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怪不得,受福楼拜的影响?不过我看你也做不到‘发现问题而不发表意见’嘛。
现代派文学看吗?”雨翔听得一窍不通,能做的只有一路点头。
以为胡教导后面又是许多自己没听说的名字,耳朵都快要出汗。
不想胡教导已经打通中西文化,在外国逛一圈后又回到了中国:“我发现你有诗人的性格,对朝廷的不满,啊——,然后就——是壮志未酬吧,演变成性格上的桀骜不驯。”雨翔听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不知所云,谈话的中心依然在那遥远的地方,自己不便问,只好等胡教导做个解释。
胡教导终于摆脱历史的枷锁,说出了一个没有作古成为历史的人:“钱校长去南京办点公事,临走前告诉我说要找你谈一次话,钱校长很关心你啊。
知道这次为什么叫你来吗?”雨翔二度在这个问题上摇头。
胡教导依然不肯把周记说出来,说:“你也许自己并不能察觉什么,但在我们旁人眼里,你身上已经起了一种变化,这种变化对你的年纪而言,太早,我不知是什么促使你有了这种由量到质的变化,所以,今天我们两人来谈一谈。”雨翔听得毛骨悚然,浑然不知什么“变化”,在胡教导的话里,仿佛雨翔是条虫,过早结了一个蛹。
雨翔问:“什么——变化?”这句话正好掉在胡教导的陷阱里,胡教导说:“我说吧,你们作为当事人是不能察觉这种微妙的变化的。”林雨翔急得要跳起来:“胡老师,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变化。”胡教导扬眉说:“所以说,你丝毫不能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的。”雨翔半点都没领教胡姝以情感人的本事,只知道自己急得快要哭出来。
胡教导终于另辟一条路,问:“你是不是觉得心里有一种要发泄的欲望?或者对世界充满了憎恨?”雨翔吓得就算有也不敢说了,轻轻道:“没有啊。”胡教导头侧一面,说:“那么,是不是觉得你壮志未酬,或者说,你有什么抱负,什么愿望,在市南三中里不能实现呢?”这句话正中伤处。
林雨翔考虑一下,说:“其实也没有。”然后不知道吃了几个豹子胆道:“只是——我觉得市南三中里的比如文学社这种选拔不合理。”说罢看看胡教导,见胡教导没有被气死,又说:“这种只是比谁吵得凶,不能看出人的水平。
我以前还拿过全国作文大赛的一等奖,却进不了文学社。”说着自己也害臊,两颊火热。
胡教导听到“全国一等奖”,神情一振,仿佛面前的林雨翔换了一个人,陌生地要再横竖打量几遍,说:“看不出来,那你干吗不说呢?文学社的选拔是一种新的形式,难免有不妥,你可以去找负责的——的——庄老师,说明一下情况,我们学校可是很爱惜人才的,会让每个人得到自由的发挥,也可以让梅老师去说一下,路有很多条。”雨翔眼前燃起一盏灯。
胡教导发现说远了,回来道:“可是,无论一个人曾经有过多么辉煌的成绩,但他不能自傲。
不能随心所欲地说话。
你活在社会里,你必须接受这个社会。”林雨翔明了了不久,又陷在雾里。
胡教导自己也不愿做神仙,把神秘感撕下来,拿出雨翔的周记本,说:“你里面的内容我看过了。”林雨翔不知道后面的话是好是坏,一时不好摆表情。
胡教导好不容易翻到一篇,说:“我随便翻一篇,你看——你说学校的管理工作不严,晚上熄灯后其他寝室吵闹。
这些本不该学校三令五申来管,学校在寝室管理上下了大功夫——”说着两手一展,表示下的功夫足有那么大。“但是,现在的学生自我意识太强,我行我素,学校的制度再完善,也无法让他们自我约束,学校也很为难。
这是双方的事,更重要的是学生的自觉配合。”雨翔不敢说话。
胡教导轻叹口气,看向墙壁,将自己浸在记忆的长河里,确定已经浸透后,缓缓说:“我又想起了我的大学时代,哎,那段日子多美好啊。
我们都还是一群姑娘——我记得当时在寝室里,我们都特别友爱,你缺什么,别人就会送给你。
大学里管得不严,当时住在我上铺有一个四川的同学,她身体很弱,校医说我们要保证她的安静。
她一直会头痛,哎,我们哪里想得到她那时已经得了脑瘤啊!我们几个同学都很互相照顾,想想心头就暖。
到大三,那个四川的姑娘已经不来读书了,她可聪明呐!只可惜啊,当时我们哭了一个晚上——”雨翔注意胡教导的眼睛,果然一汪泪水被下眼睑托着,波光粼粼,胡教导也有自知之明,准备好了一块手帕,擦一下,说:“你们迟早会懂的,友情可贵啊,你们现在吵吵闹闹,以后也会懂的,回想起来,会笑当年的不懂事的。”雨翔暗叹胡教导厉害,那眼泪仿佛是仆人,可以召之即来。
谈话谈到泪水出现这份上,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胡教导等仆人全退回去,说:“学校的管理是存在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这些学校会逐步改进的,当然也欢迎学生写周记指出,但学生的精力不应该过多集中在这上面,周记主要是要记录下学生的学习规划。
比如定一个计划做一个总结啦,知道了吗?”再礼尚往来几句就放了林雨翔。
林雨翔把这次谈话的意思领会错了,当是学校支持他写,但又怕影响学习,自然对学校的关心十分感激。
回来后对同学讲自己的英雄事迹,钱荣没想到 “哭妹” 真哭了, 恨漏掉了一条好新闻, 惋惜道: “Shit,missing a wonderful newsbeat!他妈的,错过一次绝佳的独家采访!”怪自己没有被召去的幸运。
雨翔进文学社的愿望自然实现了,庄老师就是那个挑蟋蟀的主考官,笔名庄周,研究历史的人习惯了古书的自左到右读法,大家都戏谑地叫他“周庄”,市南三中一个资深历史老师与“周庄”是挚友,看到这个名字触动了历史神经,觉得叫“周庄”还不爽,再深入一层,叫沈万三,为显示亲昵,扔了“沈”字,改三为山,直呼“万山”。
老师之间如此称呼,学生当然不会客气,碰面都叫万老师。
万老师的年纪远没有表面上伪装的那么大,书写出了三四本。
自古文人多秃头,万山噩运难逃,四十岁开始微秃,起先还好,头上毛多,这里秃了,顶多那里梳过去一点,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后来愈秃愈猛,支援部队力不从心,顾此失彼,照顾不周,终于秃到今天这个成绩。
万山戴过假发,教师运动会上掉了一次,成为千古笑料,不敢再戴,索性放逐那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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