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45
叶娅很快清醒过来，飞身扑到墨小羽身边，看着一地的血迹，心胆俱裂的叫道：“够了，别吐了！”
墨小羽蹙眉闭目，额头上全是虚汗，黑发湿湿的贴在脸上，衬得皮肤煞白，嘴唇却是血红，两种极端的颜色，同时出现在他脸上，竟是美的惊目。
叶娅跪坐在墨小羽身后，用肩膀撑住他虚软的身体，转头看向那两名由始至终都木头般一动不动的保镖，“快来帮我抱他起来，要赶紧送医院才行！”
谁知，那俩保镖对视一眼，神情闪过一丝踌躇，却依旧立在原地，一动没动。
叶娅又气又急，正想朝那俩人大骂，突然，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身体顿然一轻，墨小羽已被人凌空抱起，迅速朝着酒店大门外走去。
叶娅望着那个人的背影，愣怔了两秒，才认出他是方才在宴会厅里一直护在墨小羽身边的平头男子，心下顿时松了口气，站起来，颤抖着两条腿，紧紧跟了过去。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车，平头男子径直走过去，打开车门，将墨小羽小心翼翼的递进车里，再转身，看着叶娅。
叶娅也怔怔的看着他，那男人有着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面部轮廓也较常人立体很多，应该是个混血儿。
男人表情平淡无波，待叶娅走近后，轻手将她推进车里。
叶娅有些不爽，她本只是放心不下才跟过来看看，可依目前的情形来看，就算她刚才不来，这人也不会放她离开。想到这里，叶娅顿觉自己被人逼迫了，瞬时没好脸色，进到车里后，看见墨小羽虾米一样蜷缩在后座上，双手死死环在胸腹间，还未完全失去意识，叶娅冷着一张脸在他对面坐下，转头看着窗外。
车子开始启动，平稳而又迅捷，宽敞舒适的后车厢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空气中只有墨小羽沉重的呼吸声回荡，让人感到窒闷压抑。
叶娅心情烦躁，不知自己为何总是一错再错，刚害完一个，现又伤了另一个，全都是她真心所爱的人，可全都被她伤的体无完肤。叶娅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曾经自以为了如指掌的东西，现在统统失控，这一刻，她突然很想逃走，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叶儿……”
“叶儿……”
墨小羽似是疼的没了知觉，血还在沿着唇角不断流出，神志也愈发迷糊，路上只一个劲儿的唤着叶娅的名儿。
叶娅被叫烦了，没好气的应了一声，“干嘛？”
“不要走。”
“我没走。”
“回来！”
“我在这里！”
“不，你没在……”
“……”
叶娅咯噔一下，总算明白了墨小羽的意思。难怪他之前坚持说她撒谎，没有按约定回来，原来，墨小羽是对的，她真的没有回来，以前的那个叶娅，已经随着顾婧怡的死，彻底迷失了方向，再也回不来了。
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叶娅跪坐到墨小羽身旁，紧紧握住他的手，不停地帮他擦着额上渗出的汗水。墨小羽的手触感冰凉、湿冷，不管叶娅怎么努力，始终无法温暖他一丝一毫。叶娅感到无能为力了，对他，也对自己，一个人的心是冷的，又如何温暖得了别人，现在的她，除了抱歉，实在不知还能再为他做些什么。
到了急救中心，医生护士已经准备好移动病床等在门口。平头男把墨小羽抱下车，放在移动床上，墨小羽身上湿淋淋的，全是冷汗，被风一吹，开始瑟瑟发抖，意识却清醒过来，突然睁开眼，转头看着平头男子，用德语对他说了句什么。那男人神情怔了怔，抬头看了叶娅一眼，然后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叶娅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能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满，可却不知为什么。
墨小羽被推进手术室里。
叶娅又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外面，恍惚，不安，恐惧，就跟顾婧怡那时一样，现在，她恨死了这样的感觉，只想马上逃离这里。
没过多久，那个平头男人折返回来，把一双女式的平底鞋放她跟前，什么都没说，又走开了。
叶娅怔怔的看着那双鞋，半晌没有动静。原来，墨小羽刚才就是交代他做这件事，难怪他当时看自己的眼神那么不爽……叶娅心里不是滋味，明明都疼成那样了，却还惦记着她没穿鞋，这让如今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他分开的自己，情何以堪。
自从那个平头男人昙花一现后，剩下的时间里，彻底只剩下叶娅一个人守候在手术室门外，再也没见一个人影出现过。
这期间，护士出来让她签字，说墨小羽胃贲门破裂，大出血，情况非常危急，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叶娅脑袋里已是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思考，想不明白护士要她做好什么心理准备，只机械性的拿起笔来，正想签字，却看到那张纸上，赫然写着‘病危通知书’几个大字，当即吓得手一抖，笔直接掉落地上，说什么也不肯签这个字了。
护士见状，没了耐性，语气硬邦邦的说，“你不签字，我们就放弃抢救了！”
叶娅一听，无法，只得歪歪扭扭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护士进去后，叶娅就开始打电话给母亲，希望她能联系上墨小羽的家人，赶紧过来接他回去。
可是，电话一通通打过去，都是忙音，叶娅气的已经没了脾气，整个人都蔫在了长椅上。
这之后，护士又出来了两次，同样是让叶娅签病危通知书。
叶娅已然麻木，唰唰两笔签上自己的大名，脑子里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之前不是已经签过一次了，干嘛还要签，不累吗？
墨小羽从手术室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他的那些保镖随扈，包括那个平头男人，都没再出现过，哪怕只是一句关心的询问都没有。叶娅很是为墨小羽感到悲哀，身边那么多人，可真正关心自己的却没有几个，难怪他会如此黏着自己，或许除了他父母外，她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给他真正关怀和温暖的人吧！
墨小羽被推进病房后，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护士说他最快要到明早才醒，叫叶娅不用整晚守在这里。
但叶娅没有离开，一整夜都坐在墨小羽的床边，看着他。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这样守在墨小羽身边了，她想再多陪陪他、看看他，然后为他们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现在的她，内心很平静，没有不舍也没有不甘，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是迫于无奈才做出今天这样的选择，可是，白天在酒店里，当她一气呵成、毫无顾虑的对墨小羽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原来自己对于这段感情，不是没有怨言和不满的。
两个原本毫不相关的人因为相爱而在一起，要面对的问题很多，除去相爱时你侬我侬的那一部分甜蜜外，剩余的大多时间里就是在不断磨合与妥协中度过，不是把对方搓圆了、压扁了来迎合自己，就是把自己压扁了、搓圆了去迎合对方，结果到头来，弄的大家都面目全非，早已不再是当初的自己。
叶娅对于这样的妥协早已心存怨念，只是她一直没有面对罢了。难怪那天晚上，当她发现墨小羽可能会跟她求婚时，她会那么惶恐，只因那时候的她，其实已经有了退缩的想法。
不是没有试着努力过，但她真的累了，倦了。就像蒋云琦说的那样，爱情本来是件让人感到快乐的事，如果爱的太累，那就没有继续爱下去的必要了。
说到底，她叶娅终究是个自私的人，不管再怎么爱墨小羽，可始终最爱的还是她自己，当她对墨小羽的爱已由最初的甜蜜快乐、甘之若饴变成无休止的负担和再三的牺牲时，放弃会是她迟早的选择，而这次爷爷的逼迫，只是给了她一个提前做出抉择的契机罢了。
天渐渐亮起来，幽暗的病房里因为光的射入而变得有了暖色。
叶娅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病床上，伸手抚着墨小羽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颊，指腹所经之处，曾经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那是她造成的，并曾为此难过内疚了很久，所幸，如今这道伤疤已经完全消失，看不出任何痕迹，叶娅相信，这一次，她对墨小羽造成的伤口，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消失殆尽的。
最后一次，俯下身去，亲吻了墨小羽冰凉泛白的双唇，叶娅起身，丝毫不再留恋的走出了病房。
经过护士站时，叶娅问医院申请了一个护工，负责照顾墨小羽的饮食起居，所有费用都由她来支付。安排好一切后，叶娅再没了负担，一身轻松的朝着电梯口走去。
然而，刚走到电梯口，之前跟她打过照面的那俩保镖竟鬼一样突然出现在面前，又一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叶娅愣了一下，立即怒道：“让开，否则我报警了！”
那俩男人一动不动。
叶娅转身，拿出电话就按下110，正欲拨出，手里却一空，电话被人夺走了。
叶娅气的咬牙切齿，跳起来就去抢。
那俩男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上前一步，一人一边架住叶娅的胳膊，拖着她就往回走。
叶娅没想到那俩人真敢对她动手，一路上惊呼着，到了病房后，更是又打又骂，拳头雨点子一样砸在他们身上，结果，自己手疼了，人屁事没有。
那俩人出去后，门被他们关上，虽然无法从外锁住，但叶娅知道，想出这扇门，绝非易事，于是气的在房里直跳脚，目光无意中一扫，看见墨小羽躺在病床上，眨巴着他那双水光滟潋的黑眸，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这下，叶娅总算找到了罪魁祸首和出气筒。
“墨小羽，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把我禁锢起来是吗？你以为这样，我们就能继续在一起吗？不，不会了，永远都不会了，我们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丝毫回转的余地，你这样强行把我留在身边，只会让我讨厌你。”
墨小羽继续眨着眼睛，不说话。
叶娅气结，“你到底想怎样啊，墨小羽，咱们好聚好散不行吗？非得弄得像个仇人一样，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你才甘心？”
墨小羽咬着嘴唇，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叶娅最怕墨小羽这招，不吵也不闹，就是不妥协，每次气得她无处发泄，恨不能直接将他拿去人造毁灭。这次，又是这样，叶娅失了耐性，开始砸东西，病房里能砸的东西不多，但可以砸的，都被她统统砸碎在地上，一通发泄后，堵塞在胸口的郁气总算舒畅了些，这才想起抬头看看墨小羽，结果，床上的被褥高高拱成一团，墨小羽躲在被子里，连头都看不见。
叶娅气的无语，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
“干嘛躲起来，以为这样我就……”
话没说完，叶娅却呆住了。墨小羽蜷缩在被子里，双膝抵在胸口，手牢牢的抱着双腿，脸埋在膝盖上，双目紧闭，羽睫翕动，脸上闪着泪光，唇角有血不断溢出来。
叶娅吓得魂飞魄散，迅速按响床头的紧急呼叫铃。
很快，医生护士冲了进来，围住墨小羽，又是一轮急救。
叶娅愣怔的站在人墙外，透过缝隙，看着床上嬴弱不堪的墨小羽，他才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回来，而她，又对他做了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