钳打量,它占据了几乎一半的厨房:“螃蟹这种东西,可以清热解毒,补骨添髓,养筋接骨,活血祛痰,利湿退黄,利肢节,滋肝阴,充胃液,功效一等。最重要的一点是,味道还足够鲜美。”
她随手敲了敲硬邦邦且富有光泽的壳,“螃蟹爪越硬越好,而且这一只足够饱满。”
有人在旁边的时候,秦珊一如既往地喜欢秀“饮食养身方面”的高端学识。
厨师长抱臂,隔了一只蟹钳与她对望:“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眼神略带鄙夷,貌似有些瞧不起这个年纪尚小的东方小女孩。
船长的厨师名叫阿巴斯,是个希腊人,有那里人通用的高大鼻子,丰饶高原一般的平整大额头。他棕碧眼,身材适中,年纪估计有三十多,喜欢把头全部梳到脑后,露出让人无法忽视的清宫剧迹线。
其实秦珊挺搞不懂的,好多西方人就算迹线很高也不当缺点,而是高傲地露出。中国人就不一样,大家喜欢用刘海遮挡,遮得越严实越好。
秦珊把问题推了回去:“先听听你的高见好了。”
希腊人说:“至少得把蟹肉弄出来再料理吧。”
他戴上干净的一次性手套,从蟹钳断裂处开始一点点往外刨半透明的蟹肉,没一会就塞满一个大玻璃容器,他往瓶子里淋上橄榄油和柠檬汁。
秦珊看着他专注认真的样子,重重嗤了一声。
阿巴斯明显听见她的鄙视,抬起头看向她,棕色眉毛扭紧:“怎么了,东方人,对我的处理方法有意见?”
“你是厨师吗?”秦珊走到一旁大理石流理台后面,慢条斯理拧开水龙头,在消毒水下面交互搓了搓双手。
“我当然是厨师,我在这条船上干了十年!”
“别激动老兄。我知道你是希腊人,希腊饮食文化中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原汁原味,羊肉通常用香草,柠檬汁,橄榄油腌渍后才会烹调,上桌时肉质才会清爽鲜嫩,”秦珊慢悠悠打开流理台下面的柜子:“一种很有意思的烹调手段。”
“是这样的,”稀烂的厨师骄傲昂:“保护食物本来的味道。”
“那你认为你一点点的抠出蟹肉,然后再淋上香料和酱汁,就是在保护味道?这是在破坏原味和污染原味噢,”秦珊半个身子钻进橱柜前翻了又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她的声音也从橱柜里闷闷传来:“中国人处理螃蟹,都是一整个塞进锅里蒸煮,不需要任何处理。洗干净,绑结实,活生生地扔进锅里。”
阿巴斯激动地反驳:“这么大一只,怎么蒸?我们最大的锅直径只有一米五。”
“感谢上帝,你们还有这么大的锅,”秦珊用一种感激的眼神望了眼阿巴斯,继而看向身边几名负责打下手的船员:“我需要斧子和锤子。”
“需要那玩意儿干嘛?”
“不能一整个烫死,就只能分尸了。”
“你可以用刀。”
“如果你这里有可以切开硬壳的刀的话。”
围观党胖达举手:“船长有!”
秦珊眼珠子慢悠悠转过去:“你觉得他会给吗?”
“不会。”
“那就是了。”
效率很高的船员马上给秦珊拿来斧头,她仔细消毒完毕,围着蟹螯绕了一圈,最终停在一边蟹钳前,细细的胳膊抡起斧头……
“这种粗重活交给我这种纯爷们来办就好。”胖达怜香惜玉,凑上前去挥助人为乐的精神。
少女面露凶相,差点将斧头正对着他脸抡去:“滚开死胖子!我自己来!不准动我的肉!”
胖达吓cry,嘤嘤嘤闪躲到一边。
于是,我们船长和低智商(船长的评价)的下属们打了会德州扑克后,一直赢觉得没什么意思,就离席来到厨房,第一眼看到的一幕就是——
矮巴巴的中国少女正高举锐利的斧头,像砍树那样,一下一下豪放凶猛地砍伐着蟹螯一边的钳子,刀片一样坚硬锐利的蟹壳碎屑溅冒在她脸上,也一副毫不知觉的样子。表情写满残忍的快意,简直是个变态连环杀手在分尸,还在用中文碎碎念着听不懂的话,但是能感觉到似乎是在骂人……
——“蠢货!你硬是吧,硬的过老娘的巨斧吗?”
——“硬,让你硬,分分钟削死你信不信!”
——“我砍,我砍,砍死你个小东西,敢对着大爷j□j!砍得你手断脚断,魂飞魄散,终身不能再撸!再也硬不起来!”
在厨房打下手的船员们为其气场所惧,均默默退散到几尺开外形成大圈围观。
奥兰多:“她在做什么?”
胖达惊魂未定:“好像是准备蒸蟹螯呢。好可怕噢,从一拿起斧头砍蟹肉开始,就像换了个人。”
船长大人已经领略过她料理前后的疑似双重人格的症状,所以这会也不觉得奇怪,只拍了下胖达的肩:“等着享受美味吧,熊猫。”
***
半个小时后,秦珊指挥几个船员,将一米长的半只蟹钳抬进锅里。
中国少女盖上锅盖,横眉竖目的神情一瞬间回归温柔,她眨了眨麋鹿般黑亮纯净的双眼:“辛苦你们了。”
救命啊,船员们争相跑开,太可怕了啊啊啊。
其间,秦珊询问了一下胖达船上人员的数量,并准备好了与之数目相同的小碗,每个里面都放入适量姜末,三汤匙米醋,一汤匙白糖搅匀,然后一一排列在船员们用餐的长桌上。
大火蒸了半个小时,又以小火蒸了十分钟的蟹螯——出锅后,原先青蓝的半透明外壳,此时已转深,泛出鲜亮的红泽,切口处白嫩鲜滑的蟹肉袒露无遗,红白调的色感搭配给人以视觉上强烈刺激。而那一种带有海味的腥咸鲜香,几乎是开锅的那一刻,瞬间盈满一整艘船……
外面席地而坐打牌的水手们垂涎欲滴,全部抛下手中扑克,跑到厨房边围观。
“让开,让开。”搬运蟹螯的船员劈开一条空路。
他们将大段蟹螯搬上长桌,水手们纷纷涌了过去,抢着椅子坐下,但是他们并没有立刻开动,因为主位的船长还没有到来。
那么船长大人此刻正在哪里呢,他还在厨房里,看着秦珊收拾残渣,洗切过姜片的砧板,菜刀,拧上醋汁的瓶子,放回原地,洗好抹布擦到流理台光洁而闪亮。最后弯着腰,开始用扫帚一点点认真将地上的蟹壳碎片堆积到一起,她动作效率,且有条不紊。
他提醒她:“你可以去讲解吃法了,船员们等的很着急。”
秦珊没看他一眼,仍旧屈身将蟹壳屑子揽入簸箕,一次没全部扫进去弄干净,又重来了一次,才回答道:“总有人以为,食物上桌,料理就结束了。”
她提着簸箕走到垃圾桶旁边,小心地到进去,防止有遗落到外面的:“其实根本不是,从食材的准备,到最后收拾好厨房的残局,才是合格的料理。干净的厨房才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