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半夜，叶娅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呛咳声给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呆愣了两秒，才想起身边还睡的有另一个人，于是摸索着打开台灯，翻身扑到床的另一边，只见墨小羽正伏身在床沿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掩着嘴，剧烈咳嗽着。
“墨墨，怎么了，怎么咳得这么厉害？”叶娅下床走到墨小羽身边，伸手捧着他的脸。
墨小羽的脸冰凉，气色很差，额前渗着虚汗，呼吸在呛咳声中变得愈发急促。
“墨墨，你到底怎么了？”叶娅有点心惊，扶着墨小羽颤抖不止的肩，不敢轻举妄动。
墨小羽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的咳嗽着，然而，咳着咳着，呼吸突地一窒，脸色瞬间煞白，随即叶娅便听到一丝尖锐刺耳的哮鸣音从墨小羽的喉咙里发出来。墨小羽开始撕扯睡衣领口，张大嘴用力的呼吸，可是，看上去好像根本吸不进去多少气似的，神情异常痛苦。
“墨墨！”叶娅吓到了，连忙用手帮他捋着胸口，“你是不是觉得呼吸困难，喘不过气啊？”
墨小羽点点头。
叶娅连忙从床上拿来抱枕垫在墨小羽背后，让他身体微微竖起来，然后再不间断的帮他捋着胸口，“怎么样，墨墨，感觉好点了吗？”
墨小羽没有反应，头深陷在蓬松柔软的枕头里，脸色苍白的透明，双眼紧闭，羽睫轻颤，微张的嘴唇透着一抹淡淡的青紫，依旧喘息不止。
叶娅见状，不敢再怠慢，赶紧拿出电话拨了120。
120到的时候，叶娅还在不停的给墨小羽捋着胸口，她是怎么走出去开的门，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只依稀记得，当她看到墨小羽罩着氧气面罩，被几名穿着白大褂的人用担架抬上救护车后，她整个人就像瞬间被抽走了七魂六魄似的瘫软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后来还是一名医务人员扶着她上了救护车，一起去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墨小羽被推进急救室抢救，叶娅守在外面，身体依旧颤抖不止，两脚发软，浑身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的医生才从急救室里出来，面上还罩着口罩，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的，“患者是哮喘发作，情况非常危险，还好抢救及时，暂时没什么事了，不过最好再留院观察几天，你们做家属的一定要当心好，这几天天气变化大，是哮喘的高发期，喷雾剂最好随身备着，以防万一。”
叶娅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一个劲的点头称是，后来又在值班护士的指引下，浑浑噩噩的缴完费，办理好入院手续，等到墨小羽从急救室里出来，被推到病房里时，天色已经开始泛白了。
叶娅跟进病房，站在角落里，看着一群医生护士围在墨小羽身边，给他换床输水。墨小羽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脸上插着鼻管，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单，脸陷在白色的枕头里，脸色跟枕头的颜色一样，白的令人心惊，整个人看上去脆弱的让叶娅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儿童片里的雪孩子，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融化消失在这片苍凉荒芜的颜色中似的。
等到医生护士安顿好一切，纷纷离开病房后，叶娅这才拖着脚步，缓慢移到墨小羽的床边，伸出手，理了理墨小羽有些凌乱的头发，摸了摸他的额头，脸……然后俯下/身去，吻住墨小羽泛白干裂的双唇，霎时，一股温润的暖流从唇瓣渐渐蔓延至全身，叶娅这才感觉冰凉了一整夜的身体终于暖和了一些。闭上眼来，将头轻靠在墨小羽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平缓而又清浅的呼吸，一阵疲乏感瞬间席卷而来，叶娅一动也不想再动弹。
叶娅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脸下意识的在‘枕头’上蹭了蹭，感觉异常柔软舒服，心下猛地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伏在墨小羽的身上睡着了，连忙撑起身来，慌乱的用手将墨小羽胸口上被她压皱的被单抚平，手心经过他的心脏处时，停留片刻，顺便感受了下心跳，确定没什么大碍后，这才稍适松了口气，刚想把手移走，却被一只冰凉而又柔软的手轻轻握住，叶娅惊讶的抬起头来，视线对上一双黑亮无比的眼眸，咧嘴有些尴尬的笑笑，“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叫我！”
墨小羽斜仰在床头上，胸脯微微起伏着，呼吸还是有些吃力，人看上去蔫蔫的，没什么精神，“道歉，昨晚一定吓到你了吧？”
“还说呢，我差点被你吓死了，你有哮喘怎么不早告诉我，平时也没见你身上带药，你知道昨晚情况有多危险吗？”
“道歉，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叶娅一听，顿时来了气，愤愤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多吃了会吐你不知道，自己有哮喘你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是你知道的，啊？你这些年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啊！还是说，你本来没这些毛病，搁我这儿，就什么毛病都来了？”
“不，不是这样的。”墨小羽说话还是有些喘，听叶娅这么说，心里一急，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叶娅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抚着他的胸口，柔下语气来，“你别急啊，我不过说说气话，抱怨两句，没真怪你的意思。”
“道歉，真的很道歉……”
“好了好了，别一个劲的说这两个字了，我不怪你就是了。”叶娅无可奈何的叹息，“还有，我一直想纠正你来着，想要道歉的时候，你可以说对不起或是抱歉，而不是说道歉，知道么？”
墨小羽有些愣怔，“不是吗？可我小时候每次做错事，妈妈都是让我道歉的。”
“对啊，让你道歉，不是让你说道歉，你应该说对不起。”
“这样……”墨小羽被绕糊涂了，只得含含糊糊的应付了一声，手里紧紧握着叶娅的手不肯松开，“叶儿，你真的不生我气了吗？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我小时候是有很严重的哮喘，可是长大后就没再犯过了，我以为已经好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会这么突然……”
看着墨小羽一脸紧张，不断解释的样子，叶娅心里觉得有些酸酸的，不自觉的又伸手去揉揉墨小羽的头发，轻声说：“我真的不生气了，生病也不是你想的，更何况你都已经吃了这么大苦头了，我怎么还忍心生你气呢，不过以后回去，你得乖乖听我的话，好好注意身体，不可以再犯病了，知道吗？”
墨小羽这一病，又是半个多月，叶娅每天医院、公司、家，三点三线往返来回，忙的不可开交，转眼，气候渐进深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全都变得枯黄，三三两两的不断往下落，天空中纷纷扬扬的一片金色，就像有无数只蝴蝶在翩翩飞舞，煞是好看。
叶娅穿着一件卡其色的英伦风格的风衣，黑色的泥料短裙，脚上踏着一双黑色真皮长靴，八公分高的鞋跟踩在积满落叶的大地上，一路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秋风吹拂，叶娅一头纯黑色的披肩长发在风中飞扬，时不时的遮挡住她前行的视线，叶娅不得不一手提着保暖袋，一手不停的安抚着一头不安分的长发。
穿过医院的花圃，走进住院楼的大门，叶娅这才长舒了口气，跺跺冻得有些发麻的脚，以手代梳，重新把长发理顺，然后走进电梯里。
叶娅走进病房时，墨小羽正斜倚在床上，侧头望着窗外。
这里是住院大楼的三楼，从窗户向外望去，刚好可以看到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下，几棵高大的法国梧桐的树冠，光秃秃的枝桠，零零星星的几片枯叶挂在上头，一阵风拂过，仅剩的几片叶子也纷纷掉落下来，在空中回旋着渐渐远去。
这样的画面，让人不禁觉得有些凄凉，而此时，墨小羽望着这幅画面的神情，更是一脸的落寞、孤寂。
叶娅快速走过去，挡住墨小羽的视线，高声道：“墨小羽同学，一个人在想什么心事呢，我来了都不招呼一声。”
墨小羽仰起头来，看着叶娅呆怔了几秒，才缓过神来，朝叶娅虚弱的笑笑，“叶儿，你来啦！”
墨小羽的恢复情况不是太好，病情总是反反复复的，原本医生预计的三天住院时间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顺延，到今天已经是第十五天了，可说话时，还是有些喘，声音弱弱的，很是惹人怜惜，叶娅忍不住就伸手将墨小羽的脑袋抱进怀里，轻轻摩挲道：“我下班就赶过来了，路上有点堵车，所以还是来晚了，墨墨一个人一定等得很无聊吧？”
墨小羽摇摇头，“知道你会来，所以不管等多久，也不会觉得无聊。”
“小傻瓜！”叶娅拍拍墨小羽毫无血色的脸蛋，不无心疼的说：“瞧你，都这么多天了，还没缓过劲来，脸色这么差，都没以前漂亮了。”
墨小羽嘟嘟嘴，“你这是嫌弃我了吗？”
叶娅剜他一眼，“不想被我嫌弃就快快好起来，知道不？”
墨小羽不满的点点头，“如果我好不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叶娅故作生气的拍了下墨小羽的头，转身将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暖袋打开，从里面拿出福记买来的粥，“这几天实在太忙了，没时间回家熬，咱将就着吃吃啊，墨墨最乖了，等过了这阵子，我再烧些好吃的给你补补。”
墨小羽这一病后，本就不是很好的胃口更是差的一塌糊涂，看见叶娅端出来的白粥就直皱眉头，叶娅心下无奈，却又不敢用她惯用且得心应手的强势手法来逼迫他，只得耐着性子连哄带骗，最后好不容易才让墨小羽喝下了小半碗的粥。
墨小羽出院那天，正值又一泼冷空气来袭，寒风呼啸，气温骤降至10度以下。叶娅不敢怠慢，前一晚就赶到商场去给墨小羽买了几件保暖的羊绒衫和棉衣，到医院后，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墨小羽从头到脚武装严实，就连脸上，也让叶娅给罩上了一个印有粉色嘟嘟小猪图案的口罩。
看着墨小羽整个人就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滑稽模样，叶娅笑的前仰后合，而墨小羽却只有泪奔的份。
“来，让我看看，嗯，不错，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我这只可爱些。”叶娅笑眯眯的说着，突然踮起脚凑到墨小羽嘴上，狠狠亲了一口。
墨小羽露在外面的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儿状，开心的忘乎所以，“叶儿，叶儿，小叶儿！”
“叫什么叫。”叶娅瞅他一眼，“我又不是亲你，我亲的是上面那只嘟嘟小猪！”
“……”
回家的路上，墨小羽嘴巴封在口罩下面，一语不发，不管叶娅说什么，都再也撬不开他的口。切，真是个小气吧唧的男人！叶娅极度不爽的想着，把车开的跟坦克似的，横冲直撞，见车超车，结果到家的时候，叶娅看到墨小羽取下口罩来后的脸色，吓得差点没把他又送回到医院里去。
墨小羽面无表情的瞥她一眼，把口罩直接扔进垃圾桶里，甩给叶娅一个欠揍的背影，钻进卧室里不再睬她。
叶娅无语望天，声声懊恼。原本以为自己领回来了一只温顺可爱的小奶猫，结果现在才发现，这哪里是猫啊，根本就是只脾气大的可以的小豹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