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说过这句话。
他能感觉到电话另一端的人微笑了一下,“……谢谢,先生,非常感谢,你确实给了我很多帮助,”电话彼端有着一个小小的停顿,“……那么,再会。”
“呃……是的……是的……再会。”不,他一点也不想和这个怪物再会。他对两者现有的距离非常满意。
只希望那位也能满意——麻醉师拉了拉衬衫前襟,掩护住*的大腿,再次细细地阅读起这份分析报告。
这也许是最后一份了。
***
褐色的巨岩静悄悄地矗立在三州交接点上,“机构”的建筑就像一顶褪色的王冠,牢牢地卡在它的顶端,它们的身后是广阔无垠的灰色荒原与血红的天空。
而两位数字的电梯就像蜡烛留下的眼泪那样攀附在这座巨岩光洁的表面,它们上上下下,昼夜不停,为这座医疗机构中的人们运去大量的防护卫生用品,药物,各种医疗设备,日用品乃至生熟食物,运出废弃的医疗用品与医疗器械,手术或病理切片后废弃的人体组织、肢体、器官等等诸如此类——因为机构的特殊性,这些电梯除了宽大,牢固,平稳,以及按照一般医院电梯的固有需求设定了密闭、直达、急救等数项智能模块之外,乘坐它们的人或货物还会有幸在近百米的短暂旅程中接受至少3次以上的检查——有的时候只需要暂停一会儿,有的时候则需要中途停顿,按照警卫的要求打开货物包装或是在探头前展示你自己……没人知道具体来说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但只要有什么异常,那部电梯就会立刻成为一个真正的牢房或是死刑执行室。
汤姆抽了抽鼻子,满心不愿地拉开了面前的大塑料袋上的拉链——一具外形完整的成年男子尸体暴露在雪亮的灯光下,他所有的毛发在尸体消毒过程中已被剔个精光,神情安详,两只手臂交叉着摆放在胸前,双腿笔直,男人的那话儿歪向一侧(警卫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全身都是光溜溜,白乎乎的),就像金字塔中的法老安睡在它的黄金棺材里,既端庄,又肃穆,汤姆的手指擦过他的皮肤,那种僵硬与冰冷让他止不住地颤抖,“看在薪水的份上,”他一再为自己打气:“看在薪水的份上,这只是一个死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上帝啊……”按照规定,他不得不继续下去,虽然手指抖抖索索,心脏几乎能随时跳出喉咙——他一直按触到对方的脚踝,确定自己在这具躯体的颈部,腋下,大腿根部都没能感觉到血管的跳动——在大拇脚趾上拴着这具尸体的标志牌,上面写着编号,体重和身高,以及一些特征,汤姆仔细地就此作了比对,“没错,就是这个。”他说,急不可待地拉上了那根拉链,把防腐剂和尸体特有的阴冷味儿彻底地隔离在里面,然后向那些穿白衣服的家伙们挥手示意——赶快搬走它!
他身后两个老手嗤嗤地笑了起来。“干得不坏。”其中一个警卫慢腾腾地走过来,拍了拍新人宽厚如熊的后背:“不过你得早点学会控制你的哆嗦,我们这儿经常会有这种“货物”。”他送了耸肩:“事实上,我一直觉得电棍儿要比手指好得多,只要往屁股眼儿里一捅,按下开关,只要他还有口气儿就能嗷嗷叫着跳起来,又快,又简单。可“里面的”那些人不同意,他们认为电流会毁坏这些重要的医疗用具。可说真的,”他放低了声音:“这种检验方法总是让我们觉得自己即将成为一个恋尸癖。”
汤姆惊恐地看着他。
“别作出这种表情,”老鸟安抚性地按了按菜鸟的脑袋:“时间久了你就知道,在这儿恋尸癖算不了什么。”
(待续)
给支持我的大人们道声歉,最近公司工作突然忙了起来,所以更新时间有点凌乱,不过现在好一点了,大概接下来一段时间可以做到隔日更新,请继续支持与帮助九鱼!非常感谢!
☆、第三十七章 盒子(八)
经过了人工检测的尸体被推回冷冻箱里(冷冻箱下面带着滑轮,这样它们就能被轻而易举地送进电梯或拉出电梯),冷冻箱被送进电梯,几个运送人员分别站在冷冻箱的旁边,电梯门在汤姆的面前关上。
汤姆不得不把手揣进裤兜,紧贴鼠蹊,希望哪儿的高温能为自己的双手带来一点安慰——每根手指和两只手掌都被冻得发疼,发麻,尸体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们静静地躺在哪儿,却能如同某种邪恶的东西那样汲取活人的热量与生命,然后吐出阴寒的死气,就像一棵树会吸进二氧化碳吐出氧气那样——汤姆以前也在医院和殡仪馆内看见过死人,但它们从未让他这样浑身冰冷,心惊胆战。
电梯在黑暗中嗡嗡向上,电梯里灯火通明,但正如汤姆所感受到的那样,电梯里的活人的心理与生理上同时一阵阵地发凉。
“下次让他们少放点冷冻剂,”运送人员之一嘀咕道,他转动脑袋,往电梯的角落里唾了一口颜色灰白,黏稠的痰:“再冷点从我嘴巴里吐出来的就是冰块了。”他看向其他人,试图从中间找出一个与其有着相近感受的同伴:“我们还得在这儿待多久?”
一个较为年长的男人为他的话皱眉,他撅起嘴唇发出一声近似于诅咒的祈祷,一只手背在身后,做了一个非常古老罕见的,用以辟邪的手势。
“这是低速电梯。”另一个人说:“到最上面起码要*分钟,还得……”电梯的嗡嗡声突然停止了,电梯里的人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在摇晃。
“发生了什么事?”
“哦,没什么可惊慌的,”先前的男人继续道:“就像我说的,一切顺利的话就是*分钟,如果像这样,我是说,有例行检查的话,那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放心,”他补充道:“只是一些扫描,看看你有没有带没有通报过的东西。”他抬起头,整个电梯桥厢的四周,都覆盖着光可鉴人的不锈钢,四周没有扶手,顶上也是冷冰冰的金属,灯光从金属板的间隙中透出来。如以前的每一次,他没能找到任何一个类似于监控探头的东西,只看到几缕浅淡的烟雾正从顶上盘旋着流淌下来。他一时间弄不清这些烟雾是从电梯顶上出来的还是那些冷冻剂产生的水汽凝结体,但不过一两次呼吸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同伴的脸正在陡然肿胀,放大,他想要说话,提出问题,但舌头已经彻底地麻木了。
他和自己的同事一起瘫倒在电梯里。
电梯里寂静无声,在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