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狭路 令言 3371 汉字|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十章

  卫冬阳电话打来时,楚净正给宝宝量体温。

  入秋以来,天变得特别快,一场秋雨一场寒。

  宝宝抵抗力弱,早上出门吹了凉风,晚上回来就发烧了。喉痛、鼻塞,小家伙难受得都快哭了。

  楚净心疼,请了假照顾他。

  卫冬阳沉痛地告诉她,他看到今天的报纸,尘味去世了,

  楚净拿着手机晃了晃,没有说话。

  那头短暂的沉寂之后,卫冬阳沙沙的声音和着电流声传来,“我本以为今生有缘能和她见上一面,却不想……唉,真是天意弄人。”

  楚净无声笑笑,“人生的遗憾很多。”

  卫冬阳又问:“尘味有女儿,你知道么?”那条讣告就是尘味女儿发的。

  “不知道。”

  卫冬阳沉默片刻,换了话题。

  宝宝突然抬起小胳膊够桌上的杯子,楚净赶忙结束通话,端起杯子喂他喝水。

  小家伙脸烧得通红,咕咚喝了两口水,乖乖躺下。

  洛洛拿了药进来。

  药太苦,宝宝眉头拧了好几个结,脸憋得通红,却不吭一声。

  楚净心疼,早早倒了水,待他吃完药,立刻将茶杯送到嘴边。

  “这些制药厂都有病啊,小孩子的药做那么苦干什么!”洛洛义愤填膺控诉不良药商。

  楚净切了水果拿给她吃,强忍着没笑出声。看着成袋的药,忽然想起小孙老师的话,犹犹豫豫对洛洛说:“宝宝都四岁了,一天比一天不爱说话,要不然,我们……”

  “是不是哪个舌头长命短的又说什么了?”洛洛刷然变脸,这严重触到了她的底限,和她那几十年如一日护短的母亲一样,她绝不容许任何人说宝宝有心理缺陷。一拍沙发,咬牙切齿,“咱们孩子健康得很,谁说这话,让她自个儿先去查查精神科!”

  又来了,楚净扶额。一谈及这个话题,洛洛就炸毛。

  楚净很早就察觉宝宝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不大一样,起初归因于太小,可是渐渐长大,这个问题似乎越来越严重。说给洛洛听,洛洛不以为意,说有的小孩子话多,有的自然就话少,还劝她不要胡思乱想。

  再往后,一提这事,洛洛就急眼。

  晚上,给宝宝喂完药,楚净接了一个电话,脸色十分难看。

  “出什么事了?”

  看她急急穿外套,洛洛非常担心。

  “有个刚来的店员和顾客闹了点矛盾,我去处理一下。”

  夜幕沉沉,小雨如丝,楚净打了个冷颤。

  出了小区,拦下一辆出租车。

  天气不好,路上出奇的不堵。半个多小时后,出租车停在郊区一家非常隐秘的会所前。

  司机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眼楚净。

  楚净恍如未见,望了眼前方那所并不起眼的房子,闭闭眼,挺了挺腰板,直直走进去。

  意料之中,没走几步,潜于暗处的保安悉数横在了她面前,态度蛮横。

  楚净不恼,凤眼微眯,唇角明明挂着笑,一张口,声音却挟着冰渣,“不知道宋之宜宋总,入不入得你们莫总的眼?”

  领队的非常精明,眼前的女人一看就是有来头的,这模样这身段,妈的,跟她一比,那个号称头牌的什么什么公主,算屁啊!又打出宋之宜的名号,轻易怠慢不得。

  “您是宋总的?”

  “女朋友。”

  楚净妆容精致的脸颊覆着一层霜,灯光映衬下,宛如高贵不可侵犯的上古女仙。

  保安立刻放行,老板好朋友的女人,谁他妈吃了豹子胆敢得罪!

  对不住了,宋之宜。楚净在心里默默说。

  走进奢华的大厅,脚步一滞,几号包厢来着?半个小时前,小唯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话音也断断续续,这会子,她真有点记不准几号包厢了。

  “30——”

  她刚想起来,却听有人喊——

  “楚小姐?!”

  声音既疑问,又肯定。

  楚净回头,不由一愣。

  “真是你!”

  对于这次不期而遇,秦助理显得很高兴。

  而楚净却不知此刻该有什么表情。

  “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助理把她拉到一边,避开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

  “来找一个朋友,她遇到了点麻烦。你呢,怎么来H市了?”

  问完方觉自个儿太白痴,尴尬一笑。这不明摆着的,还用问嘛。

  秦助理体察入微,没有正面回答,一笑了之,问:“你朋友在几号包间?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她大喜,立刻报出包厢号。有他出面,麻烦就好解决太多了。

  秦助理皱了下眉,面露古怪。

  不会……那么巧吧?楚净脊背生出凛凛寒意。

  五分钟后,秦助理带着快吓傻了的小唯下楼。

  “楚姐……”

  惊吓过度的小唯见到楚净终于回了魂,握住她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楚净扫了一眼,确定那个人没出现,暗自松了口气,拍拍小唯的脸,柔声安慰,“好啦,没事了。”对秦助理说了声谢谢,牵着小唯离开。

  踏入夜色,吹了吹风,小唯平静了下来,悔恨和自责赶跑了惊吓。

  她是被以前在一起打过工的姐妹骗来的,电话里那女人自称喝醉了走不了,请她来接。到这儿才知道,原来那女人欠了老板钱,妄图多拉几个女孩儿抵债,她晕晕乎乎被人带到包间才明白自己被卖了。客人要她陪酒,她不会喝,死也不从,酒洒在了其中一人衣服上,那人吓唬她,要么赔三万块钱,要么陪他一夜。见势不妙,她急中生智跑进卫生间,把门反锁,争分夺秒给楚净打了电话。

  楚净搂住她肩膀,安慰,“别自责了,就当是个教训吧。”

  小唯脑袋渐渐活络起来,“楚姐,刚才那个秦助理,你认识?”

  楚净放慢了脚步,“我以前,在他们公司实习过。”

  “噢,原来如此。幸亏你遇见他了,不然我就……”到底是个小姑娘,说起来仍心有余悸。

  一辆出租车驶来,楚净正欲伸手,身侧驶来一辆车子稳稳停在身边。

  “楚小姐。”

  车窗打开,秦助理微笑着探出头,打开后车门。

  楚净愣了两秒,确认那人不在车上,才上去。

  小唯住的近,先送的她,楚净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洛洛还没睡,宝宝也醒着。

  她十分愧疚,赶紧打发洛洛去睡觉,拿体温表给宝宝量体温。欣慰的,烧已经退了。

  小东西搂着妈妈很快睡着了,楚净却辗转反侧,仿佛被丢进漩涡中心,整个人被卷来卷去,脑袋胀痛。再见秦助理,带来的震动绝对不亚于十二级台风。

  以前,她从未想过陆行简知道她生下宝宝会有什么反应,可是,现在,看着这张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她差不多可以百分百确定,他一定会用惯有的、高傲又冷漠的语调冷冰冰地讽刺她:“不自量力。”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何苦因一己之私拖累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陈年岁月融进夜色里,一寸寸一缕缕侵入五内。

  那天,楚净急匆匆跑进游泳馆。入目皆是只穿一条裤衩的健硕的男性躯体,脸一红,垂了头只管走,像一头蒙上了眼睛的小鹿,到处乱撞。

  正走着,忽然被人捉住肩膀,下巴被恶意攫住。

  陆行简头发湿答答的往下滴水,性感的小麦色肌肤沾着水汽,狭长幽深的眸子半眯,性感的薄唇微微抿着。

  楚净接收到了一点点危险的信号,小心翼翼后退半步,却被他霸道地拉至胸前,接着,高大的身躯逼近,她整个人被牢牢圈住。

  他俯身,火热的唇猛地含住她小巧白皙的耳垂。

  毕竟是公众场合,一大波好事者起哄,楚净满脸通红,试着推开他却推不动。

  他故意使坏,舔她耳垂,她抖了个激灵,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你别、别这样。”

  “知道错了么?”他恶意地朝她耳朵吹口气。

  斜眼瞥了眼四周,楚净有点委屈,我又没看他们!不过她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和他辩解,她仰脸,眨眨眼,软着嗓音撒娇:“我打你电话没人接。”

  他站直了,挑挑眉,“到外面等我,不要抬头!”

  她忍着没笑出来,一转身,低头跑开了。

  陆行简从游泳馆出来,楚净尚未打好腹稿,等下,如何说?他会同意吗?

  突然,腰间多了一双大掌,接着,他俯身,近乎恶意地亲吮她嫩滑如水豆腐的脸颊,漆黑的眸子蕴满促狭的笑,“想什么呢?”

  楚净虽习惯事事顺着他,却不能由他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轻薄挑逗。

  掰开他手指,灵巧地挣脱。怕他不满意,又小猫乞怜般抱住他胳膊,“回去,有事跟你说。”

  接着,不管他愿不愿意,拉起他匆匆跑出学校。

  回到公寓,楚净女侍般优雅地弯腰,从鞋柜拿出拖鞋给他换上。泡了茶,去浴间取了干净的吸水毛巾为他擦头发。

  陆行简坦然接受,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那么顺理成章,就犹如日头东升西落,水往低处流。

  他靠着沙发,姿态放松,微闭眼睛。

  楚净立在他面前,动作非常温柔。

  她只顾想心事,全然未觉面前的男人沉静得有点不同寻常,等她察觉不对劲时,人已经被他抱至膝上。

  空气里弥漫着丝丝燥热,她太了解他了,来不及多想,眼明手快夹起身后茶几上的一颗葡萄堵住他急不可耐伸来的唇。

  “我话还没说呢!”她嘟起嘴。

  这个时候敢阻止他,真的是大胆!

  “说!”他瞪着她,凶狠地咬开葡萄。

  她慌得按住他,不让他乱动,说:“我们班李清学费还没交,我想问你借点钱,帮她把学费交了。”

  他眼神一沉,她又说:“我找到兼职了,书店营业员,等发工资了,立刻还你!”

  陆行简连皮带肉咽下葡萄,“她找你借钱了?”

  她摇摇头。

  “你确定我会给你?”语气带了几丝玩味。

  微愣。的确,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们之间,从不牵扯金钱,即使她上周逛街丢了钱包,损失了这个月的生活费,也没开口求他,而是各处找兼职。

  他又问:“就算我给你,你确定她乐意接受?”

  她蹙眉,“为什么不乐意?”

  “那好!”他严肃的,“我们打个赌,如果她收下了你的钱,一周之内,你可以任意使唤我。反之,你输了,也要任我使唤,如何?”

  “好!”

  她勇敢应战。

  李清愁学费快愁疯了,怎么可能拒绝!

  第二天,她拿着陆行简给的卡悻悻而回。

  陆行简端坐沙发看报,观她一脸阴郁,心下了然。面上仍不动声色,待她走近,一把扯进怀里。

  “是不是要给我做一周奴隶了,嗯?”

  楚净尚未从被李清激起的巨大怒意和寒意中恢复,木木的,任他揉捏她的脸。

  “为什么,她为什么拒绝我的帮助?”她低喃。

  陆行简捧起她下巴,不留情面地说:“因为你不自量力!你和她关系很好?还是,你是慈善家,钱多得花不玩?你自己的生活费都没着落,却借钱给别人交学费,你当自己是菩萨?就算你是菩萨,还有很多很多人不信菩萨!”

  “全班只剩她一个人没交学费,我是看她可怜,想帮她。她不接受就算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讲那么难听的话……”她很委屈。

  “收起你这副伪善的面孔吧,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更不稀罕你出卖色相换来的钱!”李清的话犹如毒箭,扎进她心脏。

  “所以,以后不要做自不量力的事了。”

  陆行简摩挲她的唇,低头,细密的吻雨点般落下……

  “不要做自不量力的事。”

  那以后,他时常用这句话来敲打她。两年后,也是以这句话折断她最后一点奢念。

  *

  睡熟的宝宝翻了个身,肉嘟嘟的小手不自觉地抱住妈妈。

  不!拉着他肉肉的小手,楚净告诉自己,她绝不是自不量力,她一定可以照顾好她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各种球 眼巴巴望着泥萌(;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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