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惊叫道:“雨!”方圆五米里的人都仰望天,老天不负众望,雨越织越密,河面上已经是雨点一片,眼前也迷蒙得像起了雾。
三人缩在屋檐下躲雨,身边挤满了人。
林雨翔贴着一个长发女郎,穿着色彩缤纷,还常拿出镜子来照有没有被雨破相。
身上有股奇香——香得发臭。
她贴着一个秃头男人,那才是贴着,看来上帝也有漏斩的时候。
那男人目测年纪该有北大那么高寿了,但心却不老,常用手理头发——恨没幸存的头发理,只好来回抚摸之,另一只手不闲着,紧搂住色彩缤纷。
雨翔情不自禁地往边上挤,旁人大叫:“哎哟,挤啥啦!”吓得林雨翔忙立正。
还有些人带了伞,在羡慕的眼光里,撑开伞,感激天气预报难得竟有报对的时候。
Susan的印象在雨翔脑子里渐渐模糊了。
雨翔甚至快淡忘了她的样子。
猛地想起什么,喊:“完了!”沈罗吓一跳,问什么完了。
雨翔道:“Susan她没带伞,会淋着的。”“你别瞎操心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罗天诚和沈溪儿协力完成这话。
雨中的江南水乡更风雅别致。
小吃店里的烟杂拌在雨丝里轻缓腾空,躲雨的人过意不去,只好买一些做表示。
书画摊上,那些漫着雾气的画终于等到意境相似的天气,不论质量,都畅销了。
气温冷了一大截。
那秃头竭力搂紧女郎以借温。
林雨翔看着心里一片迷茫,只担心Susan会不会冷,恨不得冲出去。
罗天诚呆滞地发抖,沈溪儿也紧咬住嘴唇。
雨翔打消掉了去追Susan的念头——因为追上也不能做什么。
于是注意着江南的少女。
由Susan带起他久藏的欲望后,他对女孩子大起科研兴趣,盯着来往的水乡少女。
街上美女很少,因为这年头,每天上一次床的美女比每天上一次街的美女多。
举凡女孩子,略有姿色,都在大酒店里站着;很有姿色,都在大酒店里睡着;极有姿色,都在大酒店经理怀里躺着。
偶有几个清秀脱俗的,漫步走过,极其文静。
看她一眼,她羞涩地低头笑,加快步子走过雨翔面前——这是上海美女所没有的。
上海的美女走在街上向来目不斜视,高傲地只看前方,穿马路也不例外;上海的男人却大多目不正视,竭力搜索美女,脸上的肌肉已经被培训得可以不受大脑控制而独立行动,见到美女就会调出个笑,因为如此的关注,所以,在上海只听到车子撞老太婆,鲜闻有车子撞上美女。
林雨翔对他自己关于交通的奇思异想十分得意,习惯地想讲给Susan听,转头才醒悟到Susan已经走了,心中一阵空落,失望地叹气。
这雨下了将近一个钟头,Susan该在路上了。
三人再去游南湖,湖光粼粼里,三人都沉默着。
林雨翔似乎和罗天诚结下了深仇大恨,彼此都懒得瞻仰对方尊容。
傍晚已临,风也加劲地驱赶游人。
三人往回赶的时候,一路上被拦住问是否住店的不断,好不容易走到车上,来时的兴奋都不在了,惟剩下疲惫和遗憾。
马德保正就地演讲,拿着刚买来的小册子介绍小镇历史。
并说他已收到一个全国征文大赛的邀请,要率社团投稿参加。
林雨翔尚没有参赛的意思,罗天诚重归深沉,什么“生命的悲剧意识”之“人生是假,平谈是真,淡泊名利,落尽繁荣,洗下铅华”,说得周遭女社员直夸他是刘镛第二,见罗天城并无欣喜,再夸刘镛是罗天城第二。
林雨翔毫无思想。
一张落寞的脸消融在夕阳里。
三重门 (4)
回到学校后的几天,林雨翔的日子过得混混沌沌。
在校园里,果然好几次看到Susan,都是互相一笑,莫大的满足背后必有莫大的空虚,他对Susan的思恋愈发强烈,连书也不要读了,上课就是痴想。
发现成绩大退后,又恶补一阵,跟上平均分。
罗天诚在这方面就比林雨翔先进了,隔几天就洋洋洒洒写了一封情书,当然是略保守的,却表达出了心里的意思:Dear Susan:从周庄回来后,发现一直对你有好感。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交往不交心却是种痛苦。
我觉得与你很说得来,世事无常沧桑变化里,有个朋友总是依托。
有些甜总是没人分享,有些苦我要自己去尝,于是想要有个人分担分享,你是最好的选择。
If you deny me,I have to accept the reality and relinquish the affevtion,because that was the impasse of the love.如果你拒绝了我,我也只好接受现实,我也只得放手,因为那已是爱的尽头。
Yours诚这信写得文采斐然,尤以一段悲伤深奥的英语为佳。
满以为胜券在握,不料Susan把信退了回来,还纠正了语法错误,反问一句:“你是年级第二名吗?”收到回音,罗天诚气得要死,愤恨得想把这学校杀剩两人。
Susan对沈溪儿评论罗天诚说这个人在故作深沉,太肤浅,太伪饰,这话传到罗天诚耳朵里,他直叹人世间情为何物,直骂自古红颜多祸水。
林雨翔看了暗自高兴,庆幸罗天诚这一口没能咬得动,理论上,应该咬松动了,待他林雨翔去咬第二口,成功率就大了。
罗天诚全然不知,追一个女孩子好比一个不善射的人放箭,一般来说第一箭都会脱靶。
等到脱靶有了经验,才会慢慢有点感觉,他放一歪箭就放弃了,只怪靶子没放正。
不过,这一箭也歪得离谱,竟中了另一块靶——一个低一级的小女生仰慕罗天诚的哲学思想,给罗天诚写了一封信,那信像是失足掉进过蜜缸里,甜得发腻,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
现在的女孩子聪明,追求某个人时都用亲情作掩护,如此一来,嵌在友情和爱情之间,进退自如。
罗天诚从没有过妹妹,被几声哥哥一叫,仿佛猫听见敲碗声,耳根一竖,一摇三晃地被吸引过去。
那女孩子也算是瞎了眼,为哲学而献身,跟罗天诚好得炸都难炸开。
那女孩有Susan的影子,一头飘逸的长发,可人的笑靥,秀美的脸蛋。
一个男子失恋以后,要么自杀,要么再恋一次爱,而第二次找对象的要求往往相近于第一个,这种心理是微妙的,比如一样东西吃得正香,突然被人抢掉,自然要千方百计再想找口味相近的——这个逻辑只适用于女方背叛或对其追求未果。
若两人彼此再无感情,便不存在这种“影子恋爱”,越吃越臭的东西是不必再吃一遍的。
罗天诚的想法林雨翔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罗天诚退出了,林雨翔也顿时松懈了,赛跑只剩下他一个人,一切都只是个时间问题,无须担心夺不到冠军。
他只是依然在路遇时对Susan笑笑。
一切从慢。
文学社那里,马德保正在催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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