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容非晚上打来电话,问了问我这边的情况。
我把我爸妈的话大概跟他说了,他在那头有些意外,“你是说……只要你毕业会考成绩好,他们就不反对我们的事?”
“好像是这个意思。”我说。
他语气突然变得很高兴,“那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我应着,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唉……我爸妈这么说,可不是我的态度啊。我和你什么事呀?什么事都没有。”
“你别闹别扭了,刚才亲你的时候,你都没有拒绝来着。”
“那时候是没有拒绝呀,你动作那么快,我能反应过来么。”我说,“况且这事就不能后悔?我回头我仔细想想,觉得我们这样不行,我们不适合,你不够高不够帅不够聪明。你有什么意见呀?”
他听我这么说,竟然笑了,“苏心你这个白痴。”
其实我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心底怄着的那口气。我想啊,为什么就得我来提心吊胆地受爸妈审问,而这个人就心安理得地坐享劳动成果呢。
因为我爸那句话,我整个学期差不多都在容非的高压之下。那小子平时和我嬉皮笑脸,逼我自习的时候颇有点翻脸不认人的味道。临考那个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明明学校是五点放学,他却非让我自习到六点才回去。我和爸妈抱怨,妈说,“学校热,你也可以让容非来家里学习。”爸爸在一边没说话,我想这也算是默许了。
我无意中和容非说起这事,容非立马就说,“那咱就去呀,有空调吹干嘛不去?爸妈都同意了。”
还没说完,拉着我的手就走。
我力气没他大,反抗不了,只能在嘴上找茬,“喂,什么爸妈,你可别乱叫啊。”
就这样,容非在我家蹭了大半个月免费的空调。期间他也想让我去他家来着,被我拒绝了。容非的家人多,除了爸妈妹妹外,还有两个小屁孩,是叔叔的孩子。他叔叔在国外,孩子这几年一直都由容非爸妈带着,和我玩过几回,闹得不得了。要是去他家,我就别想好好学习了。
可在我家也有弊端。
温燃周末偶尔也会回来,容非在的时候碰见过几次,他叫温燃“哥哥”,温燃只是点点头,表情冷漠。容非还觉得有些受打击,我让他别介意,说,“你不明白,我哥这是心理不平衡呢。”
在容非的严格督促下,我成绩在短短半年之内有了质的飞跃。毕业考的成绩出来,我进了全市前一百。我爸一高兴,说要带着我出去玩一趟,地方由我定。
我那天晚上一边琢磨着世界地图,一边在电话里和容非探讨了一个晚上。我比较倾向于烧钱的马尔代夫,但容非说那里这时候天气不好,最后便选了另一个靠海的地方,印度尼西亚。
说是全家旅行,温燃却以学校暑假有事情为由给推辞了。
我们到达印尼的那天,天气很好,住的地方靠海,从落地窗上能看到海上日落。我想起温燃那拽拽的样子,一个激动就给他打了个国际长途过去,“哥,我们到了。”
“我知道,妈已经和我打过电话了。”
我又说,“我们住在靠海的酒店,外面就是海。你不来真是太可惜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
“都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我补充到。
“你们好好玩,什么时候回来和我说一声,我去机场接你们。”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一想到他在那边的模样,心情真是愉快啊。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不那么自私任性,或者,我对温燃再好一点儿,老天是不是会看在这份上,更加仁慈些。
我初中地理没学好。
那时候的我对板块理论不太清楚,不知道环太平洋火山带,也不懂海洋地理。初中毕业会考,地理我勉勉强强考了七十几,拉了好大一截后腿。
我不知道印度尼西亚处于环太平洋火山带附近,不知道这里的板块很脆弱,不知道在海里可以发生地壳的运动,进而引起一种叫做海啸的东西。
海啸是在第三天的半夜袭来的,几乎毫无征兆。
我听见远方传来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正准备披上衣服出去看看。就感觉到了海浪的冲击。整个房间瞬间灌进了好多水,墙围发出脆弱的声音,摇摇欲坠。
大浪再拍过来的时候,我只觉得脑子一沉。过了会儿,我发现自己整个身子像是在洗衣机里搅拌一样,瞬间天旋地转。
我晕了过去。
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醒来,在当地的医院。
旁边的护士看到我睁开眼睛,微微笑了起来,正准备和我说话,却见我突然变得很激动,朝她不停地说着什么。
我问她:爸爸妈妈呢,你们有没有看见他们?
我一遍又一遍的问,试着用手比划,她只是用那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我又尝试着说英文。
她说着什么,我没懂,只听清了她最后说的那个单词,“Calm down”。
然后,我愣愣地流下泪来。
警察确认我身份后的第二天,温燃来了。
他显得异常冷静,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我。我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依靠,抱着他在他怀里就那么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
苏永山和温悉的名字最后出现在了失踪人口的部分。虽然说是失踪,可我们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和温燃在救援工作结束后的第五天回了国。
回来以后,我就病了。
从来都不知道感冒可以来得这么凶猛,本来只是普通的流鼻涕,到第三天的时候,便头晕得下不了床。体温也不稳定,夜晚会烧到三十九度,吃了退烧药第二天白天会降下来一些,可到晚上又是难受。医生说这是普通的重感,只是开了些药让我按时吃,也不见明显的好转。
那段日子我成天躺在床上,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脑子迷迷糊糊的,很容易入睡。一闭上眼睛便仿佛回到了那个印度尼西亚的海滩,和爸爸妈妈一起光着脚在海滩上走。突然间海浪铺天盖地地袭来,我被水淋得像个落汤鸡一样。再看看周围,明明他们刚才就在附近,转眼就没了影子。我用力地叫他们的名字,四周却只有空旷而辽远的回声。
我总是哭着醒过来。
我无数次地想,如果我们没有去那个海滩,没有选印度尼西亚,或者没有去旅游,那么,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可是,这世界上却没有一种叫做后悔药的东西。
生病的这段日子,容非来看过我几次。他每次都会带些好吃的过来,兴致勃勃地和我没话找话,企图调动我的情绪,我嗯嗯啊啊没精打采地应着。这个状态的我,大概是没有心思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
有时候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我也会胡乱地想,如果不是毕业考成绩这么好,爸也不会突发奇想带我出去,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回来后温燃一直在忙,家里和父亲的公司有很多事要处理。他才满十八岁,刚成年这些事情便毫无准备地落下来,砸在他肩上。即使我生病的这段时间,他也只来见过我几面,有一次是说我的监护权的事。大致意思是,从今以后我们生活在一起,他是我的监护人。
偶尔我也会感觉心情复杂。我曾经那么霸道地占有他的时光,破坏了他想要小心维护的初恋,现在,又害他再也见不到最亲近的人。他却因为责任,不得不照顾这个讨厌的我。
☆、第七章
那天晚上,他用冰冷的手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然后微微对我笑笑,“没有再发烧了。”
我看着他,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我说,“哥,对不起。”
他竟然低低笑了出来,“怎么说对不起呢?”
虽然是笑着的,那双栗色的眼眸却满是寒意。
“我应该感谢你,不是吗?”他又说,“如果没有你,我的隐忍怎么能发挥到这种程度?我大概也不知道怎么在被人冒犯后维持风度,不会有机会尝试失去最重要的人的痛苦。你这样丰富我的人生经历,让我尝到别人一辈子都没法有的体会。你哪里有对不起我?”
他看着我,眼睛深不见底。
因为他的话,我整个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三天后,容非的妈妈李阿姨来看望我。李阿姨问了问最近的状况,让我们有什么困难就尽管去找她。温燃和容非他们家极少打交道,坐了好一会儿算是完成了待客的礼数,便道,“李阿姨,我有些文件没看完。要么苏心陪您聊着,我先上去了。”
正准备起身,却听李阿姨说,“温燃,你先别急。其实阿姨今天,是有件事想跟你和苏心商量。”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是这样。”她笑了笑,对温燃说,“我和容非他爸也商量过。现在你们家出了这样的事,你虽然说成年了,但年纪还是比较小。在学校里有学业,另外还有你爸公司的事,那些股东眼看这么大一个钻空子的机会,你更要提着神。苏心这孩子吧,虽然说不需要太操心,但你带着她,总是多个负担。”
温燃愣了愣,许久后才抬头看向面前的人,“阿姨,您的意思是……”
“我们家和老苏也这么多年交情了,当年苏心妈妈是和我一起长大的,现在苏心又和我们家容非关系好。反正孩子多一个也是养,容非的叔叔,这几年在国外,孩子不也是让我们带着?苏心马上也要读高中了,算是关键的几年,要是她跟我们在一起,还和容非容微有个伴。你觉得怎么样?”
温燃听着,没有说话,栗色的眼眸带着一层朦胧的雾。
李阿姨又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她的话我大概听明白了,却一时间也来不及消化。我看看她,又看看温燃。他终于从沉思中走出来,朝李阿姨淡淡地笑了笑,说:“阿姨,这事是大事,我也一时决定不了。要么我和苏心好好商量一下再给您答复,行么?”
温燃下午并没有来找我。
夜里我一直躺在床上,想着李阿姨说的话,心情有些复杂。她说得有道理,可是,我真要留下温燃一个人?
我能么?
温燃终于在睡觉前敲了我的房门。
他逆着光走进来的时候,没有说话。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身体的轮廓,影子落在床上,有些暗沉。就在那样一个瞬间,我突然感受到一种叫压迫感的东西。
我摸索着开了灯,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叫了他一声,“哥。”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灯光投射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总是满温和的脸此时呈现出了些残忍。栗色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一时间让我有些害怕起来。
直到快走到床边的时候,我才闻到了他隐约带来的酒气。
“哥,你喝酒了?”我问。
他看着我,没有回答,脸凑近了一些。
猝不及防的是,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低着声音问我:“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懵懂地看着他。
他的手很是用力,钻心的疼传来的瞬间,我几乎想掉眼泪。我说,“哥,你松手,好痛。”
他却朝我冷笑,“苏心,一直以来我都低估了你。”
我还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就感觉他的身体压了下来。咫尺的距离,他看着我,眼睛里带了点儿疯狂的味道。我几乎能闻到他火热的鼻息扑在我的脸上。
那一刻,我真的有些害怕了。
我想推开他,却被他牢牢地钳制住。
他嘴角带着冰冷的笑意,说,“苏心,你的本事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不过只是对你说了那些话,没几天你就找来救兵,想一走了之。或者,你早就计划好了,把所有的事留给我一个人,你就可以重新开始过你无忧无虑的生活,是不是。”
我终于明白他愤怒的缘由,想向他解释,“没有,真的没有。李阿姨她……”
话音几乎带着哽咽,却被他硬生生打断,“没有?你今天那样看我,不就是希望我立马答应下来?不过我告诉你,你休想。”
空气中燥热加重,他的脸离我很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遇见的那个美少年。眼泪突然变得无法控制,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流,枕头湿了好一大片。
他看我哭的这么厉害,用拇指轻轻揩了我的泪,然后用舌尖舔了舔上面沾着的泪水。
看着他的疯狂,我身体竟开始不自觉地颤抖。我试图着反抗,“哥,我很困,想先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睡觉?”他笑了笑,“现在还早。”说着,他低下头来,吻我的嘴唇。
我只觉得晕晕乎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他的嘴唇离开,我的意识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处境。
唇上还留着濡湿的味道。
他的手摸索上我的胸前,解开我的睡衣。我惊恐地挣扎,可手被他轻易地控制住了。
我哭着叫他的名字,我说,“温燃,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前我对你不好都是因为我不懂事。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怎样都行,拜托你,不要这样。”
他只是凑到我的耳边,很亲昵地对我说,“苏心,我说过,你没有错,我该感谢你。”
记忆中的那晚,我躺在床上,从一开始的乞求到挣扎反抗,身上的人都无动于衷。他的吻重重的落下来,带着惩戒的味道。直到最后,我哭得累了,嗓子干得已经发不出声音,心里只觉得绝望。
我直愣愣地躺在那里,看着头顶的床灯。明晃晃的光线照下来,刺得我眼睛疼得厉害,眼睛一直不停地流。我在想,这大概是个梦。
可是,如果是梦,最后的痛应该不会那么清晰。
事实上那时的我对男女之事只有模糊的概念,身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的瞬间,我痛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灯光下,他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任何怜惜。我脸上的痛苦似乎让他有些满意,他轻轻凑近我的耳边,对我说,“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我只觉得昏天暗地。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我都没有见到温燃。
发生了那样的事,我觉得羞耻,有时候甚至在想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我不敢报警,潜意识里总觉得,这样的事散播是一种耻辱。
再见他的时候是某天早上,家里新请来的阿姨让我去楼下用餐,说是温燃有事要和我说。
我走进餐厅时,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餐桌的另一头,他看着报纸,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进来。我小心翼翼地选了一个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
等阿姨给我拿来早餐,他终于抬起头来,目光落向我这边。
“李阿姨那边,我已经回绝了。”他神闲气定道,“你最近身体不太好,在家多休息一下,马上就开学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点点头,认真地喝着牛奶,不敢抬头看他。
他又说,“现在公司有很多事,开学后我可能会搬回家住,学校寄宿有些不方便。”
我依旧只是点头。
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熬日子。我那么怕他,随着时间越长,那种恐惧日益加重。我总认为,就算他恨我讨厌我,那样的事也算是应验了我的惩罚。我们已经互不相欠。
所以,我很心安理得地和他提高中我要寄宿的事。
他一边喝着汤,一边听我说着我事先想好的一大串试图说服他的理由。等我说完,好一阵他都没有接话。我的心就那么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很久后,他终于抬起他浅色的眼眸,淡淡地看着我,说,“这事我得想想。”
就在那天晚上,他来到我的房间,再次对我做了那样的事。
事后他躺在我床上,安稳而平静地呼吸。我根本不敢看他,紧紧地用毯子将j□j的身体给包裹住。虽然这样,可我还是觉得冷。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发抖,因为害怕。
虽然同样的事还发生过几次,不过,后来我离家出走,却是别的原因。
学校开学后,我心情好上了一点,却再很少和班里的男同学来往。碰上开朗的男生,看我躲闪的样子,还会开开我玩笑,他们都以为我在害羞。容非也来找过我,我和他这样保持距离,他心里大概不好受。可是我告诉他,我要好好学习,我们的事还是先放一边吧。他好几次见我都是一个态度,便没再来过。
我成天就坐在教室里,认认真真地看书做题,偶尔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想着:时间如果能快快地过去,等到我长大,一切便好了。
如果不是后来学校有个学姐出了怀孕的丑闻,我大概也没能意识到自己的“好朋友”两个月没来这事。
我结合自己近一周来食欲减退、干呕反酸水的情况,心里有了不太妙的感觉。犹豫了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跑到离家很远很远的药店买来了验孕棒。我按照说明书上的做,小心翼翼地等待结果,一边祈祷着,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等了很久,没有看到那条横线,我悬着的心终于降落到地面。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离开,这事一秒都不能耽误。
我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容非家虽然交情好,可我终究还是有顾虑。后来想起爸爸以前常和我说的成叔叔,当年他们一起在美国留学打拼。回国后分开在不同的城市,两个人还时常会抽空聚一聚。十几年的友情,又是那么铁的关系,我找他帮忙,他大概会管我。
我也没具体想过面前道路的艰难险阻,只凭着自己一时的意气,揣着在家里能找到的钱,踏上了火车。后来找到了成叔叔,见他人这么好,我一股脑把那些事说了出来,他听着,好一会儿后才叹了口气说,能理解我这么做。
再后来的事,就是这样了。
我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着,这一晃,便是七年。
现在的我,依旧坐在成颂的车里,旁边是面色暗沉的他。窗外的风景模糊地闪过,我闻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成颂一路都在沉默。
此时已经是深秋,路旁的法国梧桐灰白的枝干上,树冠已经有些稀疏了,放眼看去,浅色的金黄从眼前铺展开来,流向远端。
大概很久以后,旁边的人突然问我,“你……刚才说什么?”低哑的声音暗藏着极大的隐忍。
不知道为什么,我眼眶突然间湿润了。
成颂握着方向盘,视线落在前方,目光深沉。他侧过头来,问我,“刚才那个男人?”
此时的他,脸上有着我从未见过的森冷,声音也变得激动,“开什么玩笑?十五岁?”
汽车陡然转了个弯,仿佛带着主人的戾气,沿着我们来时的路往回走去。我强烈地感受到他的不冷静,试着叫他名字,“成颂?”
窗外的风景越来越模糊,风鼓鼓地吹进来,有些冷,我问,“这是去哪里?”
“找他算账。”他淡淡地说。
我心里一抽,有说不出的痛蔓延开来。
“你别这样。”我说。
车里一直沉默着。
直到听到我在旁边低弱的抽泣声,成颂暗黑的眼眸才像破冰般,渐渐柔软了下来。
晚上我们回到了他的公寓,一起躺在床上,说着那些过往发生的事。讲完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
我背对着成颂,察觉到旁边的人已经许久不再说话,才意识到他可能睡着了。我翻了个身,没想到正对上他睁开的眼睛。那双我所熟悉的眼睛,在黑暗里带着晶亮的光看着我。
然后,我听见他低低地,像是在梦呓一般地附在我耳边,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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