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漫画。(1 / 1)

星星上的花 烟罗 3985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一章漫画。

  层层叠叠的云朵,人头攒动的操场,少年眼神温柔,晴蓝的天空里仿佛闪了电。

  我一下变得忙碌而充实。

  在上课、做作业、卫生值日这些事情以外,我开始期待每日天气晴好,这样就能集体去做课间操,如果那一天学生会抽检队伍里有封信,我就能安心的躲在那么多高高低低的脑袋里大胆地看他几眼。

  他喜欢穿黑白灰色系的衣服,显得干净水气,即使遇上非穿校服不可的日子,他也总是卷起袖子把校服穿的比别人更好看。

  因为个子很高,他总是微低着头和人说话,有时候会露出一点调侃的笑,有时候会微皱眉头变得严肃。

  他在学校里人缘非常好,无论是男生女生,处处有人勾肩搭背。

  他喜欢喝冰红茶不喜欢绿茶,矿泉水只喝某一个固定的品牌。

  他篮球打得不错但乒乓球很烂。

  他成绩很好,拒绝了校方的保送。

  他曾进数次被人拦截在校道上告白,收情书更是家常便饭,所以绯闻很多

  那一阵子,我像初钻出土壤的小花苗贪婪的吸收阳光雨露一样,到处吸收着封信的点点滴滴,就连公告栏上关于高三的一些名单公告,我也会假装站在那里看字,用眼睛一排一排搜索最终把那两个字找出来。

  然后脸红心跳。

  那是我完全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但已经在黑夜里去啊你向前奔跑。

  所有偶然和非偶然遇见的小画面,都被我晚上回家偷偷的画成了漫画。

  我的每一张画里,那个少年都是主角,他会微笑着看着我,目光温柔而明亮。

  那是我成绩平平、家境平平,长相就是普通的邻家女孩,没什么绝艳才艺,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从小在已经过世的外公的教导下,画过几年画,这方面有些还算不错的基础。

  升入高中后,妈妈想让我高考是走艺考这条路,所以特意嘱我把画画又重拾起来,我联系之余,也会画些漫画玩。

  有了小秘密的日子会过得很快,当我发现关于封信的漫画已经画了近半本时,据我第一次在课间操时见到他,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

  我也在班上处境渐暖,虽然没有什么“铁血姐妹团”,但也有了一群可以随时叽叽喳喳课间挽手去厕所的朋友。

  有时大家的话题会讨论到封信,比如他今天又穿了什么衣服,又与哪个女生说话了,可能会考什么学校等等,这是我会装出对他非常陌生的样子加入讨论,偶尔还对他们的花痴状态表示出不屑和鄙夷,心里却跳的好象在开舞会,各种脚步纷乱而至,踩得我的十六岁,心痒又心慌。

  但那时,我以为自己和她们一样,和学校的数百个女生一样,会这样一直仰望下去,然后再封信毕业后,把这个名字绘声绘色地传给下一届学妹,知道这种心动变成一种校园传说。

  2.啊?撞墙了?猪撞树上你撞墙上?能不能再傻点?

  “程安之,大礼堂要画一副手绘的大型墙画,据说月底会有领导来校参观,美术社人手不够,校门口贴了通知在临时招人,你好像会画画吧,要不要报名去参加?”孟七春在我的课桌边跳来跳去,据说这是最新的减肥舞步。

  七春是我目前最好的朋友,事实上她是班上多数女生最好的朋友,因为她侠义、热情、开朗,是个比男生更帅的女生,几乎没有人能抵挡她烈火般的友情。

  第一次她向我大方地伸出手来邀约我一起去厕所的路上,我曾经向她解释我的名字的由来。

  安之若素。

  这是喜欢装学问的妈妈取的,也许是希望我和妹妹都有这种淡然的心态。但事实上我木讷老实不灵动,而若素上天入地得像个魔女,似乎都没沾着这名字的好处。

  七春哈哈大笑。

  “我妈没有那么文雅,幸好不是十三春或者十四春什么的,那以后要是成了明星,签起名来还多些一个字。”

  想想又笑:“不过现在的明星都可以取艺名哈。”

  这就是一向语出惊人风格无边界的孟七春,当时我的心里就被她掀了个姹紫嫣红,明白了她为什么人缘如此好。

  她从内到外都是让人很难挪开目光的闪亮姑娘。

  此时她在我的课桌边跳,怂恿我去画什么大墙画。

  于是我就去报了名,那了几张之前的练习作品去,每两分钟就顺利过关了。

  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人。

  只听得身后传来那个刚刚考核我的美术社社长唐凯高兴的打招呼:“封信!人差不多了!十个人,明天放学就开始画,每天一小时,应该来得及!”

  我有些呆滞地抬起头来,脸颊依稀蹭到那人的柔软的衣裳,已经是深秋,但他的身上还是散发着微暖的阳光气味。

  我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捂着额头,蓦然见到他那么近的脸,还有那男生中很少见的长长的睫毛。

  他这样一个人,果然随便站在哪里,无论是万众瞩目的高台,还是拥挤挠攘的街市,或是这方斗室的门口,都会轻易照亮身边的一切。

  我低到尘埃里。

  “对不起啊,你没事吧?”他说,微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肩,那是刚才被我撞过的地方。面对我的失态,他的眼里好像闪过一丝少年的调侃。

  之前那次操场扣分时听到过的一次他的声音,但这次和印象中有些不同,他的声音略低,听上去干净柔软,像夜色里的竖琴。

  我只剩下本能拼命摇头的反应,然后他侧过身,我夺路而逃。

  回到教室,七春跑过来。

  “报了吗?”她问。

  “报了。”我机械的答。

  “啊啊啊,你平时太闷了!所以要主动多参加些这种集体活动!”她咦了一声,“你捂着脑袋做什么?”

  “……”我趴在课桌上,不知不觉眼睛又胀又酸,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了。

  七春慌了。

  “喂,程安之,你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呜……脑袋撞墙了……”我说谎。

  “啊?撞墙了?猪撞树上你撞墙上?能不能再傻点?给我看看,哎你至于吗,都疼哭了?”她有点心疼的样子训着我,帮我揉头。

  我突然觉得好喜欢她,虽然相识尚短,但我想,孟七春和封信,都是我进入这所学校最珍贵的收获。

  但我现在还不好意思告诉她,我哭,是因为太过强烈的幸福感。

  它来得这样突然。

  3.“封信,你这样的人,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女孩子能站在你身边。”

  第二天放学后就开始去大礼堂画墙画。

  六米高,十二米宽的巨大墙体。此刻雪白一片,等着我们这些人的,果然是有些惊人的工作量。

  唐凯事先已经在墙上画了大致草图,然后再分配了工具和每个人的负责区域。

  两个人一组。

  和我分到一起的,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子,个子不高纤弱秀气,黑亮柔软的头发,白皙精致的小脸,羞涩的朝我微笑时,让我立刻明白什么是娴静犹如花照水。

  她细声细气地告诉我她叫唐嫣嫣,巧的是,她也是高一才进入这所学校的,与我同级不同班。

  我们边画边聊很快混熟。

  那几天,我放学后就去她们班叫她,然后一起去大礼堂画画。

  画到第五天的时候。有些高处的地方已经开始要站在梯子上画,有时一站就要半小时。

  唐嫣嫣看起来弱不禁风,一站上梯子就小脸儿煞白,那模样我见犹怜。所以多数时候都是我站在上面画他在下面画。

  其他组都有男生,我们组两个人都是女生,虽然我们恨努力,但进度还是稍慢。有时候收工的时间就比别的组晚。

  私心里是希望能遇到封信的,当他真的出现的时候,却正是唐嫣嫣逞强非要爬一爬梯子结果哎哟一升跌下来扭了脚的时候。

  我期待的惊鸿一遇在唐嫣嫣的泪流满面中变得慌乱无措。

  “怎么了?”他蹲下身来,额前的碎发微微散落,高高的顶上照下来的灯光,如金子般细碎的落在他的眼睛里。

  我多希望坐在地上哭的那个人是我。

  “疼……”唐嫣嫣呜咽,但声音突然间变细小,“封……封信?”

  封信朝她鼓励的微笑了一下。

  “你扶她站起来试试。”他转头向我。

  我机械的照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好像怎么呼吸都已经忘记。

  唐嫣嫣试了一下,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但是伤脚稍稍落地仍然让她疼的又尖叫了起来。

  “不行啊。”封信一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避免我和唐嫣一起倒下。

  看我站稳了,他在唐嫣嫣面前蹲下身:“我背你去医务室,那只脚不要再着地和用力了,先去检查一下。”

  唐嫣嫣只犹豫了很短的一瞬,就顺从地在我的搀扶下蹲在了封信的背上。

  他站起来的时候好像有一点点吃力,我慌慌张张地下意识拉了他一把。

  我们的手掌相触,少年的手指温暖而修长。

  他朝我笑笑,轻声说:“谢谢。”

  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他第一次对我微笑。只是一个很淡很温暖的笑容,却已经点燃我一生中最初的沉沦。

  那是天色已经昏黑,校园里陆续亮起了一盏盏晚自习的灯光,我慌慌张张的跟在他们后面,节奏纷乱。

  我看到封信的背影清瘦,我听到唐嫣嫣时不时吸一下鼻子,我还听到我饿扁的了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我居然还神游天外地想,啊,深蓝的天幕里,月亮已泛黄。

  一切都像在梦游。

  校医检查后,告之唐嫣嫣没有大碍,但是扭伤需要休息几天。

  唐嫣嫣打电话要她爸爸过来接她。

  然后封信先走了。

  从头至尾,我们只说了句句话。

  他还主动问起我的名字。

  那是校医问唐嫣嫣的名字时,我在帮忙拿药,他代填了一下资料卡。

  “唐嫣嫣,写起来这么复杂的名字。”他调侃。

  唐嫣嫣脸红了。

  “你呢?不会名字也这么复杂吧。”他朝我偏一下头。

  “我……叫程安之。”

  安之若素的安之。

  非常简单的两个字。

  后面的解释我没有说出口。

  因为空气太静,心跳太重,空气里仿佛都听见那汹涌的心事,让人避犹不及。

  因为脚伤,唐嫣嫣临时退出了墙面任务,唐凯亲自上阵替补成为我的搭档。

  十天后我们基本完成任务,整个画面是一片繁华盛开森林,但草台班集体作业的手笔多少有些粗糙。

  唐凯不太满意,他愁眉苦脸地把封信叫过来。

  “你和林夏帮帮忙吧。”

  “你这是要我命啊,你也知道我现在每天也只能睡四个小时了。”封信指指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皮下面有一圈淡淡的青色。

  他疲惫的样子都那么温柔。

  “高手,你们俩出马,一晚上就够了!”唐凯不死心。

  “你们再幸苦两天精加工一下呗。”封信指指唐凯,又看一眼站在一旁做小狗摇尾状的几个美术社元。

  “阴险!可耻!你这是非要逼我们承认我们水平不够!”唐凯作诗哇哇叫。

  我羞愧的低下头。

  我不知道原来封信画画也这么厉害。

  “林夏不会同意的,我一个人搞不定。”封信躲闪唐凯的攻击。

  “你去说林夏什么都会同意的。”

  “……”

  求助演变成了一场少年间戏*拳脚大战。

  晚自习的时候我借口去厕所溜出来,远处的大礼堂果然依旧灯火通明,我小跑着经过操场,风很凉,我裹紧围巾。

  门没有关严,站在门口的阴影里,我向里张望。

  封信*长的身影站在梯子上,已经是深秋,但他只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正在往细除添色,梯子下面站着一个马尾女生,也拿着颜料盘和毛笔,我想她可能就是林夏。

  他们交谈的语声依稀传出。

  “你这个人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接这种事,把我也拖下水。”略带娇嗔的声音,是林夏。

  “嗯,欠你人情”

  “就不能找别人嘛?”还是娇嗔。

  “你说还能找谁,能跟我搭档的。”他笑。手没停。

  “切……我就当夸我吧,能被你夸也真不容易。”

  “临时找来的人,功底相差很多呢。”封信转移了话题。

  “嗯,这一片不知道是谁画的,要大修啊。”

  我张望,她指的那一片,恰好是我的责任区。

  有一种被燃烧的感觉迅速爬上我的脸。这样的感觉,在发成绩单的时候偶尔有,在妈妈叹气的时候偶尔有,在若素呗表扬而我却乏善可陈时偶尔有。

  俺没有一次,如此强烈而持久。

  过了一阵,听到林夏幽幽的叹气。

  “封信,你这样的人,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女孩子能站在你身边。”

  “反正不是你。”半认真半调侃的语气。

  我以为林夏会生气。

  但是在没听到林夏的声音。

  我在阴影里站了三十分钟,他们背对着我飞快地工作着,都没有看到我。

  同样的画笔在封信和林夏手里如同魔术棒般舞动,被我们粗糙划过的地方,奇迹般地有了柔和的层次,有了细致的光影。

  花一点点吐出了香,阳光变得透明而温暖,一片片绿色的树叶间碎金斑驳,仿佛能听见风吹过枝梢的响声。

  那天晚上我回去后,在台灯下做卷子做到凌晨两点,我从来没有那么认真那么自觉。

  我依稀感觉到,我和封信之间的距离,如同天空一般遥远,如果我当初画画再努力一点,我今天原本可以为他分担哪怕是一点点。

  我感到失落和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