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此志志不渝(1 / 1)

我将此生,说予你听 桑榆未晚 1 万汉字|1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此志志不渝

  我点了点头。

  裴斯承说:“那我进去订票。”

  裴斯承进去之后,裴昊昱仍然站在凳子上,趴着阳台站好,仍然在练习吹口哨。感觉连吃奶得劲儿都用出来了。

  我看着裴昊昱这小样子,就想到了雪糕。

  有些时候都没有见到雪糕了,还有小言言,等这次回去,一定要带着他们去好好地玩玩,去游乐场,去海洋公园。

  想着雪糕,手机就响了,是陆景重的号码。

  我接通,里面传来雪糕的声音:“妈妈!”

  “哎,雪糕乖,怎么想到给妈妈打电话啦?”

  “想妈妈啦,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雪糕会数数了么?雪糕数,再过三天。妈妈就回去。”

  然后,手机递到了陆景重手里,他问:“找到周峪森了?”

  我点了点头:“嗯。找到了,明天回云南,见一见唐卡,我就回C市。”

  我顿了顿。然后把周峪森今天下午告诉我的话,向陆景重复述了一遍。

  “你说,同性恋真的是一种病么?”我想起来在网上查到的有这么一句话——“同性恋和癌症一样是一种必死无疑的疾病。”

  “傻子,”陆景重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是必死无疑的病,这就是喜欢。喜欢上一个人,刚好是同性而已。”

  “那……”我斟酌了一下语言,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雪糕将来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你会怎么办?”

  “那你会同意么?”陆景重反问我。

  “我……”我犹豫了一下,“如果我不接受,也是因为他们这样与众不同,在社会上会很辛苦,我为他们着想的。”

  “如果自己的亲人都不能接受,那么他们会更辛苦。他们会觉得,只有一个人在跟全世界对抗。”

  然后,陆景重说了一句话,让我记了一辈子。

  他说:“所以,只要他愿意,我们也应该愿意站在他身旁,陪他对抗这个世界。”

  ………………

  裴斯承的效率很高,直接买了第二天早上开往云南小镇的高铁,只用几个小时就到了,刚刚过了吃中午饭的时间。

  裴昊昱小朋友饿的早就前胸贴后背了,直嚷嚷着要去吃麦当劳。

  来接的张毅囧了一下,咳咳了两声:“镇上没有麦当劳。”

  裴昊昱惊愕的张大嘴:“那肯德基呢?德克士呢?”

  张毅说:“……有乡村汉堡。”

  指了指路边的一个店面。

  裴昊昱:“……好吧,也是可以吃的,快给我买来!”

  裴斯承直接拎着裴昊昱的衣领把他丢在马路边,从皮夹里夹了一张十元的钞票:“自己去买,只等你五分钟。”

  裴昊昱一听,撒丫子就跑了。

  我说:“我要不跟他一起去吧?”

  四岁多的孩子,总是不放心。

  裴斯承摇了摇手指:“让他自己去,自己买的上就吃,买不上就别吃。”

  反正也不赶时间,所以就等了一小会儿,裴昊昱买了一个汉堡,端着一大杯可乐,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裴昊昱只比雪糕大一岁半,看来以后也要锻炼雪糕的独立自主能力了,不能让他太黏着陆景重了,要不然我会吃醋的。

  在车上,周峪森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扭着头看车窗外,脸色有点阴沉。

  等到医院门口停了车,周峪森去旁边的鲜花店里买了一束花。

  病房是在五楼的特护室,病人不多,从电梯里走下来,走廊上安静的只能听见脚步的回响。

  此时此刻,病房里没有人,只有唐卡正在安安静静地睡着。

  我推开门,请周峪森先进。

  周峪森站在门口顿了顿脚步,然后径直走到窗前,把话插进了花瓶里,说:“阿卡,我来看你了,这一次,我不走了,不管你怎么骂我,都不走了。”

  张毅眼见着要进来,我急忙一把拉了他出去,关上了病房门。

  “现在就不要进去打扰了,让他俩说说话。”

  张毅摇头,眉头拧在一起:“唐卡有问题……”

  我心里一惊,已经冲半开的门缝里望进去,听张毅说:“他现在连眼皮都没有颤动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但是旋即就镇定了下来。

  “你去找医生过来,我先进去。”

  这个时候,周峪森坐在唐卡的身边,正在拉着他的手,见我进去,嘴里的话才停了,抬头看着我。

  我说:“我给你倒杯水。”

  周峪森说:“我不渴。”

  我径直走到桌边,依旧是倒了一杯水,“那就给唐卡喝。”

  周峪森说:“阿卡,那个时候我不是故意跟你吵架的,我就是想气气你,怎么不告诉我……”

  在周峪森说这些话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唐卡根本就没有一丝动静,又不像是深入睡眠,果真像是张毅说的,就连眼睑的薇薇颤动都没有。

  我稳稳地端着玻璃杯,走到周峪森身边,将玻璃杯递给他的同时,伸手快速地在唐卡的鼻下探了一下鼻息,倒抽了一口冷气,向后踉跄地退了两步。

  周峪森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的手有点颤抖,正要开口说话,从病房门外推门进来几个医生,进来就把唐卡的床围住了,为首的一个主治医生蹙着眉:“准备心脏起搏器,电击。”

  我把已经完全僵住的周峪森拉到后面,本来想要拉着他出去,他却像是木头桩子一样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掀开唐卡的被子,我看见了他包裹着的断手,医生们撩开病号服,他的肋骨凸出,根本就不见原本胸膛上的胸肌腹肌,我看着都觉得眼眶一酸,便转身出了门,靠在墙壁上,抿着嘴唇,默默地掉眼泪。

  我知道,这算是最后的急救了,如果这一次不成功,那就和唐卡真正永远的拜拜了。

  张毅正趴在墙上,一只手支撑着额头,肩膀忍不住地在抽搐着。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说不定还有……”

  ……希望。

  我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都觉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简直就是打自己的脸。

  而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里爆发出来的一声叫喊,“不!不可能!”

  我抢在张毅之前推开病房门,就看见周峪森正在死死地抱着唐卡的身体,“不可能死了!你们别想动他!我刚才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还睁开眼睛冲我笑了!你们都瞎了眼,从哪里看见他死了!他活得好好的!”

  主治医生见我和张毅进来,将口罩摘下,说明了情况。

  护士想要给唐卡蒙上白色的床单,周峪森一直抱着他不肯撒手,“滚!都滚出去!你们敢咒我的阿卡死,你们才死了!”

  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周峪森,好像是被疯魔附体一样,头上闪烁着黑色的火焰一般。

  我说了声抱歉,先让医生护士出去了,给周峪森留下一个可以逐渐冷静下来的空间。

  唐卡真的是瘦了,周峪森只用一只胳膊就能抱住他。

  他的断臂,在白色的床单处十分明显,上面缠着一圈纱布,因为周峪森的触碰,还殷出了鲜红的血。

  周峪森看见了有点慌乱:“怎么办?佳茵,你快去叫医生来帮他包扎一下!”

  张毅红着眼睛向前走了一步:“唐哥已经死了!”

  周峪森摇头:“你们别骗我了,不可能的,你们就是不想给他包扎,想看着他流血,我不想!”

  周峪森说着,就从旁边的医疗柜里拿出了纱布,自己亲自动手,给唐卡在断臂处裹了一圈。

  我看着周峪森现在的动作,眼眶很热,滚烫的眼泪就掉落下来。

  我制止了要走过去的张毅,微微摇了摇头。

  张毅这样一个大男人,此时此刻也是红了眼眶,转身就出了病房门。

  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前,对面坐了周峪森,中间隔着如今骨瘦嶙峋的唐卡。

  周峪森给唐卡包扎好,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佳茵,他们都说唐卡死了,但是我真的看到了,他对我笑了。”

  我点了点头:“嗯,他对你笑了。”

  周峪森说:“他现在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我们都说好了,等到他这一次做完任务之后退下来,会有一大笔抚恤金,原来两次唐卡都没有要,但是这一次,他说他拿到这笔钱,就要带着我去国外,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真正的男人,对我说的话从来都会算数的!”

  “是,唐卡是真正的男人,铁骨铮铮的汉子。”我说着,眼泪已经源源不断地流淌下来,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好像断了线的珠子。

  周峪森说:“那你哭什么?唐卡好好地在这里躺着。”

  我抹了一把眼泪,说:“沙子迷了眼睛了,我没哭。”

  周峪森忽然嘴角挑了一抹笑意,在这么一瞬间,眼睛亮的惊人,看着唐卡说,又好像是在对我说。

  “你知道么,在高三那年,就在他跟着他姐姐去C市之前,一个晚上,他吻了我,”周峪森说,“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上,你们是不是觉得恶心,但是我那个时候心跳的特别快,好像有一只鸟雀在扑腾着翅膀乱飞,我特别高兴,直接凑上去在他的唇上落了一下,现在想起来,中间好像隔了一层空气,没有亲到,然后我还耿耿于怀了好长时间,就是为了这个没有亲到的吻。”

  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周峪森抬起头来问我,此刻,他的眼睛亮的惊人:“你说,我现在趁着他睡着了,偷偷亲他一下,他不会发现吧?”

  我摇了摇头:“不会。”

  周峪森就像是一个孩子似的,俯下身来在唐卡脸颊上偷偷落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弯弯的。

  ………………

  唐卡毕竟已经去世了,遗体不能一直放在病房里,但是,周峪森精神特别好,说不困,一直不去睡。

  最后,在我的哄骗下,总算是去洗手间里洗一把脸,我摆手让几个医生赶紧进来,把唐卡的遗体抬走。

  我想我,真的忘不了,当周峪森洗过脸之后从洗手间里出来,看见空空如也的病床,那一瞬间,眼睛里迸出来的悲怆,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覆灭了一样。

  只不过,这一刻,周峪森表现的特别冷静,没有再喊叫了,只是静静地问:“唐卡真的走了么?”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周峪森自问自答:“嗯,唐卡真的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我扳过周峪森的肩膀,因为他比我要高一头,我必须要仰着头看他,我迫使他看着我的眼睛,“周峪森,你听着,唐卡说了,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是,我知道,我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周峪森似是在自嘲地笑了笑,“我要连同唐卡的,带着他的份,活下去。”

  我知道,周峪森既然说出来的,就一定会做得到。

  临走之前,我帮着周峪森去收拾了一下唐卡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除了几件衣服,手机,其余的就是日常的生活用品了,只不过,在一个堆满纸张的杂物箱里,我发现了一个相册。

  一本厚厚的相册。

  只不过,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周峪森和唐卡的合照,两个人都还是特别青涩的年龄,看起来大约还是十几岁的模样,唐卡搭着周峪森的肩膀,阳光下,两个人的笑脸熠熠生辉。

  我将两人的照片抽出来,趁着周峪森睡着的时候,给他夹进了皮夹内层。

  ………………

  唐卡的葬礼是警队的人一手操办的,进火葬场的时候,只有短短的三分钟,然后唐卡就被装进了一个巴掌大的骨灰盒里。

  上一次,我没有去参加乔初的葬礼,是因为我怕,我怕我会支撑不住,反而让别人费心。

  而这一次,我知道自己必须要挺住,我还要看着周峪森。

  但是,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周峪森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在骨灰盒递在他手中,他也只是用手掂了掂,然后交给了张毅。

  唐卡的墓在墓园的东边,墓碑上只有两个字——唐卡,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写。

  周峪森只在下葬的当天,对着墓碑鞠了三躬。

  回到酒店里,我问周峪森:“要回C市么?”

  周峪森说:“当然要,我还没有毕业,总要去销假,毕业证还是要拿到手了,毕竟高考那个时候拼了老命了。”

  我一笑。

  虽然周峪森和往常并没有太大区别,也经常笑了,但是,他的笑却只在嘴角,永远到不了心里,也到不了眼睛里。

  ………………

  回到C市,我首先参加了蓝萱的婚礼。

  在婚礼前一天,蓝萱要我去试伴娘礼服,是一件白色的小礼服,不算很抢新娘子的风头。

  但是,在礼服店里试礼服的时候,跟着蓝萱的并不是阿凛,而是另外一个一看就是跟干练的高挑女人,将蓝萱周围的一切都能默不作声安排的井井有条。

  不是我刻意去戳蓝萱的痛处,我还是开口问了:“刚才那个女人是你助理?”

  蓝萱正在弯着腰整理礼服长裙的长纱,“嗯”了一声。

  “那阿凛呢?”

  蓝萱的手顿了一下,“他回去了。”

  “回哪里去了?”

  “回美国了,我把等到大别墅缺一个管家,他就又回去了。”

  “哦。”

  我故意拉长了尾音,蓝萱始终低着头,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其实,蓝萱比我要大几岁,但是,每个人都是这样,在遇到自己的爱情这方面,总没有旁观者清。

  我说:“萱萱姐,说真的,你根本就不在乎圈子里的这些名和利,你为什么要进来呢?你原来说过,是为了阿凛来的,但是现在阿凛都走了,你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等着结婚么?那我问你,你要嫁的这个薛淼,你了解过么?你又为什么要嫁薛淼?”

  蓝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爱情没有为什么,结婚也一样。”

  我一笑,“既然没有为什么,何必不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呢?反正都是没有原因的,这是后半辈子的事情,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儿的。”

  蓝萱这个时候并没有说什么,离开礼服店的时候,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来接她,一个男人下来,亲自为蓝萱开了车门,还走过来问我:“需不需要我送您一程?”

  这个人就是薛淼了。

  我笑了笑:“不用了,我老公来接我。”

  薛淼的迈巴赫开走之后,陆景重才开着一辆奥迪A6缓缓开来,我知道陆景重现在这是刻意保持低调,之前也有见他开过宾利欧陆一类的车,但是一上车我就故意啧啧唇,说:“你说,人家来接蓝萱的薛淼开着十分小言的一辆迈巴赫,你就开一辆奥迪,直接降低了一个档次。”

  陆景重微微皱了皱眉,问:“什么叫小言?”

  我揉了揉鼻子,用十分平易近人的语言说:“小言就是……女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书里几乎每个男人都喜欢。男主是霸道总裁,然后开着像是薛淼那样的迈巴赫类型的车,然后喜欢上了灰姑娘的女主,一路上追啊追啊,然后误会再和好,和好再误会,最后大团圆结局。”

  听着我这种解释,陆景重也笑了:“那你说我们俩算不算是小言?”

  我摇头:“一定不能够啊,你又没有开迈巴赫。而且我又不是人人都喜欢。”

  其实,我和陆景重的故事,真的算不得是小言,他从来都不是霸道总裁,他经历了很多,曾经的辉煌,全都不是唾手可得的,而是经过长达十年乃至更长时间的努力。

  而我和陆景重之间,也从来没有那么多的误会,只有四年前的一次误会吧,总算没有相见恨晚。

  陆景重接我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一趟陆氏。

  以前,接管陆氏只是为了挡住郑娆和荣家,现在,郑娆和荣家都没有了威胁,索性,我也就不必要继续坐那个代理董事长的位置了,原本我就是学的钢琴,在公司里面管人,根本就不上台面,所以,这一次去,就是想要把这个位置还给陆正宇。

  当我说明来意之后,陆正宇的脸一下子黑了。

  我笑了笑解释:“我这不是施舍,就是给你的,不用还。”

  然后,陆正宇的脸色更黑了,好像我说的这些话是故意的一样。

  嘿嘿,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既然要换给你了,就要膈应死你,反正身后有大boss,再也不怕你了。

  陆景重上来的时候戴了一副墨镜,等到了陆正宇的办公室之后,才把墨镜给摘了下来,我急忙十分狗腿地把椅子给他拉开,让他落座,我站在他身后充当临时称职的小秘。

  陆正宇冷笑着看着陆景重:“你这是起死复生了?”

  陆景重没有像陆正宇这么没有修养,而是好好的说:“明天,我会以佳茵的名义在公司的高层邮箱里发一封邮件,董事长之位转给你,但是股份还是佳茵的,具有法律效益。”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陆正宇的脸色始终是阴沉着的,一副仇大苦深的面容。

  但是我知道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陆高风把陆正宇叫到书房里,整整教训了两个小时,内容无外乎兄弟之间不要互相残害。

  这是陆高风亲口告诉我的。

  …………

  昨天晚上,陆高风叫我去了陆家,我没有告诉陆景重,而是自己去了。

  陆高风说:“对于正宇,你们也不要太苛责了,我已经说过他了,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其实,我对陆高风的这种事后诸葛亮的行为十分不齿。

  “现在知道去管你大儿子了?那早些时候干什么了,你不仅没有帮毛毛,而且还狠心地把他丢弃出去,你以为现在你为了毛毛做,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么?”

  这是我对长辈所说的最严重的话,但是我现在想起陆景重曾经受到过的那些苦,我就对他的这个亲生父亲喜欢不起来,只不过因为是长辈,才会一直都客气着。

  对我这两句话,陆高风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呵斥我,仿佛是默认了。

  自从之上一次出院之后,陆高风的身体就一直不好,现在更是每况愈下,忽然咳嗽了一起来,一声急似一声,我慌了想要打120急救电话还是出去找人,陆高风一把拉住我:“咳……抽屉……第三个,有药。”

  我急忙蹲下来,拉开抽屉把里面一瓶白色的药片拿给他,他没有用水,直接就咽了下去,接过我端来的水向下顺了顺。

  在他低头的时候,我看见他头上的白色发丝,心里不禁一软。

  许久,陆高风才抬起头说了一句:“谢谢……你好好照顾他。”

  “我肯定会好好照顾我毛毛,但是不是因为你这句话,”我说,“你如果觉得对他有所亏欠,那就自己去照顾去弥补,别想让我照顾他了,你就可以甩手掌柜了。”

  我这句话是故意说的,我真的怕陆高风会因为现在身体逐渐不好,就自暴自弃。

  但是我说出这些话之后,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多费口舌了。

  既然当初他能够狠得下心来,现在又为什么不会狠下心来呢。

  临走前,陆高风给了我一个镯子,我觉得这个镯子特别眼熟,陆高风说:“和景重他妈妈的是一对,现在交给你了。”

  手里的翡翠镯子,握在手掌心里沁凉,晕着玉的光泽。

  …………

  现在,我站在陆景重身边,看陆正宇和陆景重,脸庞果真是有几分相似的,特别是眉毛。

  最后,两个人就陆氏的掌权达成了协议,我能看得出来,陆正宇对陆景重是有愧疚的,这个大恶人,就算是有愧疚之心,也不值得被原谅。

  …………

  第二天上午,是蓝萱的婚礼,在一个大教堂里,薛淼十分大手笔的将红白玫瑰从路口,一直铺了一整条街,直到教堂门口。

  可是,一直到婚礼吉时,去接蓝萱的婚车还迟迟没有来。

  宾客们都开始窃窃私语了,各种猜测都有,薛家人的脸上也十分不好看,不过反观薛淼,倒是一脸淡定,在一边和裴斯承说话。

  裴昊昱穿着花童的白色小礼服,此刻十分懊恼地说:“想我第一次参加婚礼,新娘子竟然就逃婚……”

  我蹲下来,一把捂住了裴昊昱的嘴,然后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陆景重踱到我身边:“昨天给蓝萱说了点什么?”

  我嘴角一弯,“不告诉你。”

  等到过了吉时,去接蓝萱的婚车才迟迟开过来。

  司机从车上下来,走到薛淼身边耳语了几句。女央布技。

  薛淼随即走到台上,拿了话筒,说:“今天新娘子有点私事赶不过来了,所以就我一个人招待大家,请大家慢用……但是礼钱收了概不退回,敞开了吃,尽量把份子钱给吃回去。”

  如此,台下宾客,乃至于薛家人脸上,真可谓是异彩纷呈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蓝萱的一条短信——佳茵,我去找阿凛了。

  天空中,一架飞机飞过,在蓝天上划下一道白色的云雾线。

  祝福你,蓝萱。

  ………………

  原本陆景重订的婚礼是在下个月,但是学校毕业季的事情特别多,我总觉得在校期间举办婚礼有点无视校规的意思,虽然说学校也没有不允许办婚礼这样的校规,我还是磨着他给推迟了,推迟到毕业之后第二年。

  虽然我对陆景重一手操办的婚礼也十分好奇,据他自己说绝对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问他:“到底什么样的婚礼啊?”

  陆景重挑眉:“你好奇?那还是下个月婚礼。”

  “别啊,”我说,“还是毕了业之后吧,桑桑的事情先定下来了,到时候说好的先去参加她的婚礼。”

  陆景重刮着我的鼻子:“你不觉得委屈啊,给我孩子都生了两个了,还没有办婚礼?”

  我抱着他的腰,脸颊蹭在他身上:“是啊,委屈死了,你一定要对我好!一定要宠我!”

  陆景重说:“我对你还不够好啊?”

  说着,他就又开始对我上下其手了,我一下子被压翻在床上,挠的喘不过气来。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啦!但是!”

  我强调了一句,“但是,毛毛,我觉得你浑身都是秘密啊,我想知道你的事情,所有的事情。”

  陆景重故作高深地挑了挑眉:“真想知道?”

  “当然了!”我趴在陆景重的胸膛上,“我在你面前就是透明的,你能一眼看透我,知道我的所有事情,知道我在想什么,”其实,陆景重了解我,是因为我的人生,是从他的出现才开始的,但是陆景重的人生,是因为遇上我之后才开始渐渐圆满的,我顿了顿,接着说,“但是我都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苏晴!”

  陆景重忍不住勾起唇角,逗我:“你是不是憋了很久了?”

  我用力地点头:“嗯嗯嗯,上次在小镇上见了苏晴,我就想知道了,但是苦于不好开口。”

  “现在憋不住了终于开口了?”陆景重轻笑了一声,用了一个巧劲儿,翻身过来,扣住了我的手腕:“我也憋了很久了。”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讷讷地问了他一句:“什么憋了很久?”话音没落,我自己就反应过来了,捶他的胸膛:“你这个大色狼!”

  陆景重漆黑的眼眸里好像湖水荡漾,低头吻了下来:“你先满足我的生理需求,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

  黑暗中,衣物一件件剥落,我在心里叹了一声,果真是好奇心害死猫,一点不假。

  ………………

  我将我的一生,说给你听。

  只等你将你的故事,说给我听。

  毛毛,此志不渝。

  ——杜佳茵。

  ☆、第一百四十三好章 你要好好努力,峥科(一)

  这是半年来,杜佳茵第三次来看我了,我依旧没有出去。

  我怕她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会心疼的哭出来。

  早上刷牙的时候。从镜子里,我竟然看到自己的鬓角,有了两根白发,顿时,我叼着牙刷站了一分钟,直到身后的人催促,我才匆忙吐掉口中的泡沫。

  在这里面的生活,真的就是完全机械化的,每天按照时间起床,然后去厂房工作,然后按照时间睡觉。

  我一直表现的很好,因为沈律师说,劳改的好,会适当减刑。我现在只想要通过这种方法,减轻杜佳茵对我的负疚感。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杜佳茵的时候。是她来我家里应征家教,她是我姐夫介绍进来的,那天来的时候,穿着一条特别土的白裙子。一双帆布鞋。

  我一直站在楼梯上,用我能看得见的角度看着她,她却看不见我。

  我姐问她的一些问题特别刁钻,但是她依旧是从容不迫地回答着,然后她坐下来,坐到钢琴前弹了一首《致爱丽丝》,就在她十指放在琴键上的时候。我感觉她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所以,在我姐不看好她的时候,我站了出去,选择了她,让她留下。

  她向我投过来感激的一瞥,我哼了一声别开了脸。

  其实真的不是拽,而是我觉得我自己的耳根子有点热,估计脸红了。

  杜佳茵是那种很现实的女人,喜欢钱,我刚开始特别鄙视这种女人,这种女人最好打发了。

  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她要钱,是因为要养活雪糕。

  杜佳茵当我家教的时候,她才是刚刚上大学的女学生,扎着辫子,脸上没化妆,完全素颜,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穷学生。

  如果不是看见她眼睛里透出来的灵气,还有看她坐下弹钢琴的动作,我就会跟我姐一样,露出那种有钱人看穷人的眼神去看她,不过庆幸,我没错过她。

  记得一次月考结束后,试卷我放在了桌上,不过一会儿,杜佳茵来我家里教我钢琴,无意中看见了我的卷子,她伸手就要拿我抢先一步拿在手里。

  杜佳茵扬起了眼角:“又没及格?”

  我把卷子放进书包里,没搭理她。

  她又煞有介事地说:“哦,考了几分?”

  我直接把卷子摔在桌子上:“看,看吧!你不就是想看我笑话么!”

  她一笑,耸了耸肩,“四十六分,比上次进步了哈。”

  这听在我耳朵里简直就是讽刺,我看着她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真是恨的牙痒痒。

  其实,在杜佳茵来之前,我已经换了几个钢琴家教,之前还有过小提琴家教,我对乐器不感兴趣,根本是一丁点的音乐细胞都没有,唱歌也是,五音不全,但是在上流的这个圈子里,总要有一技傍身,我之所以答应的原因,就是其实学点乐器,将来能用来泡妞。

  刚开始的时候,我不喜欢杜佳茵,甚至觉得她很讨厌,管这管那的,本来就是一副土包子样。

  我就故意让她出丑,正好好哥们苏佑祈办了一个小型的生日宴会,在家里的别墅,我就以没有女伴,让她陪我去参加。

  当时是夏天,她就简单的穿着短裤和宽大的T恤,我不由分说拖她上车,瞪着我。

  我没理会她,直接踩下油门。

  她一路上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等到到了别墅门口,我让她下车,她说:“李峥科,我就纵容你这一次,如果再有第二次,我肯定再也不理你了。”

  我听了就笑了,他明显还是把我当成孩子,要不然也不会用这样幼稚的话来打发我。

  我忽然心里一动,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向前倾身,本来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戏弄她的,但是,当我近距离地看到她好像小刷子一样的睫毛,呼吸拂在我脸上,我就动不了了。

  杜佳茵一把把我推开,好像根本就没有在意,拂了拂衣服,抬眼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一亮:“脸红了呀。”

  “你……”

  “快进去吧,要是让你姐看见了指不定下次工资都不结直接拿了扫帚把我赶出去。”

  我撇了撇嘴角,真的是调戏不成反被调戏。女丸杂划。

  但是,让杜佳茵难堪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因为在别墅里,来的全都是富家子弟,穿着名贵的礼服,带着的女伴都是穿着出自名设计师之手的礼服裙子,反观杜佳茵,一看就非常廉价的宽大T恤,还有短裤,简直就是格格不入。

  在别墅前,有一个很大的泳池,泳池周边亮着许多霓虹灯,将水池上照的波光粼粼。

  绕着泳池,有两两站着举杯攀谈的,也有随着音乐缓步起舞的,而我跟在杜佳茵身后,就站在泳池边缘,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泳池。

  身后,有两个人的声音清楚地传入耳膜。

  “你看这个女人,真是土死了。”

  “不知道是怎么上位的,真是让人恶心。”

  我心里一火,这些人都是苏佑祁从哪里找来的,真是一点修养都没有,我听了都是心里火冒三丈,虽然我是带着杜佳茵来的罪魁祸首。

  我刚刚转了身,一个字出口,就被杜佳茵拉住了手腕。

  她的手指修长细腻,因为是学钢琴的,一双手漂亮的能去当手模了,她手心的皮肤在我的手腕上一落,烫了我一下。

  “这些话我听得多了,不用为了这点事情给我出头,别惹上麻烦。”

  杜佳茵说这些话的时候,是背对着我的,仍然是看着前面水光闪闪的游泳池,发丝轻轻拂动,拂在我的脸上。

  我说:“你经历过很多么?”

  杜佳茵一笑,并没有回答,不过一会儿,忽然扭过头来,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反正比你经历的多,你要好好努力,峥科。”

  这是杜佳茵对我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就是,李峥科,你要努力。

  从那以后,我偶尔逼不得已,也会带着杜佳茵去参加一些宴会,但是不一样的是,我去参加的那些宴会,都会给杜佳茵准备好礼服,高跟鞋和珠宝首饰,既然带着她去,就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虽然说杜佳茵是从小城市里出来的,但是她身上有一种气质,或许是学音乐的都有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么,我总觉得越看她越不相同。

  学校里有很多女生追我,不是我自恋,每天情书都能收到好多。

  但是,我对她们就是不来电,相反,看到她们都会想到那个清丽的身影,日复一日,就有点弥足深陷的意思了。

  有一次期中考试结束后,学校照例要开家长会,但是十分可惜,当时我爸公司忙,我妈回娘家了,我姐又因为去抓姐夫的小三,没时间管我的事情,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杜佳茵。

  给杜佳茵打电话没有人接,我索性就直接开车去了她的学校。

  这不是我第一次进大学的校门,以前跟着一些朋友,去体育场玩儿,也进来过,但是这一次,心里却实实在在有一些小忐忑,为了一个女人,我这是头一次。

  进了学校,把车停在停车位上,我下车给杜佳茵打电话。

  靠在车门上,听着耳边滴滴滴的电话声音,我注意到有经过的女生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这才注意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穿着,幸好没有穿高中的校服,一套休闲的西装很衬身材,应该是不丢人的。

  当我打了第三个电话的时候,杜佳茵接通了电话,开口就问:“什么事?”

  或许,在杜佳茵的印象里,我没有事就不能给她打电话。

  我略微愣了一下,杜佳茵又反问了一句:“是这周的钢琴课时间要推后么?”

  难道我找她就只可以是家教的事情么?

  我说:“你现在出来,我在你学校西门口的电子屏下面,如果你不过来,我就直接找到你们系办去。”

  说完,我就自以为气势很足的挂断了电话。

  但是,说完这些话我就后悔了。

  既然想要改变自己在她面前的这种形象,那就必定不能再用这种小儿科的方式威胁她了,不过也只有这种方法奏效。

  果真,不过半个小时,她就来了,斜跨了一个包,头发没有扎起来而是在脑后披散着,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本来不想告诉她让她帮我开家长会的事情,杜佳茵眯了眼睛:“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哎,”好不容易来一趟,我给她开了车门,“帮我开家长会吧,我家里人都没时间。”

  杜佳茵好像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估计这是她第一次给别人开家长会了,“以什么身份?”

  我说:“我姐。”

  真不知道,是该怨我这张乌鸦嘴,还真是好听点说是一语成谶,在两年后,我真的听说了杜佳茵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姐姐,我顿时咬了舌尖,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窜入口腔。

  我真的没有想到。

  如果想到了,我肯定会把对杜佳茵的这种懵懂的感情,扼杀在萌芽之中,而不是任由它好像是野火烧不尽的草一样,肆意生长着。

  我对杜佳茵的感觉,在陆景重,我重哥出现的时候,其实已经收到过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当时我站在杜佳茵的斜对面,看见她看重哥的眼神,就知道,这辈子都难以企及了,我就意识到,我完了,花了两年去经营的一段感情,终于在没有开花结果就夭折了。

  杜佳茵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会这么崇拜重哥。

  我回答的杜佳茵都是十分官方的回答,什么长得帅有韧性唱歌好听。

  其实,我崇拜重哥,仅仅是因为,重哥小的时候救过我。

  在很小的时候,大约是三四岁的时候,我被人贩子拐卖过一次,当时是大冬天,我身上生了冻疮,那些人贩子根本就不是人,就敞开我身上的衣服,用我身上的青紫冻疮来博取来往人的同情,来讨钱。

  这些我本来以为我不记得了,但是就算是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近在咫尺,虽然只是一些片段。

  这些片段里,最鲜明的记忆,就是重哥从天而降救下我的时候。

  那个时候,重哥也就十几岁,背上却扛着一大块水泥石膏板,听见我的哭声,就把我给救了,顺道给了人贩子一个沉重的教训。

  在杜佳茵和重哥之前的事情一点点曝光出来以后,我无数次地在心里给自己暗示,其实就算当时不是陆景重,也会有警察找到我,我也不会有事。

  但是,这种心理暗示根本没有用,我还是一如继往的把重哥当成是偶像。

  如果是别人,我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抢,就算不能光明正大,暗里藏刀的也是可以的,却唯独对重哥,我甘愿退让。

  在重哥陪伴着佳茵的这段时间里,我试着去交往了两个女朋友,一个是学校的同学,另外一个是在上流圈子的宴会上认识的。

  学校的那个同学叫白晓,家境不算好,和杜佳茵一样,也是从小城市里来的,不过也算是清秀可人,但是,她这种人让我最看不惯的地方,就是她明明喜欢钱,喜欢一些贵的东西让我帮她买,可是却又做出那种其实是我心甘情愿给她买的,她其实视钱财如粪土,是我非要送给她的一样。

  所以,再一次我刷了两千块钱给她买了一条裙子之后,她装模作样的推辞了一句,我就直接把裙子给退掉了。

  她目瞪口呆,就连一边的导购员小姐都没有想到。

  我第二天就给她发短信说了分手。

  后来,也就是第二个,上流圈子的一个名门淑媛,算是在一个商业酒会中遇见的,这个更是矫情了,我一分钟都不愿意跟她多呆。

  我总会若有似无地把这些女人和杜佳茵做比较,这在当时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后来等我知道了,想要遏制的时候,已经晚了。

  有一个晚上,我姐问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的脑子里立即就浮现出杜佳茵的脸,不过还是满不在乎地说:“没有啊。”

  我姐用十分不相信我目光看了我一眼:“别以为你现在藏的多深似的,都能看出来。”

  不会吧。

  如果别人都能看得出来,那杜佳茵是不是也能看得出来?

  要不要问问她,是不是知道我喜欢她?

  不过这种喜欢,也只能埋藏在心里了。

  我绝对不可能破坏重哥的。

  我又开始浑浑噩噩了,去学校就是为了混日子的,什么都不想做,整天趴在桌子上睡觉都觉得没劲。

  但是我知道我必须遏制住自己现在正在疯狂蔓延的这个念头,我不能喜欢杜佳茵了,因为杜佳茵有重哥了。

  苏佑祁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了,就问我:“你这几天有点不对劲啊。”

  苏佑祁算是我的一个好哥们,我也就直言不讳了,“我喜欢上一个人。”

  “喜欢就去追啊。”

  “但是她不喜欢我,喜欢另外一个人。”

  “她喜欢谁关你什么事啊,你喜欢你的你的,”苏佑祁十分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难得啊,竟然有不甩咱们峥科小少爷的……”

  “滚!”我抬腿踹了他一脚。

  不过,经苏佑祁这么说,我心里也就渐渐地有了底了。

  我还是可以喜欢杜佳茵的,为什么要把这种念头遏制住呢,藏在心里就好了。

  这么一想,我就释然了。

  重哥所乘的航班坠机了!

  当我在朋友圈刷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在我意识恢复的第一秒,第一个闯入的念头就是杜佳茵该怎么办?!

  几乎在这个念头闯入的时候,我就飞奔出了自己的房间,下楼的时候还踩空了一节台阶,等冲到楼下,我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站在我妈面前,而我妈正惊愕的瞪大眼睛,我看见她的泪水划过脸颊。

  我立即跑过去,将我妈护在身后,“你想干什么?”

  这个男人微微倚靠在沙发靠背上,正眯着眼睛看着我,眼睛里全都是让人不易察觉的戾气。

  他看见我这种满是防备的眼神,笑了笑:“李峥科是吧,杜佳茵是你亲姐姐。”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我妈已经瘫倒在沙发上,捂住了脸,“这种事情只告诉我就好了,为什么要连累峥科……”

  在一片空白中,我听见面前的这个男人说:“他必须知道。”

  这个男人叫顾青城,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是杜佳茵同父异母的哥哥。

  在当时,我想我妈应该不明白为什么顾青城要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我却觉得,在一瞬间里,我被顾青城看透了,他完全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感觉心里有一些东西已经倾塌了。

  我看着身后的妈妈,就知道现在自己不能失去理智,所以就先把我妈扶到了房间,问:“佳茵也是我爸的……”

  我妈摇了摇头,“不是,你和你姐,都是你爸爸的孩子。”

  我妈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我咬着牙:“妈,你现在一定要镇定,我不知道你当年是怎么糊弄我爸的,现在你必须安静下来,如果真的让我爸知道了,你是想要我爸去对付杜佳茵么?”

  我妈就冷静了下来,“我知道。”

  安抚了我妈,我下楼去招呼顾青城。

  顾青城正背手站在窗前,我走过去,我觉得越是距离他近,就越是感觉到这人的气场强大,深呼吸,说:“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不欢迎我?欢迎你同母异父的亲姐姐杜佳茵?”顾青城一笑,“真的,李峥科我告诉你,有一些念头,是该扼杀在萌芽状态的,要不然你就是自作自受。”

  我被他这句话激起来了,我说,“她是我姐姐又怎么样?我一直把她当成姐姐的。”

  “那样最好,”顾青城点了一支烟,“市医院1231病房,你姐在那儿。”

  “她怎么了?!”我一下子急了。

  顾青城说,“没什么大碍,我已经去看过了。”

  但是,这个晚上,我没有去医院。

  我在家里,整整坐了一个晚上,我听见我爸回来了还给我妈吵了起来,不过好像不是因为杜佳茵的事情。

  我就没有下去劝架,倒是我姐下去了。

  第二天下午,我才去了医院。

  但是刚到了门口,就看见了杜佳茵和高明,两个人正在争执着什么,走近了我听见,是因为杜佳茵想要去海边的搜救船。

  高明说的话特别冲,我就吵:“你干嘛吼我姐!你不就是一个小助理吗?!现在重哥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没有痛失所爱过,当然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了!”

  说到“痛失所爱”这四个字的时候,我心里猛的痛了一下。

  高明看了我一眼,嘱咐了几声。

  杜佳茵的脸色苍白,是那种完全灰白,没有一点灵气了,我能够想象的出,这次出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她有点体力不支,靠在我身上,我握着她的手腕,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我说,“重哥不会有事的。”

  这一次,一同前往的还有蓝萱。

  毕竟,蓝萱是重哥明面上的女朋友。

  但是,在码头上的时候,一群记者蜂拥而至,都在采访蓝萱对于重哥生死未明的看法,我觉得在我身边的佳茵在瑟瑟发抖,我问:“佳茵,你冷么?”

  杜佳茵摇了摇头:“没有。”

  在搜救船上,她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我就在一边,给她打着伞,累了扶着她,让她可以有一个肩膀依靠。

  最后,还是没有消息的时候,我问她:“如果……我是说如果……重哥他不在了的话……”

  杜佳茵说:“就算他不在了,我会当他在。”

  这两天来,她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她晕船,呕吐,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瞳孔近乎透明,每当她扶住栏杆干呕的时候,我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强化自己对她的称呼,叫她“姐”,几乎每说一句话都不离口,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强化自己,将那些扭曲的喜欢引到正路上来。

  正路上……

  我都为自己的这种感觉吓了一跳,确实是一种扭曲的心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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