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27
蒋云琦开车把叶娅送回家，到了楼下，叶娅坚持自己杵着拐杖上去，不让蒋云琦再送她。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你上去不方便。”叶娅的理由直截了当。
蒋云琦看着她，“我觉得你有时候真是个很残忍的女人，说话留有余地，给别人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不需要后路。”叶娅说，“给你机会，让你心存幻想，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我觉得那样才更残忍。”
“没试过，又怎知一定是白白浪费？”蒋云琦不死心。
叶娅耸耸肩，不跟他做口舌之争。
蒋云琦抬头看看眼前的高楼，若有所思，“我挺羡慕楼上那位仁兄，能被你爱上，真幸福。”
叶娅笑笑，“其实也很不幸。”
蒋云琦扬扬眉毛，没明白。
叶娅却不说透，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进到家里，客厅亮着几盏晕黄的筒灯，电视机的画面切换着，明明灭灭，墨小羽窝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已经睡着了。
叶娅杵着拐杖走过去，坐在茶几上，看着墨小羽发呆。
眼前的景象跟叶娅第一次见到墨小羽时，几乎如出一辙，那时的他，也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的躺在沙发上，睡得一脸憨相，外界的一切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似乎就算天塌下来，他也照样能睡得故我。
叶娅相信一见钟情，她第一眼见到墨小羽时，就喜欢他。墨小羽身上，有股淡泊宁静、与世无争的气质，那是叶娅长久以来，渴望却不可及的，叶娅太浮躁，太激进，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需要冷却和润滑，而墨小羽则正是叶娅在这浮华喧嚣的尘世中仅有的一片净土，可如今，也在岌岌可危中……
墨小羽在叶娅长久的注视下，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叶娅，两眼顿时光芒闪烁，可转瞬却又惊诧不已，“叶儿，你的脚怎么了？”
“不小心崴了一下。”
“怎么这么不当心！”墨小羽满眼心疼，俯下身/子捧起叶娅打着石膏的右脚，“一定很疼吧？”
叶娅笑，“还好，已经不疼了。”
可墨小羽还是皱起了眉头，“以后当心些，你不疼，我疼。”
“墨墨！”叶娅看着他，心里暖暖的，却不知该说什么。
墨小羽将叶娅打横抱起来，径直朝卫生间走去。
叶娅心底想笑，今天吹了什么风，一直被人公主抱，可惜，同样的姿势不同的人，感觉却是千差万别的。叶娅想着，不知不觉放松身体，脑袋依偎在了墨小羽的胸膛上。
进到卫生间，墨小羽先打开浴缸的龙头，放出热水，然后转过身来，不由分说的开始解叶娅的衣服扣子。叶娅惊了一跳，连忙双手捂得紧紧的，“墨墨，你要做什么？”
墨小羽看她一眼，眼底含笑，“给你洗澡啊！”
“啊！”叶娅瞠目结舌，“这，这个，我自己来吧！”
“你脚不方便。”
“没事的，我可以躺在里面，把脚翘起来。”
“可等会儿起来呢？”
叶娅满脸黑线，“我会自己搞定的。”
墨小羽不吭声了，看着她半晌，“叶儿，你究竟在顾虑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给你洗澡……”
叶娅脸涨的通红，“可我却是第一次在如此清醒的状态下，多不好意思啊！”
墨小羽笑起来，“原来我的叶儿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叶娅剜他一眼，那眼神，恨不能把人戳穿。
最后，在叶娅的坚持下，墨小羽只好守在门口，等叶娅洗完澡后，才进去把她从水里捞起来，裹上浴巾，抱到床上。
墨小羽洗完澡出来时，叶娅正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发呆。墨小羽爬上床，轻轻搂住她，“怎么还没睡，不累吗？”
叶娅翻身用力抱住墨小羽，脸埋进他的胸膛里，“累，很累……”
墨小羽未语，轻抚着她的长发，犹如小时候在母亲的怀抱中，被母亲如此呵护般，一下一下，让人心安，如此良久，才缓缓启口，柔声说，“觉得累的话，就歇歇吧！”
叶娅安静下来，闭上眼，依偎在墨小羽怀中，渐渐睡去，半梦半醒间，脑子里最后闪过一个念头，便是，这个怀抱，很温暖，她不想舍弃。
第二天早上，叶娅破天荒的睡过了时辰，醒来时已经七点过。
“早！”墨小羽伏在床沿边，仅露出个脑袋，尖尖的下巴搁在床单上，眨着黑曜石般的眸子朝叶娅灿烂的一笑。
叶娅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来了精神，凑过去，吧唧一下，在墨小羽红彤彤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墨小羽连忙擦嘴，一脸嫌恶，“你没刷牙……”
“嘿嘿！”叶娅笑的无赖，心想，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老娘这样亲过无数次了，现在才来跟俺烦，晚啦！
叶娅右脚打着石膏，于是又享受了一次公主级待遇，被墨小羽抱着去了卫生间，洗脸刷牙，化好妆后，见墨小羽还直挺挺的守在边上，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叶娅头大了，“呃，墨墨，你先出去一下。”
墨小羽一愣，“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那个……”叶娅吞吐道：“我要上厕所，你帮不了我。”
“那我抱你过去。”墨小羽一脸认真的说。
“不用。”叶娅开始抓狂，“就几步路，我跳过去好了。”
“不行，万一摔倒怎么办！”
“我又不是纸做的，哪儿这么容易倒。”
“叶儿，你究竟在跟我顾虑什么……”
叶娅终于爆发了，“老娘就算再豪放，再无所顾忌，但他妈的在一个男人面前尿尿，老娘还是做不到啊做不到！”
墨小羽表情一僵，不吭声了，灰溜溜的调头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墨小羽的声音从卫生间门外传进来，“叶儿，好了吗？”
叶娅蹦跶着跳到门口，打开门，“好了！”
墨小羽红着脸，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门口，耷拉着脑袋，瞥了叶娅一眼，“那个，刚才，道歉，我，我没考虑到……”
叶娅笑起来，揉揉他额前的头发，“傻样！”
从卫生间出来，墨小羽直接抱着叶娅坐到敞开式厨房的吧台边，台上放着福记买来的粥和虾饺，叶娅见状，惊讶的不行，“墨墨，这是你一早去买的？”
“嗯。”墨小羽不以为意的点点头，“你行动不方便，这些事当然由我来做。”
“墨墨……”叶娅心里很是触动，“看来我的墨墨还是挺能让人依靠的嘛。”
墨小羽得意的笑笑，“那当然！”
吃完早餐后，墨小羽又坚持要送叶娅下楼。
叶娅向来强势惯了，第一次如此示弱，处处被人照顾，很是不习惯，可见墨小羽一脸严肃，誓死坚持的样子，又不忍心拂逆他的好意，只得半推半就答应了。
所幸，叶娅住的小区属于高档小区，独门独户，电梯具有门禁功能，因此一路下来，没有遇到一个闲杂人等。
老王的车早已等候在门口，墨小羽径直将叶娅抱进车里，“晚上到家之前给我电话，我下来接你。”
“不用！”叶娅连忙道：“你身体不好，晚上早点睡，别每天都等我到深夜，这样我会觉得很内疚。”
墨小羽蹙起眉头，紧抿着唇，看着叶娅不说话。
叶娅心中叹息。墨小羽性格温和，不喜与人争执，但并不表示没有脾气，而且事实上，这个小家伙的脾气还大得可以，执拗的厉害，如果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便说明他心中坚持，只是不愿与你争罢了。
叶娅无奈，只得道：“好吧，我会提前电话通知你，千万别一早就下来等着。”
“嗯！”墨小羽这才舒展开眉毛，扬起唇角笑了笑。
车子缓缓启动，叶娅从后视镜上看着墨小羽渐行远离的身影，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朝前方淡淡的说道：“老王，送我去老宅！”
“是，大小姐！”
老王应声调转车头，朝旧城区方向开去。
车子在一排排青瓦白墙的古建筑群中穿行，驶进一条弄堂，拐了个弯，停在一扇雕花镂空的铁门外。
叶娅杵着拐杖走下车，拾阶而上，按响了大门边的可视对讲门铃。
片刻工夫后，大门从内缓缓开启，管家老莫恭敬站在门后，“大小姐您来啦！”
“嗯。”叶娅朝他点点头，“我找爷爷。”
“老爷子在书房等着你。”
叶娅觉得自己最近真是霉运当头，关键时候崴了脚，穿不了高跟鞋，个头矮了，气势也萎了，在书房里老爷子跟前一站，完全找不到感觉。
老爷子正在练字，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叶娅见状，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墨小羽，于是清了清嗓子，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未作理会，继续埋头写字，直到一张宣纸写完，这才抬头看了叶娅一眼，“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只是崴了一下，过两天就好。”
“那就好，这几天没事就别乱走动，小心落下病根。”
“知道了。”
两人沉默片刻，老爷子放下毛笔，复又开口道：“你今天特地来找我，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
叶娅内心激越，面容却异常平静，一字一句慢慢的说，“如果我想坐稳现在这个位置，就一定要嫁给蒋云琦，是吗？”
“没错。”老爷子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就没有别的路让我选择？”
“有！”老爷子道：“就是放弃这个位置！”
叶娅脸色微微一变，“爷爷，这些年我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和心血，好容易才走到今天，我为叶氏做出的成绩，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可是到最后，却还是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我觉得您这样做，对我太不公平！”
老爷子波澜不惊的说：“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就像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弱一样，就算你把自己武装的再强，可终究是个女人，会结婚生子，家庭会是你最终归宿，而生意场上，始终是男人的天下。”
“所以您为了联合蒋家，不惜拿您孙女的终生幸福作筹码？”
“叶娅，我们这种家庭出身的小孩，对于婚姻大事应该早就有所觉悟，你和蒋云琦的联姻，对于叶氏来说，利在千秋，而对于你来说，我觉得也不失为一个托付终身的好归宿！”
“可我根本就不喜欢蒋云琦！”
“哼！”老爷子冷笑一声，“叶娅，我这些年来一直放任你在外面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尤其是在感情生活上，从未妄加干涉，原本以为让你多经历多看看，能够早日认清现实，不会再执着于那些虚幻不切实际的小情小爱上，可没想到，你还是让我很失望啊！”
叶娅强耐着性子，语气颇为不屑的说，“我才24岁，正值青春年华，如果这么早就看透情爱，没了幻象，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爷子面色一怔，不置可否。
叶娅顿了一下，又道：“旧城区改造那个项目如果我能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再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老爷子看着她，不响。
“股东大会并不是爷爷您一手遮天的，如果我能得到其他股东的认可，拉到过半的选票，同样可以接任这个位置！”
“你……这算是正式向我宣战了，是吗？”老爷子沉声道。
叶娅深吸口气，重重吐出一个字，“是！”
“很好！”老爷子道：“那你尽管试试，看看那些跟了我半辈子，一起打下叶氏江山的老战友是信你还是信我。”
叶娅不说话了，双唇抿的紧紧的，静默良久，然后转身，毅然决绝的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