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1)

调香术 许之行 793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三十章

  乌云压顶,暴雨倾盆。

  梁景言睡在用草编成的草席上,祝棠雨在前面拖着他,慢步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

  祝棠雨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欲哭无泪地抱怨道:“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一遇上他就没什么好事……累死我了!”她累得满头是汗,不停喘息。

  这时,天空中一道闪电劈过,开始下起了暴雨。祝棠雨看着天空,哭丧着脸道:“老天爷,你还嫌我不够累吗?有没有搞错,还下雨!”痛苦地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梁景言,“遇到我,算你走了八辈子的好运!”

  在雨中费力地前行着,走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山洞,她拉着梁景言往山洞狂奔去。

  把梁景言扶到地上躺好,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眉道:“越来越烫了,再这么下去,他就快被烧死了……”

  祝棠雨打量山洞四周,见角落里一个废弃的火堆上架着一口锅,旁边放着打火折、小刀、木材、碗具,她便连忙走过去,欣喜道:“原来这个山洞是猎人的临时住所,太好了!”

  她转身走到洞口前,在裙子上撕下一块布,双手捧着递出去淋湿,回来把湿布放在梁景言的额头上,“烧的这么严重,要吃药才行啊……我该怎么办呢?”低头沉吟半晌,笑道:“有了,刚刚在路上,好像看到柴草,那不是专治发烧的药吗!”说完便连忙跑到洞口,不顾倾盆的暴雨,冲了出去。

  “柴草啊柴草,我求你快出来。”祝棠雨淋着大雨,在草丛里四处寻找着。

  突然,一只毒蛇出现在祝棠雨的身后,毒蛇缓慢地往祝棠雨滑去,越来越接近,吐着舌头就要攻击。

  祝棠雨猛地一转身,把毒蛇踩在了脚底,还莫名地踩了踩,道:“怎么滑滑的?”

  低头一看,见毒蛇正盘旋在自己的脚上,正要由下而上,吓得魂都飞了,尖叫道:“蛇!救命啊!”

  啊!的一声惊叫,祝棠雨突然摔倒在地,一连打了几个滚,落在一堆草丛中,草丛中惊起两只飞鸟。她揉着屁股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垂头丧气道:“好痛啊……怎么那么倒霉啊我?”转身要走,不经意一瞥,看到一旁的柴草,她便欣喜地奔过去,摘下一株:“是柴草,太好了!”

  暴雨把山岭洗刷的漆黑一片。

  火堆上的锅里熬着的草药在翻滚,浑身湿透的祝棠雨蹲在火堆边送柴,一阵冷风吹来,让她打了一个又一个喷嚏。见锅里的药差不多了,她站起来,拿起一个碗和勺子,乘了一碗草药,朝梁景言走去,道:“来……吃药了……”

  祝棠雨把草药放在一旁,把梁景言扶起来,一勺一勺喂他喝药。

  火堆倒映的虚弱的火光中,祝棠雨守在梁景言身边,打着瞌睡,倦意一时袭来,头便猛地往墙头磕去,嘭的一声,祝棠雨被疼醒,揉着头道:“我怎么睡着了?”

  祝棠雨打了个寒颤又打了一个喷嚏,低头看了看身上依然没干的衣服,顿时冷的慌,紧紧抱着身子去给火堆加了一块柴火。

  “好冷……”

  祝棠雨见睡梦中的梁景言说梦话,嘴唇也泛白,他不停打着寒颤,微皱着眉头,一张脸苍白如纸,又一句:“好冷……”

  “怎么办,又没有被子……”祝棠雨犯起难,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在梁景言身上,正要起身,被梁景言一把抓住手,他沉吟道:“冷,我好冷……”

  祝棠雨一惊,挣脱不开,只能让他抓着,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大少爷啊,身子骨这么娇贵,吹点儿风沾点儿水就病成这个样子,哎……”见他眉头皱着,脸色苍白,祝棠雨咬了咬嘴唇:“算了……”

  祝棠雨睡在梁景言身旁,紧紧抱住了他,二人依偎在一起。

  翌日,香花槐上未干的雨珠,在日光中闪耀。微风拂过,香花槐的花瓣缓缓飘落,远方传来几声鸟儿的鸣叫。

  山洞里梁景言和祝棠雨紧紧地抱在一起,二人安稳熟睡。

  梁景言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见身边的祝棠雨,一惊,眉头蹙了蹙,接着嘴角一挑,笑了。这时,祝棠雨动了动,梁景言张开双臂,祝棠雨连忙把梁景言抱得更紧。

  梁景言索性以手支颐,拂了拂她额前垂下的头发,低头打量祝棠雨的睡容,长长的睫毛下双目从容地瞌着,长眉舒展,容颜恬淡。

  “你还要看多久?”祝棠雨闭着眼睛道。

  梁景言一惊,但依旧没有动,眉毛轻轻一挑,低下头,嘴唇轻轻擦过祝棠雨的耳廓,道:“你的腰真细。”

  祝棠雨猛地睁开眼睛,见梁景言的双手正扣着她的腰,浑身一哆嗦,猛地挣脱梁景言,站了起来,抬起右手来颤巍巍地指着他:“你……淫贼!”

  梁景言一把擒住祝棠雨的手腕,猛地又把她拉在怀里,翻身把祝棠雨压在了身下,整个人伏到她身上。

  这一番动作,把祝棠雨惊呆了,她睁大着双眼,一动不动,见梁景言那张好看的脸就近在咫尺,脸,没骨气地红了。

  梁景言目光灼灼,唇畔含笑:“喂……”

  祝棠雨声音颤抖着,心跳得飞快:“你……你想干什么?”

  梁景言低下头,嘴唇离她的嘴唇越来越近。祝棠雨一怔,只觉得心猛的一顿,好像停跳了一拍似的。意识到要发生什么,身上又是那股若有似无的白檀香,本想推开他,整个人却像被受到蛊惑,还想再离他近一些,一颗心七上八下,她便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见祝棠雨闭上了眼睛,梁景言一怔,皱起了眉,看了她半晌。最后,朝她脸上吹了口气,伸手把她耳边的一粒炭灰擦掉,大笑着翻身而起,眉开眼笑道:“哈哈,你那么紧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祝棠雨睁开眼睛,见梁景言正在嘲笑她,脸顿时就红了:“你……你敢耍我?”

  梁景言一双深邃的眼睛,笑的含蓄:“难不成,你真想被我亲?”

  “你!”祝棠雨难堪地坐起来,朝梁景言的肚子猛地揍了一拳,便迅速跑走。

  “好痛……”梁景言弯着腰,被祝棠雨的一拳砸的金星乱冒。

  正值凌晨时分,汽车一路开到了一间茶馆的大门前停下来,司机忙忙地走下来,帮着刚下车来的王传一打开车门。他一路走到厢房,见马新棠早已来到,于是走了进去,在他对面坐下来,笑道:“不知道马少爷,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马新棠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道:“王副官,我求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王传一先是微微一怔,接着又微微笑道:“马少爷,我二妹和梁清明果然跟你所说的一样,来求我帮忙了。”

  马新棠笑道:“如何,你该不会是答应他们了吧?”

  王传一喝了一口茶,说:“他们是我的亲人,我总不能拒绝吧?”

  马新棠一脸冷酷,挑衅道:“那依你的意思,是想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王传一放下茶杯,笑了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王传一,向来只认钱不认人,谁给的钱多,我就帮谁。”

  马新棠一笑,手一举,侍从便把一张支票交到他手上。马新棠把支票放在王传一桌前,道:“这是50万元的交通银行支票,王副官,小小敬意还请收下。”

  王传一眼睛盯着支票面上滑过一丝欣喜,但却故作推迟道:”少爷之赠,感铭肺腑,但50万元,实不敢受。”

  “……你不肯要,我可就理解为……你不给我面子了?”马新棠把支票塞在王传一手里,端起茶缓缓抿了一口,你这个财迷,见钱眼开,眼睛都掉出来了,还装。

  这时,王传一便也不再推辞,把支票放在口袋里,笑道:“马少爷,你上一次才给了我二十万和一千枝枪,这次又是50万,真是劳你破费了啊。”

  “王副官你这样说就见外了不是,只要你答应给我办的事,办好了,我自会更加感谢你。”

  “你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帮你。再说,周会长算什么东西,我只要把枪放在他桌上,叫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只是,梁清明那边,稍微有些棘手,他现在一心等我的消息,我要先拖个几天,等时机成熟了,再想个法子应付他,这样才不会被他看出破绽……”王传一道。

  马新棠一笑:“只要你不在他面前提起我,怎么办都好。”

  “这是当然,我不会傻到收了你的钱,还把你卖了是吧?”

  “副官可真会说笑。”

  王传一正色道:“总之,这事儿你别担心了,我一定会让周会长不给脂香堂……撤销禁止令。”

  “那就有劳王副官了。”马新棠笑着看了看窗外,乌云压顶,叹道:“看来天要下雨,有些人的屋檐,怕也要漏雨了。”

  秋气初和,阳光犹恋,这般天气,太是困人。

  祝棠雨和梁景言一前一后地在山岭里走着。昨晚照顾梁景言,也没睡什么觉,祝棠雨一边走,则一边打着哈欠。

  梁景言在后面喘着气,道:“喂……祝棠雨,等等我行不行啊?”

  祝棠雨没有停下来,继续走着。梁景言连忙跟了上去,对她道:“你怎么像个女汉子似的,走那么快啊?”  

  祝棠雨突然转身,瞪他一眼道:“我是女汉子,也比你这个连女人都赶不上的娘娘腔好。”

  梁景言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女汉子,只不过是因为长得丑而已,但凡有些爷们气质的漂亮姑娘,都被称为女王大人。”

  祝棠雨冷吸一口气:“梁景言,我今天看在你身体才刚刚好的情况下,才没跟你计较,你别得寸进尺好吗?”

  梁景言嘴角微微抽搐:“我们好歹也算共同经历了生死对不对?这荒山野岭的,搭个伴一起走不会那么寂寞嘛……”

  祝棠雨额头青筋跳了两跳,颇不耐烦道:“谁要跟你这种人一起走,咱们各走各的,你别再跟着我了。”

  “我说你这女的,我怎么又得罪你了?”

  “你站在我面前,我觉得很不爽,看见你就没好心情,这算不算得罪我了?”

  梁景言冷笑一声:“呵呵……你知不知道这桃花岭,有多少人想跟我梁景言做朋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过不去,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我告诉你,要不是老和你遇见一些破事,你这种穷人,是不会有机会和我说上话的,你懂不懂?”

  祝棠雨唇边一抹讥讽:“那你想我对你怎么样?是不是我对你好,不跟你吵,你就会给我钱?”

  梁景言笑道:“我就说嘛,这世界上那有不爱钱的人……你装作一副很看不起钱的样子,最后还不是为了钱四处逃命?”

  祝棠雨一怔:“没错,我是穷,我是爱钱,说自己不爱物质讨厌钱的人,要不然是真白痴,要不然是装白痴……但有一点点物质就生怕全世界不知道的人,不可能是装白痴,只有可能是真白痴……”

  梁景言倒抽着凉气上气不接下气道:“你……”

  祝棠雨眼眶微红,苦笑道:“因为没有钱,我和我娘分离,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消息;因为没有钱,我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为了躲债,常常过着有上一顿没下一顿的日子;因为没钱,四处招人白眼,被看不起;是啊,没有钱是人生最差的体验。我是穷,但我知道,这一切,只要熬过去就好了,别人有的,我也会有。可你呢,你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只知道拿钱一副指点江山的德行戳人软肋,所以你身边的朋友都是冲着你的钱而来的,对你这种可悲的人来说,除了钱,你什么都不是……你唯一可以炫耀的,就只有钱。”

  梁景言心头巨震,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这种人,没资格跟我谈钱。”祝棠雨冷笑一声,目光瞬了一瞬,转回脸去,大步往前走。

  梁景言站在原地,紧紧握住了拳头。

  这一架,倒让祝棠雨耳根落了个清静,因为梁景言一直走在她身后,没再上来搭话,眼神里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儿,一辆三轮车缓缓从后面开过来。梁景言本就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平时进进出出都是车接送,这走了那么大半天,别说车了,就连只苍蝇都没见着,这一辆三轮车突然出现,在梁景言眼里,比他那辆限量跑车都还要昂贵,眼睛都直了,连忙冲到马路中央,便猛地拦下了三轮车。

  梁景言对三轮车夫笑道:“师傅,可不可以载我一程啊?”

  师傅看他一眼,问:“你去哪儿啊?”

  “桃花岭。”

  师傅想了想,点头:“可以,不过要给钱。”

  “这个嘛,好说好说……”梁景言高兴地跳上了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泡得发胀的湿润的支票,递给师傅,“昨天淋了点雨打湿了,不过不碍事,你看这够了吗?”

  师傅接过支票看了看,一把接过,笑道:“够了够了……”

  山轮车开走,缓缓来到祝棠雨身后。祝棠雨转头,见山轮车停在她身边,梁景言咳了一咳,对她道:“你说的话我听了后很是触动,觉得你说的没错,我是太不该惹你生气了,也该好好检讨检讨自己四处显摆的毛病……你放心,我以后会慢慢改的……上来吧……我们一起回去。”

  祝棠雨一怔,没想到这不可一世的大少爷居然肯低头认错,算是月亮打白天升起了,于是笑道:“算你有自知之明……我看你这样还算有救,记住,以后不要再这么惹人厌了。”

  梁景言一张脸笑得败絮尽现沉吟片刻,点头道:“记住了记住了,上来吧。”

  这时,祝棠雨抬起脚,正要上三轮车,没想到车子却猛地开走了……

  祝棠雨大惊失色,连忙追了上去,“停,停下来!”

  梁景言伸出脑袋,一张脸笑得败絮尽现:“在这个物质世界呢,你只有在有钱的基础之上,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惹生气。既然你那么仇富,就自个儿走回去吧,拜拜。”

  祝棠雨斜眼看他,好半天才愣过来,倒吸口气,大骂道:“贱男……!”

  山岭里,惊起一片飞鸟,鸟儿们扑腾着翅膀,飞得异常欢快。

  日本香堂的后院里,井上雄和马新棠对坐在凉亭里。井上雄看着手里的调香谱,对马新棠震惊道:“你说什么?梁鸣给你那本绝世调香谱是假的?”

  马新棠道:“没错,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可是这段时间,我照着上面玉容散的配方,制了无数次香水,次次失败,昨晚我又试了下上面其它的配方,还是失败了,由此可以证明,这调香谱,是假的。”

  井上雄一怔:“难道是梁鸣骗了你?”

  马新棠冷冷道:“昨晚我也以为是他骗了我,但我仔细一想,这不可能,他如果拿本假调香谱给我,就为了换俩万大洋,还有冒着得罪我的风险?太不值,况且他说了要与我们合作,这么一说,连他也不知道,这调香谱是假的。”

  井上雄不解道:“那……这莫非是梁清明在搞鬼?”

  “我一开始就怀疑,梁清明那么奸诈的一个人,怎么这次那么容易就让梁鸣把他的宝贝调香谱偷了出来?原来他早就藏了一手,调虎离山,用假的调香谱把真正的调香谱,调了包。”

  “好你个梁清明,没想到我们都被你耍了,真有你的!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们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扳倒脂香堂?”

  马新棠若有所思道:“梁清明是梁家的天,那梁景言就是脂香堂的顶梁柱,梁景言的调香术无人能比,只要有他在,我们就别想扳倒脂香堂。”

  井上雄问:“那依你的意思,我们就束手无策了吗?”

  马新棠道:“当然不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井代表,你觉得对一个调香师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

  井上雄想了想,说:“眼睛?手?”

  马新棠摇了摇头:“都不是,是嗅觉。你想啊,如果梁景言再也无法闻到香,那他又怎么再能调出香来?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恐怕那脂香堂也就成了离了阎王的小鬼,再怎么挣扎,也就离魂飞魄散不远了。”

  井上雄悻悻道:“那你的意思是?”

  “非常时期,看来也只能用非常之行了。”马新棠冷笑着凑近井上雄的耳边,轻声细语。井上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怀好意地笑了。

  下午时分,一辆山轮车停在梁府大门前,梁景言从车中跳了下来,对着师傅摆了摆手,道:“谢了啊师傅,下次再见我请你喝酒。”

  “不用了……”师傅笑了笑,发动了三轮车。

  梁景言哼着小曲儿,正要跑进梁府,一只手突然在梁景言肩膀上拍了拍,梁景言疑惑的转身。突然,一阵迷烟在他脸间弥漫开来,梁景言还未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就被迷晕在地。

  两个黑衣人走来,一人踢了踢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梁景言,对同伙点了点头,二人用麻袋装起梁景言,把他扛走了。

  太阳西沉,昏黄的光线扩散开来。祝棠雨一瘸一拐地走到水月楼大门,靠在圆柱后,大力敲了敲双腿,气喘吁吁道:”足足走了一下午才走回来,累死我了……可恶的梁景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她歇了一会儿,转过身朝水月楼里张望,小心翼翼道:“陈爷的人应该不在了吧?”说完,她便朝水月楼里走了进去。

  刚走进后院,便见一群拿着枪的黑帮从过道里跑过,祝棠雨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躲在一旁的柜台后,不可置信道:“没想到那家伙还在这里?”

  祝棠雨伸出脑袋张望,竟然看见两个人正绑着黛儿往舞池里走,“黛儿!”祝棠雨连忙缩回头,惶恐道:“黛儿怎么被他们抓住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咬了咬嘴唇,祝棠雨弓着背,悄悄地来到舞池,躲在柜台后,打量着陈爷拿着枪朝黛儿走了过去。

  陈爷抬起黛儿的下巴,冷笑道:“现在你家小姐死了,她们家欠的债就由你来还,怎么样?”

  黛儿大惊失色道:“小姐死了?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一定是你把她杀死的!”

  陈爷笑道:“谁杀死她的一点儿也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们欠的债。”

  黛儿哭道:“我没有钱,只有贱命一条,现在小姐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就把我也杀死好了!”

  陈爷表情恶劣:“你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黛儿不屑道:“杀啊,现在就杀!”

  “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陈爷愤怒地一踢脚下的凳子,猛地朝黛儿旁边的墙壁连开了三枪,黛儿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既然你那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陈爷拿着枪瞄准了黛儿的额头,黛儿不但不反抗,反而闭上了眼睛。

  见陈爷扣动扳机,祝棠雨全身都颤栗起来,脸色一片雪白,一闭眼一咬唇,猛地冲了出去,大声道:“不许开枪!”

  众人看见祝棠雨,脸上都浮现出惊异之色。

  黛儿欣喜道:“小姐,我就知道你没死!”

  祝棠雨苦笑道:“是没死,可现在就难说了。”

  陈爷长笑道:“祝棠雨,我亲眼看见你掉进河里,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看来你命真大啊!”

  祝棠雨凛然道:“陈爷,有什么冲着我来,请你放了黛儿。”

  “你现在出现了,她是没什么用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两个都抓住比较好……”陈爷对众侍从一扬手,“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

  两个人上前把祝棠雨用绳子捆了起来,让她和黛儿一起坐在地上。陈爷看了看二人,笑道:“你们不是很会跑吗?我看你们现在还怎么跑!”

  祝棠雨冷冷道:“你把我们抓起来也没用,我告诉你,因为我们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你别妄想了!”

  “你以为我费尽心机抓你们两个穷光蛋,没有考虑这一点?”陈爷捏住祝棠雨的下巴,“你这模样长得这么标志,我随便卖卖,照样能卖个好价钱,抵你母亲的债,足够了。”

  “你别做梦了!”祝棠雨猛地咬住陈爷的手。

  陈爷尖叫着站起来,“你这小娘儿们,敢咬我!我打死你!”

  陈爷扬手正要打祝棠雨,突然一声“住手!”,阮姐带着老鸨走了过来。

  祝棠雨吃惊道:“阮姐?”

  陈爷不屑地看着阮姐,道:“你他妈是谁?”

  阮姐道:“我是这儿的老板……”

  陈爷说:“哦……没想到这大名鼎鼎水月楼的老板,竟然是个女的,看来你很厉害啊?”

  阮姐说:“厉害谈不上,比我厉害的人大有人在,你不就算一位吗?”

  陈爷笑了起来:“哈哈,你说话我喜欢!”

  阮姐淡淡道:“咱们既然都是在一个道上混的,我有话可就直说了?”

  “你想说什么?”

  阮姐指着黛儿和祝棠雨,说:“她们俩,是我水月楼的人。”

  陈爷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放了他们?”

  “正是此意。”

  陈爷猖狂的大笑起来:“哈哈,听见了没,她要我放了她们,哈哈哈……”

  众人都大笑了起来,陈爷突然停了笑,走过去朝侍从踢了两脚,“你们他妈笑什么!”侍从们连忙低下了头。

  阮姐冷笑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但你在我的地盘上惹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爷猛地朝阮姐额头举着枪:“那我就告诉你,如果你参与进来,这事儿我就百分百惹定了!”

  阮姐笑着伸手撇开陈爷的枪,“这二人把卖身契都给我了,你说我该不该管?”

  陈爷一怔,想了想道:“那好,这样吧,如果你把祝棠雨欠我的债一次还清,我就立刻离开,怎么样?”

  “她欠你多少?”

  “不多不多,十万而已……”

  “我帮她还债,”阮姐笑着对老鸨说,“你去把钱拿过来。”

  老鸨转身正要离开,被陈爷叫住:“慢,十万加上五年的利息,利滚利,就是二十万,再加上这些年她们害我们追的四处跑的路费、伙食费、子弹费、精神费等等,一共加起来就是三十万。”

  祝棠雨一惊,气愤道:“陈爷,你别耍赖!我娘明明只欠你五万,原本被你涨了五万,现在你又狮子大张口,居然说三十万,你别欺人太甚!”

  陈爷道:“小姑娘,这就是我们道上的规矩,要是还不起,当初就不该借啊?”

  阮姐看着陈爷,道:“我没有三十万,你要我就给你二十万,怎么样?”

  陈爷不禁冷笑一声:“堂堂水月楼老板,居然连区区三十万都拿不出,你以为你在哄三岁小孩儿吗?”

  “是谁告诉你,做老板就一定要赚钱的?我所有的钱都投在水月楼里面了,现在又在亏损中,你让我去哪儿找那么多钱给你?”

  “这水月楼来的不是公子哥,就是达官显贵,我不信你坐上老板这个位置,一点儿人脉也没有,连三十万都弄不到?”

  阮姐蹙了蹙眉,若有所思道:“这样吧,我和你做个交易如何?”

  陈爷一愣:“什么交易?”

  阮姐微笑道:“捧红祝棠雨,赚钱还债。”

  “捧红……什么意思?”

  “我刚刚说了,祝棠雨是我重点培养的舞女,等她红了,到时候就会有无数的人来找她,你想,到时候她还还不起你那区区三十万吗?”

  陈爷仔细思虑着:“你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

  “如果你不选这条路,还有另外一条路?”

  “什么?”

  “就是你的枪……你举起枪来把她们俩杀了。”

  陈爷一惊,犹豫道:“这……”

  阮姐冷冷一笑:“但这样你也太不值了,你想想看,从大老远追到这桃花岭来,浪费了财力物力不说,还一无所得,我看你陈爷也是个精明的主,该不会傻到做这种赔本买卖吧?”

  陈爷没有说话,陷入沉思中。

  阮姐续道:“到时候祝棠雨红了,一来可以还你债,二来也可以帮我赚钱,这计划一箭双雕,既不耽搁你,也不会妨碍我。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做这个交易?”

  陈爷看了看祝棠雨和黛儿,问:“我怎么相信你?”

  阮姐长笑道:“莫非你以为我还跑了不成?你放心,这两个丫头还不值得我丢下这水月楼,如果你不相信,倒可以亲自日日来盯着。”

  陈爷想了想,半晌,斩钉截铁道:“好,我就相信你,跟你做这个交易!”

  阮姐满意一笑:“不过你得答应我,这期间内不会再找祝棠雨的麻烦。”

  “好,我答应你不再找她麻烦。”

  “果然是爽快之人,老鸨,把协议书拿给我。”老鸨把协议书和笔给阮姐,阮姐又把协议书和笔递给陈爷,道:“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在这上面签个字吧?”

  陈爷接过来,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突然把协议书扔在一旁的桌子上,对阮姐厉色道:“我警告你,要是你敢跟我搞什么名堂,我绝不会饶过你。”

  阮姐笑而不语。

  陈爷瞪了她一眼,对众侍从摆手:“咱们走!”便带着众人离开了。

  老鸨连忙给祝棠雨和黛儿松了绑。祝棠雨激动地拉住阮姐的手,感激道:“阮姐,谢谢你想出这个办法骗了他们,救了我和黛儿。”

  阮姐挣脱开祝棠雨,转身背对祝棠雨,阴险一笑:“连协议都签了,你以为我在骗他们?”说完不给祝棠雨回话的时间,便转身离开。

  祝棠雨不禁大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黛儿道:“难道她真要把小姐你捧红?”

  祝棠雨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啊。”

  老鸨笑道:“祝姑娘,你这可是多幸运啊?遇到阮姐,要不然那些黑帮怎么可能会放过你……以后啊,你就好好努力,把债还清吧……”老鸨离去。

  黛儿连忙问:“小姐,要不我们像以前一样逃吧?”

  祝棠雨一怔,摇头:“还能逃到哪里,到最后还不是一样被陈爷找到。”

  “可是,你真的要听那个什么阮姐的,做舞女为她赚钱吗?”

  “你看我这身上,有那一块儿料适合做舞女的?现在也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祝棠雨叹了一口气。

  到了晚上,漆黑的密室内,梁景言不省人事地躺在屋子中央的石床上。马新棠和井上雄走了进来,打量着昏迷的梁景言,井上雄笑道:“马少爷,你可真有本事,居然把梁景言二少爷都给绑来了,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趁机把他杀了?”

  马新棠愤然道:“就这样把他杀了,游戏就结束了,这样还有什么意思?我要慢慢地折磨梁景言与梁家所有人,让他们也尝尝当年我娘受的痛苦。这次梁景言落在我手里,不管以前他有多嚣张,我也要让他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井上雄一怔,问:“哦?看来马少爷早就计划好了?”

  马新棠冷笑一声,拍了拍手,两个丫鬟便端着两个香炉走了进来,分别放在梁景言身旁,然后薰起了香。

  井上雄不解地看着香炉里袅袅的青烟,问:“马少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马新棠:“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焚心香吧?原本这次芙蓉斋和梅香居建立起了合作关系,没想到这梁景言坏我好事把红雪送进监狱,如今梅香居又被王夫人掌权,要让她跟我合作,就更不可能了。”

  井上雄:“那你打算怎么办?”

  马新棠轻轻一笑:“我要让梁景言从今天起,再也无法调香,我要让他再也不能闻到世界上任何一种香味。”

  井上雄见他那张俊逸的面孔,竟然是出现了隐隐的青白色,油然佩服道:“原来是这样,那刚刚点燃的香就是焚心香吧?这香闻多了,就会失去嗅觉,马少爷可真有本事,居然能想到这种办法,佩服,实在是佩服。”

  炉里的香呼呼地燃了起来,窗外也有风呼呼地吹着,屋子里是一片冰意,过了那样久的时间,周围静的可怕,马新棠的脸色简直难看极了,他终于说:“没了嗅觉的梁景言,就再也没办法调出上等的香来,不能调香。他跟废人还有什么区别?我倒要看看,以后他还能怎么跟我斗!”

  ……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