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晓丹开车上下班。”
“上回她还跟晓芙抱怨说,上下班的时候,一堵能堵上半个来小时。”晓芙妈挑好一袋瓷实的紫皮蒜,递给菜贩子。
“大姐,你上回不刚买了几斤?”菜贩子边问边熟稔地摆弄老秤。
“我女婿爱吃,去年腌的那点儿腊八蒜都不够吃。他北方人,就好这口。”晓芙妈边答边盯着他的秤。
“小马儿那个女同学回香港没有?”手榴弹的妈好么样儿地问了一句。
一听到“女同学”仨字儿,晓芙妈马上敏感地蹙起眉:“嗯?”
“哟,你还不知道呢?”手榴弹的妈现出一脸诧异,“就冬至那天,小马儿不是请那个女同学吃自助餐吗?我们晓丹亲眼看到的,俩人吃饭还带一半大小子,然后马上就给晓芙打电话了……我就是想问问能不能给我侄孙女儿捎点儿奶粉?!”
晓芙妈闻言,猛然想起冬至那晚晓芙敞着衣服跑进老太太家院子的鬼样子,心里一阵乱,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我替你问问。”然后就问菜贩子,“多少?”
菜贩子把秤杆直送到她眼前:“喏,两斤一两,正好二十一。”
晓芙妈把钱递过去,又把菜贩子找的钱揣进兜里,菜贩子就笑了:“今天不数我给你找的零头啦?”
晓芙妈愣了一下,也笑了:“这谁都能不信还能不信你啊?”然后就拎着那袋蒜迅速走开了。
她心事重重地拎着菜进家门的时候,正听着晓芙爸高谈阔论的致远招呼了一句:“您回来了?”
“哎。来啦?”晓芙妈勉强笑笑,又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晓芙呢?”
“里屋呢。”晓芙爸不满道,“你说说,让她给泡个茶,她就躲起来了。我要不是看孩子在跟前儿,我真——”晓芙爸看看双棒儿,及时把话刹住。他年轻的时候是方圆百里最爱吹胡子瞪眼的严父,如今却是远近闻名的慈祥外祖父。
晓芙站在主卧的阳台上瞅着楼下光秃秃的梧桐树发呆,心里也跟那树根儿上刷的石灰一样白茫茫一片。以后怎么办,她心里还没谱儿。正看着,就来了一群大扫除的男学员。这么多年下来,定期打扫家属区的责任都落在历届男学员们的肩上。
“干什么呢你?”晓芙妈走进来问。
“看学员大扫除呢。”晓芙急中生智地指指楼下一片笤帚丝触碰地面的“唰唰”声。
“有什么好看的?脱了军装,他们也就是群刚上大学的孩子。来帮我剥个蒜。”晓芙妈嘱咐完便走开了,晓芙只好跟了过去。
致远看着母女俩一前一后扎进厨房,心里一阵不安,他生怕比一般人多几个肠拐子的岳母看出什么端倪。
晓芙爸给他解释:“她们要泡腊八蒜。今年腊八来得晚,四九第二天,泡好的时候差不多也该春节了,正好咱吃饺子用。”
“哦。”致远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女儿一进厨房,晓芙妈就关上门,然后一边挥舞菜刀拾掇砧板上的鲫鱼,一边淡淡地问剥蒜的女儿:“马姥姥去世,我一直没赶上问你,冬至那晚你俩到底怎回事啊?”
“没事儿。”晓芙一心一意地剥她的蒜。
“没事儿?”晓芙妈从从容容一笑,她早料到女儿多半不会马上吐口,“没事儿你把孩子丢给马姥姥?”
“姥姥不姓马。”晓芙铁了心要当一副啃不动的硬骨头。
“张晓芙,你还别跟我七岔八岔的。”晓芙妈不慌不忙地把剐下的鱼鳞一股脑全送进一个空碗里,“我问你,跟他带他前妻儿子吃饭有关系没?”
晓芙一指甲抠进了饱满的蒜身,里面的汁水立刻辣了她的指甲里的嫩肉,她“嘶”了一声,本能地把脸扭向一边。
晓芙妈见状,心往下一沉:“这颗抠坏了,别要了。”其实她也只是根据手榴弹她妈提供的只言片语下个诈,没想到女儿立刻坐实了她的揣测。
夕阳像块烂柿子
晓芙不动也不说话,只是拿后脑勺对着她妈。
晓芙妈心下觉得不对,冷不防掰过女儿的下巴颏,不由大惊失色:“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原来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女儿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没事儿,让蒜汁儿辣到了,我洗洗去。”晓芙把脸从她妈的手里挣出来,匆匆出了厨房,留下她妈一个人在抽油烟机的轰轰声中瞅着她的背影发懵。
晓芙一进卫生间,就关门拧开水龙头,然后摘下墙上挂的擦手毛巾紧紧压住口鼻,抑抑地哭了一场,等情绪平复些才低埋着微肿透亮的脸出去了。
像往番家庭聚餐一样,晓芙妈做了六菜一汤,还特为这么个日子口蒸了腊八饭。
双棒儿一脸新鲜地看着五颜六色的饭,迫不及待地划拉进嘴里,又争先恐后地吐出来。
“硬。”姐姐为他们的行为冲大人们做出了个解释。
外公边抓了抽纸替外孙和外孙女儿擦嘴,边冲外婆埋怨:“跟你说高压锅不一定能压透,你还非犟,孩子吃了该消化不良了。”
心里正想事儿的外婆心烦意乱地丢过去一句:“吃你的吧。”
“没事儿,这日子口不就吃个喜兴么?”致远打圆场,他把桌上那碗没搁葱花的西红柿鸡蛋汤给俩孩子分分,“就吃这个他们差不多也够了。”
晓芙妈听着他舀汤的声音,一犹豫,再犹豫,终于一咬牙发了问:“小马儿,说是你的一个女同学从外头回来了?”
大人们都惊诧地抬起了眼。
致远一怔,然后本能地看向晓芙,带着点埋怨和愤怒。晓芙瞠目结舌地瞅着她妈,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妈当头照面的就这么问出来了。
晓芙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保持着平缓的口吻:“巧了,我们一个老邻居那天正好也去吃自助餐,正好看见了。”又找补了句,“晓芙告诉我那是你同学。”
“噢。”致远把嘴里没嚼巴两口的腊八饭生生咽了下去,胸口堵得难受。
晓芙妈本指望女婿态度软和地把事儿交待明白再哄哄女儿也就完了,没想到他完全不接茬,心里直拱火,脸上却摆了个笑模样:“你说你也是,人家难得回来一趟,你还请她吃自助餐?馆子里的东西哪有家里的好?要是还没走,请她到家里来,妈给她做点儿家乡菜。啊?”
“她走了。”致远说得尽量轻描淡写。然后便端起手边自泡的那杯贡眉呷了一口,却苦得整个儿的身心都打了个颤悠。他下意识地看一眼杯里,茶叶都快漫到杯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放了这么多。
“走啦?”晓芙妈问得有些着急忙慌,“那以后不回来了吧?”
致远呷了一口中药汁子似的茶水,压住一涌而上的莫名的怒火。
晓芙看够了他这副一提到李平就惜字如金的样子,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搁:“妈,