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Chapitre74
这个时候的杜若并不了解乔靳南。否则她一定不会说那么一番话。
那番话就像一条导火索,轻易地撩起他的怒火。六年前的乔靳南二十六岁,生起气来并不比六年后弱。
杜若被他抵在门上,身子开始颤抖。就算双眼没有神采,眼前的男人仍旧是一副要吞掉她的气势,微微一个倾身,准确地找到她的唇,凶狠地吻下来。
和昨晚不同,昨晚他还温柔,轻细地吻掉她的眼泪,即使最激烈的时候,都怕弄疼她似得。这会儿他却侵城掠地般横冲直撞,她的唇舌,连带着气息一并被攫取。
这并不是杜若熟悉的乔先生。
这一个多月她对乔靳南的印象,是即便冷漠也彬彬有礼,即便烦躁也只是言语冷淡一点,熟悉之后他偶尔会嘴角含笑,看起来是个还算好说话的人。
她没有见过这么有侵略性和攻击性的他。
杜若被直接推倒在床上,他的身体仿佛不知疲倦,很快又火热起来,蓄势待发。清醒过来的杜若不再像昨晚任他为所欲为,反抗着挣扎,奈何她的力气在他面前简直就连猫都不如,手脚都被制得死死的。
她越反抗,他的怒火就越盛。
在此之前,他对她也没有非分之想,是她先诱惑了他,现在用完就想走人?
“你当我是什么?嗯?”他毫不客气地进入。
他认为就是他之前对她太温柔,才让她有胆子在被窝还没冷的时候说出那样的话来。
“既然都是成年人,一次和两次又有什么区别?”他掰正杜若的脸,又是一个深吻。
杜若早就被他蓦然尖锐的气息摄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乔靳南这话更是正中靶心,让她僵硬着坚持的身体瞬间放弃抵抗。
这场欢爱比昨晚那场激烈得多,也更加持久。结束的时候乔靳南轻吻杜若渗出汗渍的额角,双手搂着她,紧贴着她的身体,久久不肯退出去。
这之后杜若没有再提要走,乔靳南也没打算让她走。
公寓的大门一直是反锁着。
乔靳南当时的想法很简单。
他知道杜若要走,但他不想。
他还有两天就手术了,她想走,至少等他恢复视力,看看她长什么模样。
他不想让她走,又不能时时看着她,就把她关起来。至于杜若那晚的哭泣,他不认为一个小姑娘身上能出什么大事,就算有,等他病愈了,也能给她解决掉。
前前后后不过几天时间而已。
但就是这前前后后几天时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乔靳南看来,杜若并没什么异常。
她只是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安静,不说话,唯一的变化是不太在卧室里待着,大多数时候都在客厅。
他也跟着她挪到客厅。
杜若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异常。
她只是不会哭了。再难过也不会哭。她也不会想将来了,不会想她和乔靳南是什么关系,也不会想何衾生为什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她也一样不是吗?
她不是也跟一个她并不喜欢的男人上了床?
乔靳南说得对,一次和两次有什么区别?
一个男人和两个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原来她也能把性和爱分开。
她跟何衾生本质上是一样的。
程熹微说她放纵自己的话,就再也不是朋友了。
爱情没有了,友情也要没有了吧?程熹微那么干净的人,肯定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还有亲情呢?
疼她的爸爸,爱她的妈妈,一心把她送出国镀金,肯定想不到吧,从小到大都那么优秀的女儿,谈了一次恋爱就迷失了自己,玩儿什么一夜情二夜情三夜情的。爸爸会骂她,妈妈会失望的吧。
她还是不要回去了。
不要让他们看到引以为傲的女儿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乔靳南能听到她的沉默,却看不到她的憔悴。准备动手术那天,他把她招呼到身边,像安抚小猫一般摸着她的脑袋,“等我回来,看看你。”
“嗯。”杜若还是那么乖巧和安静。
乔靳南走之后一个小时,她给医院打电话,表示自己忘记提醒病人,一不小心被锁在公寓了。医院那边有备用钥匙,很快派人过来帮她把门打开。
其实乔靳南原本还留了人在公寓外头看着,不让杜若离开。但他失明,千劝万劝不肯回国,更不肯让家里人过来看他,做手术这天,做母亲的吴庆芬怎么放得下心,千里迢迢赶过来,人刚下飞机,就听说了杜若的事情。
要好几个人看着她呢。
自家儿子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她也就随手一查。
当时杜若在华人留学生的圈子里小有名气,不过,当然不是什么好的名声。
于是杜若正打算走的时候,和闻讯赶来的吴庆芬碰了个正着。
杜若不知道来人是谁,惊慌失措地望着她。
六月的天,说不上炎热,但穿的衣服已经很单薄,碰面又没有防备,杜若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吻痕一览无余。
吴庆芬怒上眉梢,一手抬起来,自小的教养,那一耳光终究没甩下去,只是说出口的话就不好听了。
“下贱!不知羞耻!”她指着门口,“滚。”
这一耳光没有打在她脸上,而是直接甩在她心上。
一路上她也没有哭,只是走在阳光明媚的街头,埋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没有了,都没有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亲情,友情,爱情,还有尊严。
跪着求何衾生,被人指着鼻子骂下贱,尊严早就被她亲自踩在脚下,蹂躏得不堪入目。她也不能怪谁,一切都是她自作孽。
自作孽不可活。
她给房东打电话,说出门几天钥匙掉了,麻烦她过去帮她开一下门。房东是个开朗的老太太,很干脆的同意了,看杜若憔悴的模样,惊讶地问:“杜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应该没有吧。
她只是不想见人。
她把自己藏在屋子里,整天整天的不出门。
手机关机,社交软件不上线,没有人找得到她,找得到她的人大概也不愿意找她。
好像她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杜若其实没想过自杀,她只是睡不着觉。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天没睡觉了,偶尔浅浅一觉,马上就惊醒了。梦里各种不堪入目的画面,不醒都难。
她找到一盒安眠药,是kxs51.com给她开的。很有经验的分量很小,之前被她吃过一些,只剩下小几片了。她一口吞了下去,趟回床上。
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她想有没有什么能让她晕过去的方法。只要能休息休息就好。
砸脑袋?砸破相了可不好。把自己整感冒?现在正是夏天,冷水澡不管用。那,失血?
嗯,这是个好主意。
杜若很快找到一把白色的瑞士军刀,还是她和何衾生去瑞士的时候买的呢,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
她特地跑去给刀子消了个毒。再躺回床上的时候,心里突然非常安宁。
只要想到昏睡过去之后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思考,就很安宁。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她持着刀子,对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下。
这天杜若终于如愿睡着了,鲜血染红了她和何衾生一起去买的碎花床单,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天何衾生接到房东的电话,说杜若看起来状况很不好,而且已经近十天没见她出门了。他拿着钥匙起身,最终没有出门,而是给程熹微打了个电话,让她过去看一看。挂掉电话他颓然地靠在门上,垂首敛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天乔靳南的纱布拆了,他重见光明,看见医院熟悉又陌生的一草一木。他的助手照吴庆芬的指示,刻意隐去杜若的姓名,很抱歉地说看护小姐早就走了,在他动手术那天执意离开,他们拦不住。
乔靳南半躺回病床上,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问杜若的名字,没有问是不是能找到她,只是轻轻阖上双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杜若再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kxs51.com的脸,花白的八字胡已经变成全白,笑眯眯地望着她:“du,你觉得怎么样?”
她觉得脸上紧绷,摸了一下,有些泪水已经干了,有些却还挂在脸上,扫了一眼旁边的日历,2015年。
仿佛眨眼的时间,穿越了六年时光。
“du,你想要的记忆,找到了吗?”布朗医生问她。
她红着眼点头。
现在是六月,六年前,也是六月。
其实她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就醒了,因为不是刻意自杀,割得不深,伤口已经凝固,她拒绝任何治疗,只要求见kxs51.com。
kxs51.com非常惊讶,“du,你前几次情况都非常好,怎么突然恶化了?可以跟我讲讲发生了什么事吗?”
杜若沉默,只问他是不是有一种催眠可以抹掉人的记忆。
布朗医生却反对:“那是逃避自我,并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du,我给你开些药吧,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发展成抑郁症。”
杜若摇头。
心结在那里,吃再多药都不管用。
她只想忘掉。
恨不得把来巴黎之后的所有经历全都忘掉。
“du,我并不保证一定能成功,也不能保证你一定会忘掉某段记忆。你最终是否会忘掉,忘掉哪一部分,由你的心来决定。”布朗医生虔诚地捂着心口。
杜若点头。
只要能忘掉,只有一部分也是好的。
就算是六年前的她,也以为要忘的话,一定是何衾生,结果却是乔靳南。
杜若从kxs51.com的诊所出去,她在里面待的时间不长,才两个小时而已,出门的时候是正午,日头挂在正当空,高纬度的阳光,白得像是透明的。
乔靳南靠在门口的大树下等她,见她出来神情微微一松,过去牵她的手。
杜若却还沉浸在六年前的世界里,有些没回过神,几乎是下意识地躲开,一脸防备地望着他。
75、Chapitre 75 ...
Chapitre 75
六年前的乔靳南,并不认为他爱上了杜若。他认为那是失明期间对她的新奇感,他不介意带她回国,让她留在他身边,将这样的新奇感保持下去。但她口口声声拒绝,最后还一走了之,他没有追着女人跑的习惯。
即便是六年后和杜若重逢,他也不认为那是爱上。他认为不过是她身上莫名熟悉的气息吸引他,以及同样的拒绝引起他的征服欲罢了。所以杜若坚持说分手那次,他对她说是“最后一次”,打心底里他没打算再回头。
她带给他的不快,无非是因为他不习惯失败。六年前他没有追着女人跑的习惯,六年后也一样。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承认六年前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从前他对身边的女人有一个标准,所有不到标准线的,他都不会多看一眼。标准线以上的女人,他会试着交往。毕竟他是个正常男人,没打算因为看不上眼就孤独一生。只是巴黎之前,他很明确哪种女人他需要,哪种缺点他不能容忍,巴黎之后,再契合他需求的女人,譬如白晓薇,都食之无味。
无趣。
即使在标准线以上的女人,也让他觉得无趣,白晓薇之后,他没再交过女朋友。
直到杜若出现。
他倒不是在她身上寻找六年前那女人的影子,虽然有很多相似点,但两个人又有很大区别。比如六年前的女人安静乖巧,开心的时候带着小女生的活泼,杜若却是浑身带刺,从没见她欢快地笑过。
最初他只是觉得她有趣。
这样的有趣升级成爱情的时候他没有察觉,甚至是不以为意的。直到发现六年前撩动他心弦的女人和六年后再次让他心动的女人是同一个人,发酵了六年的感情,连带着对杜若的感情互相碰撞,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化学反应。
这个时候杜若还想跑?
做梦。
只是正视自己的感情之后,他也开始重新审视那段往事。
或许爱情就是这样。简简单单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考虑得更多的是自己的感受。而到了真正爱上,就会不自觉地从对方的立场考虑问题,恨不得自己能为她做得多一些,再多一些。
如果他当时没有因为骄傲不肯低头去找她,如果他愿意正视自己的感情,承认她在他心里的与众不同,不说在巴黎就去找她,哪怕在吴庆芬抱回孩子之后去稍作查证,她不会吃这么多年的苦。
短暂的巴黎之行很快结束,吴庆芬还等着乔靳南回去恢复在盛世的职位,乔以漠也翘首企盼着,两人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就折返了。
“妈妈,你今天还跟我睡吗?”乔以漠在杜若怀里,放下故事书,揉了揉眼睛问道。
从前杜若跟他一起睡他都欢天喜地的,可是最近……妈妈跟他睡了一周了,爸爸居然没来跟他抢,好奇怪耶!
靠坐在沙发上的吴庆芬闻言,扫了对面的两个人一眼,“你们是怎么了?”
一家人已经搬回乔靳南的别墅,乔巧巧走了,吴庆芬不愿意一个人住那么大的老宅,也搬了过来。
连乔以漠都察觉出的不对,她当然不会忽视。只是她向来不太操心乔靳南的事,一开始反对杜若的事,现在也想通了。
两个人都没回答她的问话,乔靳南从来不看综艺节目的人,盯着电视机眼睛都不眨,杜若蜷在沙发角落,本来在看手机,闻言放下手机,脑袋垂得更低。
“今晚我跟漠漠睡。”吴庆芬笑眯眯地看向乔以漠,“漠漠想不想跟奶奶睡?”
乔以漠机灵得很,马上回答:“想~~~”
吴庆芬从杜若那里抱乔以漠回卧室,临走前瞥了一眼沙发上一左一右坐着的人,转身把电视机关掉了。
偌大的屋子就安静下来。
气氛有点尴尬。
杜若坐了一会儿,拿上手机,趿着拖鞋,上楼。
乔靳南跟在她后面。
到了卧室门口,杜若却没有停留,而是打算往书房去。
乔靳南脚步一顿,拉住她的手。
杜若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头看他。
自打从Dr. Brown那里出来那天她躲开他过来牵他的手,他们之间就一直这样不尴不尬的。杜若有点躲着他的意思,乔靳南没强迫,也没太主动地逼她太近。
这会儿他却有些耐不住了。
连五岁的孩子都看出他们不正常。
“杜若。”他从背后抱住杜若,脑袋埋在她的颈窝,用力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味道,下一句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确实不擅长哄女人开心。不说女人,自小到大,他都没哄人的经验。
“过去的事情……”他尽量放低了语气,“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杜若一直垂着脑袋。
乔靳南轻轻吻了下她的耳垂。
杜若身子微微一颤,就推开他。
“我只是……
“想静一静。”
杜若没有抬眼看他,浑身的气息都有些颓然,径直去了书房。
乔靳南空落落地站在原地,将书房那扇关着的门看了又看,最终打开卧室门,自己进去了。
杜若随手拿了本书。
时间还早,九点多,不到睡觉的时间,但她也不确定再晚一些,她该不该回那间卧室。
想起那段往事不过花了两个小时,但要彻底消化它,接受它,花的时间却比她想象中多。她似乎怎么都理不清整件事情的脉络,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乔靳南。
在她看来,她和乔靳南相处的那一个多月平淡无奇,两个人的关系甚至比普通朋友还冷淡,并不像他曾经说过的那么……情意绵绵。所以他关着她的那些天,对她而言几乎可以用恐惧来形容,不过当时心如死灰,没有反抗罢了。
她坐在他办公的书桌前,抬眼就看到她经常窝着的沙发。
难怪他总喜欢把她放在身边。杜晓枫打伤他住院的那次是,后来一个月之约所谓的约会也是,他只要她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待着。难怪他带她去看“Intouchables”,她说那个结局的时候他生气了,他想让她注意到的是电影的过程。
她和他的相识也是因为他无法自理的意外。
或许于他而言,那段记忆是美好的,值得珍藏的,尽管他表现得很冷漠。
杜若放下一个字都看不进的书,双眼无意识地在书房里打转,扫到桌面上分类放好的文件夹时,微微一愣。
文件夹上都有标记的数字,其中一本她还记得,那次乔靳南强行把她留在这里,问她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一本正经的拿着本文件夹,她一边说,他就一边写写画画。那时候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坏了,差点以为他哪里不正常,居然还做笔记。
她伸手抽出那份文件夹,打开。
里面不是笔记,而是一张素描画。
画的是她。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墙角的折线,沙发很眼熟,她像煮熟的虾米似得窝在上面,枕着双手睡得正沉,马尾辫搭了一缕在脸颊,耳朵上还挂着耳机。
原来画的是在那间公寓里睡觉的她。
他不是看不见?居然还知道她睡觉的时候是戴着耳机听音乐的?
杜若的指尖轻轻抚过画纸,寥寥数笔,却画得惟妙惟肖,连她蹙起的眉头都注意到了。
鼻尖有点发酸,又有些想笑。乔靳南就是这样一个人,只看他的脸,永远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六年前她从来没注意到他对自己上心了,就算后来越来越频繁的散步,他拉着她的手在医院走过一圈又一圈,她也始终觉得只是病人和看护之间的必要接触。
现在想想,她答应做他女朋友那一个月,他也总喜欢拉着她的手不放。
杜若深吸一口气,把文件夹放回原位。
卧室的灯已经关了,只留着一盏小夜灯,乔靳南侧卧在床上,背对身后的一半空床。
杜若静悄悄地上床,掀开被子钻进去,乔靳南大概是有所察觉,睡正了身子,不过不像从前那样欺过来搂着她,而是没有声响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杜若瞥了一眼他阖上的双目,反手握住他的。
这反手一握,给了他力量似得,他侧身面对杜若,长臂一伸就把她捞到怀里,声音有些低哑:“对不起。”
他曾经觉得最没用的三个字,最近说得越发频繁。
但事情太复杂,情绪太难表达的时候,能出口的,也就这三个字了。
他紧紧抱着杜若,低声道:“那时候我觉得你是对我有意的。否则不会连我讨厌雨声都注意到,不会费心费力帮我换窗子,更不会不拒绝,还主动回应我。结果你却说……”
乔靳南顿了顿,低声道:“那时候我有些恼羞成怒。”
杜若安静地伏在他怀里,没出声。
他收紧双臂,轻声说道:“你告诉我要怎么样你才不生气,不要不理我行不行?”
乔靳南想到杜若刚刚从Dr. Brown那里出来时一脸防备的表情,心头就一阵发堵。当年他看不见,或许他以为杜若很正常的那几天,她就一直这样看着他。
杜若的脸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叹了口气。
“乔靳南,决定去巴黎的时候,我就想,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怪你。”杜若抬起眼,微薄的光线下,眼神清亮,“本来就是你给我勇气面对过去。我牢牢记着,我爱的是现在的你,六年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乔靳南的眸光因着她这番话剧烈颤动,低头凝视她。
杜若坦然地回视,“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想捋清楚,而且……有点不知所措。事情发展到后来,我也有很大责任对不对?如果我勇敢一些,一开始就从跟何衾生分手的阴影里走出来,而不是自暴自弃……根本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那样我岂不是遇不到你了?”乔靳南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她的嘴唇,“你没错。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是我太自以为是,才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这带点孩子气的话让杜若笑起来,有些事情就是这样阴差阳错,那时候她哪想得到六年后她会爱上这个男人,还跟他生了个儿子。
两个人把话说开,气氛就轻松多了,乔靳南的手也开始不老实,他已经好些天连她的手指头都没摸到了。
杜若一把推开他,笑着说道:“说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每个女人都无法抵挡鲜花和奢侈品的魅力’这么矫情的话?”
那时候乔靳南对她发起第一轮攻势,又是送花又是送礼物的,被她讽刺了一把说太老套,他就把这套说辞搬出来了。
乔靳南眉头一扬,枕着手臂说:“说过,你没记起来。”
“绝对、没有!”杜若凑到他身边,“这根本不是我说话的风格好吧,而且那个时候我跟你根本不熟,怎么会说这种话……
“乔先生你反应还挺快的啊,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其实你就是不会追女孩子,只会用这种最老套的方法吧,唔……”
剩下的话都被乔靳南堵在嘴里,抑或说,吞下腹中。
绵长而热烈的一个吻,吻得杜若的呼吸都有些不畅,脸颊也开始发红。
“这样说起来,我也有件事情不明白。”乔靳南放开她的唇,幽深的眸子里夹杂着揶揄的笑意,“当年你走就走,留下的那笔钱算怎么回事?”
杜若想了下,她临走前的确放了一笔现金在他枕头底下,是她还给他的工资……
“嫖资?”乔靳南扬起唇角。
杜若捶他一拳头,正要反驳,乔靳南一指封住了她的唇,挑着眉尖说道:“数额还挺大。”欺身到她耳边,声音暧昧,极尽诱惑,“允许你嫖我一辈子。”
***
乔靳南重新回到盛世,吴庆芬宣布退休,将盛世全权交给他。杜若继续默默在J.M上着班,两个人的婚事也提上日程。
吴庆芬退休闲得慌,素来喜欢热闹,又向来疼乔靳南,千盼万盼的人生大事,她当然想大张旗鼓热热闹闹地办一次。至于宾客人选,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洛桑桑。
不是嘲笑她吗?
就特地把她请来看看,什么叫母慈子孝,什么叫幸福美满!
杜若一听她描述的那阵仗,还有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宾客名单,就给吓住了。她想着简简单单办场婚礼,请双方家人就够了的。
乔靳南倒没多余的想法,女人娶到手就行了,形式那些,他没所谓。
不过他还是提醒了杜若一句:“我妈不钻牛角尖的时候,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意思是她坚持的话,吴庆芬最终肯定还是照着她的意思来。
这样一说杜若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相信乔靳南说的话,毕竟能教出乔以漠那么乖的孩子,脾气能差到哪里去?而且仔细一想,她儿子就这一个,好不容易到这个份上,想要大办一场也在情理之中,也就随着她了。
在这之前双方家人碰了一次面。
秦月玲看到乔以漠就哭得不成样子,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把当初给杜若的那张卡又给了吴庆芬。
吴庆芬既然想通了,自然不打算为难,大方地收下了,“既然结了亲家,以后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
乔以漠倒开心得很,自从妈妈回来,他的家人也越来越多了,多了个外婆,还有个帅帅的小舅舅呢!
不过这场婚礼终究没如吴庆芬的愿,这天杜若特地请了半天假,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拽着手里的化验单,一时间五味杂陈。
六年前她得知怀孕,只觉得五雷轰顶,哪里有即将做母亲的喜悦,秦月玲住院那几年,她甚至惧怕了医院,哪里想得到有一天它也会让她体会一把激动的心情。
她还站在门诊门口,手机就响了。
“怎么请假了?”乔靳南带点担忧的声音传来,“妈说你没回去,去哪儿了?”
“在医院。”杜若开口声音就有些哽咽。
乔靳南听出来了,“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杜若的眼泪跟着就掉下来,“乔靳南,我……”
话没说完,已经哭出声。
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了,只想着从前种种,泣不成声。
乔靳南大概是急了,冷喝了一声:“杜若!”
杜若哭着拉出一个笑容来:“乔靳南,我怀孕了。”
她怀孕了。
六年前她觉得能满怀喜悦地对一个人说出这四个字简直是一种奢望,六年后她终于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这种神奇的喜悦,终于有人和她一起分享这样的喜悦。
乔靳南那边似乎是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说:“你等着,我来接你!”
等他过来的时候杜若已经不哭了,只是眼睛还有些红。他竟然难得的有些局促,面对杜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似得,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杜若看着都笑起来了,“你怎么了?”
乔靳南这才用力给她一个紧实的拥抱,笑了,还笑出声来。
杜若又怀孕了,吴庆芬更是开心得不得了,婚礼事情马上丢到一边,专心研究起婴儿用品,“我说这次啊,得给漠漠生个妹妹!名字我都取好了,就叫乔以宁,安安静静的,千万别像她姑姑那么闹腾!”
巧巧考完试就迫不及待飞回来,不满地表示:“我说妈,您开心就开心,干嘛非得拉着我踩一脚啊!像我不好吗?难道像我哥,成天冷张脸!”
“像你们谁都不好!像若若最好!”吴庆芬接受了杜若,称呼都变了,退休在家电视也看得多了,乐呵呵地说,“或者像我们漠漠这么乖也是极好的。”
巧巧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杜若捂着嘴笑,乔靳南无语地瞥了她们一眼,乔以漠脆生生地问:“奶奶,妹妹是女孩子对吗?”
吴庆芬表示他说对了。
“那应该像何娇娇才是极好的呀!”乔以漠一脸认真地说。
这话逗得满屋子都笑了,吴庆芬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下他的额头,“你就知道何娇娇一个女孩子!”
乔以漠笑嘻嘻地跑开了,蹭到杜若身上,“妈妈,我想去送一下何娇娇可以吗?”
杜若愣了一下,“送她?”
乔以漠重重点头,“她要跟他爸爸出国了,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呢!”说话间还有些难过的神情。
乔靳南已经过来把他从杜若身上扒下来,杜若看了眼他不动声色的脸,没回答乔以漠的话。
何衾生终于还是决定出国了,她带以漠去送何娇娇,等于又要见何衾生。
“妈妈,不能去送吗?”乔以漠追问,干净的双眼里有些失望。
杜若不忍心让他失望,就说:“让小姑姑陪你去送好不好?”
“为什么啊?”乔以漠不满,“何娇娇又不认识小姑姑。”
杜若又看了乔靳南一眼,却想不到他说:“去。”
接着补充了一句:“我跟你们一起去。”
飞机还是飞往巴黎的,六月底,正好幼儿园一个学期结束。乔以漠一早起来就在跟何娇娇电话联系,还换了好几套衣服,“妈妈,你看我这样穿帅吗?”
杜若真是哭笑不得,乔靳南在一旁泼冷水,“磨磨蹭蹭女孩子一样。”
再看他自己,同样穿得格外器宇轩昂,生怕被人比下去了似得。
何衾生大概没通知其他人,过去送机的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将近两个月,杜若再见他,又已经彻底记起六年前的事情,心中既是释然又是感慨。
他没再打扮得那么吊儿郎当,也不像六年后初见时的那样精英气场,整个人很随和,看到她没有意外的神色,只是微笑着。
乔以漠跟何娇娇一碰面,就互相拉着手依依不舍的模样,说起悄悄话。
“你们的喜酒来不及喝了。”何衾生笑着取下墨镜。
“明年回来喝满月酒也可以。”乔靳南一手搭上杜若的肩膀。
何衾生的笑容就僵了僵,扫过杜若的小腹,弯起眉眼,“恭喜。”
杜若尴尬地笑了笑。
何衾生看了下手表,摸着何娇娇的脑袋,“娇娇,时间到了。”
“啊……这么快呀?”何娇娇遗憾地说。
她朝乔以漠挥手,“那再见吧,乔以漠。”
乔以漠皱皱眉,只好也朝她挥手,“再见,何娇娇。”
何娇娇笑嘻嘻地,突然上前在乔以漠脸上亲了一下。
何衾生看着笑起来,“两个孩子倒是投缘。”说着对杜若张开双臂,“我们也来一下?离别前的拥抱?”
杜若看了看乔靳南,见他没说什么,也就大方地上前。
“如果有人对你不好,随时来找我。”话是在杜若耳边说的,声音却大得在场所有人都足以听见。
他用力拍了拍杜若的背,很有节制地放开她,重新戴上墨镜,一手抱起何娇娇,一手拖着行李箱,潇洒地转身,没有再回头,只有何娇娇趴在他肩头,不停挥手再见。
“走吧。”乔靳南过去牵着杜若的手,抱起乔以漠。
杜若垂下眼,“嗯,好。”跟着乔靳南转身。
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何娇娇收回眼神,落在何衾生脸上。她的小手穿过他的墨镜,擦了又擦,“爸爸,你的眼镜会出水呢!”
回去的路上,一家三口都有些沉默,乔以漠蔫蔫地问:“妈妈,你说我和何娇娇还会再见吗?”
杜若一直看着窗外,“有缘分的话,会吧。”
“妈妈,什么叫‘缘分’?”
什么叫缘分?杜若一时答不上来。
乔靳南却突然说道:“我和你妈这样,就叫缘分。”
乔以漠若有所思地长长一个“哦~~~”。
杜若浅笑着垂下眼。
缘分这个东西真是说不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有缘无分的,只有擦身而过了。
“妈妈妈妈,你看!好漂亮!”正好一个红灯,车子停在一处广场边,乔以漠趴在窗子上开心地指着广场中央。
杜若循声望去,广场上方飞扬着七彩的泡沫,阳光下随风飞舞,缤纷夺目。
有几个飘飘扬扬地飞过来,杜若伸出手,轻轻一碰,破了。
就像她曾经认为的爱情。
外表光鲜夺目,身在其中时,美得让人晕眩,忍不住随着它的脚步,奔跑,追逐,终于走近了,轻轻一触,破了。
可望而不可得。
这个红灯有些长,乔靳南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拿了张纸巾,替杜若擦净右手。刚刚那泡沫破掉,皂水溅了她一手。
接着摇起车窗,转过身子,帮乔以漠重新扣好安全带,还威胁说:“再不老实把你扔下车!”
乔以漠“哼”了一声,杜若笑起来。
人这一生会犯很多错。
有些错可以挽回,有些错无法回头。她犯过错,乔靳南犯过错,何衾生犯过错。她曾经以为她的错无法回头,在过去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她曾经选择自私地逃避,懦弱地试图忘掉自己犯过的错,她曾经消极面对这个世界的恶意,因为一时失足否定整个人生。
她忘了,不要回头,向前看。
生活总会不断给你惊喜。
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有些人,错过就是错过了。有些人和事,过去就是过去了。她很庆幸,在她迷失的时候,碰到的人是乔靳南。
红灯闪过,绿灯亮起,车子开动,融入车流。太阳依旧挂在正中空,地球依旧在公转,这个城市依旧繁华昌盛,川流不息。
杜若的手突然被握住,掌心温暖、干燥,富有力量。
她抬头,正好看到他的侧脸,面色专注,眼神沉着,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乔先生。
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浑身是刺,倔强任性,逃避自我的杜小姐。
“乔靳南,我爱你。”杜若轻轻望着她。
乔靳南微笑:“杜若,我也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嗯哼,这个天雷狗血坑终于完结了!说实话,这个坑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很多很多地方做得不好,如果我填其他坑的过程中,想过10000次弃坑,那么填这个坑肯定想过10000X10次弃坑……
好在坚持下来了,感谢大家的一路相随,也感谢大家的包容和留言,没有你们我坚持不下来哒~从头到尾追下来不容易,完结了再冒个泡让我知道你们的存在呀么么哒~~~
下个坑我会考虑仔细了再动笔,也会认认真真,希望能让你们看到进步,也希望能在新坑看到你们,么么哒~当然,这个坑后面还会有番外,没看够的妹纸们可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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