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这么这么多的交笔友启事?”“嗯。”“全送给我了?”“没问题!”数学教师老得不行,身子一半已经升天了。
头也常常犯痛。
他留恋着不肯走,说要补满两个半钟头。
白胖高生怕这位老人病故此地,收尸起来就麻烦了,不敢久留他,婉言送走。
时间才到七点半。
梁梓君约林雨翔去“鬼屋”。
林雨翔思忖时间还早,父亲不在,母亲一定去赌了,她在和不在一个样。
顿时胆大三寸,说:“去!”“你知道鬼屋在哪里吧?”“不知道。”“你呀,真是白活了,这么有名的地方都不知道!”梁梓君嘲笑他。
林雨翔又委屈又自卑,?油然而生一种看名人录的感觉。
他问:“那个地方闹过鬼?”“鬼你个头,哪来的鬼,可怕一点而已!”“怎么可怕?”“我怎么跟你说呢?这个地方在个弄堂里,房子坍了,像很早以前那种楼房,到半夜常有鬼叫——是怪叫。”话刚落,一阵凉风像长了耳朵,时机适当地吹来。
林雨翔又冷又怕,没见到鬼屋,已经在颤抖了。“敢不敢去?”“我——敢!”俩人驱车到日落桥下。
那里是一片老的居民区,林雨翔好几年没有去过了。
路骤然变小。
天上没有星月,衬得这夜空格外幽凉。
梁梓君导游:“快到了。”林雨翔顿时像拥有狼一样的耳朵,广纳四面声音。
他没有听到鬼叫。
梁梓君引经据典吓人:“在传说里,这地方曾经有四个被日本人活埋的农民,死得很惨,一到晚上就出来聚到鬼屋里,听人说,那四个鬼专管这镇上人的生、老、病、死。
还有人见过呢,眼睛是红的。
那个人过几天就死了,全身发绿,脑子烂光!恐怖!”林雨翔身上的鸡皮疙瘩此起彼伏,狼的耳朵更加灵敏,只听到沙沙落叶卷地声和风声,一句古诗见景复苏,涌上林雨翔的记忆——“空闻子夜鬼悲歌”。
侧耳再听半天,隐约听见有麻将牌的声音。
这种漆黑骇人的地方,恰好是赌徒喜欢的,说不准那四个鬼也正凑成一桌玩麻将呢。
林雨翔岔开鬼话题:“这地方赌钱的人很多啊!”梁梓君:“是啊,不要太多,就像——”他本想比喻说像天上的繁星,抬头看见连星星都怕亵渎自己的清白去比喻赌徒,一个没有,于是急忙改口:“多得数不清!”“唉,赌徒加鬼,正好是赌鬼。”“大作家,别玩文字了!”林雨翔突然想到“赌鬼”这个词造得有误,鬼一定不会服气——因为感觉上,那“鬼”好像是赌注,比如甲问乙:“你们赌什么”,乙答:“我们赌鬼”,语法上还是成立的。
应该叫“鬼赌”才对。
林雨翔刚想把自己的巧思妙见告诉梁梓君,只见梁梓君神经质地一刹车,说:“下车,到了!”林雨翔紧张得用以自我放松的“赌徒见解”都忘了。
停下车锁好,见四周只是些老房子,问:“哪来的鬼屋?”“别急,走进那弄堂——”梁梓君手一指身后的黑弄。
林雨翔扭头一看,一刹那汗毛都直了。
那弄堂像地狱的入口,与它的黑暗相比,外边这夜也恨不得要自豪地宣称“我是白天”了。
林雨翔跟随着梁梓君走进弄堂,顿时举步艰难,但碍于面子,还是要艰难举步。
四周暗得手贴住鼻子还不见轮廓,仿佛一切光线胆小如雨翔而虚荣不及他,都不敢涉足这片黑暗。
提心吊胆地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顿时有了感觉。
那两只荒置了半天的眼睛终于嗅到光线,像饿猫着见老鼠一样捕捉不已。
看仔细了眼前的东西,林雨翔的脚快酥了。
那幢危楼伫立在一个大庭院里,半边已经坍了,空留着楼梯。
这楼解放前是教堂,解放后作医院,塌了十多年。
总之,无论它作教堂作医院,都是一个害人的地方。
坍了更坏人心。
林雨翔不知道这楼的简历,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更吓着了自己。
林雨翔“困倚危楼”,颤声说:“有什么好怕的?”“不怕,就上去!”林雨翔听到要上楼,踌躇着不前。
梁梓君说:“你怕了?”林雨翔瞥一眼伫立在凄冷夜色里的鬼屋,顿时吓得故我消失,说:“这——这有危险吧——”“哪里!瞧你娘们似的,走!”梁梓君拖林雨翔上楼。
那楼梯其实还和楼面团结得很紧,只是看着像悬空了似的。
刚走几步,楼上一阵骚动和脚步声。
梁梓君吓得全身一震,喝:“谁!”林雨翔的意识更像僵掉了,连表示惊讶的动作也省略掉了,怔在原地。
楼上的鬼也吓了一跳——吓了四跳。
有人开口:“侬啥人?”梁梓君的心终于放下,长吐一口气。
林雨翔的意识终于赶了上来,与意识同行的还有浑身的冷汗。
他听到一口的上海话,心也放松许多,好歹是个人。
退一步讲,即使上面是鬼,也是上海鬼,给点钱就可以打发走了。
梁梓君迟疑着问:“侬是——是——老K?”“咦?侬——梁梓君!”上头有了回应。
林雨翔大吃一惊,想原来梁梓君的交际面不仅跨地域而且入地狱。
那个叫老K的从楼梯口出现,猛拍梁梓君的肩。
梁梓君介绍他:“我朋友,叫老K,职校的!”“伊是侬弟兄?”老K不屑地指着林雨翔问。“不,我的同学。”梁梓君道。
梁梓君和眼前的长发男生老K是从小玩到大的——从小打到大。
老K练得一身高强武艺,横行邻里,小镇上无敌,成绩却比梁梓君略略微微好一些,所以荣升职中。
梁梓君和他乡谊深厚。
但由于梁梓君与其道路不同,沉溺美色,成绩大退,所以留了一级,无缘和老K厮守。
老K进了县城的职校后,忙于打架,揍人骗人的议程排满,所以无暇回小镇。
梁梓君和他已经一个多月不见,此番意外相逢,自然不胜激动。
两人热烈交流,把雨翔冷落在一边。
老K聊了一阵子,突然记起有样东西忘在楼上,招呼说:“猫咪,出来吧!”楼上怯生生走出一个女孩,长发及肩。
夜色吞噬不了她脸的纯白,反而衬托得更加嫩。
林雨翔两眼瞪大得脸上快要长不下,嘴里喃喃说“Susan”!那女孩边下楼边理衣服。
老K伸手迎接。
林雨翔跨前一步,才发现认错了人,那女孩的姿色逊了Susan一分,发质也差了Susan一等,但毕竟还是光彩照人的。
老K竟也和梁梓君一个德性,可见他不是不近女色而是情窦未开,而且他不开则已,一开惊人,夜里跑到鬼屋来“人鬼情未了”(Unchained Melody)。
那女孩羞涩地低着头玩弄头发。
老K:“你来这地方干什么?”梁梓君:“玩啊,你——”梁梓君指着那女孩子笑。“噢,还不是大家互相Play Play嘛!”老K道。
梁梓君顿悟,夸老K有他的风采。
老K:“还愣着等个鸟?去涮一顿!”“哪里?”梁梓君问。“不是有个叫‘夜不眠’——”老K对乡里的记忆犹存。“噢!对! ‘夜不眠快餐店’!” 梁梓君欣喜道, 然后邀请林雨翔说: “一起去吧!”林雨翔本想拒绝,却神使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