌面的时候,男生的眼泪也正好落在桌上。

  多艳说要到南京来看他。也许这列火车就是行程的一部分。

  车厢带着多艳一起偏离轨道。

  一旦偏离,你看得见我,我看不见你。

  如果还有明天,要怎么说再见。

  男生最讨厌汽笛的声音,因为预示着离别。

  多艳还没有到达南京,他就哭成了泪人。

  连听一声汽笛的资格都没有。

  书本刚翻到扉页,作者就说声再见。

  多艳郑重地提醒,这手链是要用矿泉水泡过,才能戴的。戴左手和戴右手讲究不同。但还没来得及泡一下,它就已经散了。

  如果还有明天,要怎样装扮你的脸。

  新娘还没有上妆,眼泪就打湿衣衫。

  据说多艳的博客里有男生的照片。

  男生打开的时候,已经是5月4日1点。

  到这个时候,才有勇气重新上网。才有勇气到那个叫作天涯杂谈的地方。才有勇气看到一页一页的悼念帖子。然后,跟着帖子,男生进了多艳的博客。

  在小小的相册里,有景色翻过一页一页。

  景色翻转,男生看到了自己。

  那个穿着白衣服的自己。欠着多艳小说结尾的自己。弄散多艳手链的自己。

  那个自己就站在多艳博客的一角。

  而另一个自己在博客外,泪流满面。

  台阶边的小小的花被人踩灭,无论它开放得有多微弱,它都准备了一个冬天。青草弯着腰歌唱。云彩和时间都流淌得一去不复返。

  阳光从叶子的怀抱里穿梭,影子斑驳,岁月晶莹,脸庞是微笑的故乡,赤足踏着打卷的风儿。女子一抬手,划开薄雾飘荡,有芦苇低头牵住汩汩的河流。

  山是青的,水是碧的,人没有老去就看不见了。

  居然是真的。

  2009年搬家,男生翻到一份泛黄的病历。或者上面还有穿越千万片雪花的痕迹。

  2010年搬家,男生翻到一盒卡带。十年前,有人用钢笔穿进卡带,一圈圈旋转,把被拉扯到外边的磁条,重新卷回卡带。

  那年,从此三十岁生涯。

  2011年,回到2003年冬天的酒吧。那儿依旧在放着王菲和陈升。

  听着歌,可以望见影影绰绰中,小船漂到远方。

  2012年5月。我坐在小桥流水街边,满镇的灯笼。水面荡漾,泛起一轮轮红色的暗淡。

  我走上桥,突然觉得面前有一扇门。

  一扇远在南京的门。

  我推开门,一扇陈旧的木门,屋檐下挂着风铃。旁边墙壁的海报上边,还残留着半张非典警告。刚毕业的男生轻轻推开门,门的罅隙里立刻就涌出歌声。

  那年满世界在放周杰伦的《叶惠美》,这里却回荡十年前王菲的《棋子》。男生循着桌位往里走,歌曲换成了陈升的《风筝》。

  我知道你是个容易担心的小孩子,所以我在飞翔的时候,却也不敢飞得太远。

  有张桌子,一边坐着男生,一边坐着女生。

  女生说:“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

  我站在女生背后,看见笑嘻嘻的男生擦擦额头的雨水,在问:“怎么这么急?”

  女生低头说:“我喜欢一个人,该不该说?”

  男生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