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33
叶娅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的屏保发呆。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她跟墨小羽交往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吵架，且冷战这么长时间。
屏幕上，是她和墨小羽的合影。墨小羽抿着嘴唇，眼角弯弯，笑的含蓄又可爱，而她则笑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下巴高高的扬起，一副天下舍我其谁的张狂相。
叶娅有些怀念那时候的自己！
从认识墨小羽开始，叶娅就一直是两人中主动积极的那个，从最初追着他跑，到后来拉他上床，然后领回家养着……叶娅习惯什么时候都占主导地位，不管是人还是事，都要由着她做主，可是这次，跟墨小羽之间，她发觉自己正在逐步失去这样的强势，不是因为无法左右墨小羽，而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她的心在一步步后退、妥协，止也止不住。
星期六一大早，叶娅开车去了圆融广场，她平时最爱光顾的几家精品时装店里，发泄般扫了十几袋的货，扔进后备箱里。
上车后，叶娅拨通谢斯年的电话，问他要了那位沈小姐的家庭住址。
谢斯年不知叶娅要对人家做什么，很是警觉，坚决不肯透露，叶娅在电话里软磨硬使了半天，最后不得不交代自己的真正目的，谢斯年这才将信将疑，反复确认后，把对方的地址给了她。
叶娅开车去了沈小姐住家的小区。那是一片老式居民楼，没物管，没绿化，楼房年代久远，外立面涂料开裂，最为关键的是，还没电梯。
叶娅把车停在楼下，从后备箱里提起那十几袋衣服，穿着墨小羽给她买的那双牛筋底的平底鞋一口气爬上七楼，敲响对方的房门。
片刻后，门内传来声音，“谁呀？”
话音刚落，里面的房门就开了，一个染着枣红色长发的女孩子隔着一扇铁闸门，像动物园关在笼子里的猩猩一样出现在叶娅面前。叶娅心里一怔，立马意识到，在对方眼中，自己同样是那牢笼里的猩猩。于是不着痕迹的挪了挪步子，站到了铁门的一边，斜着眼光，望向对方。
虽然那天叶娅气疯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位沈小姐长什么模样，可还是一眼确认是她。
与此同时，那女孩也认出了叶娅，表情亦是狠狠一怔，怯生生的说，“是你！你来做什么？”
“那个……”叶娅面部表情僵硬，嘴角抽动，突地抬起手来，将提着的十几个袋子从铁栏缝里塞进去，然后恭恭敬敬的朝她一低头，说，“对不起，那天是我太冲动，动手打了你，对此，我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女孩从足以遮挡完她全身的纸袋子中间露出半张脸来，双眼大睁，傻愣愣的看着叶娅，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结巴着说，“没，没关系，我，我接受你的道歉。”
“谢谢！”叶娅这才抬起头来，朝她僵硬的笑笑，然后转身，朝楼下飞奔而去。
一路上，叶娅低埋着头，长发遮颜，脚下速度飞快，风一样冲上车后，狠狠关上车门，然后坐在车里，大口喘气，胸中浪涛涌动，一口郁结之气堵塞于心，让她难受的居然想哭。
过了好一阵子，才总算平复下来，抬头看看后视镜，叶娅被镜中的自己吓到了：眼眶被眼线液染成了熊猫状，睫毛上隐隐含有水迹，鼻尖通红，眼神楚楚，表情委屈……天啦，叶娅对自己感到很是无语，她要不要这么矫情啊，不过赔礼道歉而已，以前为了拉业务接项目，更委屈、更伤自尊的事情她都做的甘之若饴、得心应手，这次，为了这么屁大点的事，她犯得着把自己搞的像个苦情女主角一样吗？
以前那个能屈能伸的叶娅去哪儿了？
墨小羽在医院里接到谢斯年的电话，“叶娅一大早问我要了小沈的家庭地址，准备去登门道歉。”
一个钟头后，电话又打来，“我刚接到小沈的电话，说叶娅已经找过她，道过歉了，还买了十几袋的衣服给她，小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叶娅我认识她五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她为了谁服软低头的。”
墨小羽挂断电话后，胸口一阵窒闷，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护士来给他采血，做常规检查，报告出来后，医生看着直摇头，“Peakflow值只有250，情况不是太好，马上做benetorin吸入，直到Peakflow值恢复正常为止。”
“是！”护士应道，然后推来氧气机，加入药剂，给墨小羽戴上氧气面罩。
时间转眼到了下午，叶娅一直没回来。
墨小羽躺在病床上，精神蔫蔫的，吸了大半天氧，Peakflow值却一直没升上去，身体乏力，情绪更是低落，虽然这次跟叶娅的冷战最终以他的胜利而告终，可心里却比输了还难受。侧头看向窗外越来越暗淡的天空，胸中那股蠢蠢欲动的念头愈发强烈，终于，墨小羽拔掉口上的氧气面罩，翻身下床，到卫生间里换了衣服，然后晃晃悠悠、颤颤巍巍的喘着气离开了病房。
叶娅从沈小姐家里出来后，心情差到极点，不想回医院，不想看到墨小羽，也不想见任何人，于是开车在市里乱逛，然后顺着国道越开越远，不知不觉开出了市郊，待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长江边上。
叶娅在公路边停好车，下来，沿着江边堤坝一路向西，走了不知多少时辰，感觉右脚踝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了，这才停住脚步，面朝长江，让江风尽情的吹散自己的长发，同时也吹走心中的阴郁。
天色越来越暗，西方的红霞最终隐没在一片黑寂之中。
叶娅有生以来，第一次走了回文艺路线，矫情了一把，感觉胸中的郁结真的散去不少，心情也舒畅了很多。
叶娅拿出兜里的手机，刚打开，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音便狂轰滥炸而来。叶娅吓了一跳，不过半天的工夫，这世界没了她，还真是不行啊！
叶娅一条一条翻开短信，然后拨打了其中来电最多的一个号码。
“叶子，你在哪里？”电话刚接通，谢斯年急不可待的声音便从听筒里传来。
“呃……”叶娅抬头看看周围，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自己现所处的位置，于是说，“干嘛，找我这么急，有什么事儿？”
“墨小羽从医院跑出去了，医院联系不上你，就把电话打我这儿来了，我想他可能是等了一天，等不到你，跑出去找你去了。”
“什么？”叶娅还是有点缓不过神来，“他不是还在生我气吗，怎么会主动来找我啊！”
谢斯年在电话里头默了片刻，“你已经跟小沈道歉的事我告诉他了……”
“谢斯年……”叶娅忽的厉了语气，“谢谢你的多管闲事！”
“我也是好意。”谢斯年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叶子，你听我说，医院打电话来说，小羽今天的情况很不好，血液氧含量一直没升上去，身体虚的厉害，我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随时会发病或晕倒！”
“谢斯年你……”叶娅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边电话，一边开始往回跑，“我家里去找过了吗？”
“找过了，没人！”
“那他会去哪儿？”叶娅也急了，“S市他不熟，能上哪儿找我啊！”
“你先别急，叶子。”谢斯年反倒过来安慰叶娅，“你再仔细想想你们常去的地方，告诉我，我现在市里，先找过去。”
叶娅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哪想的起这么多，只得叮嘱谢斯年在她家小区附近仔细转悠，墨小羽不认识路，应该不会跑太远。
挂掉电话，一阵风吹来，叶娅打了个寒战，全身激灵了一下，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抬头看看四周，方圆百里，一个人影也无，周围黑漆漆的，只有风声卷着浪声一波一波涌来，如啸似啼，森冷可怖。
叶娅这下开始害怕了，脚下飞速朝着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路走去。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来，想要拨墨小羽的电话，谁知，刚按下号码，就听见嘟嘟两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TNND，叶娅禁不住低骂一声，把手机往包里一扔，开始拔腿跑起来。可是，没跑出几步，右脚踝就开始钻心的疼，真是什么倒霉事儿都凑一块儿了。
叶娅只得放慢速度，一瘸一拐的走。来的时候太惆怅，所以浑然不觉自己走了这么远，现在再走回去，才发现这条路是多么的漫长，且看不见路的前方，让人衍生出一种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绝望感，叶娅竟然害怕的又有些想哭了。
初春的夜依然寒冷如冬，天上无星无月，就连遥远处点点微弱的灯光也在一一熄灭。
叶娅用衣服将身体裹得紧紧的，埋头朝前走着，心里那是一个悔啊恨啊，把自己骂了不下十遍百遍，叫你矫情，叫你惆怅，这下好了，遭报应了吧！
叶娅一边骂，一边走，走着走着，咚的一声，撞在什么物体上，软软的，不觉得疼，但还是震得她七荤八素，半天缓不劲儿来，还没来得及感到害怕，就突然被一双冰冷的手狠狠捏住胳膊，然后用力一拽，身体便被拥进了一个异常温柔的怀抱中。
“叶儿！”
墨小羽特有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叶娅感觉抱着她的手在逐渐加大力道，身体像是快要被揉碎了般，钝钝的疼。
“墨墨……”叶娅双手扣住墨小羽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既惊讶又感动，“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找到我的？”
墨小羽紧紧抱着叶娅，尖尖的下巴在叶娅头顶上轻轻的摩挲着，“我找了你一个下午，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叶娅仰起头看他，尽管什么都看不清，可还是不可遏制的笑起来，“墨墨真厉害啊，我躲这么远，你都能找到我。”
墨小羽搁在叶娅胳膊上的手轻轻的捏了一下，不满道：“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以后不准再躲着我了。”
叶娅说，“你咋不问我为什么要躲着你呢？”
墨小羽不出声了。
叶娅自顾自的说，“还不是被你气的！”
墨小羽低下头，把脸埋进叶娅颈窝里，开始撒娇，“人家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勉强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了。”
叶娅心里乐滋滋的，“哦？真的吗，那如果下次我又忍不住动手打人了，怎么办？”
“我去替你道歉。”墨小羽想也不想的说。
“墨墨！”叶娅震撼到了，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墨小羽的气息在叶娅耳边萦绕，温润湿热，叶娅觉得痒痒的，脖子瑟缩了一下，听见墨小羽的呼吸声有些急促，叶娅抬起手来，抚着墨小羽的后脑勺，心疼的说，“墨墨，是不是难受的厉害？”
墨小羽不说话，脑袋在叶娅颈窝里蹭了蹭，身体越来越沉，重量渐渐全部压在叶娅身上。
叶娅反过来抱住墨小羽，两个人一起慢慢滑坐在地上，叶娅让墨小羽靠在她身上，等着他自行调整呼吸。
现在，叶娅已经可以从墨小羽的呼吸声中判断出他是哮喘发作还是只是单纯的气喘。
墨小羽调整片刻后，呼吸慢慢平和下来，可脑袋还是恹恹的搭在叶娅肩上，不肯起来。
叶娅宠溺的笑笑，也不急着赶他的脑袋走，两人干脆并肩坐在地上，欣赏起黑黝黝的江水。
回去的路上，叶娅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女主在最无依无助的时候，男主如从天降，突然出现在女主面前，如此戏剧又浪漫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叶娅对此，感到既甜蜜，又不可思议。
“墨墨……”
“嗯？”墨小羽蜷缩在副驾座里，脑袋抵在玻璃窗上，双眼虚合，神情倦怠。
叶娅眼角瞥他一眼，“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墨小羽抿抿嘴，说，“你手机上不是有GPS吗？”
叶娅心里咯噔一下，对哦，她怎么没想到这个，于是放宽心的笑了笑，“真想不到啊，连个短信都发不利索的小墨墨，居然还懂用GPS，看来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哼！”墨小羽不满的冷哼一声，不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