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路上行人稀少,原来都聚于斯!雨翔进门就是一阵扑面而来的凉。
找到空位置后,余雄说要喝酒,吓得雨翔忙要了一杯果汁证明自己清白。
宋世平说一个人喝酒易醉,为了表示对余兄的爱护,所以也决定舍身相助,曲线救国,跟他一起喝。
余雄买来两听啤酒,边喝边抒心中大志,把雨翔衬得像个姑娘。
两人虽然举杯邀不到明月,但“对影成三人”的条件是符合的,只是美中不足其中之一正在喝果汁。
余雄显然不善酒,半听下肚已经眼神乱飘,拉住雨翔的手叫他喝酒,雨翔正在享受“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乐,推说肚子痛。
余雄手一挥说:“不管他,我们喝我们的。”然后一口一口往嘴里灌酒,但不敢一下子咽下去,把酒含在口里让肠道有个准备,决心下定后方才闭眼吞酒。
宋世平喝酒像猫咪舔牛奶,每次只用舌尖沾一些,见余雄不行了,凑上去套话:“你的女朋友呢?”余雄勾住宋世平道:“我要传授你一些经验,这个东西不能全心全意,要……要三分真心,七分退路。”宋世平隐隐约约听出这乃是遭受失恋重创男人的悲观之话,又要去套其背后的内容,不料余雄推开他,道:“这个我不说,你自己想,妈的,困死了,几点了?”“八点十分。”“差不多了,去市南三中睡觉。”余雄揉几下眼说。
宋世平想来日方长,再问不迟。
三人一出门,一股热浪顿时从四面八方包来,又把三人逼了进去。
雨翔忧心忡忡地说:“今晚怎么睡!”宋世平的目光比老鼠更短,道:“今晚的事今晚再说!现在要回去。”三人再憋足力气,数一二三冲了出去。
门外极闷热,雨翔觉得每根汗毛都在燃烧,问:“怎么回去?”宋世平想出一个饮鸩止渴的办法:快跑回市南三中,跑的过程中会很凉快。
雨翔笑宋世平想问题像遇到危急情况把头插在沙里的鸵鸟,顾前不顾尾。
讨论到最后,三个长跑特招生都懒得跑,路边叫了一辆机动三轮车。
雨翔轻声问宋世平:“这么小的车坐得下吗?”这句话被车主听见,忙一拍三轮摩托车说:“怎么不行,里面可大呢!别说三个——”车主本想说哪怕三十个也塞得下,一想这个牛吹得像一个嚏打掉一个克里姆林宫一样不合实际,改口道:“就算四个,也是绰绰有余!”雨翔惊叹他会说“绰绰有余”这个成语,当是一个下岗知识分子,同情心上来,劝宋世平说:“将就将就!一定坐得下!”余雄第一个坐进去,就占掉其一半的空间。
宋世平马上爬进去,堵填剩下的另一半。
车主见这样要拉下一个,忙去指挥调度,教宋世平和余雄怎样节约占地面积,两人照车主教的收腹缩脚提腰,竟无中生有省下一块空地。
雨翔猫腰钻了进去,三个人手脚相绕,仿佛酒精灯的灯芯。
车主怕三人反悔,忙把车子发动了,表示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车主问:“要从哪里走?”宋世平不知道这话的厉害,中计道:“随便,只要到市南三中就可以了。”车主闷声不响开车。
宋世平第一个发现方向不对,偷偷告诉雨翔。
雨翔没想深奥,安慰宋世平条条大路通市南三中。
那三轮摩托车几乎把县城里的所有街道都开一遍才慢悠悠找对方向。
雨翔直催车主,说只剩十多分钟,车主道:“保管你够时间!”嘴边一笑,边开边唱。
余雄一开始端坐在中央,突然头往宋世平肩上一靠,宋世平当余雄死了,不住捏余雄的皮,余雄嘴巴动几下,证明自己还活力犹存。
宋世平拍几下雨翔轻声说:“你听他嘴巴动了像在说什么,听听!”于是雨翔把耳朵贴在余雄嘴边,只听余雄动嘴不出声,宋世平再拍他几下,雨翔终于听出个大概,说:“他在说什么‘小爷’还是‘小野’。”这时车子经过一块砖头,猛跳一下,余雄睁开眼说:“快到市南三中啦?”这个问题雨翔和宋世平无一能回答。
余雄又推开宋世平的手说:“天太热了,大家分开点。”宋世平给余雄一个神秘的笑。
问:“小野是谁?”余雄一听,嘴巴本想张大,再问宋世平怎么知道,一想还是不说好,嘴唇颤一下,反问:“小野是谁?”宋世平以为听错,摆摆手说算了。
三轮摩托停下来,车主下车道:“市南三中。”雨翔跳出车吃了一大惊,想明明出来时是向西走的,而这辆三轮车的停姿也是车头向西。
车主伸出两个指头晃一晃,说:“二十块。”宋世平怒目道:“这么点路程……”车主想既然生米已经不仅煮成了熟饭,而且已煮成了粥,砍几刀不成问题,理直气壮道:“你看我跑了这么多路,油钱就花掉多少?”雨翔接话道:“这是你自愿多跑的路。”车主当市重点学生好骗,头仰向天说:“你们又没叫我怎么走,这么晚了,你们哪里还拦得到车?亏得有我,别说了,爽气点,二十块摸出来。”余雄道:“你——再说一遍。”车主道:“有什么好讲, 快交二十块啊, 想赖掉?乘不起就别乘, 自己跑回来。”
三重门 (10)(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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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雄掏掏耳朵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干什么?”余雄瞪车夫一眼,左臂一挥,一拳横扫在载客的铁皮厢上,“咣”一声,四个凹印,然后把指关节弄得咔咔作响,笑一声说:“你——再说一遍。”车主吓一跳,想自己的身体没有铁皮硬,今天倒霉,碰上一个更黑的,但又不愿马上放弃让自己脸丢光,像一个人从十层楼掉下来,自知生还无望,最后要摆几个动作,使自己不至于死得太难看。
车主的语气马上像面条放在沸水里:“这,你干什么要打坏我的车,价钱大家好商量。”余雄向前一步,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车主大恐,生怕车上会有八个凹印,把前一句话也删掉了,再加个称谓,道:“小兄弟,价钱大家好商量。”余雄在口袋里掏半天,掏出一枚一元钱的硬币,两只手指捏着在车主眼前晃一圈,扔在他的手里,对雨翔和宋世平说:“走。”雨翔脑海里竟有梁梓君的影像掠过,呆滞几秒后跟余雄进了市南三中的大门,宋世平夸:“好你个余雄,你没醉啊,我真是崇拜死你了。
你手不痛?”余雄揉揉他的左手,说:“废话,当然痛。”宋世平说:“你刚才那几句话就杀了那老秃驴的威风,你不像是混饭吃的。”余雄微微一笑,把自己扮得像神仙中人,说:“哼,我当年……”宋世平想听“当年”怎样,不料下面没有内容了。
雨翔告诉宋世平:“别问了,当年他肯定是老大。”市南三中的夜十分恐怖,风吹过后不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