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苦咖啡
“小子，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非要让风儿回来接管帮会，而不让你继续管理吗？”这是个敏感的话题，外面的人说些什么，自己不是不知道。
“爸，你自有你的决定，无论什么，我都会服从，”要说坦克没有一点抱怨，那纯粹是扯。想想自己二十多年的经营，转眼前就要拱手让给别人，自己的心里很不舒服。可是这终归是人家的家业，而自己，却像是个大管家。
“小子，我从小培养你们三个人。风儿呢，倔强、果断，还有一股韧劲，但是缺乏细心；你呢，心思细腻、功夫也最好，但是缺乏果断；小麻子呢，你们两个的优点他都具备，但是却心狠手辣。帮会不能交给小麻子，否则我多年经营的成果就会毁在他的手里。你有很强的执行力，可缺乏掌控全局的魄力，所以我才会想着把帮会交给风儿。小子，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他是我的亲生孩子，在我眼里，你们和他是一样的。”楚鹰不知道自己的解释会不会让坦克消除心里的隔阂，可是自己必须要尽力一试，如果失去坦克的帮助，楚傲风会寸步难行。
“爸，其实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都懂。”坦克站起身，为楚鹰泡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很明显，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小子，看问题要从各方面综合分析，等你看明白了，就会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决定了，你回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会。”楚鹰走到床边躺下，背对着坦克，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孤寂的表情。
坦克还想张口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转身离开。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老爷子悄悄地回头望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爱。
楚鹰在坦克走后，起身来到窗户前站住，他悄悄挑开窗帘，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不是自己不想走出去，只因为自己的这种自抑，既为了让帮会里的叛徒放松警惕，又为了那个被自己赶走的孩子能够回来。
坦克推开自己的办公室，远远就看到一个女人背对着自已站在落地窗前。阳光从她的身上照射下来，一身的落寞，看在坦克的眼里，却是无比的悲伤。
“芳姐，来多久了？”不用转身，坦克也知道这个身影属于谁，自己等了这个身影四十多年了，太过熟悉了。
“怎么，又被老爷子叫去训话了？”南芳菲转过身，微笑地看着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坦克。
南芳菲，洛升帮长老南平独女，从小和楚傲风这三个义姓兄弟一起长大。大胆前卫、性格桀骜不驯，曾一度和楚傲风订婚，但却因为二十几年前的一件事，和他反目成仇。在楚傲风被赶出帮会后，也脱离了帮会。
“老爷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总是这样。因为岁数越来越大，嘴也越来越琐碎起来，喝点什么？”坦克虽然是这么问，但却已经在冲泡咖啡。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最喜欢喝的是不加糖的苦咖啡。
南芳菲也不语，在坦克过去泡咖啡的时候，才轻轻走到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着。
“给你，没加糖的，”端着两杯咖啡，坦克把其中一杯放在南芳菲面前，自己则坐到了她的旁边。
“好苦，”南芳菲喝了一小口，立刻被苦苦的感觉呛的皱起了眉头。
“都说让你放点糖，可你每次都说喜欢这种苦苦的感觉，”坦克也不明白，咖啡嘛，自然是要有糖、要有伴侣，喝着才会绵口。
“苦咖啡就像是人生一样，只有经历了这种苦，才会觉得其他的都是甜的，”南芳菲并不理他，仍低头喝自己的咖啡。
看南芳菲没有说话的意思，坦克也不着急，虽然自己知道她来这的目的。
“听说，你去看他了？”良久后，南芳菲才悠悠吐子一句话。
“嗯”
“他怎么样了？”
“芳姐，你每年都会从跟着他的人那里得到消息，从他结婚、生子、搬家、开店，你样样事都知道，何必再多此一举来问我？”坦克一语道破。
“我就是想亲耳听你说，他怎么样了，”南芳菲执拗地继续刚刚的话题。
坦克有点微怒，但却不能当着她的面发作，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道，“他很好，在龙源市开了家咖啡厅，生意很不错。他媳妇烹饪手艺很好，他也会跟着打打下手。现在有一女儿叫楚之桃，在洛川市工作。”
“还有吗？”其实这些事南芳菲很早之前都知道，但是自己就是只想听听关于他的消息。
“芳姐，你……”坦克感到自己快要被她逼疯了，强压下怒气，坦克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扯出根烟来到窗台底下，狠狠抽了起来。
“坦克，现和我说点关于他的消息好吗？”像是在乞求什么，南芳菲的目光追随着坦克来到窗前。身披一身阳光的坦克此刻却显得很神秘，仿佛自己从来都不曾认识他。
“芳姐，你该醒醒了，回去吧，我要处理手头的事了，”坦克不耐烦的挥挥手，一丝丝烟雾随着他的手上下起落着。
“坦克，姐求你了。”
“……”
“坦克，姐求你了。”
“……”
“坦克……”
一声大喝打断了南芳菲的话，“够了，芳姐，难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点都没看出来，在你为风少伤心、难过的时候，我也在为了你而难过吗？你的心里就只有他风少一个人，那我的心里除了你何曾再有第二个？”
“坦克，你？”南芳菲一阵语结，她从来没有想到坦克对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感情。
“芳姐，当年的事我们都是当事人，是你决定放弃他，是你决定抛弃他，是你决定相信流言选择伤害他，既然你当年已经都那么做了，那就忘记他吧。”坦克这头野兽长年来都忍受着心爱人的无视，现在，这一刻，他真的需要她的注意，需要她的呵护。
“对，是我，都是我，可我就是那么不甘心，”南芳菲何尝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误决定害了自己一辈子。自从和楚傲风分手，自己再也没有交过一个男朋友，从最早对他的恨，到现在对他的想念，他从来没有走出去过自己的心。
“芳姐，过去了，别再折磨自己了，你这么折磨自己，心疼的只会是我，”坦克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他想告诉她，在她的身边还有自己。
从坦克的双手中抽离，南芳菲猛灌了两口咖啡，却不小心被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芳姐，我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的，你，你别哭了，”坦克被吓到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可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就在当年南平去世的时候她都没流一滴泪。
坦克手忙脚乱的为南芳菲擦着眼泪，可不想这眼泪却像忘记关闭的阀门一样，奔流直下。
“呜呜……”一把，南芳菲抱住了坦克，趴在他的肩上，从小声的抽噎变成了放声大哭。
坦克愣在了原地，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手也僵在了半空中，良久之后，这才回过神来，轻轻抚上了南芳菲的后背，而后，紧紧抱住了她。这一抱，自己等的太久了。
坦克知道，这哭声里包含了太多。有压抑、有后悔、有伤心、有不甘……
“滴答~滴答~~”的钟表声在房间里回荡，听在坦克的耳朵里分外的刺耳，他希望时间在这个时候停止，这样他就可以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辈子再也不放开。
许久，南芳菲放开坦克，拿起桌上的面巾纸，擦起脸上的泪水。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南芳菲有些不好意思，都不敢直视坦克的双眼。
“芳姐，只要你愿意，我的肩膀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坦克不想再隐瞒自己的感情，反正她已经知道，索性自己就说个痛快。
“芳菲，你爱了风少多少年，我就爱了你多少年。以前我不敢向你表白，因为我知道在你心中风少的地位是没有办法撼动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知道你不甘心你后悔，可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我不希望你活在过去的时光中无法自拔。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生活，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坦克再次握住南芳菲的手，这次，他喊了她的名字。
“坦克，你知道的，我爱着傲风，一直都是，就算知道他结婚生子了，我也依然爱着他。我只想远远这么守着他就好，所以，对不起，我没办法接受你。”短暂的沉默后，南芳菲拒绝了坦克。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没关系，我等着你。如果追逐着风少的你累了，回来，我还在这里等你，一直，”坦克从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但是如果爱了，就一定要让对方知道。许多年后，自己才懂得这句话的意义。
“坦克，我想去找他，”南芳菲的话题永远都离不开楚傲风。
“找到他之后呢？”坦克并不吃惊，只是有些哀怨的望着她。
“我还没想好，也许就不再回来，也许，就会把他忘记，”南芳菲把空杯子推到坦克面前，伸手端起他的杯子。
“我去给你再泡一杯吧，我那杯你喝不惯的，”坦克端起空杯子，却被她拦了下来。
“苦咖啡喝的太多了，也许，我该，换换口味，”南芳菲说的并不确定，但却让坦克惊喜万分。
“真的？哎呀，那什么，太好了芳菲，我终于等到你说这句话了，”坦克激动的语无伦次，这是一个好现象，只要她想把多年的习惯改变，这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有希望？
“坦克，我累了，”南芳菲是真的累了，为楚傲风守了多年、伤了多年，自己真的是累了。
“芳菲，这不像你，”印象中的南芳菲说话办事总是风风火火的，体内好像有用不完的力量，永远不知疲倦。
“是呀，这不像我。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南芳菲轻轻放下杯子，起身打算告辞。
“芳菲，你要去找风少我不拦着，但是答应我，别伤害自己，”坦克再次抱住南芳菲，轻轻在她耳边呢喃。
点点头，南芳菲毅然推开他，转身走出房间，只留下对着她背影发呆的坦克。
坦克记得，小的时候刚来到帮里，因为自己永远不服输，所以帮里的大人小孩一有机会就会欺负自己。那个时候，风少和南芳菲都会保护他。有一次风少不在，自己被两个帮外的人打的遍体鳞伤，当时只有南芳菲拼了命的帮自己，结果却被打断了一条腿。虽说后来被帮会的兄弟救了，可是南芳菲的腿却从此留下了后遗症，一到阴雨天就会钻心疼。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下了决心好好学习功夫，用来保护这个女孩。
其实老天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如果不是那件事，南芳菲早已成了风少的妻子、洛升帮的少帮主夫人，那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们是该见一面了，否则心结永远不会解开。只要心结能够解开，那么，自己也许会有一丝机会。
坦克觉得自己有点自私，竟会感激那件事的发生。就是因为那件事，风少才会被逐出帮会流离失所，义父才会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摇摇头，赶走这闹人的思绪，坦克看了看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知道自己该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