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1)

荷兰鞋之谜 [美]埃勒里奎恩 1 万汉字|4 英文 字 26天前

第二十一章

阿拜·道恩、让奈博士……接连两起凶杀案。

一辆满载的警车从区检察官的办公楼朝荷兰纪念医院方向疾驰而去。车里坐着奎恩巡官

。他表情抑倡地沉入了思索之中。

“真太离奇了……不过,第二次凶杀更容易被侦破。这样,第一件也就水落石出了。也

许,两次凶案毫无联系?可是,医院大楼里探警密布,凶犯怎么还能作案?难道他会不留痕

迹,不留罪证,仍使我们找不到一个证人吗?”

老巡官左右两侧坐着区检察官和悲痛欲绝的史文逊。总监已接到发生新案的报告,也乘

着黑色的小轿车跟踪而来。

他咬着指甲,心中充满绝望、愤怒和激动。

高速奔驰的车队发出一阵刺耳的制动声,在医院正门前嘎然停住了。要人们跳出汽车,

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台阶。

总监喘吁吁地对巡官说:

“这件案办得要快,立刻破,今天就破。否则您只好跟您的圈椅告别,我也得回家。”

一个警察拉开了门。

如果阿拜·道恩的被害给医院带来一片惊慌,那么这次让奈博士被杀,医院简直就乱作

一团了。医生、护士全看不到了。连门卫埃萨克·柯勃也离开了他的岗位。

警察和探警遍布走廊,尤其在一楼的大门口更多。

电梯间门敞着。候诊室关闭了。各诊室门全锁着、全体医护人员都敛声屏气,他们被警

方隔离了。楼里空荡荡,显得很凄凉。

只有挂着“弗朗西斯·让奈博士”牌子的办公室门口,聚着一堆警察。这群人一见走廊

里走过来巡官、总监、法医普鲁梯、警官维利和萨姆逊,顷刻间便走散了。

巡官第一个走进死者的办公室。史文逊紧迈着碎步也跟着挤了进来。他面色惨白,惊恐

得脸都变形了。最后进来的是维利,他轻轻带上了门。

在这间陈设朴素的办公室里,进来的人一眼便看到了让奈医生的尸体。他一头栽倒在铺

满文件的办公桌上。

死神降临时,这位外科医生正坐在自己的转椅上。松弛无力的尸首的前胸顶住桌沿,自

发苍苍的脑袋枕在弯转的左臂上,右臂直伸向前,摊放在玻璃板上,手中紧握着一支自来水

笔。

史文逊迅速向僵冷的尸体投去了充满惊惧的一瞥。他轻倚门框,沮丧地低下了头。

巡官、总监和萨姆逊站在一起,满腹疑团地观察着这间带来死亡的房间。它几乎呈正方

形。只有一个门,在场的人就是从那儿进来的。门通向南走廊,在大楼正门的斜对过儿。

室内对着门的墙上,左侧有一个大窗,窗外是狭长的后院。

门的左侧有一张女速记员用的桌子,上有一台打字机。桌后靠墙,并排摆着四把椅子,

坐着埃勒里、敏钦、皮特和帕拉戴兹。远处角落里放着被害的外科医生的大写字台。写字台

斜放着,内侧朝向房间的左角落。写字台后面,除了坐着让奈尸体的那张转椅外,别的什么

也没有。右边靠墙放着一个大书拒,摆满了一螺螺书,并排放了一把大椅子。

“法医,你的结论出来了吗?”总监冷冷地问。

普鲁梯博士揉捏着他那已经熄灭的雪前说:

“故伎重演,总监先生,勒死的。”

“同阿拜·道恩一样,也是用铁丝吗?”

“是的,请您亲自看看吧。”

奎恩、萨姆逊和总监都慢步向写字台走过去。

他们在死者的白发中,发现了一块很大的暗黑色血迹。

巡官和总监迅速抬起眼睛。

“勒死前,头部受到撞击,”普鲁梯博士解释道。“用的是很重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不清楚。请看,颅后部受伤,部位正好在小脑区。”

“外科医生被打昏了,这样,动手勒他的时候,他就无法呼救了,”巡官自言自语道。

“后脑受到重击。博士,你看他在受到打击时,正处于什么状况呢?也许他睡着了。那么有

人从桌子前边猛击了他的脑袋一下?或者他正常地坐着?那么行凶的人就应该站在他的身后

了。”

埃勒里的眼睛一亮,但他什么也没说。

“看来比较正确的是后一种情况,巡官先生……”普鲁梯的嘴上叼着一支熄灭了的雪前

,样子显得很可笑。“凶手站在桌子后面。问题在于我们发现的时候,尸体的姿势已经有了

变化。他向后倒在自己的转椅上。我来给你们摆个样子看看。”

普鲁梯向写字台走了一步,谨慎地挤过桌角与墙之间的空隙。他站在写字台后,小心翼

翼然而却无动于衷地抱住死者的肩头,把尸体放进转椅。外科医生的头低垂在胸前。

“看,现在铁丝露出来了。”

普鲁梯慢慢抬起让奈那毫无知觉的脑袋。脖子上露出一圈很细的血痕。铁丝深深陷进死

者肉里,几乎看不出来。铁丝的两头在颈后绞在一起,方式同阿拜·道恩脖子上的那恨一模

一样。

巡官直起腰来。

“情况怕是这样:他坐在桌旁,有人进来了,踅到了他身后,猛击他的头部,然后再把

他勒死。对吗?”

“正是这样,”普鲁梯在收拾自己的背包。“我愿意以任何名义发誓:脑袋上这一下,

只可能从他的身后下手。也就是说,凶手站在被害者身后,站在写字台里面……好,我要走

了。摄影师已经来过了,巡官,指纹也采过了。到处都有很多指纹,尤其在写字台的玻璃上

。但大部分指纹都是让奈本人,或他的女助手——女速记员的。”

这位法医鉴定官戴上礼帽,使劲咬着那支已经沾上了唾液的雪前,步履橐橐地走出了办

公室。

余下的人仔细察看起尸体来。

“敏钦博士,头上的伤致命吗?”

敏钦咽了口吐沫。

“普鲁梯说得对,”他低声说。“这一下只是把他打昏了。他是被勒死的,巡官,这是

毫无疑问的。”

奎恩巡官弯腰仔细察看铁丝。

“好象是同样型号的,”他说。“维利,你先鉴定一下。”

大个子点点头。

尸体还象普鲁梯摆的那样,直挺挺竖在椅子里。总监细细观察了让奈的面部,暗自低声

咕哝了几句。让奈的面部毫无惊吓、诧异或恐惧的表情。他神色安详,甚至很愉快。眼睑合

得很好。

“您发现了吗,总监先生?”埃勒里忽然问。“他的面部表情说明,他完全不曾料到有

人要袭击他。”

总监回过头来,用目光打量了一下埃勒里。

“这正是我在考虑的问题,年轻人。可以说,真是奇怪……你好象是奎恩巡官的儿子?”

“您猜对了,”埃勒里站起身来,走到写字台前,仔细察看起让奈的面部来。

“普鲁梯所说的那件很重的东西失踪了!”总监继续说。

“凶手可能把它带走了……让奈,临死前正在做什么,弄清楚了吗?”

他指着死者手中紧握的自来水笔和玻璃桌面上摊放着的稿纸,纸的位置说明让奈正在工

作。一句话没写完,他就停了下来。最后一个字母结束的那笔猛地一划,变成了一大滩墨迹。

“当他遭到这一击时,他正在写他的书,”埃勒里说。

“这是最基本的情况。我们知道,他和敏钦博士正在写一本医学的专著,叫做《先天性

变态反应》。”

“他几点钟死的?”萨姆逊问。

“普鲁梯说,在十点至十点五分之间。约翰·敏钦同意他的判断。”

“这些都不足以为我们构成什么线索,”巡官厉声总结道。“维利。下令把尸体运到太

平间去。别忘了仔细检查一下他的衣服。然后你再回来,我找你还有事。总监先生,请坐。

亨利,您也坐下。史文逊……”

让奈的义子突然颤抖了一下,眼睛盯着巡官呆住了。

“我……我可以走了吗?”他嘶哑地问道。

“可以,”巡官柔和地回答。“我们暂时还不需要您。

维利,请安排人把史文逊先生送出去。”

维利朝门外走去。史文逊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他身后。

他默默离开了办公室,一次也没有回头。看来,他仿佛惊呆了,吓坏了。

埃勒里亢奋地在屋里踱着步。总监坐到椅子上,嘟嘟嚷囔同巡官和萨姆逊小声交谈着。

帕拉戴兹缩成一团,在椅子上一声不吭。他受到的震动极大。敏钦也沉默着,眼睛盯着发亮

的漆布地板。

埃勒里停住脚步,疑惑地望着他。

“你怎么,一个劲地看这新换的漆布干嘛?”

“什么?”敏钦用舌头舔舔干枯的嘴唇,想挤出点笑容。“你怎么知道是新换的呢?”

“这很清楚,敏钦,它的确是新的呀!”

“是的,各办公室里,几个星期前都新换了漆布。”

埃勒里对回答很满意,继续在两堵墙之间踱来踱去。

门又开了。进来两名卫生员,拿着担架。他们面色苍自,动作急促。

他们从转椅里往外抬尸时,埃勒里站到了窗前。他皱着眉头,接着又仔细检查了斜放在

办公室一角的写字台。他眯眼走到正在忙着抬尸的卫生员身旁。当他们把失去了生命的、不

听摆布的躯体放上担架时,埃勒里突然转身,对自己的同事们大声说道:

“我说,写字台后面照理该有个窗户才对!”

大家都惊讶地抬眼望着他。

“你的脑袋里净搞些什么名堂,小子?”奎恩巡官说。

敏钦苦笑了起来:

“你也受不了啦,老朋友!那地方从来也不曾有过什么窗户!”

埃勒里摇摇头。

“这种建筑上的疏忽使我很不安。可怜的让奈没能把柏拉图戒指上刻着的座右铭付诸实

现,这使我很遗憾,我记得座右铭好象是这样的:‘要想戒掉坏毛病,不如干脆别染上它’。”

二十二

又过了几小时。这一小群人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死者的烟雾腾腾的房间里。他们那岩石

一般的脸、皱纹密布的前额和蜷缩的身躯似乎表明,他们已承认技穷,承认让奈凶杀案又同

阿拜·道恩凶杀案一样,离真象大白之日实在太遥远了。面色灰白的总监先走了。心事重重

的皮特在他之前,就去给自己的报纸发消息去了。萨姆逊也同他一道离开了医院,他的目光

中充满了焦虑不安,他匆勿赶往机关,准备同报界作一次无法避免的接触。

警官维利还在走廊里忙着。他正在收集物证和人证,他已判明,那根罪恶的铁丝同前案

中的铁丝属于同一类型。他没有发现什么新线索,对罪证的寻找,目前还一无所获。

屋里只剩下奎恩巡官、埃勒里、敏钦博士,还有女护士柳酋·普赖斯——死者的女助

手。这位年轻小姐被急忙召来,是要在巡官起草结论时替他速记的。

在场的四个人,如果除开心情极为悲伤的敏钦博士,埃勒里可算是最为激动的了。他脸

上出现了极为专注的、痛苦的神色。他的目光反映出内心的痛苦。他弓腰驼背,蜷缩在那扇

窗户旁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您准备好了吗,普赖斯小姐?”巡官冒出了这么一旬。

护士坐在小写字台前,打开速记本,拿起削得尖尖的铅笔,看来似乎有点恐惧。她脸上

毫无血色,双手颤抖着,把头埋进记录本,不愿抬头去看办公室另一端那张沉默不语的大写

字台。不久前,惨剧就发生在那里。

“请这样写,”巡官开言道。他在女速记员面前踅着步,双眉高高扬起,两手背在背

后。“尸体发现者为菲利浦·摩高斯。详情如下:丸时四十五分左右,摩高斯拿着皮包来到

医院。他想找让奈博士谈后者在道恩遗产中的份额问题。这与门卫埃萨克·柯勃见他走进医

院的时间也相符。交换台的值班电话员同让奈的办公室联系,转告了让奈博士:摩高斯要求

见他。回答的声音肯定是让奈的。——普赖斯小姐,请在这一句下面划上一道横线。——他

说现在非常忙,很快就可以腾出空来,请摩高斯稍候片刻。电话员说,摩高斯对此颇不满

意,但还是决定等候,柯勃见摩高斯又从前厅走进会客室,坐了下来。——我不太快吧?”

“不,不,先生。”

“请再加上一个情况,”巡官接着说。“柯勃无法断定,摩高斯此后是否从未离开过会

客室。柯勃在前厅值班。

会客室还有一扇门通往南走廊。此门使会客室中的人有可能随意出入而不为人所觉察。

“下面继续报告细节:摩高斯证实说,他在会客室坐了约半小时,即至十时十五分左

右。然后回到前厅,走进值班室,请电活员再次给让奈打电话。电话员的电话打过去,却没

有人接。

“摩高斯极为气愤,横过南走廊,敲了让奈的门。没有国答。柯勃见此情景,走上前来

请他不要破坏制度。正厅附近值班的警察莫兰闻声赶来。摩高斯询问在这半小时内让奈是否

走出过办公室。柯勃答未曾见,但无法肯定,因为他并未负有监视办公室的责任。摩高斯猜

测让奈也许出了事。柯勃一无所知。莫兰想开门,发现门并未上锁。

“柯勃、摩高斯、莫兰三人进入办公室后,发现了让奈的尸体。

“柯勃当即呼救。莫兰召来在医院里的探警。此时恰好敏钦博士来到医院大楼。在官方

人士赶到之前,敏钦采取了必要的措施。几分钟后,埃勒里·奎恩到达医院。——记完了

吗?普赖斯小姐?”

“是的,先生。”

敏钦架着腿,咬着大拇指。

巡官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读着他口授的一段段记录。

他向护士作了个手势。

“请在摩高斯那一节中添上一条:摩高斯无法证实,凶案发生时他绝对不在常现在另起

一页:关于格尔达·道恩小姐。

“格尔达·道恩小姐于九时三十分到达医院。柯勃和莫兰都看见过她。她来的目的是到

病房收拾阿拜·道恩的私人物件。星期一道恩夫人于楼梯上发生了不幸后,曾一度住在该病

房。无人陪伴道恩小姐前往病房,亦无人伴同她留在病房。据本人声称,进入病房后,小姐

目睹母亲遗物,极为哀痛。据称,因悲恸欲绝,已无力行走举动,仅独坐病房,寄情缅怀云

云。十时三十分,护士奥别尔曼发现她在病房。当时格尔达小姐正坐在床上悲泣。但无人证

实她从未离开病房。”

铅笔在纸页上疾速移动着。除了沙沙作响的轻柔书写声,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路席斯·丹宁博士和萨拉·法勒,”巡官把后一个名字拖得很长。“丹宁抵医院之时

与平日相仿。按预定时间进行了工作。这一点他的数名助手可以证实。

“萨拉·法勒于九时十五分抵达医院,目的是会见丹宁。这一点可由莫兰、柯勃和电话

员证明。她与丹宁在办公室关门密谈约一小时。萨拉·法勒于发现让奈博士的尸体后曾试图

私离医院。

“丹宁、法勒二人拒绝交代他们的谈话内容。审讯时互相作证,坚持确未离开过丹宁博

士的房间。他二人供词无旁证。”

巡官停下来,望望天花板。

“遵照总监指示,丹宁和法勒二人,作为重要人证,曾予扣留,他俩一直拒绝招供。最

后决定每人交付保证金二万美元开释,保证金由摩高斯法律事务所代为支付后,两位证人已

获释。”

巡官很快继续往下口授道:

“艾迪特·丹宁从丸时起在门诊部值班。她未曾离开医院,一直在进行本人的正常工

作。口供未核实,无旁证,故应列入怀疑对象。

“米舍尔·卡达西仍住三十二号病房。阑尾手术后正趋恢复。由探警监视。尚不能起

床。据探警报称,该人与外界无任何联系。但卡达西神通广大,故此说井非绝对可信。

“宾妮妮博士在产科进行日常工作。上午处理患者约二十名。她的行动未经核实。据柯

勃、莫兰二人称,她上午未离院。

“莫里次·克奈泽尔上午一直在实验室工作。此说无旁证。据称,让奈于上午近九点时

来过实验室。让奈对报上宣布他将遭逮捕一事深表烦恼,并称他将回办公室写作,不接待任

何来访者。他俩就实验情况简短交谈后,让奈离去。

“克奈泽尔就让奈被害一事未作任何推断,但情绪极为低沉。——写完了吗,普赖斯小

姐?”

“是的,全写完了,巡官先生。”

“太好了。还有一点,”巡官匆匆看了一眼记事本,继续口授道:“亨德利克·道恩本

日晨九时二十分抵医院接受放射线治疗。他正在治疗神经过敏,每星期来院三次。在五楼放

射线医疗室等候到九点三十五分。治疗于九时五十分结束。疗后于五楼静卧休息,直到让奈

的尸体被发现。无人能证明他从未离开过房间,——完了,普赖斯小姐。全部材料打印两

份,交给维利警官,就是那个大个子小伙儿。现在他在门外走廊里。午饭后他一直都会在这

儿,”女护士顺从地点点头,开始在打字机上打记录。

埃勒里疲倦地抬起双眼。

“爸爸,如果你已经结束了这种空洞无物、令人生厌的报告,我建议,咱们还是回家去

吧。”

“马上就走,孩子。别太难过。不能事事总那么顺利……情况实在太使人震惊了!”他

以一种很诧异的神情又说:“让奈好象故意使自己的死变得这样神秘。据普赖斯小姐说,他

回来时凶得象个恶鬼,说上午再也不用她了,于是就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这样,谁也没法

再保护他……凶手来了,动了手。这些简直象有意安排似的,一个见证人也没有。当他从克

奈泽尔的实验室回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时,生前见到他的最后一个人是柯勃。那时是九点

过几分。此后再没人同他打过交道,或是听见他说过话,电话员除外,她同他在九点四十五

分左右通过一次电话。电话员通知让奈,摩高斯找他。医生们和法医都异口同声说,让奈是

十点至十点零五分之间被杀害的。因此无可怀疑,九点四十五分同电话员通话的的确是让

奈。你看呢?”

“太可怕了,”埃勒里缓慢他说。他仍旧停留在窗前。

“格尔达·道恩、亨德利克·道恩、丹宁、萨拉·法勒、克奈泽尔、摩高斯——他们都

在医院,而且谁都无法被可靠地排除在怀疑之外。”

敏钦微微一笑,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说:“唯一不可能成为凶手的倒是米舍尔·卡达

西。当然,还有我。巡官先生,您有把握对我不怀疑吗?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件,谁都有可

能……”打字机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嗒嗒声。

“是这样,”老人面色严峻他说。“如果这是您干的,敏钦博士,那么,您一定会分身

法。否则您是不可能在两个地方同时出现的。”

大家都笑了。然而,在敏钦博士的笑声中,却听到一种歇斯底里的余音。

埃勒里扣上了所有的大衣扣。

“走吧,”他生硬他说。“走吧,这么毫无结果地想下去,我的脑袋瓜子简直要爆炸

了!”

二十三

从荷兰纪念医院悲惨的走廊,到父亲警察局的办公室,埃勒里一路上始终无法摆脱失望

和忧愁的情绪。

在巡官办公室,谈话开始时大家显得特别无拘无束。在场的有理查德·奎恩、埃勒

里·奎恩、区检察官萨姆逊。奎恩父子的谈话天南海北,滔滔不绝,可就是不涉及道恩和让

奈这两桩凶杀案。

埃勒里仔细端详着巡宫桌上摆设的那尊塑像。老奎恩眉飞色舞他讲着一些老掉牙的笑

话。他的眼下透出两道黑圈。

他那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使人明显地感觉到,他是在装腔作势。

“咱们别自己骗自己啦!”埃勒里突然讲了这么一句。

“爸爸,咱们就象吓傻了的孩子关在黑屋子里一样。萨姆逊,咱们认输啦!”

没有回答。萨姆逊耷拉着脑袋。巡官瞅着自己那双方头皮鞋发楞。

“如果我不是生来就不服输,不是因为我父亲照旧得把这个案子办下去,不论我怎么决

定都一样,”埃勒里继续往下说道,“说老实话,我早就一刀把自己了结,升入天堂更优哉

游哉。”

“你怎么啦,埃勒里?”老巡官问。“这样的丧气话我可是从来没听你说过啊!昨天你

不是还说,你差不多快要捉到凶手了吗?”

“对呀,”萨姆逊振作精神插进来说。“第二件凶杀无疑同第一件有关。这一点会使整

个问题都明朗起来。所以我相信,不久咱们就会把一些问题搞清楚的。”

埃勒里怀疑地笑了一笑。

“很遗憾,萨姆逊,我可没您那么乐观。”

他站起身来,闷闷不乐地在房中徘徊。

“我不否认昨天说的话。我基本上已可推断出,勒死阿拜·道恩的凶手是谁。但同时我

还可以提出六个人来,从证据的实质来看,他们都有可能杀害阿拜·道恩。”

“不过,直接和此案有关的,也不过六个人左右呀!”

巡官开玩笑说。“那么,使你不安的究竟是什么?”

“罪证不足。”

“听我说,孩子,”巡官热烈他说,“如果你因为没能预防第二次凶杀而苦恼,那么,

你还是把这些忘了吧。你,或者咱们任何人,怎么可能预见到阿拜·道恩之后会谋杀让奈

呢?”

埃勒里无所谓地把手一挥道:

“问题不在这儿。萨姆逊,您方才说,这两案互相关联,请问您为什么这样自信呢?”

萨姆逊惊讶地瞧瞧他。

“我看这再明显不过了。两件凶杀都发生在一所医院。

两件凶杀前后相连,凶杀的手段也完全相同。”

“您说的这些难道不也恰好说明两次犯罪彼此并无任何联系嘛?咱们实在无法断定是几

个凶手!第一个凶手在特定的条件下,用一定的手段弄死了道恩。第二个凶手想:‘好啊,

跟让奈算账的机会到了!可以叫警方以为,这还是第一个凶手干的。’请您用证据来推翻我

这番假设试试!”

巡官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如果一切果真如你所说,那咱们一切又都得重新开始了。”

埃勒里耸耸肩。

“这不等于说我喜欢标新立异,非坚持有两个凶手不可。我只是想提请大家注意,有这

种可能。我想强调,两种情况都可能成立。说老实话,我也觉得一个凶手的说法要比两个凶

手之说妥当些,不过,请相信我,”埃勒里又加了一句说,“我们应该找到足以说明原因的

理由:为什么这个老好巨滑的坏蛋选择了这样一条危险的道路——故意重复犯罪的手段

呢?”

“你想说,”巡官困惑地问,“采用勒死的办法有利于凶手逃脱法网吗?”

“当然。如果发现让奈死于枪击或刀刺或毒药,我们在客观上就没有理由猜测两案互有

联系了。请注意,第二案中凶手先是猛击了让奈头部,然后才把他勒死。那么凶手为什么不

用大棒把事情一千到底呢?为什么只是先把他敲昏,然后又搞了这么一套很复杂的动作,把

铁丝套到他脖子上拧紧呢?不,爸爸,看来凶手所希望的正是要咱们注意,两案是互相联系

的。”

“确实不错,”巡官同意道。

“问题不在于我是否正确,”埃勒里又坐回圈椅说。

“如果我能知道,凶手为什么希望咱们相信,两案是一个凶手所作,那么我就可以掌握

全部内幕了。但对于第二件谋杀案我还无法得出最后的结论。就算两案出自一个坏蛋之手,

我也必须获得确凿的证据才行。”

巡官桌上的内部电话急促地响了。他取下话筒。一个暗哑的声音报告:“巡官,一个叫

克奈泽尔的男人要求见您。他说有要紧事。”

“克奈泽尔……你说,叫克奈泽尔吗?放他进来,比尔。”

萨姆逊转身对巡官说:

“这个克奈泽尔要干什么?……活见鬼!”

“不知道。听听吧,萨姆逊。我倒有了一个想法。”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一个探警打开门。门口出现了克奈泽尔矮小的身影。巡官站起身

来。

“请进,克奈泽尔博士,请进。”

学者胆怯地走到房中央。他身上穿着绿褐色天鹅绒领的大衣。化学药品在他一双手上留

下了斑斑疤痕。他的手上拿着一顶上等丝绒礼帽。

“请坐,请把您到这儿来的想法统统谈出来吧。”

他颇为矜持地坐在椅子边儿,把帽子放在膝盖上。那双温柔的黑眼睛在办公室里茫然地

扫视着。

“今天早晨你们询问我时,我正为我的朋友和同事突然遭到不幸而十分难过,所以无法

深入思考作答。现在,奎恩巡官,我反复考虑了种种事实,正式宣布,我为我的安全担

忧。”

“啊,原来是这样!”

区检察官在克奈泽尔背后对巡官使了个眼色。巡官微微点头会意。

“请说明白点,您的意思是什么?您了解到有关让奈谋杀案的情况了吗?”

“不,不是这么回事,”奈泽尔抬起两只手,心不在焉地瞧着手上满是斑斑点点的皮

肤。“但是,我有一种推测。从午饭后开始,这种推测一直使我很不安。如果我的推测正

确,那么根据这种推测,我很可能成为这一系列恶魔般的凶杀案的第三号牺牲品!”

埃勒里紧紧皱起了双眉。

“您说的是推测吗?”他半信半疑地追问了一句。“今天我们所缺的正好就是推测。好

吧,请详细谈谈吧。”

“简而言之,我的推测可以归结如下:有一个第四者,姑且先把他叫作X。这个X策划

了一系列凶杀。先把阿拜·道恩勒死,然后是让奈,最后轮到莫里次·克奈泽尔。”

“第四者?”巡官皱起眉头。“是谁?”

“这我不清楚,”

“凶手的目的呢?”

“这可是另一个问题!”克奈泽尔轻轻在巡官的膝上拍了一下。“为了获取我冶炼合金

的秘密呀!”

“原来如此……”

萨姆逊大为失望。巡官气坏了。他几次把目光由克奈泽尔移向埃勒里。

“为了攫取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冶炼秘密而谋杀?想得好呀,真不坏……那么,为什么道

恩夫人和让奈博士也被害了呢?我看,只消把你害死,把冶炼的秘密一掌握,不就完事大吉

了嘛?”

“不,这还不够,”科学家反驳道。“假设这个第四者躲在一旁密谋策划,非要取得我

们的研究成果,而且还梦想成为这一重大发明的唯一占有者,在这种情况下,杀害阿拜·道

恩无疑对他极为有利。这样,凶手就可以造成死者继续为实验工作拨款的局面、当她拒绝资

助我们时,凶手就杀死了她。这样可以达到两个目的:一,使这项研究即使在她死后也保证

可以得到资金;二,除去了掌握冶炼秘密的三人中的一个。”

“请接着说。”

“于是,”克奈泽尔不慌不忙继续道,“轮到克奈泽尔的合作者——让奈博士的头上

了。请看,我分析得不是很合乎逻辑吗?让奈应该在我之前退场,因为从技术上来讲,他同

我不一样,对完成研究并非必不可少。让奈只是帮我获取资金,以完成我毕生从事的这项研

究。如今,作为这样一个人,他已失去了作用。因此,他也被杀死了。这样,能够妨碍凶手

独占发明的三个人中的第二人,便也从舞台上消失了。我这么说,你们都明白吗,先生

们?”

“全明白,不用您操心,”巡官冷冷他说。“我不过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在老太太死

后,接下来这么快让奈就被暗害了呢?干吗这么匆忙?研究并没有结束嘛,让奈在改善冶炼

技术方面尽管作用不大,不是还能给您一些帮助吗?”

“您对咱们对手的那种阴险狡猾、老谋深算估计得太不足了,”克奈泽尔说。“如果等

到工作结束,他就得同时把两个人都杀害才行。现在让奈已死,只要杀死第三个人就成了,

这样,知道冶炼秘密的三个人中的最后一个也被除掉了。价值数百万的发明也就可以弄到手

了。”

“说得很聪明,但缺乏说服力,”埃勒里自言自语道。

克奈泽尔就象没有听见。

“我接着往下说。道恩夫人和让奈博士被害,使我的行动有了充分自由。我现在占有的

资金足够完成研究而有余。

你们了解这种前景吗?”

“您的理论真不坏呀,克奈泽尔博士!”巡官说道。

“不过,我们需要的不是猜测。我们需要具体事实。我确信,您是了解一些情况

的……”“具体事实我并不掌握。我也闹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向我打听?我相信您巡官先

生是无法否定我这套理论的。我看,似乎埃勒里先生也是在推断的基础上进行侦破工作

的……我的理论站得住脚,先生。它是以各种事实为根据的。”

“这话可不对,”埃勒里毫不含糊他说。“当然,在您的推断中有·一定的合理成分,

但都无法导致不可推翻的结论。”

需要的前提大多了!您似乎有话还没讲出来,克奈泽尔。讲吧,您还知道什么?”

“这您比我清楚,奎恩先生。”

“除了道恩夫人、让奈博士和您,还有谁对这项工作的性质比较了解?谁知道您这项发

明可能具有的财政意义?对于这一点,我们也只是在星期一道恩夫人死后才有所了解。

难道再没有人对此知道得更早一些吗?”

“您是在逼我谈出我的怀疑噗。换句话说,逼我提出毫无证据的指控?好吧,我可以提

出怀疑,有人确实听道恩夫人谈起过我这项工作的内情——此人就是替她起草遗嘱的律师。

他叫摩高斯。”

“这是胡扯,”萨姆逊否认道。

“有可能是这样。”

“您完全知道,”巡官说,“关于这一点,阿拜·道恩家中的任何一·个人,或是阿拜

的某一个熟人,都有可能知道。为什么偏偏说是摩高斯呢?刃“我之怀疑他,根本没有任何

证据,”克奈泽尔有些不满他说。他有点讨厌这种谈话了。“我只不过是经过逻辑思维而得

出了这个结论。我完全相信自己不会错。”

“您方才还说过,道恩夫人有可能泄漏出来。您有把握说让奈也不会泄漏吗?”

“完全有把握,”克奈泽尔语气生硬他说。“让奈博士对保守秘密的重视程度绝不会亚

于我。”

“我想起了一个细节,”埃勒里慢条斯理他说。“第一次传讯时,您说您是通过一个共

同的熟人才同让奈博士结识的,这个人对您即将取得的成就有所了解。我觉得您似乎把这位

可能很饶舌的先生给忘了。”

“奎恩先生,我什么都想到了,”克奈泽尔甚至漾起了一丝微笑。“您所暗示的这个人

决不可能参与这项暗杀活动。有两个难以推翻的理由:一是两年前该人已死;二是星期一我

撒了个谎,此人根本不了解我工作的性质。所以他不可能向任何人转告任何情况。”

“一比零,您领先了,”埃勒里低声说。

“这说明什么问题呢?”巡官问。“您的结论是什么,克奈泽尔博士?”

“我的理论甚至包含了一些难以预见的偶然性。凶手在我死后将有可能支配我所发明的

合金,并且赚到一大笔钱。

事情正在朝这方面发展,巡官先生。所以,如果我突然死了……”萨姆逊的手指不耐烦

地在椅子的扶手上敲着鼓点儿,说道:“我可以同意您惊惶不安的原因。但在您的说法中,

缺乏证据,缺乏具体性。”

克奈泽尔冷冷一笑:

“请原谅,先生。但我总还不敢斗胆充当侦探的角色吧?所以我这才想问一下,您,或

者奎恩巡官,或者埃勒里先生,能不能对道恩夫人和让奈博士这两起似乎联系在一起的被害

事件,提出一种比较可靠的说法呢?你们是否能对这些事件得出什么结果来呢?”

“问题不在于此,”巡官生气他说。“您的出发点是还要办一起丧事,其中的主角就是

您。但如果结果使您大失所望,那您的理论又将如何收场呢?要知道,荷兰纪念医院的凶杀

现在已经结束了。”

“巡官先生,只要能把科学研究成果保存住,即使我的理论错了,那我也十分高兴。如

果我没有被害,那我就错了;如果我被人暗害,那我就对了。但不论是对还是错,我总还有

权利采取预防措施吧!巡官先生?我要求人身保护!”

“喔,您一定可以得到保护。甚至比您所要求的还加强两倍。我们可不希望您出事,克

奈泽尔博士。”

“您大概也知道,”埃勒里插言道,“如果您的理论正确,那么道恩夫人就很可能不止

跟一个人谈起过这个秘密。

您同意吧?”

“是碍…这又会得出什么结论呢?您想说什么呢?”

“我只是想做一个逻辑严密的人,博士先生,“埃勒里双手抱在胸前。“如果死者不止

跟一个人谈过这一秘密,那么可以合乎逻辑地推断,您的那位神秘的调先生肯定也知道这件

事。那么您就不是唯一需要保护的人了。还有别人呢,克奈泽尔博士!希望您能与我的看法

一致。”

克奈泽尔咬住了嘴唇。

“是啊,是啊,还可能发生别的凶杀……”埃勒里笑了。

“未必。好了,别谈这个了。请再稍等一等,克奈泽尔博士。趁您离开我们之前,我想

向您再提几个问题。合金还没有成功吧?”

“还没有。”

“什么时候可以结束研究?”

“就是几个星期的问题,不会拖得再久了。看来,至少这段时间内我是安全的。”

“我可不那么有把握,”埃勒里冷冰冰他说。

克奈泽尔更深地缩进了圈椅。

“您的意思是什么?”

“很简单,意思就是:您的实验实际已告结束。您的那位X先生现在就可以把您干掉,

然后再由他自己去完成这项工作,这样又有何不可?或者,请一位有经验的冶金工程师来把

这项研究完成,不也可以吗?”

科学家好象大吃一惊。

“是呀,是呀,太对了!别人也可以完成我的工作啊!

这就是说……这就是说,我现在就很不安全。”

“如果,”埃勒里殷勤他说,“您不急于表明您已结束了一切研究工作的话,恐怕您还

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克奈泽尔满脸是失望的神色。

“您对我的安慰大无力了。您向我提出了两种选择:要命,还是要工作?”

“墨守成规的选择法,不是吗?”埃勒里问道。

克奈泽尔在圈椅里挺直了腰。

“今天就可能要我的命,今天夜里!”

巡官动弹了一下。

“我认为这种想法不见得那么现实,克奈泽尔博士。您可以得到可靠的保护。等一等,

请您原谅,”老巡官按了一下内部直通电话的电钮。“里特!我交给你一个新任务。莫里

次·克奈泽尔博士从办公室出去后,请你负责监护他。是的,他马上就走……你跟着他,挑

一个靠得住的助手,夜间值班……不,你不用暗地跟踪。你是给他当护卫。”

“您太好了。那么我走了……”

克奈泽尔起身走出办公室。

“这个坏蛋!”巡官气愤极了。“真不要脸!”

“您这是说谁呢?”萨姆逊问。

“这一切太明显了,”老巡官叫道。“他的这套理论纯粹是扯淡。这是一个幌子,萨姆

逊!他在这儿夸夸其谈的时候,你们怎么全没想到,他正是那个最终可以自由行动的人嘛?

难道他不正是那个从道恩夫人和让奈博士之死中获刊最大的人嘛?他不就恰好是他自己那套

理论中的第四台嘛?换句话说,并不存在什么第四者。”

“他妈的,奎恩,看来您说的一点也不错!”

老巡官得意地转向埃勒里。

“所有这一席关于X摆脱阿拜·道恩、摆脱让奈和摆脱他本人的娓娓动人的谈话,全是

鬼话连篇,乏味透了!难道你不同意我说的吗,孩子?”

埃勒里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眼睛表明他处在沉思之中。

“我没有任何具体证据,”他最后终于开口,“足以构成某种成形的看法。但我认为,

你们包括克奈泽尔都错了。

我并不认为克奈泽尔说的第四者不可能存在……爸爸,我怀疑我们是否能把案子弄个水

落石出。不过,如果一旦真象大白,我们定能看到,这些凶杀实在要比克奈泽尔的那套推伦

狡猾得多。这两件谋杀非常复杂,根本不是用公式套一下就可以解决的。”

巡官搔搔后脑勺。

“你说,用得着保卫他吗?好象他是这个案子里最重要的角色似的。”

“事情虽然非常奇怪,但我想说的恰恰就是这一点,”埃勒里点燃了烟。“请不要误

会,你刚才对我就产生过误会……克奈泽尔应该保护。希望把每一个逼近到距他三米以内的

人的情况都向我报告。”

二十四

让奈博士被害一案同阿拜·道恩夫人案件一样,也进入了危机,各司法机关和侦破机构

一致认为,如果再过二十四小时还不能发现罪犯的线索,那么这一案件就只好封存入档了。

星期四早晨,奎恩巡官一夜未合眼,起来的时候情绪颇为恶劣。他又咳嗽了,眼神也有

些异常,看来他发烧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坚决不顾琼纳和埃勒里的劝告,不愿躺在床上。

虽然外面很暖和,他照样穿上外套,进入地铁,到警察局上班去了。

埃勒里坐在窗前,呆呆目送着父亲。客厅桌上堆了一桌子早餐后的餐具。琼纳手里拿着

一只茶杯,他那双小吉卜赛人的眼睛紧盯着窗旁忧伤的身影。

埃勒里感到有人在看着他,头也不回他说道:“琼纳,你听说过我爸爸和我正在办道恩

和让奈的案子吗?”

“听说了,”琼纳很快地答道。

“告诉我,你对这案子有什么想法?”

“我有什么想法?”男孩儿眼睛睁得大大的。“我想您一定能抓到凶手。”

埃勒里充满友情地把手搭到他的肩头。

“你真瘦,琼纳。你的肌肉应该更发达一些。那么你说,我一定能抓到凶手吗?小家

伙,真是个乐天派!不过我想,你大概也听我说了,案子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什么进展。”

琼纳笑了:

“您是在开玩笑吧,对不对?”

“一点也不是,”

琼纳那一对黑色的大眼睛里射出一股狡黠的光。

“您怎么啦,想认输了吗?”

“你说到哪里去了,当然不会!”

“您决不应该认输,埃勒里先生!”

“那我该怎么办呢?告诉我,如果你处于我的地位,那该怎么办呢?”

琼纳没有立即回答。他的嘴唇紧抿着不吭声。他想了又想。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终于

喊道:“鸡蛋!”

“什么?”埃勒里惊讶地问。

“我说鸡蛋……今天早晨我给奎恩老爷煮了几个鸡蛋。

给奎恩老爷煮鸡蛋可得小心呢,他挑剔得可厉害啦。我一愣神的功夫,就把鸡蛋给煮老

了。我怎么办呢?我把它们全倒了出来,又重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