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我已经做到了。
☆、擅自见面
深夜,一个黑影停在凤凰家楼下,楼上卧房内,凤凰在哄软糖睡觉。软糖好乖,在听完妈妈说的睡前故事后就抱着凤凰的手臂睡着了。凤凰一直在看手机,手机屏黑漆漆的,她不知道川乌说的话会不会算数。
房间只开一盏小夜灯,突然手机屏亮了起来,无声地震动着,凤凰接起来,只听呼吸就知道是谁。
楼下,川乌仰头看着属于凤凰房间的微弱灯光,笑问:“还没睡,在等我?”
凤凰一边轻轻拍着,一边娇娇恩了声。她确实在等她,她要让他知道她想他了。
楼下的黑衣抬脚慢慢上楼来,站在门口说:“开门,我到了。”
凤凰关了手机奔出去,从小学的那一身功夫在这一夜全部施展。她轻盈地跳过属于软糖的小凳,在半空中接住掉落的相框,脸不红心不跳地打开门,却在看见门口的男人时在黑暗中小鹿乱撞。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们明明已经生出一个小软糖,马上就要结婚啦!
很久很久以后,凤凰才明白,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爱他。
川乌箍住她的双肩将人带进去,这一刻的风声、衣料发出的簌簌声,彼此的呼吸,全都被无限放大。客厅很小,一眼就能看见父母的卧房内还没熄灯,凤凰无声地拥抱川乌,川乌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
她的额宽阔饱满,小时候别人家姑娘都留着头帘,只有她不喜欢那样的粘腻,总是让妈妈帮她把头发全部往后梳,在脑后扎一把马尾。川乌同样记得那时的她,她穿着短短的小裙,白袜和白鞋,一把大辫子在身后甩啊甩的,问他:“川乌,我好看吗?”
他的小鸟当然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她拥有俏丽的外表,善良的心灵,还有聪明的头脑。但在他的记忆深处,还有另外一只小鸟。那时她才几岁?真的很小很小啊,她一人坐在海边哭,漂亮的小辫子被人扯得乱七八糟,细细的小腿也被沙子划破了,她抹着眼泪,好可怜的样子。
老爹很早就说过他们川家兄弟一定会有一个娶走这只小鸟,哥哥总是笑眯眯的,大家都更喜欢他,所以小小的川乌感到害怕,如果哥哥真的娶了小鸟,那他该怎么办?哥哥喜欢小鸟,老爹也喜欢小鸟,剩下谁来喜欢他?
他最想要的,是那个永远笑着的小姑娘,能够喜欢他。可他无论怎么努力,她好像都不知道呢。无论过了多久,川乌都不会忘记那时候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他在想,老爹喜欢小鸟,多好啊,我要是娶了小鸟,我们就会永远都在一起了吧?她就会永远陪着我了吧?她就不会像妈妈那样离开我了吧?
那时虽然小,但这个念头他一直保留到现在。
那天他是特地去找她的,他要对她说:“我其实不凶,我只是讨厌那些阿姨说我可爱捏我的脸,但是你随时都可以捏我的脸哦,小鸟。”
一开始,他根本不相信坐在地上哭的人是他最喜欢的小鸟,谁敢欺负三千港凤天的女儿?谁敢扯了她的小辫弄破她的膝盖?
川乌所见到的凤凰,是一只真正的凤凰,她是所有人的公主,她不管去哪里身后都有许多人跟着,她很娇气,也很霸道,但她会用买冰棍的零花钱给流浪汉买热包子,会把幼儿园的午餐分给吃不饱的小胖。会记住跟在她身后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她就像一个大大的太阳,暖融融的,让他忍不住要靠近。他想像哥哥那样牵着她的小手出去玩,用零花钱给她买冰棍,他不希望她只和哥哥玩。
“谁干的。”他当然也记得,那时的他同样很小很小,说出来的话却像个大人。
哭红脸的小姑娘翘着兰花指指向一拨人,骄里娇气地:“他们!”
他蹲下来拍掉她膝上的细沙,带着血丝的伤口让这个小小的男孩沉了脸。
他问她:“怎么没人跟着你?”
凤凰其实挺怕川乌的,因为这个男孩总是很严肃。
“快点说。”
“我偷偷跑出来的。”小姑娘抽泣着,委屈极了。
谁能想到,一贯无法无天的小姑娘其实是个窝里横,身边没了帮手,竟然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外地人欺负成这样?
“喂你们!”川乌牵着那嫩嫩的小手,仰头冲在海边抽烟的少年们冷冷一喊。
那不是三千港的人,只是偶尔跑来看海的小无赖,少年们夹着烟流里流气的笑,川乌感觉身后的小鸟很害怕,她捏着他的手说:“你打不过他们的,我们,我们回家好不好?”
怎么可以就这样回家?小男子汉也是有尊严的。
川乌回捏她的手:“我打得过。”
他承诺了,就会办到。
三千港的海边,几个细瘦少年哎呦哎呦地倒在沙地上,川乌捏起他们未抽完的烟,给每个人都烫了烟疤。烟味很臭,他扔掉烟后不去牵她,说:“给他们做个记号,让他们永远记得今天,小鸟,这样好不好?”
“为什么?”小姑娘抓着自己乱乱的头发。
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膝盖上,声音很稚嫩,却也很沉重:“从今天起,没有人敢再欺负你,我永远都会保护你,你也从今天起要变得更勇敢,用师傅教我们的招数,将坏人都打倒,这样好不好?”
小姑娘抓着头发的双手慢慢放下来,牵住了小男孩的手,小男孩拼命躲着,慌忙地说:“难闻,别碰。”
他生怕弄脏了她一分一毫。
可小姑娘仰起头在笑,她的小脸蛋脏兮兮的,却笑得很开心,她难得地唤他的名字:“川乌你永远都会保护我吗?我永远都会记住哦,不许骗人。”
“恩。”小男孩的脸微微泛红,觉得小姑娘笑得很好看。
“那你也不许跟别人说今天的事,我,我觉得好丢人。”
“恩。”小男孩摸出特地准备的糖果喂给她吃,说,“我其实不凶,我只是讨厌那些阿姨说我可爱捏我的脸,但是你随时都可以捏我的脸哦,小鸟。”
叫小鸟的小姑娘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脆声道:“好啊!”
***
那以后,他终于能动用自己存了好久的零花钱,给小鸟买冰棍,那以后,他说到做到,保护她直到现在。
川乌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滑至小巧的下颚,微微抬起后侧脸吻上。
漆黑的小客厅,父母房间微亮的灯,他们俩如萌动时的急不可耐,在角落里就亲吻起来。川乌一个弯腰将凤凰打横抱起来,直直走进睡着软糖的房间。软糖如天使般乖乖窝在棉被里,川乌将凤凰放在床上,自己从另外一边躺上去。
时光过得好快,他们都走到了今天。
川乌小心地将软糖抱到一旁,然后拉过凤凰抱在怀中,两人侧躺着,凤凰轻声说:“爸爸说他明天就走。”
川乌微微吃惊:“这么快?”
“恩。”凤凰蹭着他的胸膛,“我会想他的。”
川乌抚着她的长发,他现在也是个父亲了,他能感受到天叔的心情。
“过几天我就陪着你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真的吗?”
“当然。”
“……可是我还是舍不得,川乌,结婚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
男人未言语,直接将她压下,重重地含吮她的嘴唇,凤凰整个人软成了水,手指轻轻探入川乌的发根,一下一下慵懒的揉着。
一吻结束,川乌撑起双臂,借着小灯看着生下娇媚的容颜,一字一句:“结婚很好,不许你在这件事上动摇。”
凤凰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咬着被吻肿的嘴唇垂下眼帘。川乌哂笑,明明是她说错了话,现在却这样装可怜要他哄她。
一直都是的,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他心甘情愿。
他再次覆下来,这一次变得温柔无比,他一点点舔舐她的唇瓣,勾着她的小舌头辗转粘腻。他的手指勾着她的睡衣下摆,慢慢往上爬,在她的小腹上打转。凤凰撒娇般揉着他的耳垂,看着他的眼里带着水光,如最纯的钻石。
今晚是绝对不能做什么的,川乌躺下,将凤凰整个翻过来盖在身上,做她的床垫。他一下下轻抚她的背脊,告诉她:“有能力赚钱后,天叔就算彻底跟外面的社会接轨了,这对男人来说很重要,你虽然不舍得,但还是要放开手。”
“妈妈也不舍得呢。”
“我们经常带梅姨去那里看天叔,好不好?”
“可是,这样跟以前真的一模一样。”凤凰说。
川乌轻轻一叹,是啊,这六年来也是这样的,每个月两次,他们进去看天叔。
“梅姨也过去?”他尝试着问。
凤凰摇摇头:“妈妈舍不得软糖,爸爸也舍不得让她离开这里。”
“我们尽快举行婚礼,婚礼后就让天叔回来。”川乌说。
这时他以为,婚礼是一切的开始,却没想到,一切即将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怕,后面大部分很甜。当然,我的虐点一贯与你们不同步,哈哈哈。
☆、婚纱照
床边的软糖睡着睡着就往这边翻了过来,川乌怕吵着孩子所以不敢动,于是就变成他双手抱着凤凰,软糖霸占了他的腿。孩子睡得有些热要踢被子,小脑袋拱着爸爸的大腿唤着:“爸爸,抱。”
凤凰吃醋道:“她真的比较爱你。”
川乌笑了:“怎么会。”
凤凰说:“因为我总是喊她去上课去练功,你就只会做好老人,川乌你太有心眼了!”
真是冤枉,但川乌不解释。
聊着聊着,最后连凤凰都睡着了,川乌关了小灯和衣躺下,计划着等软糖再翻个身他就离开。可谁知道软糖会这么爱爸爸,小脑袋一沾上川乌的大腿就不挪开了,这一觉睡到大天亮,睡到若梅轻轻开了门,发现里面多了一个川乌。
若梅跟了凤天这么久,什么大世面没见过?见着凤凰房里的这副情景十分淡定,在确定川乌有好好给软糖和凤凰盖被子后,再次轻轻地关上了门。站在厨房里给家里三个女人熬粥的凤天疑问:“怎么还不起来?”
若梅笑着:“让她们再睡一会儿。”
这幅场景,她见过两次,一次是凤凰成人礼的第二天,一次是今天。前一次,川乌明着进了凤家小院,其他兄弟很给面子的当做没看到,他在花园里蹲了好久,在给院子里所有的蚊子都喂饱肚子后,终于等到了爬楼的时机。第二天,两个人和衣睡在一起,年轻的脸庞在朝阳中是那么美好,若梅那时也没叫醒他们,因为她知道川乌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那时小鸟才十六岁。
而那件事她一直也没对凤天说过,生怕他动怒。不过最后还是多了一个人知道,川乌一夜未归,川老爹想都想得到他会去哪里,第二天拎着小崽子来负荆请罪时正好凤天出去了,若梅还记得那时川海在家就已经动过手了,川乌脸上一块青肿,跪在她面前,说了句:“梅姨,对不起。”
其实若梅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谁都年轻过,她年轻时也是这样的。她找川海商量:“别告诉阿天,咱们知道就行了,没事,川乌有分寸我很放心。”
若梅认识川海的时间其实比凤天还要早,她拍拍他,笑着摇摇头,川老爹满脸通红指着川乌:“这小子不学好!”
若梅捂着胸口笑:“没事,真的,说不定是我家凤凰出的主意。”
这句话还真说中了,是凤凰说的:“川乌,你要送我一个礼物。”
“什么?”
“你晚上到我房间来。”
“不好吧?”
“你不来我就生气了。”
“恩,那你等着我。”
只因为凤凰要一个礼物,他就部署了一切,蹲在院子里被咬得满身是苞,就连被老爹胖揍一顿都没供出主谋。
后来凤凰睡醒了下楼,看见川乌的脸就知道事情被发现了,可那时大家的焦点已经不再他们俩身上,川老爹扶着若梅坐下,替她号脉,表情严肃,凤凰很害怕,害怕妈妈会发病。
若梅有心脏病,天生的,所以老也不能根治,凤凰小时候见过一次她发病,那时妈妈躺在病床上,嘴唇紫得发黑,连对她笑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幸好,若梅吃了药后就好了很多,她说:“别告诉阿天,免得他担心。”
那天之后的那么多年,川乌就再也没爬过凤凰的窗,若梅笑着给凤天夹小菜,凤天问她:“乐什么呢?”
若梅摇摇头:“就是觉得有趣。”
觉得终于忍不住又来爬窗的川乌很有趣。
***
卧房内,凤凰和软糖几乎是同时醒来的,醒来后两张愣愣的小脸齐齐望着川乌,川乌扯了扯身上皱成咸菜的衬衫,无奈极了。
软糖问:“爸爸怎么在这里?是我在做梦吗?”
川乌抱起小家伙咬了咬她的小鼻子:“没做梦,是爸爸。”
能隐约听见凤天和若梅在客厅说话的声响,凤凰发愁:“怎么办?”
川乌说:“你昨天说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怎么办?”
凤凰讪讪地抱过软糖,让孩子:“别出声,别被阿公阿婆发现。”
川乌揉着发麻一夜的双腿缓了缓,站起来后说:“出去吧,你以为天叔真的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知道!”
川乌笑而不语。
一家三口出来问候早安,客厅里两个长辈都很淡定,若梅就算了,凤天怎么会?
凤天笑看若梅:“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当年他就这么干过!”
若梅想了又想,怎么都想不通,当年凤天是怎么知道川乌爬墙的。
凤天接过软糖说:“因为我是她老爹啊。”
当然,事实上并不可能如此风轻云淡,凤天把川乌带到码头上,指着三千港的海告诉他:“她才十六岁,如果你忍不了我就剁了你的家伙扔海里喂鱼。”
而这一次,凤天看着明显没睡好的川乌说:“下不为例,去吃饭吧。”
凤凰吃饭的时候缩在川乌身边,小声嘀咕:“我以为我老爹会剁了你喂鱼。”
川乌笑着:“恩,意思差不多。”
凤凰瞪眼:“什么鬼,你能不能说清楚?”
川乌摇摇头,夹了软糖爱吃的肉松放在凤凰勺子里,她每吃一口他就放一点,耐心陪着她吃完一碗粥。
软糖听不懂,只是告诉阿公:“阿公能不离开糖糖吗?去那么远的地方软糖很想阿公。”
凤天柔声安抚小家伙:“阿公去得不远,以后常常带软糖过去玩好不好?”
他说:“软糖替阿公天天陪着阿婆,好不好?”
软糖又从阿公腿上爬到若梅身上,小大人模样:“阿婆别哭,糖糖陪着你。”
本来没想哭的若梅被孩子说得红了眼眶。
这顿早饭吃完,川老爹带着凤天去了外地仓库。若梅开始着手准备凤凰的嫁妆。
别的先不说,婚礼的日期是要找人好好看过的,一般这种事都是两家的人一起商量的,但川家没个主事的女人,川海也很忙,他早就说了把这件事全权交给若梅,所以第二天一早,若梅就开始操办起来。她以前曾操持整个凤家,现在一个婚礼,真是不在话下。
***
短短几天,若梅定好了婚期,场地,中式礼服,宴席上的菜色,宾客的伴手礼,甚至连凤凰和川乌的婚纱照影楼都联系好了。她把地址和电话交给川乌,说:“你带她去就行了,我在家看着软糖。”
车上,凤凰撒娇说:“等等拍照记得要笑,别整天对着别人都一副黑脸,好像你是我抢来的新郎。”
开车的川乌无奈:“我哪里有黑脸,你明明知道的。”
其实凤凰喜欢川乌这样,只对着她一人笑,只对着她一人好,他是她的。
凤凰身上绑着安全带还要挨过去揉揉川乌的脸,笑嘻嘻的没正经样子。川乌皱着眉:“坐好,不许捣乱,我开车呢。”
凤凰乖乖听话,坐好后说:“下次也让老爹带妈妈过来拍一次,我记得他们没拍过这样的。”
川乌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凤凰说过的话,他全部都记得。
拍婚纱照实在是一件需要体力的事情,偏偏若梅给凤凰定的是豪华套餐,总共有五套衣服还出外景。拍到一半凤凰就不干了,赖在更衣室里抱着川乌撒娇。川乌一边抱着她哄,一边还得接电话。那边若梅像是在他们身上放了个追踪器,能知道这里所有的事情。
若梅说:“你别惯着她,这次没让她拍舒心了以后她还赖你。”
川乌翘着唇把手机贴在凤凰耳边,让她自己听。听完后凤凰乖了,从他腿上下来,理了理自己的白纱,说:“晚上回家你必须给我按摩,走吧!”
凤凰昂着头走在前面,继续奋斗她最后的两套婚纱,川乌跟在她后面,对电话里的若梅说:“小鸟没有喊累,她今天表现很好的梅姨。”
若梅在那边叹一声:“你就惯着她吧。”
拍到最后一张时,放在沙发上川乌的手机响了,旁边的摄影小助理拿起来说:“梅姨?”
川乌想过去接,摄影师还在不断的摁快门,说:“好,别动,就这样,新郎再笑一下。”
凤凰圈着川乌的腰仰头看他,嘴唇不动带着笑:“妈妈肯定是要问我们几点回去,她肯定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在等我们。”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川乌按照摄影师的指示低头看她,眼里深情一片,手机还在响着,拍完这一张后川乌抬手,对摄影师说:“抱歉,我接一下。”
电话接起来是软糖在哭,她说:“爸爸你为什么不接电话?阿婆好难受好难受,糖糖好害怕。”
川乌回头去看凤凰,她站在聚光灯下言笑晏晏:“你跟我妈说,咱们很快就能好。”
川乌扯掉了领带,一把拉起凤凰就往外冲,小助理大声喊:“哎,我的婚纱!”
川乌抿着唇,将凤凰和她那巨大的裙摆塞进车里,直直往家里冲。
“怎么了?”凤凰惊魂未定。
“梅姨不舒服。”川乌皱着眉。
在凤家,天大的事都没有若梅不舒服来得重要,凤凰一边拆头饰一边喊:“快点,再快一点!”
川乌把油门踩到底,呼啸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最后川乌扯了领带带着穿婚纱的凤凰跑掉的画面真是太帅了!小助理欲哭无泪啊!原来长得帅也不靠谱啊~!
本章的中心思想是:千万不要惹怒老丈人,老丈人会砍了你的小叽叽喂鱼哦~~
若梅在这里没事,别担心。
昨天看评论笑了,我发誓川乌真的不会失忆,相信我。
川芎的番外在肥而不腻五十二章,谢谢提醒我的妹儿。
☆、主心骨
幸好一路都很畅通才没有耽搁太久,车里,凤凰和川乌的手机轮流响,全都是影楼的电话,川乌一边开车一边单手接起来,语气冰得可以冻死人:“不要吵,衣服多少钱我全买了,把卡号发给我,就这样,再打过来后果自负。”
在回家路上的后半程,车内终于安静下来。一个急拐弯后,川乌说:“小鸟,别怕。”
若梅昏倒了,她躺在厨房的地上一动不动,软糖就挨着她的手,呜呜地哭。凤凰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川乌自小跟老爹学过一些东西,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在确定可以搬动若梅后,川乌将她抱起来,让凤凰:“你带着软糖,我们一起去医院。”
他从来都是她的主心骨。
急诊室里,医生正在抢救,川乌给另外两个长辈去了电话,凤天就和川海在一起,两人一听就急了,忙着要连夜赶回来。软糖一直在哭,凤凰抱着她坐在长椅上,一声声哄着:“不哭啊,阿婆会好的,不哭。”
何尝不是在哄自己。
软糖问妈妈:“不是说糖糖练好功夫就能保护阿婆的吗?现在为什么不行?”
“因为阿婆不是被欺负,而是病了。”川乌怕孩子太沉,接手抱过来,“软糖不哭,你看妈妈也要哭了。”
凤凰下意识抹了抹眼角,说:“妈妈没哭,阿婆会好的。”
在另外一辆往玉城赶的车上,川海也在安慰着凤天,他说:“阿天,别担心,嫂子的身体我有数,不会是什么大问题的,我待会儿去跟医生好好聊聊,再加点中药治疗,效果会很快的。”
坐在副驾驶的凤天沉沉应了声,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依旧放心不下来。
路程过半,川海将车子停在服务区,和凤天换了位置。凤天看了看他,怅然:“你也老了啊……”
人啊,不服老不行,川海笑着点点头。
曾经也有一次,他们这样在黑夜里赶路,那时因为若梅入院,凤天情绪不稳,所以川海独自开了全程。那时他的手很稳,就算心里再急也能控制好方向盘,可如今,他做不到了。若梅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画面时时闯入脑海,川海手抖得无法开车。
两个同样担心的男人轮流驾驶,终于平安地开到医院。若梅已经从急诊室出来了,送往监护室。走廊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凤天和川海齐头并进,但在最后一刻,川海落后了半步。凤天隔着玻璃窗摩挲病床上若梅的脸,川海在定定看了几眼后,转身去找主治医师。
凤凰扑过去抱住老爹,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妈妈。”
凤天的大手一下下的拂着女儿的头发:“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是我应该抱歉。”
在狱中的六年,他没法照顾妻女,出来后,他还是没照顾好她们。从来都不知道,生活能如此压弯他,击垮他。
在跟医生谈完后,川海的脚步变得略轻松了些,他拍拍凤天的肩膀说:“嫂子是太累了,她这个病半点都不能累着,最近操持两个孩子的婚礼太辛苦了。”
“医生怎么说?”
“好好静养就行。”
慢慢的,病床上的若梅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窗外的凤天,她冲他咧嘴笑,尽管嘴唇很乌,脸色很糟糕,但凤天还是觉得,她如少女时一样美丽。时光倒回去,她第一次发病时,他也是这样站在病房外头,看着她冲自己笑。那时他们已经结婚,还没有凤凰,他的事业如日中天,他在与医生谈过之后,决定要一辈子都好好呵护这个可怜的女人。
那时医生说:“你应该尽早告诉她,你们要尽早做选择。”
他站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说出那些话,她哭了,她抱着他说:“我们可以试试看,阿天,让我试试好不好?”
于是他跑遍了全国,去找寻最好的医生,可所有人都不支持她想试试看的想法。
他回家后将最后的决定告诉她,她如一朵曾经绽放盛开,却经历一场风雪,登时萎靡凋零的花朵。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无法用她的生命去做尝试,那一切并不重要,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地就行。
但他日复一日的劝说开解并没有效果,他爱的那个女人还是一复一日地虚弱下去。该怎么办呢?凤天几乎快要疯掉。
幸好老天不会断人生路,凤天找到了。
玉城医院的走廊上,凤凰默默牵住了凤天的手,将脑袋靠在老爹的肩头。凤天低头看她,用大手一下下抚她的头发。父女俩无声地看着病房内的若梅。
***
快要凌晨时,川海的手机震天响,原来是约好了来送药材的车队已经快抵达仓库。川海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
每一次运来的药材都需要检查,以防以次充好,川老爹忙着要往回赶,却被凤天拉住了手。凤天说:“你在这里,我回去,你替我好好照顾阿梅。”
若梅一直都有用初雪堂的中药调理身子,凤天觉得这个时候川老爹万万离开不得,在医院医生和川老爹之间,他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的好兄弟,他相信他的医术。
可仓库的药材确实也需要人去检查,这下怎么办?
两相难,川乌指指自己:“我跟着去。”
凤天捉住他如救命稻草:“差点把你这小子忘了!”
初雪堂世代研药治病,川乌和川芎从小就要跟着川老爹学习,只是后来他们兄弟俩没一个能继承衣钵,川老爹辛辛苦苦撑起来的初雪堂后继无人。
凤天写了一张小条子拜托护士带进去,若梅垂眼看完后仰起头,对着外面的他眨了眨眼。凤天恋恋不舍,若梅为了让他放心,还抬起手冲他晃了晃。
“天叔。”
“走吧。”
凤凰按照爸爸的交代没有去送,她一直目视着凤天和川乌越走越远。什么时候,老爹居然比川乌矮了?什么时候,老爹的脚步如此沉重?
这些都是她从没留意过的,凤天在她心中,永远都停留在三千港。那时他意气风发,那时他们都还没长大,过年时,老爹能一手就把川乌拎起来。
川海坐在凤凰身边,轻轻道:“你妈妈一定没事的,小鸟啊,有川老爹在呢。”
凤凰像之前那样,把脑袋靠在川海肩上,软糖就睡在她腿上,阿公留下的外套是她的小棉被。
川海说:“一晃你就这么大了,以前你像软糖一样大时,经常睡在我腿上,还记得吗?”
凤凰点点头,当然记得的,老爹生意很忙,在初雪堂坐诊的川老爹就变成了父亲的存在。他会带着三个小孩到树上摘李子,到山上摘花儿,到海边摸螃蟹,不管去哪里,他都会带上一些东西送去凤家,海边的小螃蟹用油炸过,一口一个咬得咯吱咯吱,山上的花儿被妈妈插在高细的花瓶里,摆在客厅的最中央,树上的李子很酸,但妈妈却喜欢极了,用糖水泡几天,比什么都好吃。
但后来,她爬树磕破了腿,川老爹就再也不让她上树了,他那时说:“咱们家小鸟啊,以后得是个大美人呢,万一摔坏了怎么办?还是跟老爹等在下面,让那两个臭小子摘下来给咱们吃,好不好啊?”
她点点头,乖乖站在下面,小手举起来牵住了川老爹的手。川老爹弯腰将她抱起来,如现在他抱着软糖的模样。
那天回家前,川乌拉着她说:“小鸟,就算摔坏了我也跟你玩。”
正想着,川芎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说:“我现在在三千港,事情小弟已经跟我说了,我马上过去。”
凤凰揉着眼睛:“哥哥,没事,情况不算糟糕,你明天过来就行了。”
凤凰不常这样唤川芎,川芎的心口软了软:“没事,我现在就过去,小弟让我照顾好你和软糖。”
三千港和玉城距离不算太远,川芎到得很快,他说:“小弟让我带你去吃饭。”
凤凰摇头:“不想吃。”
“走吧。”他拉起她,如小时候那样牵着妹妹的手,思付着要怎么才能让娇气的妹妹老实吃饭。
医院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粥店里,川乌一边劝着妹妹喝粥,一边对她说:“以后你和小弟的婚事由我来操持。”
凤凰搅着粥:“你那么忙……”
“梅姨差不多都办好了,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凤凰憋着嘴想说什么,川芎说:“不许说。”
凤凰再憋着嘴,眼巴巴看着他。
川芎:“梅姨的病多昏倒一次就越糟糕一点,你说话前最好想清楚。”
与此同时静悄悄的医院长廊上,川海抱着软糖站在玻璃窗前,深深看着若梅的睡颜。
☆、注意!虐!
第二天午后,川乌和凤天匆匆赶了回来。川乌牵过凤凰的手:“你跟我来一下。”
于是凤凰被川乌牵着去了楼梯间。
楼梯间里,川乌蹲在两级下,凤凰整个人盖在他背上,就这么不言不语,静静守在一块。男人的肩膀宽而厚,可以为你挡风遮雨。刚才在川芎那没说出来的话对着川乌时就可以轻而易举说出口。
凤凰说:“川乌,为什么结婚这么不好?妈妈都累倒了。”
川乌一下下晃着背上的凤凰,说:“胡说,结婚很好的。”
他们经常进行这样幼稚的谈话,外人根本想象不到。
“也是我们不懂事,梅姨才会累成这样。”川乌双手向后反抱凤凰,紧紧地箍了箍。
凤凰蹭了蹭他的后颈:“可是妈妈看起来很开心,因为我们说什么都听她的。”
“是我们大意了。”
“我后悔了。”
川乌拍拍她的屁股:“盛爷提前把今年的奖金和婚礼红包都提前给我了,小鸟,或许咱们可以提前买房了。”
恹恹伏在背上的凤凰问:“婚礼那天,团子和哥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会见面啊!”凤凰说,“他们一直在避免见到对方的。”
“那就让咱们的婚礼来化解一切吧。”
“让哥哥带女朋友来,不然就太可怜了。”
“恩,会的。”
话题跑偏,准新娘终于不再纠结婚礼,川乌将人放下来摁在墙上,深深的吻了一记。凤凰仰起头承受,双手攥紧他的衣摆。偶有小护士弃了电梯爬楼锻炼,川乌也无所谓,兀自亲着那甜蜜小嘴,然后把人埋在自己的胸膛内,抱着不撒手。
真是……想到心都疼了啊……
真正打断这对鸳鸯缠绵的是一通电话,凤凰捂着唇接起来说:“团子,你破坏了我和川乌的亲亲。”
从小到大凤凰都是这样的,团子已经免疫,不再会慌张失措,她说:“我,我在楼下,我来了。”
凤凰挂了电话问川乌:“她怎么知道的?”
川乌再亲一口:“我跟盛爷请假不去上班,当然要报备请假理由。”
***
凤凰捂着嘴下楼接团子,然后神秘兮兮:“我刚才和川乌在楼梯间接吻哦!”
团子低头整理果篮上的蝴蝶结,一脸淡定,身边的这个女孩曾经在半夜给她打电话抱怨:“玛的我死活拉着川乌来开房啦!可是盖被子纯睡觉是几个意思啊!”
一个小时后她又打来抱怨:“姐靠之,他只亲我不上我,是不是不行啊?”
那时其实她也很忙,她身上的男人黑着脸接过电话:“小鸟,爷教你一招,如果脱光了都没用你就去买药,爷就不信你家川乌能忍得住。”
蝴蝶结很漂亮,团子仰起头在笑,她牵着凤凰走进电梯,无论过了多久,她们都会如此陪伴彼此。
上了楼又不见川芎踪影,川乌耸耸肩:“去给天叔买吃的了。”
不论有意无意,他们总是错过。
团子把果篮交给川乌,过去蹲在凤天腿边,慢慢说道:“天叔,阿赞,请了国外的医生,下午就会到了。”
电梯无声地打开,一个男人提着一份午餐走过护士站,却又极快地闪身,躲在了楼梯间里。
凤凰不停看表,杵了杵身边的川乌,川乌走到一旁打电话,问他哥:“怎么去那么久?”
楼梯间里,川芎说:“刚接了一个电话,要赶去实验室一趟。”
川乌挑眉看着凤凰,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啊。
片刻后,护士站的人送来一份热气腾腾的午餐,却不见川芎。
***
有远道而来的医生,有川老爹的中药,有那么多小辈们的悉心照料,若梅恢复得很好,赶在了她定的好日子前出院。医生们就只有一句话:“不能再受累受刺激。”
凤凰把之理解为:“只要不累不受刺激,妈妈就能长命百岁。”
这是多么容易的事啊!有她,有软糖,有老爹,有川乌,妈妈怎么会累会受刺激呢?这真是太好了,妈妈能陪她好久好久呢!
在结婚这件事上,凤凰首次表现出了干劲,她拉着川乌说:“好想快点结婚。”
川乌满足地笑了。
婚礼真的很快就来了,若梅出院后一直在家静养,剩下的全部事情川乌亲自操办,川芎协理。喜帖的花样,宴席桌上的花,蛋糕的款式,这个男人注意细节品质的精神简直能让一般女人羞愧致死。而且更为神奇的是,准新郎和准新娘的步调统一,一次拌嘴都没有过!
凤凰自己都感叹:“我那些已经结婚的女同学们在准备婚礼的时候跟老公吵得要死要活的,咱们怎么就这么和谐呢川乌?这不科学啊!”
川乌心里很爽,拍拍凤凰的脑袋:“早点睡,我走了。”
凤凰可怜兮兮的拉着他,软糖拉着爸爸的另外一只手,表情跟妈妈一模一样。
川乌摇摇头:“再坚持几天。”
凤凰在他手心绕圈圈:“你都不会想我们吗?”
其实她的意思是:“你都不会想我吗?”
川乌恶狠狠地低语:“晚上做梦都在想你。”
“什么梦?”凤凰咯咯咯笑起来。
“你说呢?”川乌邪邪的看着她。
凤凰就知道了,恩,不怎么纯洁滴梦。
排座位时,川乌和凤凰商量着,将川乌和团子一家安排在了同一桌。
凤凰问:“哥哥会不会生气?”
川乌底气足:“怎么会,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这份座位表,川芎是最后才看到的,面对弟弟和小鸟炯炯的目光,他实在不好说什么,只能默认……大不了……在后厨帮忙就行了……
婚礼那天,凤凰凌晨三点就被团子从床上拉起来了,她起来的第一件事是给凤天打电话。因为前一天有一批贵重的药材要出货,所以凤天和川海没能提前回来。
电话里,凤凰问:“爸爸,你们出发了吗?我已经起来了,团子什么都不让我吃啊,我好可怜。”
因为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所以凤天和川海两人商量路上轮流开,这样就有一个人可以到后面睡一下,以确保路上不会出事。
此时正是川海开车,凤天躺在后座上休息,他听着女儿的撒娇,笑她:“都做妈妈的人了,还这么娇怎么行?”
团子正端过来一小杯糖水,递给凤凰:“喝掉。”
凤凰问:“没啦?”
团子认真地点点头:“不许吃东西,你,你的礼服很紧。”
凤凰继续告状:“老爹你都听到了吧?回来帮我灌醉这只臭团子!”
团子嘻嘻笑着去找若梅,香喷喷吃着若梅做的甜糕,就是不给凤凰吃。凤天笑着挂了电话,对川海叹道:“什么时候能长大?”
川海平静地看着前方的路,似乎没有听见。
***
车子开到距离玉城还剩两个服务站时,川海和凤天换了位置。服务站的灯惨白惨白的,两人下车透透气,川海眯着眼瞧了瞧凤天,说:“你脸色不好。”
凤天摆摆手:“没事,你给我的药我都有记着吃。”
川海默了默:“你真的不告诉嫂子啊?”
凤天又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不是什么大事,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她现在最不能操心,阿海啊,你可别告诉她哦。”
“……恩。”
“走吧,我好想看看我家小鸟,今天一定非常漂亮!”
……
车子驶出服务站,道路两旁的树枝影影灼灼,川海躺在后面似乎是睡着了,凤天关小了收音机,一路默默地开着。忽然,他的心口一阵剧痛,呼吸变得急促,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颤抖起来。他的口袋里有一罐药,他想把药拿出来。
“阿海……阿海……阿……”很快,他就连说话都很困难。
躺在后座的川海在斑驳的黑影中缓缓睁开眼,驾驶座椅的影子遮住了他的脸。
“啊……啊……”心口的疼痛辐射至胸骨,那种钻心的感觉令人感到害怕,而更危险的是,凤天正在慢慢丧失意识。
“阿海!”凤天一声大喊,后面的川海坐了起来。
“药,药!”凤天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药罐,想让川海喂他吃一粒。可是他的手一抖,药罐掉了,滚啊滚,滚到了川海脚边。
一辆大货车擦着他们的车身别过,凤天的手再也握不住方向盘,随着惯性就要撞上去,川海忙扑上前去扶方向盘,在那千钧一发时,凤天用尽了全身力气挥手一贯,让车头向左撞上了隔离带。
砰!
一声巨响,小车的车头死死卡在隔离带上,凤天整个人撞在方向盘上,安全气囊并未弹出,左侧门深深凹陷卡住了他的腿。后面跟着的车纷纷避让,万幸的是,没有追尾事故。
川海在撞击的最后一秒被凤天推开,跌坐回去,有经过车辆停下来报警,他坐在车内,手里握着凤天的硝酸甘油片。
“天哥……”川海轻轻喊了一声,意料之中的,凤天已经失去意识。
那一刻,川海意识到,这是他等待了一辈子的机会。
他一手做大的医馆叫初雪堂,出自“晴窗画出横斜影,绝胜前村夜雪时”。
梅花,总在初雪盛开。
他爱的女人名叫若梅。
☆、仍旧不怎么欢快
车内安静极了,川海低头看了看药罐子,最终默默地收进口袋里。
属于三千港的回忆经过了三十几年已经开始泛黄,那时他们多么年轻啊,凤天年少轻狂,而他则整日被老爹压在药铺里学医,那时药铺连个简单的名字都没有,老爹只靠自己的手艺和信誉。他们年少相识,他看着凤天怎么一步步出人头地,但他从来不羡慕,因为有很多次,他被人追至巷尾报仇,只能满身是血的来找他。他拿了家里的药帮他止血,不止一次地劝过:“太危险了,天哥你就不能放弃这一切吗?”
凤天哂笑,说他是:“小毛孩子,你不懂。”
那时真好啊,他是家里独子,一直想有个哥哥,而他觉得凤天就是他的好哥哥。直到后来,有个女孩来药铺抓药时,在门口跌了一跤。
她的东西洒了一地,膝盖也摔破了,两个男孩同时蹲下来,一个扶她,一个捡东西。
他扶起了她,凤天帮她把东西捡了起来。
无数次,川海都在深深地懊恼,那时,为什么选择扶起她而不是帮忙捡东西?在她笑着对他道谢时,他没能猜到,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她的钥匙丢了,那是她唯一的一把家门钥匙,她返回来找他,对,找的是凤天而不是他。她问他:“天哥,你捡东西的时候没有看见我的钥匙?”
于是在那个雨夜,凤天为她撬开了家门,换了一副新门锁,他们从那一天开始变得不同。而他们三人明明是一起认识的,不是吗?
可这样,才更让人绝望啊!
他们三个经常一起玩,一个月后,两人手牵手出现在了他面前。
可这样,才更让人无法放下啊!
川海永远都会记得那时自己的心有多痛,他玩着药铺里的小称,说:“恭喜你,天哥……嫂子。”
她满脸通红:“你还是叫我名字就好。”
阿梅?不,他叫不出来了。
后来,他也成家生子了。他有了一对双胞胎,而他们……
她……
***
救护车来时,川海正想方设法要从左前门把凤天拉出去,从外表看来他毫发无伤,可医生还是强制他坐到一旁进行检查,将现场留给一同到来的警察。川海挥开听诊器告诉医生:“轻微脑震荡,脖颈软组织挫伤,小手指骨折,就这样,别挡我。”
拿着听诊器的医生呆了呆,问:“叔叔,您也是医生啊?”
川海缓缓地,恩了声。
小护士拿了个护颈套给他戴上,他全程站在变形的车头旁,看着里面沉睡的凤天。刚才医生已经进去检查过了,凤天是突发心梗,已经……
消防员用切割机弄开了左车门,几个人合力将凤天搬下来。他还维持着坐姿,川海将他的腿放平。医生正在看表,川海说:“凌晨四点四十七分……死亡时间。”
……
“哎哟!”一道金光闪过,凤凰捂住了脸,正在给她戴首饰的若梅紧张地扒开她的手,看见那嫩嫩脸蛋上一道带着血丝的划痕。
“你动什么动啊!”若梅心急地唤团子,让她过来帮忙。
团子一看凤凰的脸也急了,问她:“你你你……”
凤凰主动解释:“刚刚一阵心慌。”
若梅把碘伏拿过来给凤凰消毒,之前画好的底子都得洗掉重来,凤凰担心老爹回来时她还没化好妆,不能让老爹看着高兴。若梅只好作罢,将那对耳环小心翼翼地给凤凰带上,那是凤天前几天特地回来给闺女选的款式。
咚咚咚,三声沉重地叩门声响起,若梅一边出去一边疑惑:“这个点会是谁?”
门开,川乌站在外头大气不喘,对她说:“梅姨,我找小鸟有点事。”
若梅却不让开,她说:“小弟啊,没多少时间了,不能再忍忍吗?要不,你俩电话里讲也行啊!”
究竟是什么事会让一贯沉稳的川乌非要现在过来?若梅心里十分疑惑。
川乌的脸僵硬得十分难看,他的手背在身后握成拳头,脑子里乱成一团。
***
“你怎么来了?”凤凰抱着大大的裙摆从卧房里出来,也是一脸不解。
川乌看着这样明艳动人的她,心是越来越沉。他说:“小鸟,你来一下,我有点事。”
除了这样说,其他的川乌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凤凰看看若梅再看看团子,团子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后软软唤一声:“阿赞?”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团子的脸也变得像川乌一样僵硬。气氛如此诡异,凤凰握住了妈妈的手,小声对她说:“妈,我就出去一下,这个混蛋终于想起来还没跟我求婚了,我得给他这个机会。”
若梅一直揪着的心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放下,但她却让开了门,说:“去吧。”
凤凰抱着那如棉花糖般蓬蓬的纱裙跨出家门,笑着让若梅带上门。川乌站在楼道里看着她决然地拆掉了头上的首饰,转头对他说:“走吧。”
她已经知道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她很害怕,却又勇敢,她如此这般,是他最爱的模样。可这一回,事情比以往的任何一种情况都要严重。
川乌伸手攥紧她的手,凤凰问:“很严重吗?老实告诉我。”
川乌点点头,嗓子哑哑的:“是天叔。”
凤凰觉得整个人突然就没了力气,差点一脚从台阶上摔下去,川乌扶住她,看着她茫然了好久才清醒过来。
她说:“川乌,带我去。”
车子没有出城,直接开往医院,此时天际已经微微发亮,早起的清洁工和早餐摊子已经开始上班。路她是认识的,她没有转头,车窗外的画面如电影一帧一帧闪过,凤凰问川乌:“去医院吗?老爹是不是在抢救室?盛爷已经知道了吧?给爸爸请的专家什么时候能到位?”
这个问题若是要回答起来真的很简单,可川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选择沉默,令人恐惧的沉默充斥车内,凤凰在这无声的安静中回忆起了三千港。她与老爹的所有回忆都在那里。
☆、内个,继续不愉快
“爸爸,我真的是公主吗?”小小的女孩扎着细细的羊角辫,穿着漂亮的纱裙。
“当然。”抱着她的男人很英俊,手臂很有力。
“爸爸,我是三千港最厉害的姑娘是吗?”女孩长大了一些,在幼儿园揍了一个小胖子。
“当然。”男人笑得骄傲。
“爸爸,我不想练功,手很疼啊!”那是穿着练功服的女孩,已经不会缠着爸爸要抱抱了。
“这个不许偷懒。”男人看起来更加有魅力,眼角有些淡淡的纹路。
“爸爸,我长大以后想嫁给川乌呢!”那一天,是女孩的成人礼。
“为什么不是川芎?”男人不解,兄弟俩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啊。
女孩说不清,只是重复:“我只想嫁给他一个人。”
“别太死心眼。”他教导她,“男人都是很坏的,你要擦亮眼睛。”
女孩问:“可是爸爸就对妈妈很好啊。”
“像爸爸这样的好男人已经找不着咯!”
爸爸……坚持一下,等着我。
医院就在面前,凤凰等不了川乌将车开到车库,直接在门口就跳下车。清晨的寒风呼呼地吹,川乌将自己的外套扔出去,让她:“穿上!”
凤凰听见了,却没时间理会。她抱着外套和裙摆跑进医院里,高高撩起的裙摆下是一双大红印双喜的棉拖鞋。门口保安拦了拦,问她:“大喜的日子来医院干嘛?”
凤凰很平静,眼眶却是血红的,她说:“我爸爸在手术室。”
保安连忙放人进去,还教她:“从门诊里走,没有风!”
可凤凰感觉不到冷,因为她的心已经掉到了零度以下。医院那么大,她从门诊跑到手术室的时间是她的个人最好成绩。可是啊,手术室外等着人呢,那些人她不认识呢!
她指着门说:“是我爸爸在里面。”
真正在手术室里躺着的病人的家属摇摇头:“没有,里面不是你爸爸,我们不认识你。”
凤凰执拗地跑去护士站,她的头发上打了很多发胶,在跑了这么一阵后愣是丝毫不乱。她一身喜气的出现在医院,把小护士吓了一跳。她问:“凤天,刚刚送进来抢救的,请问在哪个手术室?”
小护士翻了翻记录,告诉她:“没有叫凤天的病人。”
凤凰很着急:“怎么会没有呢?你再查查好吗?我是家属啊,我还没签手术同意书呢!”
小护士很同情她,再仔细查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凤凰说:“哦,那肯定是先做手术你们这里还没有记录,没关系,我自己去找。”
从手术室又跑下来,凤凰想着,找到救护车就行了,她只要找到从高速路上开下来的救护车就行。这个点钟停在广场上的救护车还是很多的,凤凰顶着一张浓妆脸跑去敲车窗,里面睡觉的司机被吓得大叫,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外面是个活人。
凤凰一脸焦急:“您是从高速路上下来的吗?”
“不是,我今晚值夜班,没出去过。”
凤凰跑到第二辆车上敲窗,车里没人。
第三辆车时,凤凰已经快要晕过去,她拉着车门,长长的白纱就这么毫不在意地耷在地上,一瞬间就被弄脏了。
“您是从高速路上下来的吗?”
“是我,有事吗?”
***
凤凰猛地跨上前一步,差点被白纱绊倒,她拉着司机的手问:“你把我爸爸送哪个手术室啦?”
司机愣了愣:“没有送手术室。”
凤凰拍拍自己:“我爸爸姓凤,凤凰的凤。”
司机懂了,也看惯了,告诉她:“小妹,你爸爸在太平间。”
“我爸爸姓凤,凤凰的凤,是不是搞错了?”凤凰耐心地重复道。
一双手伸过来,在天明时分抱住了这个孤立无助的白纱女孩,不知被凤凰丢在哪儿的外套重新回到她身上,外套很暖,可是她依旧很冷。
他说:“走,我带你去找天叔。”
凤凰翻过身来对川乌抱怨:“他说爸爸在太平间,川乌他怎么这样啊!”
司机哎了声,川乌忙分开一只手摁了摁司机,低声道:“很抱歉。”
凤凰指着司机:“川乌你问问他,是他把爸爸接来的,我找过了,手术室里没有呢。”
“小鸟,走吧。”川乌改抱为牵,牵着她的手,沉沉看着她。
凤凰喘着大气却似乎不能呼吸到氧气,她说:“川乌,他说错了,是他错了。”
川乌一言不发,拉着凤凰离开那里,走进一条深而窄的走廊。走廊里的灯提前关了,虽然外面天已经亮起来,但在这里,没有窗户,一切都还是黑暗无边的。隐约间,凤凰看见有个人直直站在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门。
那人听见声响转过来,直勾勾看着穿西服的川乌,和穿白纱的凤凰。
“爸。”川乌站定,凤凰在那一瞬以为他在唤她的老爹,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该改口将各自的父母当做自己的父母,不是吗?
可是啊,凤凰不能骗自己,川老爹的身型和自己老爹差了许多,六年,川老爹过得舒坦得意,六年,自己老爹在狱中度过,他们不同的人生全都印在了他们的背影上。
“里面是手术室吗?”凤凰在发抖,说出的话都带着寒冰。
川海并没有回答,而是慢慢推开了那扇门。凤凰看着那扇微微打开的门如看洪水猛兽,她仰头像川乌哀求:“我不要进去,我要去找我老爹。”
川乌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不知该怎么安慰。旦夕祸福,悲欢离合,没有想到,会在今天。今天本是他们结婚的大喜日子,这之后,每到这一天,他们都将在悲伤中度过。他最担心的,是她会责怪自己。
他用鼻尖轻触她的耳后,将干燥的嘴唇印在上面,他能感觉到凤凰耳后的青筋全都暴起,不停地挣扎。他闭上眼,心中一片黑暗。
她都知道了,只是不愿意相信。他也不忍心,让她面对这一切。
“小鸟。”川乌抚了抚她的脸,指腹划过脸颊粗糙的划痕,登时晦暗了眼瞳。
走廊里真的一点光都没有,但凤凰看清了川乌的眼神,他看起来很难过,很心疼。
“爸爸没有在手术室。”这是一个陈述句,凤凰开始面对现实。
她轻轻从川乌的怀抱里站出来,慢慢往前走,川乌握住她的手说:“我陪你进去。”
凤凰的眼里有水光,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眼泪就从眼眶里砸下来,重重砸在川乌心里。他握紧了她,无声地告诉她:别怕,以后我会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自己心里酸酸的,哎,继续送红包,快点来签到留言哦~
☆、坚持住!
太平间里很冷,是一种寒到骨缝都在咯吱咯吱响的阴冷。凤天还没被放进抽屉里,此刻正直直地躺在一张小床上,一面白布将他盖住。凤凰在门口顿了顿脚,川乌回头看她一眼。
川乌,原来人死了以后就是这样的啊。凤凰睁着大眼睛,说话的模样像是以前,她每次学到了什么新的东西,都会感叹地:“哦,原来是这样的啊。”
川乌心里很难过,他的小鸟,不应该看见这些。
凤凰在门口停过一次后就直直往前走了,川乌牵着她来到床边,一手捻着白布角。
“我来。”凤凰说。
他低头看她,缓缓摇了摇头。凤凰却接过那角白布,轻轻地,生怕吵到熟睡的人,一点一点地掀开了。凤天的表情有些痛苦,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凤凰还是带着咽呜喘了一下,然后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
白布掀至胸口,凤凰看见爸爸的手仿佛还握着方向盘一样紧紧攥着,她轻轻拂过那只手,想将它扳平。可是啊……凤凰一颗泪打在他们相连的手指上,小声啜泣起来。
“川乌,老爹的手好冷好硬。”
川乌猛地回身将她抱住,一手遮住她的眼,一手将白布拉上。但无论怎样,凤凰已经记住了老爹最后的样子。
痛苦的,遗憾的,僵硬的。
“老爹没有外伤怎么会死呢?”凤凰像个没人要的孩子般委屈。
川乌的喉结上下滚动,尝试了好几次才能说出口:“心肌梗塞。”
凤凰边哭边摇头拒绝相信这个解释:“老爹没有心脏病的,他一直很健康。”
“出狱后天叔来过初雪堂一次。”川乌也是刚刚才听说的。“天叔觉得不舒服,让老爹给他开点药。”
凤凰转头去找,川老爹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他也受伤了,脖子上戴着护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护颈令他很难摆动下巴,那副样子其实有点滑稽。凤凰盯着这样的川老爹看了好久好久,一时无法接受。
“小时候我们总是说初雪堂能够起死回生,川老爹难道没有诊断出来吗?”凤凰簌簌颤抖着,连哭声都很小很细碎。
三千港有一首自编的儿歌,唱的就是川家的初雪堂,传说初雪堂里有神药,能够起死回生。
“有的。”川乌鼻子一酸,“天叔坚持不去医院,以为吃点药就能好,让我老爹不许告诉我们,最近……他太累了……是突发性的……当场就……”
凤凰一阵悲痛,她仰起头看他,这个陪伴了她二十几年的男人双眼刺红,抱着她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是我没照顾好爸爸,对吗?”凤凰需要一个答案,虽然她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是我们。”川乌说。
“是我。”凤凰小声地哭着,懊恼极了,却不敢吵醒一旁的老爹。
“是我。”川乌紧紧抱住她,如果他能再多为这个家付出一些,是不是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他们都忽略了,这个看似英朗的中年男人,其实已经老了。对于凤凰来说,或许老爹去的时候是因为车祸而不是疾病,她的心里会好受很多。
但这一切,无法转寰。
在那个小小的房间,凤凰一直细碎地小声哭泣,她只有小时候才这样哭,那时她还没有确切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她学着幼儿园里其他的女孩那般哭泣,后来她一天天长大,越来越觉得自己那样很傻,她开始肆意地大笑,率性地骂人,在不喜欢的课上选择睡觉,面对不公平的事情想都不用想地顶撞对方,无论对方是老师,还是校长,或者是更高的级别,因为她姓凤,她是凤家的大小姐。
但即使她如此无法无天,老师们却也还是无法拿她怎样,因为她始终能考最高分。漫长的学生时代,他的小鸟最有兴致的事情就是在每次考试时与川芎比赛,看谁能拿第一,而他,永远都不会将试卷填完整,永远都能确保自己的分数比她少,红榜上,他紧紧跟在她的名字后面,他们之间横插不进任何人。
后来,他几乎就没见凤凰哭过。所以,她现在在极其难过时,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哭。
***
“哭吧。”川乌低声道。
凤凰抵在他的胸口问他:“我该怎么办?怎么告诉妈妈?”
凤凰的眼泪似乎都淌进了川乌的心里,那样的苦涩和灼烫。这个问题真的很难,怎么办?接下来该怎么办?
“得让她知道。”川乌说,“我陪你去。”
川乌将凤凰送回家,川老爹继续留在那个黑暗的小走廊里等待。也不知怎么的,上楼时凤凰就觉得这栋楼比平时安静了不少,她不由得想到不久前,他们家软糖缠着阿公骑大马时欢喜的笑声即使不上楼,在楼下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回家对于凤凰来说,从没有这么难过。门推开就看见团子蹲在若梅的脚边,把脸埋在膝盖里。她听见开门声时抬起头,一颗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断了线一样迅速落下。凤凰就想到老爹曾经跟她说过的关于团子的事。
团子的养父,也就是盛爷的亲生父亲死的时候,家里就只有团子一人,那时她还很小,什么都不懂,就是用这个姿势守了盛老爹整整两天。
凤凰眼眶一热,原本在门外抹干的眼睛又迅速冒出水光。
“妈。”她颤悠悠唤了一声。若梅坐在客厅里抬起眼看她,面色平静。
团子猛地站起来跑出去,期间撞上了门外的川乌,她捂着脸,直直跑到楼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呜呜大哭起来。
川乌守在门口,守着门内的两个女人。
若梅问:“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她是凤天的女人,大半辈子随着他风里来雨里去,见过的听过的,自己所坚持的,都是凤凰估计不到的。
“妈……”凤凰吸了吸鼻子,努力不在妈妈面前哭,她说,“是爸爸。”
其实若梅又怎么会猜不到?婚礼当天新郎急急忙忙来敲门带走新娘,留下来陪她的团子半步不敢离开她却什么也不说,她的女儿回来后明显一副已经哭过的脸,而新郎,站在门外没有进来。
若梅扶着沙发站起来,说:“带我去。”
☆、坚持住!
若梅如几个小时前的凤凰一样,走进了那条黑暗的走廊,她问川海:“他呢?”
川海说:“在里面。”
若梅一步步靠近那个门,轻轻地打开,看见了白布。她闭上眼忍过一阵眩晕,川海紧张地扶着她问:“怎么了?很难受吗?药有没有带在身边?”
若梅拂开他的手:“我没事。”
她走进去,反手,带上了门。
川海被挡在门外,如同这三十年来,他们兀自幸福着,他孤单徘徊着。
房内响起女人绝望的大哭,门外,凤凰被川乌抱在怀中,觉得她的家没了,不管怎么努力,再也不会有了。
一个护士听见哭声走过来,护士穿一身白,站在黑漆漆的走廊里如同神话故事里阎罗殿上的白使者,凤凰从川乌怀中挣脱出来,几步跑到那扇门口蹲下,死死护住不让人打扰她的爸爸妈妈。
护士看了看这个在冬天里穿着露肩白纱的女人,转头对一旁的英俊男人说:“家属都看过就可以办事了,火葬场的车随时都可以过来。如果要再等几天的话,你们谁跟我过来交一下费用?”
“什么费用?”凤凰问。
护士没有说明,只是看着川乌。川乌说:“麻烦再等一下。”
凤凰转而问川乌:“什么费用?”
在若梅的嚎啕大哭中,凤凰看见川乌蹲下来,对着她的眼说:“太平间的停尸费。”
一个“尸”字,让凤凰摇摇欲坠。她攥着川乌的袖口说:“川乌你听听,妈妈什么时候有哭得这么厉害?”
三千港的阿梅永远优雅美丽,她从没有这般哭过。在川乌心中,她是自己很亲很亲的亲人,在妈妈抛弃了这个家抛弃了他们兄弟俩后,是梅姨给了他属于母亲的温暖。她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小的时候,她将他抱在怀里教导道理,长大后,她还是会时不时牵牵他的手,丈量一番他已经高过她的个头。
他本想在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唤她一声:妈妈。
“我们应该进去看一下。”川乌将凤凰的手攥进手心。
哭声还在继续,川海摁住凤凰的川乌说:“我来。”
他打开那扇门,在事故发生后的那么长时间里,他终于踏进去。门轻轻关上,一室黑暗,他看见若梅跪在地上,紧紧抓着凤天垂下的手,他有半截手臂露在白布外面,看上去像对妻女的万般不舍。
川海一步步靠近,最终将他们相连的手分开,他握住若梅的手说:“阿梅,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
“不要死,不要死啊!”若梅锤着胸口,万般悲痛。
川海看着白布下的凤天,死的人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活着的才能改变一切。他在房间里陪伴了若梅很久很久,直到她哭得没有一丝力气,才将人从里面带出来。凤凰冲上去扶她,与川乌一人一边架着若梅回到车上休息,川海跟在他们后面,从那黑暗中走出来,将口袋里的药罐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
凤天的葬礼办得很隆重,他的根在三千港,若梅将他的骨灰带回三千港安葬,那里三面朝海,春暖花开。
凤凰脱下了她的白纱,穿着麻布衣服站在灵堂里给来送老爹最后一程的宾客答礼,川乌站在她的身边,他们虽然还没结婚,但在三千港人心中,他们俩就应该是这样站在一起,一起送凤天最后一程。
远处有车驶进三千港,一个男人抱着一对男孩从车上下来,眼眶红肿的团子跟在他的身后。男人将孩子们放到地上,牵着他们的小手走进灵堂,孩子们手里都拿着一支黄色的菊花,懵懵懂懂地学着爸爸的样子将花朵放在软糖姐姐阿公的照片旁边。男人低声对孩子们说了什么,两个小男孩急冲冲地四处张望,在发现幔帐后面的软糖后就前脚跟后脚地跑了过去。
“节哀。”男人穿着一袭黑衣,对着若梅鞠躬。
若梅已经哭没了眼泪,此刻放开手里正在烧的纸钱,对来者鞠躬答礼,她轻轻唤道:“阿赞,谢谢你能来。”
盛赞是从国外直接飞回来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直到看见凤天的黑白照才真的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他俯身抱抱若梅,给她安慰与力量。他说:“梅姨,坚持住,你还有凤凰和软糖。”
若梅久久沉默,最后抬起手在他的背脊上拂了两下已做回答。
团子上前一步握住凤凰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凤凰吸着鼻子叫了她一声:“团子。”
团子的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盛赞回过身,将团子搂在怀里,川乌低下头,低声说了句什么。凤凰吸着鼻子拉着团子的手:“川乌让我今天别哭,我一定会做到,我怕老爹惦记我舍不得走会变成孤魂野鬼。”
团子一听,赶紧抹干净脸,表示自己也不哭。
盛赞与川乌握了握手,告诉他:“公司的事你放心,眼下要好好照顾家人。”
川乌沉沉恩了一声,团子仰头看去,他的眼眶熬得很红,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能掉下泪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团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川乌。她轻轻摸了摸川乌,像小时候那样看着她。川乌揉了揉团子的头,告诉她:“我没事。”
小小的角落里,书言书俊齐齐蹲在软糖姐姐身边,沙地里有小小一汪湿漉漉的水坑,软糖一直没抬头,蹲在地上玩沙,啪嗒啪嗒,水坑里的水越来越多,书言问:“糖糖姐姐为什么哭?”
书俊竖起小耳朵认真倾听。
软糖含着哭腔:“我阿公死了。”
“什么是死了?”
“就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是我刚刚看见了。”书言指了指凤天的黑白照片。
软糖摇摇头:“我再也不能跟阿公玩骑大马了。”
书俊想了想说:“我好像也没有阿公,怎么办我也想哭了。”
书言拍拍弟弟胖胖的小手:“别哭,妈妈也会哭的。”
这时,川海进来告诉若梅:“时候到了。”
若梅往火盆里扔一叠厚厚的冥币,恩了一声。
小小一盒骨灰被放在大大的棺材里绕着三千港走一遍,好让凤天再最后看一眼,软糖抱着阿公的照片走在最前面,小小的她不知道什么是死了,但她觉得难过,因为阿公变成了她怀中这样一张小小的照片。
凤凰和川乌一路扶着若梅,川海走在软糖身边。无数白色的冥纸洒向天空,凤凰等了六年了老爹,再次离开了她。
***
葬礼结束后若梅就病倒了,被连夜送到医院。医生皱着眉头:“她这是天生的,目前没有很好的办法能够医治,你们家属应该注意再注意,怎么能让她受刺激呢!”
凤凰红着眼,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对医生说:“对不起。”
川乌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告诉医生:“家里有人过世了。”
医生哑了哑,叹了一声。
心病还需心药医,若梅的病住院都没用,川海问凤凰:“我打算把你妈妈接到初雪堂照料,你同意吗?她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凤凰想了想,问他:“我能带着软糖一起住进去吗?”
川海同样想了想,他告诉凤凰:“你妈妈最好静养。”
川乌搂过凤凰:“我回家陪着你和软糖。”
川海点点头:“你们可以随时过来看她。”
“我妈妈的病很严重吗?”
川海点点头。
可等第二天若梅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在何处,就给凤凰打了电话,她说:“你来接我,现在,我要回家。”
凤凰很快便感到,她劝着:“妈,你现在……”
若梅拉着凤凰说:“小鸟,我想回家。”
“……好。”
凤凰从屋里出来,看着站在外面的川乌说:“我们带妈妈回家吧。”
川乌看向一旁的老爹。川海背着手进去,不知是怎样劝若梅的,但这世上唯一能劝得了她的人已经不再了,其他人再试也是枉然。
若梅把自己收拾收拾就出来了,扶着凤凰的手往外走,川海一点都不生气,告诉凤凰:“我以后每天都过去。”
凤凰很感激,她现在已经不能承受再一次的失去了。
回家的车上,一直没说话的若梅缓缓开口:“你们赶紧把婚礼办了吧。”
川乌从后视镜里看若梅,若梅也在看他,她说:“小弟,不愿意吗?”
怎么会?川乌摇摇头。是凤凰解释道:“妈妈,爸爸才刚刚……”
“没关系,他不会怪你们,他高兴还来不及。”若梅看着窗外,声音缥缈:“他最放不下你。”
车辆川流不息,凤凰坐在车里静静地想了一路。回家后若梅就躺下了,凤凰拉着川乌回到卧房里,很认真的问他:“你还愿意娶我一次吗?”
他们之前的那个婚礼很隆重,很盛大,但她的老爹并没有亲眼看见。
川乌将凤凰拥进怀中,似叹似唏嘘:“你居然问我这个问题?”
☆、坚持住!
第二天,川海就提着一罐中药来看若梅了,若梅并不是很舒服,推着说不要喝药。凤凰在一旁看着着急,印象中,妈妈从没有推脱过喝药这件事,在凤凰从小到大的记忆力,家里一直都有淡淡的药香,妈妈每日都要喝药,她总是笑着对她说:“小鸟,看妈妈多么勇敢,你也要这样,好不好?”
小小的她心疼地坐在妈妈的膝头闻碗里浓浓的药汁,小眉头皱起来问妈妈:“为什么妈妈要喝药药?”
“因为妈妈生病了。”
她努力抱住妈妈:“妈妈不生病。”
“好,妈妈喝完药就不生病了。”
小小的孩子还是担忧着,若梅将她抱入怀中:“妈妈一定要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我们小鸟,好不好。”
“好!”孩童稚嫩的嗓音响彻三千港凤家的偌大花园,惊起树上的一只小鸟。
……
川海将滚烫的药汁倒进碗里劝着若梅:“不管怎么样,药还是要喝的,你现在怎么怕苦?没关系,我带了糖,喝完药吃一颗就行了。”
若梅却推开了药碗,她说:“难受,不想喝。”
川海拉了张小凳子坐下,耐心开导:“就是因为难受才要喝药啊,阿梅,你别这样。”
“喝了待会儿还要吐出来。”若梅淡淡地看向凤凰,“小鸟,你们先出去吧,我跟你川老爹说几句话。”
凤凰轻轻带上门,站在客厅里和川乌对看,川乌揉揉她的脸,低头亲了亲。
房间里,若梅说:“我现在身体不行,孩子们的婚礼这次就交给你了。”
川海仍旧端着药碗,他说:“这事不急,天哥才刚走,习俗上是要等个一年的,正好一年后你身体也好了,到时候好好给孩子们操办操办。”
若梅垂眼看着那浓黑的药汁,摇摇头:“就现在办。”
药碗有些烫手,川海的指尖泛红,好一阵没说话。若梅看着身上的碎花被套,继续说:“阿天没看见小鸟成家,死了都闭不上眼,所以,这事不能拖。”
可能是药碗实在太烫了,川海手一晃,些许的药汁洒出来。这时若梅抬起头,看着他说:“我记得下个月还有一个好日子,就那天吧,行不行?”
只剩一个月,但东西都是备齐的,说实话并不赶。但川海久久没说话,若梅就有些担心:“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家小鸟做儿媳妇了?她虽然死了老爹,但还有我,你为什么瞧不起她?”
这话一出,川海就笑了:“好了好了,那就下个月吧,但你得按时喝药才行。”
若梅看着川海,一再确定:“你没瞧不起我家小鸟吧?”
“怎么会呢?你别多想!天哥的事我也很抱歉。”川海长叹一声,将药碗递过去。
若梅接过碗一点一点地喝着,边喝边说:“不怪你,一切都是命。”
对于凤天的死,若梅从没怪过谁,是凤天的命不好。
六年前三千港巨变,别人都没事,他被抓进去了,六年后他回来了,一家人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他又病了。那天车里有两个人,出了事,川海活着他却死了,这些,都是命啊。
***
川海走后,若梅撑着精神把凤凰和川乌叫了进去,她的嘴里很苦,就算含着糖果也压不住那味道。她拉过凤凰的手:“跟你川老爹商量过了,婚礼办在下个月。”
“这么快?”凤凰问。
若梅看向川乌,还是问了那个问题:“小弟,你觉得快吗?”
川乌摇了摇头。但这一次,他并不只有期待,更多的是沉重。那是一种由兴奋,开心,慢慢沉淀,变为了一种浓厚的炽烈的,马上就要喷涌而出的感情。他低头看着凤凰,凤凰的发尾在肩头扫啊扫的,他看入了神,川乌觉得他的爱情不再单单只是喜欢,在长久的相互陪伴中,他对凤凰有无限的,用不尽的喜欢,可在最近,他的爱情变成了一种浓稠的,胶着的,比喜欢更喜欢的东西。
他无比确定,他爱着这个女人,可以继续爱下去,爱她一辈子都不够。
他从若梅手中接过凤凰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
到了下午,两人一起去接软糖下课,在盛家大宅里,凤凰对团子说:“我要结婚了团子,这一次,一定会顺顺利利,我得让老爹安安心心的离开。”
团子看着凤凰再看看川乌,她从小就羡慕这两人,他们那么好,那么珍惜彼此,小鸟成人礼那天,他们在凤家的武道场里亲吻,小鸟说,那是她的初吻。一转眼,他们就要结婚了,过往的所有时光,好像都被赋予了神圣的光芒,那是她亲眼见证的,属于这两人的爱情。
团子冒着泪花,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川乌忽儿一笑,想到了关于婚礼那天的座位安排,如果面前这只团子知道那天其实她的座位是和哥哥的安排在一起的话,是不是还会这样感动的眼冒泪花。
川乌看向凤凰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凤凰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两人的眼里是只有彼此才能明白的东西,团子吸了吸鼻子抛下这两人,要找她的阿赞也来一次,来一次这样你捏捏我的手我捏捏你的手,我们眼中的东西只有我们才懂,别人都是傻瓜的游戏。
师傅一说下课,软糖就嬉笑着飞扑过来,爸爸妈妈一起来接她了,这是最近最让她高兴的事情。阿公不在了,没关系,阿婆说了,只要软糖一直把阿公放在心里,阿公就能知道软糖在想他。
冬日的下午,阳光居然还能暖和,川乌将软糖扛在肩上,凤凰时不时扭一扭小丫头肉呼呼的小屁股,三个人笑着往家回。
凤凰告诉软糖:“爸爸妈妈要结婚了。”
软糖问:“爸爸妈妈是不是离婚了然后再结婚?”
问完这句话后软糖就发现自己被爸爸从肩头抱下来了,她还没坐够,闹着要继续骑大马,一直宠孩子的川乌头一次这般严肃,就算软糖不练功不学习甚至学不会穿衣服他都觉得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会穿衣服又怎样?长大自然就会了啊,再不会,他也可以帮她穿啊!
但这一次,川乌说:“软糖,爸爸妈妈一辈子都不会离婚的,离婚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软糖揪着小手:“胖胖的爸爸妈妈就离婚了,他妈妈又要结婚了。”
川乌无奈的与凤凰对看,在他们小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川乌亲了亲软糖软嘟嘟的脸颊:“但是爸爸妈妈这是第一次结婚,你妈妈这辈子除了爸爸再也不会嫁给任何人,记住这件事,好不好?”
软糖指着街边的糖葫芦:“爸爸给我买那个好不好?”
父女俩对看几秒,短短几秒钟,买卖成交。
软糖得到了甜甜的糖葫芦,川乌让她记住了他认为很重要的事。
***
正走到家楼下,川乌的电话响,凤凰将软糖抱下来,牵着她慢慢往前走,川乌落在后面,看着他爱的女儿一边唠叨着一边把女儿的脸擦干净。
他带着笑意,喊了一声:“爸。”
川海说:“小弟,现在回家一趟,我有事跟你谈。”
川乌的目光继续追逐,问:“婚礼的事?那我和小鸟一起过去吧,软糖刚刚下课,带她过去看看您……”
“你一个人来。”
电话挂断,凤凰扭头询问:“谁啊?”
“老爹。”
“怎么了?”
川乌牵过凤凰的手:“没事,可能是叫我回去商量一下婚礼的事。”
“那我……”
“你带着软糖在家陪梅姨吧。”川乌揉了揉软糖的小脑袋,“我很快回来。”
初雪堂
川海坐在里面泡茶,见了川乌后指了指身边:“你过来坐下。”
关于这一次的婚礼川乌准备了很多,他坐下便说:“爸,下个月的婚宴我们这边是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但请帖要重新写,宾客也要重新通知,我来之前已经订好了喜帖的样式,还要麻烦您……”
上一次的喜帖是凤天写的,那天他特地赶回来,写了厚厚一叠喜帖,给凤凰挑了一对耳环。
“我叫你来就是要说这件事,小弟,没有什么婚礼。”
川乌正在喝那杯滚烫的茶水,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热水落入胃中,灼烧得他很难受。
“什么?”他再问了一次。
一旁正在烧水的水壶噗噗冒烟,川海摁掉电源,淡淡地说:“我不允许你娶凤凰。”
“爸?”川乌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不然这一切就是在做梦,噩梦。
“凤凰配不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签完了我的第二本实体书《曙光》出版名《甜蜜爱恋》的一千八百张明信片,七年来第一次用笔写辣么多字,累哭了,希望下个月上市后大家多多支持。恩,书名和封面都是出版社定的哈!
今天点开霸王票我都吓尿了,有一个少女给我扔了十四个火箭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爱你爱你哦~当然,还谢谢总是给我扔雷,一直支持我的各位土豪,我这里晒一下,哈哈哈好得意~
☆、可以看了!
一旁正在烧水的水壶噗噗冒烟,川海摁掉电源,淡淡地说:“我不允许你娶凤凰。”
“爸?”川乌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不然这一切就是在做梦,噩梦。
“凤凰配不上你。”川海的神情隐隐含着厌弃。
“不会,她不会。”川乌不知道老爹这是怎么了,他坐得更直了些,一字一句地告诉川海,“我们在一起那么久,老爹您现在说她配不上我?是不是因为天叔过世了所以您嫌弃她?这有什么关系?我们两家人几十年知根知底,我和小鸟还有个软糖!”
“知根知底?”川海将热水冲入茶壶里,“小弟,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浓浓白雾中,川乌沉沉看着川老爹。
“凤凰根本不是凤天的女儿!”
“不可能!”川乌在第一时间就否认,他相信梅姨一定不会做出对不起天叔的事情。
川海说:“你想得太简单了,凤凰她,根本不是凤天和若梅的女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只是个被人抛弃的孩子,她的亲生父母问凤天要了一大笔钱,把她卖给了凤家。”
大冷天的,虽然初雪堂里开着暖气,但川乌感觉粘腻,感觉很不舒服,他快要喘不过气,双手握成拳头。他此刻担心的是,如果小鸟知道了,她该会有多难过?
川海放下茶杯对川乌说:“话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如果你办不到,那我就自己来解决这件事……不知道她听说自己的身世后会不会还有脸缠着你?”
“不行!”川乌蓦地站起来,“不许告诉她!”
川海直直看着屋中他英俊高大的儿子:“那就看你怎么做了。”
“老爹?您为什么会这样?”川乌无法相信。
川海也站起来,他不年轻了,没有川乌个头高,但他觉得现在的这个时节正正好,孩子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人生,他孤身一人,他健康富有,他现在,终于可以掌控全局了。
这个问题川海认为没有必要给答案,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他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小弟。”他为川乌整理了一下衣领,告诉他,“爸爸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你什么时候抽空跟他女儿见见面,都是杏林世家,你们应该会很融洽。”
“您和天叔也是几十年的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做!”川乌退后两步,拂开川海的手。
“你回去吧。”川海重新坐回去,继续品酌香茗。
***
川乌在这个家里一刻也呆不下去,出来后,他站在初雪堂的招牌下面静静看了很久很久。招牌没有变,所以这里就格外像以前那个老的初雪堂,那是在三千港,一年四季似乎没有寒冬,夏天的阳光永远都热烈的能将人晒伤,小鸟很像那样的夏天,她的世界里光芒万丈,没有一丁点阴暗的角落。
台阶上仿佛出现了一个扎小辫的小姑娘,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抱着她的那堆过家家游戏,还没进门就在喊:“熊哥哥,来玩吧,我做妈妈,你做爸爸,小弟是孩子,好不好?”
她那时,还是川芎的小跟屁虫。
川芎不想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他还有一堆书要看,所以在房间里,一模一样的两兄弟,一个冲着另一个努努嘴,那个小男孩心甘情愿的跑出来拉过小姑娘的手,帮她提起那袋重重的道具,说:“我陪你玩吧。”
小姑娘甩开他,闹着:“要哥哥陪我玩!”
最后,还是按照小姑娘计划好的,川芎是爸爸,凤凰是妈妈,川乌是孩子。
这个游戏玩了很久很久,直到某一天,这个小姑娘厌烦了这样的游戏。她开始不穿公主裙,不玩过家家,她跟着双胞胎兄弟俩爬山爬树下海游泳,她开始真正的认识到那个美丽的三千港。
记忆深处还有一次,是快要小学入学前,她牵着妈妈的手,一路哭着来到初雪堂,她说:“我不要念小学,我没玩够啊!”
梅姨温婉地笑着:“你去问问看,两个哥哥是不是都像你这样耍赖皮?”
小孩子不想上学是很常见的事情,若梅根本就没放在过心上,反正到时候把她送过去往学校里一扔,一切搞定。但双胞胎中的一个站出来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表情很淡,不笑,却坚持:“我陪你玩,我也不去上学了。”
川乌还记得那时他老爹也被逗笑了,指着自己说:“这么小就懂得护着媳妇。”
他以为,老爹那是在认同他以后能娶小鸟。
最后啊,两家人被小姑娘闹得不消停,还真就宠着她惯着她,让她多玩了一年才上学。那一年,凤凰疯得如一匹疯马,什么都要试试,什么都要玩玩,一年后,她乖乖的,背起了梅姨为她准备了一年的小书包。
***
还没进家门就能听见软糖在娇声背诵着什么,她一般不会这么娇气,只有在要讨好谁的时候才会拿出这样小姑娘的气质。川乌能猜到女儿现在在做什么,她在给阿婆背诗,她想让阿婆开心一点。
川乌慢慢打开门,刻意慢慢地脱鞋,软糖像枚小钢炮一样弹出来,抱住了他的腿。她软乎乎的,他一动不动地垂眼看她,软糖说:“爸爸,软糖好想你!”
只是短短的时间,川乌再也找不到离开这里时的心情了。
凤凰端着一碗药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他时有些躲闪,耳根有些粉红,川乌的心更往下沉了沉。他抱起软糖,亲了亲孩子棉花糖般的面颊,走到凤凰面前,低沉地问她:“怎么不看我?”
凤凰却转移话题,举起碗说:“妈妈不肯喝药。”
川乌一手抱软糖,一手端碗,深深看着凤凰直到她的耳朵更红后,走进房间里。若梅的脸色比昨天更差了些,川乌放下软糖说:“宝贝你再给阿婆来一个,阿婆就肯喝药了。”
软糖的眼睛里立刻有了神彩,天真烂漫地开始背:人之初、性本善……
若梅问:“商量好了吗?”
川乌恩了声:“梅姨,喝药吧。”
“都商量好了?”
川乌点点头。
若梅放下了一桩心事,这才肯就着川乌的手喝下那碗药。软糖见阿婆乖乖喝药了,就抱着自己的小玩具爬上阿婆的床,靠在她身边玩玩具,川乌解开领口,想要洗一个烫烫的热水澡。他什么都没拿就进了浴室,洗到一半探出头:“小鸟,帮我拿一下东西。”
凤凰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她捧着干净的衣裤过去,却在松手的一刹那被抓紧了浴室。浴室里很热,雾蒙蒙湿漉漉的,凤凰被川乌抵在门后动弹不得。川乌的头发淌着水,落在她的胸前,他看她的眼神让她一阵心跳。凤凰推了推他,这大白天的想怎样啊!可她的手在触碰上川乌的胸膛时顿时就软绵绵的了。川乌捏着她的胯将她狠狠往自己身上撞,那一瞬间,他们感受到了彼此的身体。
凤凰的脸红成了个大苹果,还能听见外面软糖在问:“阿婆,小红帽是被大灰狼吃掉的吗?”
川乌伏在她的肩窝,用牙齿碾过她的颈侧,凤凰只能抓住所剩无几的清明告诉他:“晚上,晚上好不好?”
川乌抬起头,胸口上下起伏地喘着气,凤凰偏过眼:“晚上早点哄软糖睡觉。”
因为这句话,她才被大灰狼从浴室里放了出来。凤凰脸红心跳地躲在厨房里,软糖蹦蹦跳跳跑过来问:“妈妈,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凤凰转过头,看着那个小小的圆圆的小姑娘,笑了起来,她嘴痒,很想调侃几句,可是眼尾扫见了某个人穿着白衣白裤出来了。他自己喜欢穿黑色,可她喜欢他穿白色,因为她知道,他是这世上最干净的男孩,他什么都听她的,白色毛衣包裹住他健壮的身躯,几分钟之前在浴室里斥裸的修长臂肌和胸膛,已经被藏了起来,那些美好,只有她一人知道。
川乌在看她,眼神还是那样热烈,凤凰只好放弃让小软糖受挫的机会,老老实实给孩子盛饭。川乌抱起软糖,软糖第一句话就是:“爸爸好香!”
***
这天夜里,在睡着的软糖旁边,黑暗中,男女的喘息纠缠在一起,床垫起起伏伏,凤凰担心会吵醒孩子,在川乌大力的撞击中断断续续道:“起,起来,站起来。”
今夜的川乌不太一样,他没有笑,眼神专注而执着,他猛地拉起凤凰摁着她的腰,没有丝毫的停顿一冲到底。
太猛了,凤凰差点叫出来,她的手伸到后面狠狠捏了川乌的腿,可惜男人的大腿十分结实,她的反击犹如小猫挠痒。川乌仰起头,锋利的下巴高高翘在空中,形成一个好看的角度,凤凰看不见他,摸不着他,抱不住他,急的催促:“把我翻过来你这个混蛋!”
川乌如她所愿,将她翻过来抱在身上,终于,凤凰能将自己贴在他的胸口,扒都扒不下来才好。川乌调整速度,轻轻地磨蹭,凤凰这才有机会开口说话:“干嘛这么缠着我?以后……以后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啊……”
川乌抿着唇,开始不满足这样的轻蹭,一次次狠狠用劲。凤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却再也没工夫说话。
“宝贝。”川乌呢喃一声,这是他放在心口的宝贝。
凤凰揪着他的头发:“你的宝贝在睡觉。”
川乌喃喃:“你们都是我的宝贝。”
一切结束后,川乌将她抱在怀中,凤凰连连喘着,手指缠着他的手指。她问:“今天跟老爹商量得怎么样?这次的喜帖……”
川乌的手轻轻压在她的眼睛上,说:“睡觉。”
凤凰就不问了,眼睛看不到,她就用手指玩他的下颚,虽然洗澡时刚剃过一次,但这时又有了一些胡渣,凤凰的手指麻刺刺的,摸着摸着渐渐入睡。
等她睡着了,川乌才将她的手包入掌心,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跟《独爱无二》实体书的番外就对上了,看过的妹儿们应该知道哈!!但是川乌不会如番外上那样去相亲,他们之间也绝对不会有第三者,川乌是忠犬啊各位!
让我尽情虐,但是不要给川海好结局的各位,我记住了,拍胸脯保证会做到让他生不如死。
Ps,我在微博上做了一个晒书送麻辣牛肉丝的活动,你们有空可以去看看哦~~微博名:晋江作者佳丽三千
☆、收养?
每天早晨,川老爹都会来送药,川乌此刻非常不想见到他。可凤凰一无所知,耳后的粉红从早晨起来到这一刻都一直存在,她跑去开门,甜甜唤一声川伯伯。川乌走过去,充满保护意味地将她拥入怀中,直直看着老爹。
凤凰暗暗杵他一下,让他收敛一点,同时,她的脸不可抑制地越来越红。川海看完这一幕,直直越过川乌。软糖从阿婆房间里冲出来,抱住爷爷撒娇,川海牵着孩子进去,静静听软糖童言童语。
川乌的眼神变了变,握着凤凰肩头的手紧了紧后又松开,他也跟了进去,片刻后将软糖抱出来递给凤凰,对她说:“你先带糖糖去团子那里。”
凤凰莫名:“今天不上课。”
川乌将母女俩拥住,分别亲了亲她们,对软糖说:“今天和妈妈去阿赞伯伯家玩好不好?”
软糖拍着小手:“赞赞伯伯在等糖糖吗?”
“是啊。”
“那妈妈我们快点过去吧!”
凤凰却看着川乌,问他:“怎么了?”
川乌撑起一点笑:“什么怎么了?”
“你不对劲。”
“没有,小鸟。”川乌轻轻推了推她。
这时川海从房间里走出来,轻轻带上了门,看着玄关的一家三口,川乌用身体挡住了老爹的视线。
软糖探出头来:“爷爷,我要去找赞赞伯伯玩啦!”
川海看着凤凰:“你把她送过去吧,然后回来这里,我等你。”
凤凰又红了脸,以为是要等她一起商量婚礼的事情。她逃似的抱着软糖离开,软糖咯咯笑着,抱着凤凰得意的说:“赞赞伯伯一定会买好多洋娃娃和公主裙送给糖糖。”
凤凰点了点小姑娘的眉心:“臭美什么?送你礼物不是因为你好看,是因为你赞赞伯伯家没有小闺女。”
“我可以给他当女儿!”小孩子的想法很简单。
***
另一边,川乌沉沉看着老爹,川海一派悠闲地坐下后说:“既然你做不到,那我就亲自来解决。”
川乌望了望卧房,低低道:“梅姨的身体您比我清楚,您确定要这么做?”
川海说:“她睡了,不会知道的。”
川乌愣了愣:“药里加了什么东西?”
川海看着儿子那操心的样子笑了:“我不会害她的。”
“那您也不能下药!”川乌几步过去开了门,看见若梅沉沉地睡在床上,床头放着一个喝光了的药碗。
事情越来越不对了,川乌回到客厅看着老爹,半点也捉摸不透他。他是他的儿子,可回头想想,川乌觉得自己从来就没看透过自己的老爹,他不知老爹究竟是吃软还是吃硬,他只能试着劝道:“爸,您昨天说的事我不会答应的。我喜欢谁是我的事,希望您不要插手,我觉得小鸟很好,我一点也不在乎她的身世,我不会离开她取别人,您的说法真的很牵强,我就当做没听过,以后您也不要再提了。”
川乌背对着门,川海忽然笑了起来。川乌感觉不对地回身,身体比思维更快地抬脚走了一步,下意识地想要离她更近一些。
凤凰抱着软糖站在门口,看着川乌问:“什么身世?”
软糖拍着妈妈的肩膀催促着:“妈妈快点快点,赞赞伯伯已经很想我啦!”
凤凰垂下眼,抱着软糖一阵风似的冲回房间里,再出来时,她手里握着手机正在拨号。电话通了,她对那边的人说:“团子,你让人来我家接软糖,你今天帮我带她一天,我有点事情。”
软糖懵懂地问:“妈妈不陪糖糖去吗?”
凤凰恩了声:“妈妈下次再陪你去。”
***
很快,有人来接走了软糖,黑长的轿车等在楼下,司机开着车门,另外有人上楼来,将软糖像公主一样抱下去。软糖笑得很开心,挥着小手跟大家说再见,凤凰扶着门框目送她下楼,看着司机把藏在身后的熊娃娃拿出来,说出每次必念的台词:“公主殿下,白马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去舞会了吗?”
这是盛赞为软糖特别准备的桥段,凤凰以前常常对着团子笑话那只熊娃娃一定是盛爷对川芎的藐视。
可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大门关上,凤凰站在门后,静静看着川乌,问:“可以跟我说一下是什么情况吗?”
这是另外一个凤凰,她冷静,智慧,能洞察一切。
她没有打开卧房的门看看若梅的情况,就表示她已经看透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她点名让川乌来告诉她。这世上,她最相信他。
川海看向川乌:“需要我替你说吗?”
川乌暴怒:“究竟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小鸟不是天叔和梅姨亲生的孩子吗?这有什么可说的?被遗弃不是她的错,她的父母一定是没能力抚养她才将她放在凤宅外面,最起码她的父母有一颗为她打算的心,他们知道只要能被凤家收养,她这一辈子就能过的很好!”
川乌不常说这么多话,在年少的岁月中,唯一能令他头疼的事情莫过于凤凰发小脾气。但那时他也不怎么说话,只是不吭声地寸步不离,缠到她消气为止,凤凰说他木讷,可他却不在意,木讷的人都很专一,不是吗?
这一点凤凰不能否认,所以她后来也常常说她自己也很木讷。
木讷突然变成了一个很好的词,他们俩都一心一意的喜欢着对方。
收养?凤凰仿佛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不是老爹的亲生女儿?从小到大,她的老爹对她怎样,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川海瞥着川乌,并没有出言更改他的这番话。
川乌的心嘣嘣直跳,他害怕老爹会在下一秒拆穿他的话。相比起来,没有能力养育的遗弃要比将襁褓中的女儿拿来换钱好得很多。他自己就是父亲,他知道那种心情。
凤凰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川乌不会骗她的,所以这一切都是事实。
川海和川乌对视一秒,达成协议。
“就是这样,所以我认为凤凰你还是离开川乌比较好。”
“川伯伯,你很早就知道了吗?”
川海点点头,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是第一个知道若梅不能生育的人,也是第一个知道凤天放弃拥有自己亲生孩子的权利,打算□□的人。
他那时很羡慕,如果当年是他捡到那串钥匙,是不是他也能有这个机会做一次这样的选择,他认为他一定也会为了若梅放弃一切。
“既然您很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开始反对我和川乌在一起?”她是凤天的女儿凤凰,她所见过的,经历过的,比这个年纪的同龄女孩远远多得多。
“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川海不会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软糖会叫川芎熊伯伯都是遗传啊遗传,小鸟小时候也叫他熊哥哥来着,哈哈哈哈哈,可以想象川芎的脸。
还有,盛爷的醋意真是无所不在哈哈哈哈。
☆、川乌的妈妈
凤凰看着川乌,问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川乌轻轻晃了晃头,眼神深邃地望不到底。
咚咚咚,三声门响,客厅的三个人都没有动,咚咚咚,再三声,凤凰问:“谁?”
咚咚咚,门外的人没有听见她的问,依旧敲门。
川乌走过去开了门,门只拉开一点点他就愣住了,不敢相信地僵在那里。门外的女人透过那小小的门缝对上了川乌的眼,时光一下子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他差不多跟软糖一样高的个子,也是这么拉开门缝,从里面仰头望着外面的妈妈,妈妈对他笑,正如此刻,门外的女人慢慢地,漾起一个川乌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笑容。
凤凰因为川乌的迟疑而走过来,问:“是谁?”
她边说边转头,也愣住了。尽管过了那么多年,她还是记得她的,因为家里有一张照片,是唯一一张,印有她的照片。三千港的夏天很热,所有的奶娃子都只穿一条开档裤衩,不论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统统光着上身躺在草席上,他们的妈妈就坐在草席边上以防孩子摔下来。
在凤家的花园里有一个矮矮的小台子,是专门用来给凤凰夏天躺草席的。那时候他们真的非常非常小,只是两个一点点大的肉团子,照片里她从草席上噔地坐起来,旁边一个男宝宝也学着她默默无言地坐起来,而另外一个本也该在照片里的男宝宝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的妈妈说:“以后小鸟给我们家小弟做媳妇好不好啊?我们家小弟好喜欢你呢!”
还没断奶的宝宝哪里听得懂?只见女宝宝伸出手,摸了摸男宝宝的脸,男宝宝那张比一般宝宝都严肃的脸,忽然就绽放笑容,拍照片的人大概是因为他的笑容才摁下快门的吧?
川家的照片里都是后来川芎川乌上学后的样子,川海将这个女人的照片全都抹去了,对于这件事川芎和川乌是默许的,因为她抛弃了他们,这样的妈妈,不要也罢。
女人还站在门口,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川乌和凤凰,她轻轻地叹了句:“你们还在一起,真好。”
***
凤凰仰头看川乌,看见他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但她知道,他现在很生气。他的手握着门框,凤凰的手也放在上面,但是她推不开门,一点也推不开。
客厅里的川海见状也走过来,在看清来人后,猛地一推门,下意识地想要将门关上,川乌的手没有松开,就这么随着川海的力道狠狠撞上去,在凤凰的短促的惊呼中,川乌的手被夹在门缝中间。
手指受伤会非常疼,所以常有十指连心的说法,门板打在指节上的闷声令人心惊肉跳,可川乌硬是没吭声,在身边凤凰的惊呼和外头女人的呼喊中,默默地抽回他的手。凤凰想看看他的手,但是把那些心疼都咽下了。倒是川乌朝她举起手,定定地看着她。
门外的女人就这样一直站着,门内的人都知道她没有离开。
川乌没有开门的意思,反而一直就举着手,凤凰知道他的意思,却没有握住他的手,慢慢的,川乌把手放下,紧紧握成拳头。
门外的人,一直没走。门内的人,走不出去。
最后,是那个女人轻轻地说:“小鸟,我是来看你妈妈的。”
直直站着的川乌,忽然笑了。很冷的笑,让凤凰很心疼。
三千港与他们同龄的小孩私下里都会提起初雪堂的两个双胞胎兄弟,因为他们没有妈妈。小时候凤凰问川芎:“熊哥哥,为什么你没有妈妈?”
但她也只问过那一次,因为她确定如果不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并且她还是个女的,那天川芎一定会狠狠揍她。
于是凤凰知道了,不能问这个问题。
于是她偷偷地去问妈妈:“为什么川芎和川乌没有妈妈?没有妈妈很可怜呢!”
可是她在若梅那里也没有得到答案,好像所有人都保持缄默,这也成了凤凰最好奇的一件事。后来,当她知道川乌这小子能把她宠上天去后,就也试探过一次,当然,后来她再也不问了。
不是因为川乌会揍她,而是那一次,川乌说:“我妈妈不要我们了,小鸟,我没有妈妈,我也不想有妈妈。”
有哪个孩子会不想有妈妈?儿歌里都唱的:“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是颗草。”
川乌在说反话,是有多么难过失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凤凰再也不问这个问题了,因为川乌很难过。
***
川乌的手重新回到门上,凤凰这时拉住了他的手:“别开了。”
可川乌摇摇头:“是来看梅姨的。”
凤凰死死摁着他的手,他低声说了句:“我没事。”
是川乌开了门,他的妈妈像是收到了这世上最贵重的礼物,对着他说:“谢谢。”
凤凰的心里缠着很多叫做难过的丝线,紧紧密密地将她裹起来,有些透不过气。她的身世?她和川乌?川乌的妈妈?川老爹?
凤凰悄悄打量这个女人,她不年轻了,但气质很好,川乌看起来与她很像,却又不太像。她穿一件淡雅的风衣,微微有些胖却显得很健康。凤凰以前觉得川乌的妈妈是个大坏蛋,可真的见到真人时,却又有不同的感觉。她想问一问,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要让川乌那么可怜?
但她还是忍住了,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川乌和川芎自己想问,那么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去问。
“去把梅姨叫起来。”川乌轻轻推了推凤凰。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阻止老爹再继续伤害凤凰的机会,所以他不惜这样突然地,面对二十几年未曾见面的妈妈。
川海淡淡说了句:“不许去。”
川乌对他说:“这是梅姨的客人,你我都没有权利这么做。”
川海却摇头:“她怎么会是阿梅的客人?她是抛弃了你的人,你干吗对她怎么客气?”
一直站在门口的女人急忙解释道:“我刚从国外回来,我去三千港了……听说你们要结婚了,还有她病了……我,我们很久没见……”
她一直看着川乌,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眼神,川老爹一下拉住她的胳膊往外推搡:“你给我滚!”
川乌皱着眉头看他粗暴的动作,当女人被推倒在地时,他再也受不了的低吼一声:“够了!住手!”
凤凰的眼眶立马就红了,可怜的川乌啊,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忍受别人欺负你的妈妈吗?
***
川乌过去将人扶起来护在身后,儿时关于妈妈的少少记忆力,似乎就有这一幕,他的老爹在初雪堂最深处打妈妈,他和哥哥被勒令不许踏出房间半步,房间里虽然关着门窗,却还是能隐隐听见妈妈的哭声。
而这一次,川乌的妈妈并没有哭,她被扶起来,对川乌说:“我很好,别担心。”
川乌撇开眼,松开手。川老爹拽了川乌一把,说:“你给我过来!”
川乌挥开老爹的手,说:“够了,今天就这样吧,你们都走。”
可是没人动,川乌终于耐不住了,将凤凰护在身后面对自己的父母:“走啊,都走!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跟她分开的!”
“为什么要分开?”川乌的妈妈突然问,面上的表情深奥莫测,然后,她看向川海。
川海有种被人拆穿的羞恼,他也顾不上凤凰这边,抬手拉住川乌妈妈往外走。可川乌的妈妈却一边防抗一边快速说着:“他是不是威胁你们?用什么?小鸟的身世吗?天啊,三十几年了,川海你还没有放弃吗?”
川乌一个箭步过去将妈妈从老爹手里解救出来,身子自动自发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现在,他的身后就有两个女人。川海气急了,指着川乌:“你干什么!”
再指着他身后:“你给我出来!”
川乌的妈妈一脸不敢相信:“你怎么会?你怎么敢?你不怕天哥杀了你吗!”
凤凰的心一痛,她的老爹,已经不在了。
那边川海已经完全顾不了了,他理了理衣襟,重新关了门,他说:“好,那今天就说清楚吧,川乌,你不要后悔。”
事后的很多很多年,川乌都在后悔,为什么那时候,他没有带着他的小鸟从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离开?为什么要让她听到接下去的那场谈话?
“天哥?你还不知道吧?”川海说,“他已经死了。”
川乌的妈妈一脸震惊,显然很难相信:“怎么会?”
“车祸。”凤凰站在她身边,低低地说了一句。
川乌的妈妈恍然:“所以你才敢这样!”
川海不做声,也并不觉得惭愧。有一个猜测酝酿在凤凰心里,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她希望一切不是真的。
可是,川乌的妈妈说话非常快,快到凤凰和川乌都没有准备好,就听见了事实:“你想毁了小弟吗?你为了你自己居然可以不顾儿子?你究竟是不是人?川海你是不是人?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在妄想阿梅姐你对得起天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回家就十点了,所以在微博上请假一次,你们等了我很久吗?抱抱。所以今天早早更新~~
大家开始倒计时五万字了吗?好像能看见你们的表情呢~~我只想说,这个文里只有川海一个坏人大坏蛋。
明天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